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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要是没有那通报警电话,可能这案子就真被你瞒下来了,可惜,老天爷不想帮你。”吴端道,“事已至此,是你自己交代,争取一个好的认罪态度,还是继续死扛”

    徐冲之沉默了很长时间,惨然一笑,像是自言自语道:“不是说警察都是吃白饭的吗为什么”

    “不全是。”吴端耸耸肩,“可能你运气差吧。”

    这话里多少有些无奈,吴端和闫思弦对视一眼,看出了闫思弦目光中的揶揄。

    吴端:你说,咱们这行儿,被人这样误解,是好事还是坏事

    闫思弦:被对手低估,虽然会降低破案的难度和乐趣,但终归是件好事。

    见徐冲之一时半会儿不大容易缓过来,闫思弦干脆道:“要不我来说,我说错了你纠正。”

    也不等徐冲之表态,闫思弦就道:“邢海利用自己在圈里的威望和关系,对你搞了一次‘封杀’,让你没活儿可干,几乎丢了饭碗。

    一方面你怀恨在心,想要报复邢海,另一方面,你又不得不另谋出路。

    青黄不接的时候,你认识了李东,跟他合作出‘本子’赚钱。

    合作过程中,你逐渐了解了李东的情况,他和妹妹从小就没了父亲,母亲也在前些年去世,兄妹俩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李东眼看着妹妹被家暴,离婚了还要受前夫的欺负和骚扰,心中气愤。

    可他是个性格内向的宅男,让他真的去动手实施报复,这事儿还远没把他逼到那个程度。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发泄途径,那就是在网上发牢骚,放狠话。跟你的聊天记录里,他的确说过诸如‘要去教训余越’‘杀了余越’之类的话。

    不幸的是,你却信了他的抱怨,还自作聪明地搞了一个交换杀人的计划。

    我无从推断李东为什么会答应你的提议,或许他以为你不过是说说而已,又或许他也起了歹意,对你的歹意,骗你去替他杀了余越,而他可不会去帮你杀人。

    若是你想事后翻旧账,别扯了,他可有你杀人的把柄。

    看似一桩无本买卖,你这个冤大头主动送上门来,李东动心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具体什么情况……”闫思弦摊手指了一下徐冲之,“只能你来告诉我们了。”

    徐冲之并不接话,只是用眼中的绝望回应着闫思弦。

    闫思弦便继续道:“你这边热火朝天地准备着,为此你特地办理了一个新的手机号码,一个使用假身份办理的号码,专门用来联络余越。

    你是如何搭上余越这条线的,我不得而知。但想来,向一个穷人示好并不太难。

    余越穷,穷到连吃饭都是个问题,穷到认为自己烂命添一条,没什么好骗的,防备心极低。这样一个人,只要钱给得足,我相信他很愿意跟你建立友谊。

    对了,我刚刚查了一下……”

    闫思弦晃了晃手机,“余越死在20号晚上,我的同事查到,这一天,向来深居简出的李东有两笔电子支付的消费。

    他在家附近的猫猫咖啡馆,下午4点他消费了一杯咖啡,将近7点又吃了晚餐,虽然还没来得及调取影像资料,但我想,他一定选了个监控能拍到正脸的位置。

    这是给警方送不在场证明呢。

    你应该没向他透露过杀人的细节吧,也没告诉他藏尸地点——如果你够聪明,计划交换杀人的时候,这些信息都不该向对方透露,只有这样,案发的时候对方才真的能撇的干干净净。

    杀了余越,你发现自己上当了。

    李东没了动静。

    他是直接向你摊牌,还是耍赖拖着,你慢慢发现了他的二心

    好吧,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事先留了一手,你提前打听出李东的家庭地址,你找到他,决定帮他一把。

    你先是跟踪邢海,周三晚上,看到邢海一个人从酒吧出来,你觉得机会来了。

    怎么能让邢海放下戒心呢跟他服软认错求他放你一马伺机接近还是趁着周围没人,直接用了电击器——法医在邢海脖子上发现了电流斑。

    也对,要在大庭广众下带走一个人,总要有些准备。

    你开着邢海的车,将昏迷的邢海送进防空洞,五花大绑——这一点,他身上的多处束缚伤可以证明。

    这是留给李东的礼物。

    之后你离开防空洞,回到墨城,在第二天晚上登门‘拜访’了李东。同样的电流斑也在李东脖子上发现了,是在李东家趁他不备下手的吧之后你直接把人带上车,和劫持邢海的方式一样。

