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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不出事则已,出了事,这些无关痛痒的小猫腻被曝光,教育局脸上很是挂不住。教育局的领导们临时抱佛脚,想要跟公安系统搞好关系,好让案件负责人帮着遮羞,于是急匆匆发出邀请,下次搞学习活动的时候,希望能请到局长赵正莅临指导,并就如何遏制校园暴力开展一次讲座。

    赵局对这种浮于表面的活动烦不胜烦。不过,这只老狐狸才不会去得罪人,于是他脸上笑嘻嘻,一边“无意间”将个别人利用教育局组织学习之便中饱私囊的事儿透露给了在市纪委工作的朋友,一边应承下了讲座邀请。

    对于自己没时间亲自去搞讲座,赵局那是相当遗憾,但他也请教育局领导放心,他一定会派一个得力手下——也就是温以诚——去参加。

    赵局在用人方面果然有一套,温以诚这样沽名钓誉又好吃懒做的人,自然能跟同类产生共鸣,派他去参加这类单位之间的“联谊”,走过场,最合适不过。

    闫思弦正想着这些,书房门开了,吴端探了个脑袋进来。

    “你干嘛呢不睡觉。”

    “打会儿游戏。”闫思弦面不改色地摸上了键盘和鼠标。

    从吴端的角度看过来,他桌上的案宗应该正好被显示器挡住。

    “那你早点睡。”吴端道。

    “诶诶。”

    吴端转身,却没有离开,而是又转了回来,脸上带着狐疑。

    “打游戏”

    一边自言自语,他一边走进了书房。

    闫思弦心里咯噔一声,有心去藏那案宗,却已经来不及了。

    “啧,”吴端看到案宗,皱眉道:“我就说,你那机械键盘声音大得跟放炮似的,半天都没听见响……还学会撒谎了。”

    闫思弦硬着头皮抵赖,“没,一开始真玩游戏来着,然后……那什么,玩着玩着就感觉自己太堕落了,看看你,带着伤还成天关心案子,这不是向你学习吗。”

    “你少来这套。”吴端拿过案宗,又顺手拽了椅子,坐在闫思弦身边。

    闫思弦知道劝肯定是劝不住的,于是从一旁的懒人沙发上拿起一条装饰用得毛毯,扔给吴端,让他把自己裹严实点,这才将刚刚看过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吴端点头思索道:“没线索吗嫌疑人也没有”

    他当然不是等闫思弦给他答案,而是自己动手翻看起了下面的内容。

    辖区分局的刑警走访了死者周忠戎的同学们。

    因为陂足这个特点十分明显,且一侧裤管空荡荡的,能看出是装了假肢,同学们对周忠戎印象十分深刻。

    据反应,死者周忠戎沉默寡言,在这个临时的班级里,他从不主动跟人亲近,总是独来独往,每天下课后,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住处。

    不过,因为这次学习的住宿标准是标间,也就是两人一间房,跟周忠戎同住的“室友”还是反馈了一条比较重要的信息:

    周忠戎每天下午下课后,先是在师大的食堂吃饭,吃完饭便独自坐公交车回到住处。但他并不是直接回到住宿的宾馆,而是去附近的网吧,玩到大约12点,才回宾馆睡觉。

    跟他同屋的人曾经就此向他搭过讪,问他是不是出去逛了,还问他附近有没有好玩的地方,周忠戎坦然承认自己只是去网吧玩。他的室友还在心里嘀咕:这瘸子还有网瘾呢。

    11月13号,瘸子周忠戎和往日一样,很晚都没有回宾馆,室友以为他是网瘾上来了要在外面通宵,便没管那么多,早早睡了。

    直到第二天,14号早晨,周忠戎都没有回来,室友也没太担心,只是以为这瘸子通宵了一夜,直接去师大教室了——毕竟,那课实在无趣,不少人都在课上睡觉。

    可是直到上课,周忠戎还是没出现。等一上午的课都结束了,老师在下课前点了名,发现周忠戎不在,询问了他的室友,也没弄清楚周忠戎的去向。授课老师将这一情况反映给了这次学习活动的负责人。

    负责人——就是安排大家住进自家亲戚开的宾馆里的领导——仅仅表示等课程结束了要向周忠戎的单位通报,提出批评,并未尝试联络周忠戎本人。

    之后的三天周忠戎一直处于旷课状态,但因为后来的课程中老师再没点过名,人们似乎集体遗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纵然偶尔闲谈时提起他,也只是觉得这个怪诞的瘸子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

