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年华赠天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小爷我只爱美人儿,不爱那江山。”
“去去去!男人的话,何时信得?”
“哟喔,这么快就忘情绝爱了?”
“从无情爱,何来绝与忘的说法?滚犊子吧。”
元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要以为小爷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与我十九叔……你们两个就真没点什么事儿?”
“没事。还真就没事。”
夏初七笑得乐呵,喝酒更是干脆。
元祐盯住她沉默了许久,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酒碗来,挑了挑唇角。
“我十九叔他……说不定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轻谩的“哦”了一声,夏初七笑,“那他是什么样子?”
元小公爷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突然一叹。
“你说那个绣图……哎,此事说来话长。当年,圣上初登大宝,为了以示与有功诸臣良将的恩好,将自家公主下嫁与各公侯子弟,也为儿子孙子们都配了婚事,那些女子也大多都来自功勋家族。在我十九叔还小的时候,圣上便已经早早将东方家素有才气美貌名声的嫡女东方阿木尔,嗝,便是如今的续太子妃许给了他为正妃,两个人吧,打小便是知道这门亲事的,大家原也以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会是一桩美好姻缘,可就在成婚的那一年,三媒六聘都过了一半……”
难得元小公爷这么肯交底儿,夏初七也给面子的默默听着。
可说到此处,他似是有些避讳,舌头儿绕了一圈,才接了下去,“事到临头了,却又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圣上将那阿木尔许配给了太子爷。对,也便是我那个亲爹了。嗯,然后呢,又将东方家的小女儿指婚给了我十九叔。那姑娘也是个命薄的,没等过门,就一病不起,然后病死在了家中……后来一连指婚三次,那些姑娘要么暴毙要么横死……圣上都有些着急了,而我十九叔吧,对此事一向不太热衷,加之他常年征战在外,也无心婚配之事,便慢慢搁置了下来,你懂了吗?”
“懂什么?”
见他神神怪怪地盯住自个儿,夏初七勾起唇,“说完了?”
“完了?你还想知道点什么?”
拍了拍脑袋,夏初七嗤笑一声,“没什么想知道的了。只是有些感叹啦,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就连皇帝家里也是如此。你们这些皇子皇孙,看上去个个都金尊玉贵地活着,却是连婚姻都不能自主的可怜虫。”
兴许是深有感触,元祐微微一眯眼,却是一叹。
“确实如此。小爷我往后,不照常得娶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么?不过好在我不像我十九叔,我想得通,我那后院儿里啊,已经储备了大量的美人儿,哈哈,逍遥快活着呢。”
他笑得开怀。
夏初七却神色默然。
瞄着元小公爷向来纨绔的面孔,突生感叹。
这货说不定也与她自个儿一样,嬉笑怒骂和斗鸡走狗里,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
不对,她心酸个屁啊。使劲儿摇着摇脑袋,她摇着酒壶,望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打了一个酒嗝。
“这酒啊,真不醉人。”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元祐在木板床上坐得似是有些乏了,伸了个懒腰,这才慢吞吞的从柴房里钻了出来,身边带着那个随他进屋的小兵,一直低眉顺目的跟着,大气也不出地拎着一个与他体型不太相符的硬木大食盒,一道往拴马的地方走去。
柴房的门,重新关上了。
今儿元小公爷是骑马进驿站的。
那个小兵似乎对他自己骑来的马驾驭得不是很熟练。
试了好几次他都没有上鞍,还让元小公爷给托了一把才骑上去。可人骑在马上了,他还晃悠了好几下才坐稳,直到元小公爷又与他低语了几句驭马的技巧之后,她才试着调转了马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得极慢。
他们走的是往神机营去的西门方向。
走了不远,元小公爷又低低说了一声,“四道城门都有锦衣卫,你小心些。”
那小兵挪了挪头上的帽子,轻着嗓子,“我省得,不会让人看出破绽来的,放心吧。”
这个小兵,便是想要金蝉脱壳的夏初七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她的话刚刚说完不到一分钟,迎面就过来了一队盛装的锦衣卫。打头那人一袭大红色飞鱼服,颀长的身影如同撩人的红云,远远的便让人心里生出压力来。
她惊住了。
别的锦衣卫眼睛没那么毒,但如今遇到东方青玄那个难缠的家伙,就不一定了。
元小公爷也没有想到那么巧,马步迟疑,“我们换道儿走。”
夏初七微微垂下眼皮儿,低着头,“来不及了,现在换道只怕更会引起那厮的注意,你镇定点,只管把你的风骚劲儿都使出来,吸引他的注意力。你放心,表哥你长得比我好看,他不会多瞧我一眼。”
“……”
元祐无语地抿紧了唇。
夏初七说得很简单,可拉着马缰绳的手都僵硬了。
想到东方大妖孽的手段,短短的几步路,她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漫长。她心知,一旦让东方青玄发现了,那她所有的计划都得毁于一旦不说,只怕往后想要逃之夭夭,更是难上加难了。
“柴房走水啦——”
突然,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吼声传了过来。
“快来人啦,柴房走水啦!”
