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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看来兄弟俩共用一个房间,哥哥不在家,床就被弟弟堆杂物了。

    除了两张床,屋里还有一张电脑桌,一个衣柜。

    电脑开着,闫思弦看了一眼屏幕就知道,那是一款最近很火的武侠风格网游,以画面精致著称,显卡普通点的电脑根本带不起来。

    “不介意我看看吧”闫思弦指着电脑问道。

    并不等少年答应,他已经走到了电脑前。

    “哎哎你……”

    少年匆匆让母亲在床沿坐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回自己的房间。

    闫思弦已经点开了他的人物装备,并问道:“你这级别的准备,我保守估计,氪了四五万总有的吧”

    少年不说话,闫思弦便继续道:“不承认行啊,等我们查了充值记录,再跟你聊。不过,你得跟我们回局里呆着,正好跟你爸作伴。”

    “我爸怎么了”

    此时的少年,犹如一头惊惶的困兽。

    他想狡辩,可那个秘密已经千疮百孔昭然若揭,他知道,即使狡辩也不会有用。

    闫思弦继续:“从梁涛那儿弄来的钱都花完了”

    听到“梁涛”二字,少年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他嘴唇抖了抖,带动嘴唇上的一圈小胡子也抖着,让闫思弦想起逃课上网被抓的高中男生。

    可惜了一个父亲的算计,算来算去,人命关天的大事,哪里是几句谎言就能捂得住的。

    被警察带出门时,少年始终低着头,邻里村民看到这一幕,低声交头接耳着。

    吴端交代几个跟村支书家相熟的妇女进屋陪着,他是真怕村支书媳妇想不开,这边回市局的车子刚启动,吴端便又打了个电话,调来一名女警暂时看着村支书媳妇。安排完这些,又过了一遍细节,发现没什么遗漏,才放下心来。

    南城分局的两名刑警在前开车,吴端和闫思弦坐在后排,少年则坐在两人中间。

    吴端开口问道:“姓名”

    “盖鹏超。”

    “说说吧,什么情况。”

    盖鹏超低头不语。

    这样的情况在初犯重罪的人身上十分常见,一朝落网,震惊、不甘、害怕、侥幸的心理齐齐涌来,整个人都是不知所措的,他们只能用沉默掩盖复杂的情绪。

    吴端抛出一个更细致的问题:“你把镰刀扔哪儿了”

    “不是我!”

    吴端以为盖鹏超要否认罪行,他却又补了一句:“我舅扔的。”

    盖鹏超的舅舅,正是梁奇。

    盖鹏超继续道:“后来的事,都是他弄的,我不知道……”

    他话语凌乱,吴端便追问道:“什么后来的事”

    “就是……扔掉死人什么的,还有镰刀,也是他去扔的。”

    “那你都干了些啥”

    “我……我没杀人,我是救人……我不上,我舅就要让他打死了……”盖鹏超终于流下了大滴大滴的眼泪。

    情绪一旦有了出口,便一发不可收拾。

    盖鹏超几乎哭了一路,快到市局时,见他哭声渐弱,一边哭口中还一边叨念两句。吴端知道差不多了,趁着刚哭完这股通透劲儿,好审,便选了个好切入的问题问道:“你玩那个游戏,到底充了多少钱”

    “差不多……好几万吧,我没细算过……”

    盖鹏超接过吴端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鼻涕眼泪。

    “哎!我想挖矿翻本的……一开始挖矿很赚钱的,挂机一个号,一天就能赚两百多……

    我想着反正后面挖矿还能赚回来,我就……从我妈那屋拿了点……

    拿了钱,我去镇上找同学玩的时候,顺便把钱存卡里,回来就都买装备了……哦,还在网上买了一个显卡一个内存条……为了挂机赚钱啊……我都想干脆专门干这个……

    我是算好了的,多挂几个小号,用不了几天就能赚回来……哎,真没想到,后来挖矿不赚钱了,我挂了十个小号,一天才十几块,连电费都快不够了……”