    把李东送进防空洞前,你开车轧断了他的手脚,只剩了一条左臂,够他用来杀死邢海的了。”

    徐冲之已渐渐平复了情绪,听到这里,他苦笑一下道:“我……哎我那时候没想那么多。”

    “没想”

    “就是……看见他就来气,想撒气。”

    这话听了令人胆寒,但在闫思弦看来却不足为奇。

    毕竟,那时候徐冲之已经杀了余越。杀过人,对待人命,心态便不一样了。

    “好吧。”闫思弦耸耸肩,“接下来,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徐冲之又不说话了,闫思弦便继续讲道:“你把车开到悬崖下,又把重伤的李东带进防空洞。

    拜这场大雪所赐,你辗轧李东的痕迹全被掩盖了。

    这些事全部发生在22号晚上。

    直到25号早上,你才回到墨城,这三夜两天,你都在干什么呢你能干什么呢

    你逼迫李东完成承诺,逼他杀死邢海。

    你用了各种办法折磨两个人,饥饿,寒冷。

    我们发现两人的时候,邢海浑身**,只有一条内裤,李东的衣服也没穿好,随便裹在身上而已。

    为了激发他们的斗志,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只给他们一套衣服,让断手断脚的人跟五花大绑的人去抢。

    零下十几度,即便那防空洞背风,温度能保持在零上几度的样子,没有衣服,很快也会撑不下去。

    李东正是死于寒冷。

    怎么样他是不是还挺爷们儿的,宁愿自己冻着,也不愿意去扒掉邢海身上的衣服。”

    徐冲之扭了下脖子,显然并不赞成闫思弦的说法。

    闫思弦不恼,慢悠悠问道:“你有不同意见”

    徐冲之刚刚遭受了人生中最沉重的打击,根本提不起兴趣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是那样。”

    那是什么样

    话闫思弦没问出口,他只是用沉默等待着徐冲之的下文。

    徐冲之只好道:“一个滚,一个爬,追了好一阵子呢。”

    吴端暗暗叹了口气。其实现场的痕迹已经能说明一切,但他希望闫思弦是对的,他希望死者是有尊严地死去。

    闫思弦又问了徐冲之一遍要不要自己交代罪行,对方依然沉默。

    “我们在现场找到的那把刀……”闫思弦指了一下凶器照片,“与邢海身上的伤口进行比对,确定就是凶器无疑,但刀上只有李东的指纹。

    你擦了自己的指纹,让李东拿了一下吧

    余越是你杀的,邢海也死于你手。他怎么会跑了呢而且变故正好出在你一边吃饼一边挑唆两人的时候。

    所以才会掉了一块饼,而正是那块饼,证明了你曾经进过防空洞……”

    “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徐冲之突然怒吼起来,“让他杀人!他比划半天,一刀,把绳子割了。我一慌,拿来照明的手机掉地上,被邢海捡走了。

    洞里漆黑,我又掏出来一个手机,打开手电筒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跑进一条通道。

    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

    临死了还不老实,嘴上跟我道歉,说什么不该欺负我,对不起我。

    一边说着这种话,一边就把110打出去了,手可真够快的!可恨!一群都可恨!败类!说话不算数!……”

    徐冲之的骂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抽泣,又变成大哭。

    吴端将抽纸递到徐冲之手边,两人沉默等待着,他们知道,这样的大哭很耗体力,哭不了太久。

    果然,不多时,徐冲之的哭声就有了减弱的势头。

    待他彻底擦干了鼻涕——眼泪一时半会儿是擦不干了。闫思弦继续道:“我来说说最终结论吧,邢海是你杀的,板上钉钉,李东虽然死于低体温引起的电解质紊乱,但引发死亡的还是你,这条命也得记在你头上,至于余越的死,虽然你有重大嫌疑,但证据尚且不足,我们会继续……”