几乎就在夏初七回头的当儿,那关押过她的柴房方向,一簇簇火光忽地冲天而起,带着浓浓的黑色烟雾,像一朵朵红与黑的蘑菇云,顷刻间便照亮了半个天际。
“完了,你那兵,吴四他……”
“无事。”元祐也回往了一眼,“只当为国捐躯了。”
火势来得极为巧妙,简直就像是为了掩护她逃走一样,在她与东方青玄离得不出三丈远的地方,锦衣卫一行人马直接调转了马头,往柴房方向飞驰而去。东方青玄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望她这边。
夏初七心里的一块儿大石头落下去了。
“老天有眼。表哥,速度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柴房原本就是堆放柴火的地方。
里头储藏的干柴,一旦遇上烹了油的烈火,烧起来效果十分的惊人。几乎转瞬间,便把整个柴房给吞噬了,火势很快漫延向了柴房两边的耳房。
“快提水来——”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90章 怀上了爷的孩子!(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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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救火,救火啊!”
泼水声,呐喊声,人声鼎沸,几乎震天响。一阵阵夹着尖叫的嘈杂声儿,听在人的耳朵里,有些麻筋。驿站的房屋大多木质结构,如今烧起来那还了得?一时间,浓烟满天,火舌飞舞,呛得那些救火之人,一个个咳嗽连连。
锦衣卫扑过来的时候,柴房已经被火包围了。
在一批批赶得鸡飞狗跳的人群中,梅子还没靠近那烈火处,便已经吓得腿软了,“扑通”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楚七”。月毓也是红了一双眼睛,不停拿着绢帕擦拭着眼睛,搂住梅子的肩膀不住安慰。
人群里头,也有人在骂。
“那楚七也真是,自家不想活了,也不要连带了别人啊?这火啊就是从柴房里头先燃起来的,定是她心里委屈,觉着殿下关押了她,想不开,纵火自杀了!”
“不是说怀上皇孙了,为何还要想不开?”
“哪个妇人不是头发长,见识短?兴许是想吓唬殿下,却不知那火烧起来扑不灭了……”
“可不是……真是可怜的……”
东方青玄妖冶的眸子一直浅眯着。
在火光照耀下,他身姿仍是极美,唇角挑着凉薄的笑意。
先前还在屋子里软玉温香在抱的宁王,也是急匆匆赶了过来,瞧着那大火沉着一张脸,半晌不吭声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皇阁的位置,离此处柴房最远。赵樽自然也是最后过来的。
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和熙熙攘攘救火的兵士,他静静地立于一处,一只手负在身后,目光仍是冷冷的,幽光逼人。一袭玄黑的披风在火舌的映照下,带着一种神秘而诡谲的光芒,直到那间柴房完全化为灰烬,仍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报——”
一名身着铁甲的兵士单膝一跪,声音被烟熏得有些嘶哑。
“殿下,里头的人……刨出来时,已经,已经……”说“刨”字的时候,他举起双手来,只见黑漆漆的十根指头,鲜血淋漓,“已经烧成了一具焦尸。”
赵樽静静地看着柴房,半晌儿才“嗯”了一声。
“将她的遗骸好好收殓——入棺!”