第三十六章 不知说什么……可以宰了?(9)
    盖鹏超长长叹了口气,他身上已全无少年或者青年人的朝气,后背也是佝偻的,有种中年人特有的颓败之感。

    “说说吧,你怎么想到去梁涛那儿弄钱的”

    “我那天无意间听见我妈跟人聊天,她们在门口咋咋呼呼的,说点什么我在屋里都能听见。

    有人说梁涛给人带路进山,拿了好多钱,有好几万。

    我听说钱,就留了点心思,那邻居把话说得有鼻子有眼,而且我之前也听说,村里的确来了游客,挺大方的,就觉得梁涛的事儿……可信。

    正好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爸也说起这事儿,我就……动心了。

    那天晚上,趁他俩睡着,我偷偷跑出去了。

    当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弄,就想着……去梁涛家先看看吧。”

    “你拿镰刀了吗”吴端问道。

    “我……我那就是顺手拿的啊,大晚上我也害怕,真没想杀人……”

    吴端做了个手向下按的动作,示意盖鹏超稍安勿躁,“你只管照实说就行了。”

    盖鹏超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继续道:“我拿镰刀了。”

    “好,继续吧,出门之后呢”

    “出门之后,我就往梁涛家那边走,等我快走到的时候,听见狗叫,我吓了一跳,以为狗要来咬我了,可我又听到有人……骂脏话——就在狗叫的方向。

    我一听那声音,感觉熟,一想,八成是我舅。

    我舅那人……咋说呢,反正我一听出来他的声音,就明白了,他也是为了钱。

    可能因为他在我前头下手了吧,我当时就不那么怕了,就想着帮点忙,让他给我分点钱。

    我冲到梁涛家的时候,人不在,狗也不在,屋门关着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进屋找了一圈,还真找着钱了。

    厚厚一沓,就在那篮子里。

    我赶紧把钱揣兜——那天晚上我穿了件侧面有大兜的短裤,正好装钱。

    拿上钱,我正想走呢,狗回来了,一直在后头追我,我慌得顾不上看路,光跑了,结果就跑山里去了。

    我知道山里还有条路能通到村里,我小时候走过……可那天跑的时候没留意,又黑灯瞎火的,我有点转向。

    喊了几声舅,也没人应,我只能凭感觉在林子里走。

    走了大概……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差不多走了有一个小时吧,感觉好像找到路的时候,我又听见声音了——远远的有人叫唤,听着又是我舅。

    我有点不放心,偷偷摸过去看,就看见两个人影,一个正打骑在我舅身上打呢,打得嗷嗷直叫。

    好歹是我舅啊,我总不好不管他吧,我就悄悄冲上去,拿镰刀砍了那人几下……

    我轻轻砍的,真没下重手,我只想救人,救了人赶紧走……可是我舅他……

    我当时根本就没看清怎么回事,那人就被我舅拿棍子给打趴下了了。

    打完,我舅从那人身上摸出来一根麻绳,把他给捆了。

    这会让我才知道那人是梁涛,他不是带人进山了吗拿了那么多钱,总得忙个几天吧怎么晚上就回来了我真没想通啊……”

    “人绑了之后呢”吴端问道。

    “之后,我我舅问我大晚上上山干啥来了,我不知道该咋说,害怕啊,怕他发现我身上有钱。

    不过我舅也不管那么多,就只是警告我别乱说,让我把镰刀留给他用,赶紧走。

    我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问梁涛话了,就是问钱在哪儿呢。

    后来我就回家了,梁涛咋死的,我真不知道啊。”

    盖鹏超讲完了。

    吴端思索片刻问道:“偷回来的钱你怎么处理的”

    “放我妈衣柜里了,我得把从她那儿拿的钱补上啊……还剩不到一万,在我哥那床褥子底下。”

    “你爸知道你犯罪的事儿吗”

    盖鹏超的头更低了,最终以几不可察的声音“嗯”了一声。

    “他为了你,来跟我们自首,你知道吗”

