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皆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碧霄2466
雍正忽然派了两个嬷嬷两个内侍过来,要带走福惠,青鸾自是不解,拽住儿子的手不肯松开,福惠也不愿离去,母子俩紧紧抱在一起。
宫人们深知年妃素来深得圣宠,此番也不敢过于用强,只能干等着。
岂料,没耗多久,雍正竟亲自来了,抱起福惠就走,青鸾追了两步猛地跪下,从身后拽住雍正的袍角,仰起脸质问:“为何突然带走福惠?”
残阳斑驳,光影纵横,冷峭的宫檐下只有一盏孤灯在随风飘摇。
对方的态度异常冷漠,没有回头,低沉的声音里却带着不屑与愤怒:“你终日神思恍惚,不知所谓,福惠年纪还小,留在你身边,朕不放心,你不在意这个儿子,朕还是在意的。”说完,绝决地离开,福惠在雍正的怀里扭过头来,哭喊着伸出手:“我要额娘,皇阿玛,我要和额娘在一起。”
雍正不予理会,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
青鸾的心口一片轰轰然,呆呆的看着那一行人远去,忽然瘫坐在地,捂住嘴哭出声来。
入夜,乾清宫养心殿殿门外。
年妃一席素衣默默跪立。
小寇子在旁劝道:“年妃娘娘,您就别让万岁爷为难了,快回去吧!”
青鸾无比清醒地道:“我要见皇上。”
小寇子叹息一声,歪着脑袋打量着她,涩涩地道:“皇上正在气头上,刚吩咐奴才,他今晚谁也不想见,娘娘,您还是回去吧,夜里凉,小心跪坏了身子。”
青鸾不为所动。
雍正没有出来,她就睁着眼睛跪了一夜。
五更,天麻麻亮,雍正穿好了朝服,准备去上朝,来到殿外看到了青鸾,眼神定了定。
小寇子在旁低低道:“万岁爷,年妃都跪了一夜了。”
雍正垂下眼睛,冷笑一声,道:“她喜欢跪,就让她跪着好了。”说完,径直从年妃身旁走过,仿佛不会再看她一眼。
朝阳从东方的天际缓缓升起,稀薄的晨光笼罩在紫禁城连绵起伏的琉璃瓦上,皇宫大内一片肃穆森严。
青鸾的身躯抖了抖,薄凉的唇无力地微张着。
她仰起头,望着遥远的天光,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有百官上朝叩拜的鞭鸣声。
她却渐渐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青鸾身子一歪,栽倒在一个宫女的怀中。
那赶过来的宫女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眉宇间猝然掠过一抹忧色。
…………
乾清宫,雍正浩然伫立于丹樨之上,正对着文武百官,他的手中托着一个朱红色的密盒。
里面是他连夜写好的密诏。
只听得龙吟般的声音在大殿之上肃然响起。
“圣祖尊谥,合天弘远,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仁皇帝。治隆唐宋,当之无愧,只是有一个遗憾之处,就是在大位继承的题目上交待得不够清楚,因而引起阿哥之间许许多多纷扰不堪的误会与争执,一则有损天家骨肉之和气,二则徒惹臣工百姓之议论,几乎令宗室蒙其羞,令朝廷乱其纲。自朕继位以来,有些许文武大臣皇亲贵胄,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悬思不已,而生亦有涯,太子之欲立又不可偏废,所以朕想出这样一个法子,将欲立之人的名字藏于此盒,再将此盒悬于正大光明匾额之后,如此一来,太子之名秘而不宣,使弘时、弘历、弘昼,福惠等,人人知所戒惧,行所其勉,以孜孜于修身齐家,斯而后得以治国平天下,此四人受密诏之驱策,怀登极之契机,束身自立,争著先鞭,及朕大行之后,于三宫九卿,总理大臣一同汇集之下,登高取盒,开封唱名,即位皇帝,於焉而生。”
大殿之上,百官垂首之中。
雍正又出声唤道:“允祥?!”