最后那两个字,他说得极慢。冷冷的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丝更深层的情绪,或者可以让人们理解为不舍、不安、难过、心疼……可任谁也辨别不出来究竟是其中的哪一种。
东方青玄立在他身侧,笑了笑,“真是可怜啊!楚七这姑娘刁钻古怪,可也算得上机灵性巧,聪慧大方。好端端的就活活烧死了,想想那细皮嫩肉的,被火给卷着该是什么滋味儿?”
赵樽紧紧握了拳头,仍是一言不发。
东方青玄弯了一下唇,“青玄在想,该不会是殿下你纵火灭口吧?”
赵樽慢悠悠侧过眸子来,望他,目光骤冷。
“东方大人想必听过一句,虎毒不食子?”
“殿下此言,何解?”
“那楚七怀了本王的孩儿,谁人不知?本王即便不顾惜她的安危,也得顾惜着她腹中胎儿。难不成,东方大人以为本王是那种会弑杀亲生骨肉的人?”
东方青玄凤眸一眯。
慢慢的,他勾着唇笑了,像挽了一朵美丽的妖艳花朵在唇角,他的笑声妖娆得立于不远处的宁王赵析,脚步竟是不知不觉的走了过来,整个人好像都醉于了他的声音之中。
“殿下可真会开玩笑,青玄不敢这么以为。”
赵樽静静看他,接着又冷冷道:“如若不是东方大人逼人太甚,本王又何至于将心头之人关押在这柴房之中不见天日?又何至于会让本王的第一个孩儿尚未出生便葬身火海?东方大人,等回了京师,在圣上面前,你得好好给本王,给本王未出生的小皇孙一个交代。”
冷冰冰的一句话,掷地有声。
东方青玄浅笑的面色,一点一点收拢。而那一双媚人的眸子,却又散发出更为温柔的光芒来,“殿下,青玄真是越发看不懂您了。”
赵樽凉凉看他,微微一挑眉,“看不懂,那便是本王了。若让你懂了,又有何意义?”
东方青玄妖魅的红衣在火光下闪着艳艳的光华。
“殿下,原来青玄也是看走了眼。”
赵樽别开头去,目光看着那火舌,“东方大人献上的那副太子妃亲绣的山河图,本王实在消受不起。”回头,侧眸,他冷冷的,声音不带半点情绪。
“郑二宝,把绣图还给东方大人。”
“是!”
似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陈二宝一挥袖,便有两名兵士抬着一个桃木精雕的剔彩长盒上来,恭敬的捧到了东方青玄的面前。东方青玄微微一眯眼,似乎有些不解。
“礼物送出,断断没有收回的道理。青玄既然将它送与了殿下,它便是殿下的了。”
赵樽淡淡道,“任由本王处置?”
东方青玄缓缓勾唇,“是。”
“既如此——”赵樽面无表情,“郑二宝,投入火中烧了吧。”
“爷……”郑二宝轻唤了一声儿,在收到赵樽冷漠的视线时,没敢再接下去,赶紧让人往那还连绵燃烧着的火中抬去。东方青玄的手却是越握越紧,声音不再像先前那么淡定了,“殿下,这绣图阿木尔可绣了整整半年,一针一线皆由她亲手所出。”
赵樽沉默着,并不看他。
眼看绣图就要投入火海,到底还是东方青玄忍不住了。
“慢——”
缓缓上前两步,他拉开笑容,一袭大红色的宽袖拂开,比那火舌更艳。
“如风,殿下竟然执意如此,那便收回去吧。”
赵樽不再言语,慢慢的调过头来,眼神极淡地掠过东方青玄和赵析的脸,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声音平静地吩咐身边专管文书的经历周文责。
“替本王草拟奏折,八百里加急呈与陛下。就说,儿臣滞留清岗数日,如今沉疴松缓,病体已愈,现听闻北方边陲匪患难治,不敢再缠绵于病榻,愿以己之身辅佐君上,待京中事务安顿妥当,即刻前往北平府长驻……如今朝政积弊已深,君臣当为一心,望圣上勿信佞臣谗言,致使外敌乘虚而入……儿臣于洪泰二十二年起兵伐南,现将于洪泰二十四年腊月十三,大军开拔回京,并将溜须拍马,妄传流言之清岗县令范从良生擒活拿,一并押解进京,望陛下圣裁,以儆天下,永为世鉴。”
说罢,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大步而去。
身后是呼啸的火舌与浓烟,而他一眼都没有回头再看那漫天飞舞的火苗。
东方青玄久久站在原地,目光比火还要妖艳,却难以琢磨。
宁王叹息了一声,走近了他,“老十九是一个狠心的人啊。从来无情,东方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东方青玄一莞尔,“宁王殿下的意思是?”