    盖鹏超又要哭。

    “看来你知道。”

    吴端不禁多看了这孩子一眼,犯了罪让父亲顶包,自己还能在家玩游戏,心理素质得有多好。

    “我舅跟我爸说的,我也不知道他为啥跟我爸说那那些……我爸就找我问了问。”

    “你们怎么商量的”

    “没怎么商量,就是……我爸让我什么都别管,在家该干嘛干嘛……哦,还有就是别让我妈知道。

    我妈心里藏不住事儿,知道了肯定要在那哭天抹泪。”

    “你爸自首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他说我舅逃走了,可是你们还在村里,也不走,可能是觉得……不止我舅一个人。

    我爸说了他要去自首,就说他包庇的我舅,把事儿都推我舅身上……他说顶多判个一两年,让我照顾好我妈。”

    “你就让你爸来自首”

    “我……我也不知道还能咋办啊!”

    事情的经过大致明了,不过盖鹏超的交代有些地方还需要进一步验证,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梁奇。

    小狐狸已经落网,可以审老狐狸了。

    不过,吴端有些担忧,对镇子的地毯式排查已经进行了三天,毫无进展,他害怕真如闫思弦推测的那样:梁奇已经死了。

    闫思弦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伸手,越过坐在两人中间的盖鹏超,拍了拍吴端的肩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闫思弦道。

    吴端应了一声,警车默默开进市局大院。

    下车,往市局办公大楼走的时候,盖鹏超走得很慢,进门前他抬头看了看天,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知道自己以后恐怕有很长时间都感受不到自由的空气了。

    市局拘留室。

    自首后,村支书心里虽隐隐不安,但总归还是说服了自己:警察哪儿有那么认真啊,差不多能自圆其说结案就得了……反正梁奇找不着,再查也没用……

    这么反复给自己洗脑,村支书真的放下心来了,他已分不清谎言与真实的边界,好像他所说的真的是事实。

    直到,他看到闫思弦和吴端将儿子押进了隔壁拘留室。

    父子俩只对视了一眼。

    吴端没看到村支书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一定不好看。



第三十七章 说是快完结了,但怎么感觉……(10)
    审讯室。

    村支书已经跟儿子抱头痛哭了一场,此刻整个人蔫蔫的。

    吴端递给他烟,他就抽,啪嗒啪嗒,但就是不说话。

    自始至终,吴端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还想见儿子吗”

    村支书虽不说话,眼珠却咕噜噜地转,不知在盘算什么,吴端便等着他。

    终于,他开口问道:“都算我头上不行吗”

    “你想怎么算”

    “梁涛就算我杀的不行吗我给他抵命,放了我儿子。”

    “你也是个村干部,竟然说出这种话,”吴端不禁摇头,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杀梁涛的主犯究竟是梁奇还是你儿子,还未可知,抵命说得也太早了点。”

    村支书立马道:“是梁奇!梁奇杀的人!”

    “你怎么知道”

    “我……他那天晚上出门,我知道,我跟着呢!”

    “你是说……你儿子”

    “嗯嗯!我睡觉轻得很,有点动静就能醒。那天半夜我家老二出门,我听见了,就在后头跟着呢。”

    “跟着你没叫住他问问”

    “没。”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有些反常,村支书又解释道:“我想看看……我以为……”

    “你以为儿子半夜跑出去约会,想看看他的约会对象是谁。”

    村支书没好意思的说的话,闫思弦替他说了,他便点点头。

    吴端又问道:“他去梁涛家了,你也不管”

    村支书道:“我没跟那么近,他上山,我就在底下等着,我不知道他是去梁涛家啊……

    听见狗叫我才觉得不对劲,赶紧往山上跑——梁涛那两只狗可大可凶,我怕我家老二被咬啊,等我跑上山……”

    吴端打断他道:“狗叫了几次”

    村支书非常确定道:“两次!”

    “中间隔了多久”

    “有……有个……三四分钟”村支书道。

    吴端点点头,“继续吧,你跑上山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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