    没有一个想到过失踪这个词汇。

    直到周忠戎的尸体被发现,这次学习活动的组织者才又想到这个人,才终于慌了神。

    吴端忍不住骂道:“这群都是什么东西,还知识分子,太可笑了。”




第二十章 独孤(3)
    闫思弦能够给出的评价唯有冷笑。他们是如此冰冷,以至于一点关爱之心都不能分给别人。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群从天灵盖到脚底板都写满了冷漠的人,在从事教育工作。

    吴端又道:“看来死亡时间可以大致确定在13号晚间至14号凌晨。”

    “可以这么认为,辖区分局的同事查到了周忠戎上网的网吧,网吧监控显示,从第一天参加学习起,周忠戎每天都在住宿地附近的泡泡鱼网吧上网。时间都是在下午放学后。

    13号下午7点半左右,周忠戎和往常一样进入泡泡鱼网吧,选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他一直坐在那个位置,据他的同学反映,上课时他也喜欢坐在角落。”

    “还真是孤僻。”吴端评价道。

    闫思弦继续道:“网吧内恰好有一个监控探头能拍到他的电脑屏幕,能看出周忠戎在写小说——从他遇害前几天发文的时间来看,他去网吧并不是为了打游戏,而是撰写和发布连载的小说。

    监控记录显示,周忠戎每晚上网时,都会叫外卖。

    说是外卖,其实就是网吧旁边的一个烧烤摊,他几乎每天都会叫上十几串烧烤,遇害那天还要了一瓶啤酒。

    那就是他的最后一顿晚饭,因为周忠戎所要的烧烤里,就有平菇,还有一条秋刀鱼。”

    “明白了,”吴端从案宗里抽出了尸检报告,快速阅读了一遍后,指着其上的一行字道:“你看这里,法医检查了周忠戎胃内容物里的成分,发现了一些没有完全消化的平菇,还有少量鱼肉。”

    “你也注意到了。”

    “嗯。”吴端接过话头道:“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是末次进餐后2到3小时,而周忠戎吃过烧烤后,又过了2小时12分钟,他离开了网吧。”

    “也就是说……在周忠戎离开网吧之后——应该就是在从网吧回宾馆的路上,他遇到了凶手。”

    “应该是。”

    吴端将尸检报告放在桌上,伸手去翻闫思弦手中的案宗。闫思弦怕他扯到伤口,将案宗放在自己膝盖上,并尽量靠近吴端。

    他还给吴端解释道:“从网吧到宾馆只有一条路,网吧门口的监控显示,从网吧出来以后,周忠戎的确是往宾馆方向去的,就和他前几天所走的路线一样。

    可惜监控并没有覆盖整段路,中途有约莫一百多米,是监控盲区。周忠戎就是在进入监控盲区后,彻底消失的。

    之后,他的尸体便出现在了距离失踪地足有25公里的绿化带雪堆里。”

    两人沉默,各自思索了片刻。

    “交通工具。”吴端道,“如果凶手是在网吧附近杀死了周忠戎,想要将他从第一现场转移到25公里以外的地方,肯定得有交通工具。”

    不等闫思弦回答,吴端自己又摇了摇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周忠戎出于某种原因,并未原路返回宾馆……沿途走访过了吗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辖区分局走访了沿路居民楼的住户,没发现异常。”

    又是沉默思索。

    又是吴端率先开口。

    “两锤毙命,犯罪手法熟练,会是前科人员吗”

    “可能性不大。”闫思弦摇头,“辖区分局也有过这种怀疑,因此对在墨城的有过故意伤害罪行的前科人员过了一遍筛子,可疑的一一被排除了。

    死者的人际关系中筛不出嫌疑人,前科人员也排除了,辖区分局是没办法了,才把案子报到市局的。”

    “怪不得你这么感兴趣。”

    “感兴趣的好像不止我一个吧,某人不是正在苍蝇式搓手吗”

    正在搓手的吴端尴尬地放下手。

    “那你打算怎么查”吴端问道。

    “先去周忠戎最后出现过的网吧实地看一下。”闫思弦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睡觉睡觉,明天再说。”

    吴端的手伸向了案宗,他当然想把案宗拿到自己房间里继续看。被闫思弦眼疾手快地截了胡。

    闫思弦无奈地笑道:“你老老实实睡觉,明儿我带你去现场。”

    吴端只能悻悻然答应下来,“那咱们还得跟貂儿说一声,明儿就甭来了,改天我上市局看她去。”

    “啧啧,活该你单身。”

    对闫思弦的调侃,吴端充耳不闻。

    “行吧,我明天一早就给她打电话。”