怡亲王允祥连忙走出班列,颔首:“臣在。”
雍正又连唤了允禄、允礼、鄂尔泰、田文镜四人名字,待他们五人走上前后,凛声道:“你们几位不但是朕的股肱之臣,而且正当盛年,唱名之日,你们是看得到的,朕希望你们竭尽所能,保国庇主,以振新元之强盛,而存大清之久安。”
语音方落,允祥等人连忙跪地叩首:“臣等谨遵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正转过头,吩咐一片的内侍,将梯子搬过来。
高高的玄梯倚立在正大光明的匾额之旁。
雍正一手托着密盒,一手攀梯而上,高声道:
“这个悬诏立储之法是前所未有,古所未闻,并不是朕标新立异,故弄玄虚,而是衷心盼望,从今而后,宫闱之内,父子不疑,兄弟不争,君臣不欺,祸乱不生。”
文武百官闻言,纷纷跪地,高呼:“皇上圣明!”
…………
皇宫一处僻静的角落,太阳也照不到的地方。
青鸾只觉得人中处一阵钻痛,剧痛之下又很快清醒过来。
逆光的剪影中,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在她的眼前越来越清晰。
青鸾呆呆地看着这个宫女装扮的女子,费了半天神,才吃力地吐出了那个久违的字眼:“大师姐。”
眼前活生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暌别数年的吕四娘。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岁月却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烙下任何痕迹,那样坚毅明亮的眼眸,依旧直刺人心,仿佛能洞穿一切。
青鸾几乎说不出话来,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又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大师姐,她没有死,她回来了。
吕四娘抬起手摸了摸青鸾的脸庞,感慨道:“小师妹,我终于见到你了。”
青鸾哽咽一声,连忙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吕四娘:“师姐。”
…………
乾清宫,密诏高悬。
年迈的隆科多忽然走出班列:
“启奏皇上,刑部三司,以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挟势作威,招权纳贿,排异党同,冒揽军功,侵吞国帑,杀戮无辜,残害忠良,大逆不法,列罪九十二款,请求圣裁,立正典刑。九十二款之中,以大逆罪五条,欺罔罪九条,僭越罪十六条,狂悖罪十三条,专擅罪六条,贪婪罪十八条,侵蚀罪十五条,忌刻罪四条,其中触及极刑,斩立决罪者三十四条。”
大殿之上忽然一阵诡谲的寂静,文物百官面面相觑,莫不敢言。
雍正捏紧了腰际悬挂的青龙玉佩,在一片寂静中,缓缓转过身来。
步步皆殇 第170章 朝堂 风云再起
…………
乾清宫,密诏高悬。
年迈的隆科多忽然走出班列:
“启奏皇上,刑部三司,以抚远大将军年羹尧挟势作威,招权纳贿,排异党同,冒揽军功,侵吞国帑,杀戮无辜,残害忠良,大逆不法,列罪九十二款,请求圣裁,立正典刑。九十二款之中,以大逆罪五条,欺罔罪九条,僭越罪十六条,狂悖罪十三条,专擅罪六条,贪婪罪十八条,侵蚀罪十五条,忌刻罪四条,其中触及极刑,斩立决罪者三十四条。”
大殿之上忽然一阵诡谲的寂静,文物百官面面相觑,莫不敢言。
雍正捏紧了腰际悬挂的青龙玉佩,在一片寂静中,缓缓转过身来。
隆科多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喜是忧。
“那依国舅之言,朕该如何处置他?”雍正居高临下,威凛莫测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丹樨之下的隆科多。
隆科多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恹而不语。
雍正仰起头来,无谓地冷笑一声,拖着嗓音宣道:“退朝吧,此事容后再议!”
文武百官仿佛自集体禁锢中突然释放一样,唏嘘着,哗啦啦跪了一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正冷哼一声,扭头大步而去。
一片混乱中,隆科多慢慢抬起头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
几近晌午时分,一轮斑驳的红日悬挂在永宁宫的屋檐上。
“师姐,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师傅她还好吗?”青鸾反复握紧了吕四娘的手,认真地问。
吕四娘苦笑着摇了摇头,似是一言难尽。
青鸾咬了咬嘴唇,又不解地问:“皇宫戒备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此番来的目的难道又是?”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却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你害怕我会伤害他?”吕四娘怅然无比的扬起头。
青鸾紧紧盯着她,焦急无助的目光变得窒息起来,劝道:“师姐,你切不可冲动行事啊。”
“我知道你向着他,我自有我的打算,我也不会拿我的剑去对阵他的火铳和血滴子!”