    徐冲之突然打断了闫思弦,一副认命了的样子,“两条命,横竖我要吃枪子,还查什么”

    “查真相。”闫思弦道:“还有人在乎真相,至少死者在乎。”

    闫思弦不紧不慢收拾着桌上的证物。吴端也起身准备离开。

    “哦,对了,”走到门口,吴端又停下脚步,回头道:“防空洞里找出来的人骨头。就是你小时候欺负同村的孩子,把人家一个撇在防空洞里,村民去找小孩儿顺带捡出来的人骨头。

    那案子当年就破了。

    当年的刑侦条件有限,dna技术还没有广泛应用,仅凭着两具无名枯骨查案,难度可想而知。

    但你们当地的分局和派出所派出了打量警力在周边村落摸排走访,终于有人通过衣服认出了死者,之后顺藤摸瓜……总之,那案子破了。凶手十多年前就枪毙了。

    不知道是不是当年那案子成了无头案的传闻,导致你如此胆大,选了防空洞做为作案地点。

    我想跟你说的是,以前的悬案都能破,现在,刑侦技术那么发达,即便晚个数十年案发,你也逃不了。”

    法律的尊严岂能儿戏,无论十多年前的前辈,亦或者正在行使职权的吴端闫思弦,还是后辈们,总会有一些人坚持着点什么。

    出了审讯室,吴端惋惜道:“以为是人质劫持,以为能抢救回来一条命,没想到是这样。”

    “自作孽。”闫思弦道:“人啊,还是少得意,少干坏事。仗着金钱、权势、名望,甚至仅仅是身为男人的那点体能优势,肆意欺负别人,谁知道被欺负的人报复心有多强呢”

    闫思弦看了看手表,“啧”了一声,显然没想到已经临近午夜。

    “吴队,我的加班费你啥时候给结算一下”

    吴端不搭茬儿。

    “不带这样的啊,拖欠农民工工资,都快揭不开锅了。”

    “你揭不开锅亏心不亏心”吴端翻了个大白眼。

    两人说笑着进了地下停车场,出了市局,吴端却发现闫思弦并不是往家的方向去。

    “什么情况”吴端道。

    “晚上有活动。”

    “你”

    “嗯。”

    “那要不……你把我放路边,我自己打车……”

    “你一块。”

    “啊”

    “放心,不是相亲。”

    一想到吴端上次的相亲经历,闫思弦就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很好笑”吴端斜眼看他。

    “没有没有,一般好笑。”

    对接下来的活动,闫思弦不说,吴端也不想多问。反正跟着闫土豪向来都是吃香喝辣。

    不多时,车开到了九曲河边的一处码头。

    那码头显然经过人工挖掘加深,使得一些小型游艇停在河边也不至于搁浅。

    闫思弦的车刚到,便有一个穿船长制服的人从码头最大的一艘游艇上迎了出来。

    “闫总,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闫思弦微笑招呼吴端道:“上船吧吴队。”

    对闫思弦有了一定了解后,对于突然出现的游艇啊直升机什么的,吴端已经有了很好的适应能力,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大惊小怪。

    “呃……”吴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斟酌片刻道:“上了这艘贼船,反悔还来得及吗”

    闫思弦认真想了想,“跳河youjump,ilooklook。”

    吴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游艇在江上缓缓行驶着,豪华的船舱密闭性很好,外面是呼啸的风,里面是美食美酒和如春的温度。

    安静吃了几口东西,吴端看着河对岸的灯火阑珊,闫思弦道:“景色还行吧我偶尔坐船出来散散心。”

    “好看。”

    “还行”这个形容,吴端显然觉得不够。

    闫思弦挑起嘴角笑笑,“等我考上驾驶资格,就不用预约船长了,那天下班早就可以来玩。”

    但愿能有按时下班的时候。

    这话闫思弦没说。

    吴端却在关注另一个重点,“你……在学开船啊”

    “小型游艇驾驶,没什么难度,其实跟开车原理差不多,无非就是给油门,控制方向,比开直升机简单多了。”

    “哈”吴端下巴差点掉盘子里。

    闫思弦耸耸肩,“直升机驾驶证我已经拿上了,不过我爸说那玩意儿太危险,不让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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