    貂芳家中。她今天睡得格外早,一想到可以休息一天,还可以趁着休息去探望吴端,顺便吃闫思弦这个大户,连日来加班的疲惫便扫去一半。

    只是不知为何,睡到半夜突然打了个大喷嚏,整个人瞬间醒了。

    一定是因为天冷。貂芳翻了个身,裹紧被子,这样想道。

    第二天一早,又是个大晴天。

    因为地上有积雪,折射的光很强烈,闫思弦和吴端出门时都戴了墨镜,白宫保镖似的。

    巧的是,两人都穿了一身黑,却是风格迥异。

    吴端一看到闫思弦,就直撇嘴,“呢子大衣,油头,格子围巾,你这是接了民国戏要出演斯文败类”

    闫思弦上下打量着吴端,反击道:“那你就剩下败类了。”

    吴端穿着一条两侧带白边的黑色运动裤,上身是件黑色夹克,棒球服款式,亮闪闪的,显得整个人很年轻。

    闫思弦又调侃道:“吴队你这打扮,是要组男团出道……别不好意思啊,靠颜吃饭不丢人,我还能当你金主……”

    “滚!”

    吴端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莫名其妙就买了这身衣服

    他原本对买衣服是没什么兴趣的,逛街从来都是只进那么几家平价服装店,进门,试衣服,掏钱,一般十分钟内搞定。

    要怪就怪这个双十一他实在太闲了。

    见吴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闷闷不乐,闫思弦又道:“其实你这么穿挺好看的,谁让你显小呢,明儿给你买个书包,送你回中学体验一把。”

    “这是儿童节的保留节吗”吴端问道。他心情好了起来。

    闫思弦将车停在红绿灯前,勾起嘴角道:“青年节也行啊,爸爸不介意。”

    “滚!”

    别说,这穿搭确实可以组个父子局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车便驶到了目的地。

    闫思弦将车停在泡泡鱼网吧门口的空地上,两人下车,走进网吧。

    那是一家很大的网吧,里面的设备很新——至少看起来很新。

    网吧占据了一排沿街的二层门面,楼下是散座,还专门划分出一块区域,做为禁烟区。

    禁烟区紧挨着的一面窗上安装了换气扇。那换气扇一转起来,反倒把烟都带到了禁烟区,使得禁烟区成了烟雾缭绕最为严重的区域,可谓是装修时的一大败笔。

    二楼为包厢,环境雅致,有几个可以称作贵宾席的包间,是用玻璃幕墙跟其它区域隔开的。

    闫思弦和吴端来得比较早,按说这应该是网吧一天中客流量最少的时候,可偏偏这家泡泡鱼网吧人一点儿都不少,楼下70%的位置都坐了人,楼上则坐得更满了。

    两人并未跟前台和网管搭话,而是先楼上楼下地溜达了一圈。

    “有点意思嘿。”闫思弦评价道。

    吴端也觉得不可思议,“你发现没有,在这儿上网的人,以女孩儿居多。”

    “可不是,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什么情况网吧搞选美啊”

    两人正小声交流着,一名网管凑上前来,开口道:“别找了,没来,两位上网”

    吴端和闫思弦对视一眼,显然都没弄明白那网管的意思。

    “谁没来”吴端问道。

    “你们不是来等人的”网管有些诧异,“我看你们在这儿转悠半天了,以为也是来找陈琛的。”

    “陈琛”吴端并不知道网管所说的人。

    “他!”闫思弦却是知道的,他给吴端解释道:“电竞圈挺火的一个小孩儿,今年他所在的队伍拿了一个世界级比赛的冠军,而且他本人在比赛中的表现可圈可点。炙手可热的一名选手。”

    闫思弦的直播平台正在跟陈琛所在的战队对接,希望达成长期的合作,以后战队成员直播打游戏都在他的平台。

    当然,有外人在,闫思弦并未说出这件事。

    吴端自然也知道那支夺冠的战队,毕竟网上消息刷得沸沸扬扬,只是他鲜少关注这些,并不能如粉丝一般对战队成员如数家珍。

    闫思弦一解释,吴端就明白了。他追问道:“所以这些上网的人都在等那个陈琛他要来这儿”

    网管一摊手道:“不知道,我刚来这儿上班,我也是听说,听说以前陈琛落魄的时候,经常在这儿打游戏,还参加过网吧举办的比赛,跟我们老板关系不错。

    他火了以后,好像的确也来这儿玩过几次,有一次被粉丝拍到了,传到网上,这不,”网管指了一下周围,“都是来等他的粉丝,小迷妹儿。”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家网吧还跟电竞选手有这样的渊源。

    网管又问道:“两位上网吗上网去前台开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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