“那楚七揣着老十九的孩儿就这么去了,他都没有多看一眼。不要说是那已经嫁做他人妇的过往之人,东方大人以为他会站在你们那边儿?”
“那宁王殿下,他又会帮你这个三哥吗?”
“那也是,看来本王与东方大人都错了。本王以为老十九志在江山,你以为他志在美人,结果他什么都不图,如今,可如何是好?”
东方青玄轻笑,依旧反问,“宁王殿下以为呢?”
宁王赵析只笑不答。
实际上,先前的夺储三足鼎立,一直以赵樽最为中立。不论是他赵析不远千里前来锦城府迎接,还是东方青玄带了太子妃的绣图来到说和,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要么让他为己所用,要么便直接除之。
在他与赵绵泽的心里,真正厉害的对手从来都只有一个——赵樽。
而他们,都不把对方当成最厉害的那一个。
可赵析又何尝不明白,赵樽他不是糊涂人。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人,基本都没有好下场。不仅仅是朝廷有心的几位重臣防他,就连他们的亲爹,当今的洪泰帝也在防他。而赵樽除了军功之外,在老百姓中间也是口碑极佳。童谣一事不论是谁在嫁祸于他,他们老爹的心中只怕顾虑已经重了。如果他就那样回京,说他不想要那一片江山,那生性多疑的老皇帝会相信他吗?会放过他吗?做皇帝的人从来心狠,如今天下太平,赵樽的风头又一时无两,而“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前车之鉴,何其之多?
皇权亲情的倾轧之下,他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
所以他索性顺了绳子往下溜,亲自搞出了“千年石碑”之事,再亲自站出来以证视听,再向老皇帝表白心迹,让天下百姓为他保驾护航,反倒能真正去掉老皇帝对他的顾虑。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91章 怀上了爷的孩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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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如若他真的有心于那个帝位,直接就驻扎在这清岗要塞,几十万大军,又有蜀道之天险,即便不去夺储位,只独霸一方为王,待日后旗鼓一响,有天下百姓之心为基石,便是一仗打到京师去也是指日可待……
软硬兼施,在朝中各种势力交杂的当儿,他确实玩得一手好棋。
赵析一阵阵感叹,“东方大人,看见没有,老十九才是赢家。”
东方青玄笑了,“殿下如今懂了,只怕也晚了吧?”
宁王摸了摸下巴,淡然一笑。
“不晚,本王手中还有一个筹码,兴许青玄你连想都想不到?”
东方青玄眸子一眯,“殿下以为就凭你,会是青玄的对手?”
他眼波中柔柔的一荡,看得赵析闭了闭眼睛,先静了静心,才得意的一笑,“那走着瞧如何?如有那一日,青玄可就得随了本王的意了。”
“只怕殿下没有那一天了。”
东方青玄明媚的眸子含了笑,如一汪春泉浇在了宁王的心头。
这个人,他一定要得到。
就在驿战里“火烧柴房,几位爷风起云涌的打着肚皮官司”的时候,夏初七骑着那匹马正奔驰在天苍苍,野茫茫的清凌河边上。为免被人发现柴房里的人不是她追上来,他与元小公爷没有走官道,一路顺着清凌河岸往下,往凌水县的方向而去。此时,一片黑沉沉的土地上,河流潺潺,河波荡漾,望不尽的山峦田埂,全隐入了昏暗之中。
一人一马,在清岗与凌水的交界处,停了下来。
“驭——”
第一次独自骑马的夏初七,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才,骑着这头马居然也能疾步生风。果然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为了活命,别说骑马了,估计都能骑着卫星上天。跳下马来,她学着时人的样子冲元祐抱拳施礼。
“表哥,大恩不言谢。这一回真得说再见了,从此山高水长,只怕你我二人再无相见之日。不过您今儿的大恩大德,来日若有机会,楚七必当重报。”
“别别别,你不要谢我。”
元祐甩了甩马鞭,夏初七却是一愣,“为何不谢你,那我该谢谁?”
望望天,元祐叹口气,没有回答,只伸出了手来,“不必谢,也别说这些泛着酸腐的话。搞得都不像是你楚七了,快点,时辰不早了,把解药拿出来就行,小爷我还真怕夜夜想做新郎,却夜夜都不举的日子。”
轻“哦”了一声,夏初七狡黠的一笑,先放下手里的马缰绳,这才伸手在领口处使劲儿搓了几下,直到搓得龇牙咧嘴了,才笑眯眯把东西往元祐掌心一放。
“仅仅只有三日没有沐浴,解药小了点儿。表哥,下次若有机会,给你个更大的。”
元祐看了看手,几乎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耍我?楚七,你没有给小爷下药对不对?”
夏初七再次拱手作揖,“抱歉,事急从权,表哥您别往心里头去。确实是下药了,要不然你如何能被我骗?要您当时便有了反应,也不会相信不是?只不过那个药啊,几个时辰之后,等酒劲一过便自行解除了,不妨事。”
“放屁!”
元祐咬着牙,一张俊脸扭曲着,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撕了她。
“小爷我当时被你那么一吓,又对着你那样一张黑漆漆的脸,能有什么反应?能起得来吗?明明就是你没有下药,你个小兔崽儿,说谎都不用编,信口就来。”
“喂,你说没有就当没有呗,用得着说话这么伤人?老子是个女人。”
“小爷我就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看着他火气大发了,夏初七哈哈大笑着,笑得弯下了腰来,可等那笑意到了最后,却慢慢从唇边儿淡去,她直起身来,冲元祐伸出了双手。
“表哥,来,抱一抱。”
不爽地瞥她一眼,元小公爷从马上跳下来,轻轻环住她小小的身子,收敛起往常嬉皮笑脸的德性,也是一叹,“表妹,往后表哥我便不能再照顾你了。世道存艰,人心险恶,你一个姑娘家,凡事学聪明点儿,不要再落到别人的手里了。再有下回,只怕是没有这么幸运了。”
夏初七松开了手,拍拍他的肩膀,就像以往和战友告别一样。
“好了,知道了,不要为我担心。劫财,老子没有。劫色,要是他长得帅,我还将就凑合。哪能吃得了亏是吧?再说了……”说到这里,她目光暗了一下,扫着清凌河的水,声音轻了许多,“再说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本事,能诓得了我去。”
听出她声音里的失落,元祐狭长的眼儿一眯。
“表妹,其实……”
夏初七自嘲地一笑,偏开头去,不敢正视元祐的视线。
她不喜欢被人看破了心情,更不愿意自家那点吃瘪的小心思大白于天下。
“表哥,别再说了啊。我晓得你舍不得我。不过,来日方长嘛。他日我若去了京师,必定到你府中叨扰,咱们今儿没有喝完的酒,有机会再接着喝,如何?”
“人生最伤,是离别……表妹,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干巴巴地扭过头来,夏初七调整好了心情,咧着嘴,捶他一拳,“我靠,你别酸了,什么离别啊之类的话,你还是回头去烟街柳巷的时候说给那些姑娘们听吧?我啊,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多潇洒多自在?想几更起,就几更起。赚点钱,置个宅,养几个小白脸,这人生规划,怎么样?”
元祐默默盯她片刻,忽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来,塞到她手上。
“拿着,你用得着。”
惦了惦手上银钱,夏初七拆开来一看,“呵,这么多?搞得好像你早就为我备好的一样,表哥啊,你要是我的亲表哥,该多好……”
声音越说越小,她嬉皮笑脸的调侃表情,终究是绷不住了。强扯了几下唇角,微笑的表情愣是没有做出来,一撇嘴巴,冲过去又抱紧了元祐。
“表哥,谢了。”
同样是一个男人的怀抱,可为什么……不同?
她无奈的放手,故作轻松地从那个硬木食盒里拎出自家的包袱,往马鞍上一拴,上马的姿势比刚才好了许多,轻松一跃上去了,又回头朝元祐抱拳,说声“再会”,往马屁股上一拍,便往凌水县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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