“师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吗?”青鸾喃喃地问。
吕四娘悲悯地笑了笑,低下头慢慢抚摸着膝盖上冰冷的宝剑,叹道:“这把混元剑是师傅赠予我的,她告诉我,剑长两尺,但握在手中确是人气通剑,剑气伸出四五尺之长,这样的剑握在手上便是握了七尺之剑,十步之内,亦能取人首级,这是慈云观振山之宝,而这把剑已经沉寂得太久。”
“师姐,你的这把剑若是沾染了他的血,那便是与我为敌,我不会放过你的。”青鸾也不知哪里来的毅力和决心,突然站起身来,硬声道:“有生之年,我不会让你伤害他。”
“好一个痴情重义的女子。”吕四娘目光凛冽,突地笑了一下,接着道:“看来这些年他对你定是百般呵护,恩宠有加,才会让你这般死心塌地的对他。”
“师姐,他不是别人,他是我最亲近的人。”青鸾看着吕四娘的眼睛,怔怔然劝解道:“我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
吕四娘微提口气,有些好笑地皱眉:“这些年,佟大人也是这么劝我的,我几乎要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仇恨,可是,一看到皇宫,一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我的内心就无法平静下来。”
“你说的佟大人指的是国舅隆科多吗?”青鸾瞪大眼睛,一时间诧异极了:“师姐,这些年,你和师傅到底去了哪里?又是怎么认识佟大人的?”
“本应该是他的刀下亡魂,他却收了我当义女,这些年我改名换姓,一直藏在他的府上。”吕四娘举目望着窗外,幽幽地坦白:“当年明明是接到命令要处决我和师傅的,他却在动刑之前起了恻隐之心,保全了我们,如果那个人知道了佟大人私藏祸心,又会怎么做呢?”
青鸾惊得说不出话来,急忙上前两步,抓住吕四娘的手。
“为今之计,你只能继续隐姓埋名下去,你一旦暴漏,佟大人也会跟着遭殃,师姐,他对你有恩,你定不会做傻事,牵连到他,对吗?!”
“今日,也是佟大人带我进宫的,我央求他许久,他才答应带我进宫见你一面。”
“师姐,佟大人最是了解皇上的为人,相信你也应该明白,于社稷于百姓而言,皇上举足轻重,他知人善用,勤政爱民,他是一位好皇帝。”青鸾的情绪有些激动,反复地握紧了师姐的手。
“可是,他要杀年羹尧啊!”突如其来,吕四娘平静地说,她盯着小师妹热切的眼神,很是平静的重复了一遍:“皇上要杀年羹尧了,你知道吗?”
青鸾愣住了,片刻后,费力地眨了眨眼睛,似是辨别了一下什么,嗫嚅道:“师姐你在说什么?”
“皇上已经命刑部三司给年羹尧定罪了,九十二款大罪,罪不容诛。”
青鸾的心猛地一沉,似是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了一下,肩身晃荡着几乎站不稳。
吕四娘上前扶住她,看着小师妹瞬间苍白失血的脸庞,似是明白了什么。
…………
乾清宫养心殿。
雍正正在用膳。
他吃得很少,吃得很慢。
一派气定神闲、慢条斯理的样子。
隆科多在旁陪坐。
雍正抬起头来,笑着招呼了一声:“国舅,让你陪朕用膳,你却不动筷子,怎么,觉得朕这宫里的午膳不合你的口味!”
隆科多起身,默默跪在一旁,黯然道:皇上,年羹尧到底如何处置?还请皇上明示!”
雍正放下了筷子,双手扶膝,正襟危坐着,眉眼冷淡地道:“国舅希望我怎么处置他?”
“皇上,年羹尧连年征战西北,戍守边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你念在昔日同仇敌忾的情义上,网开一面。”
雍正听了这话笑出声来,由衷地感慨道:“朕知道,他是你的门生,又是你在先帝手里提拔上来的大将,这么多年,国舅之于年羹尧如兄如父,朕真是好生羡慕呀!”
听了这话,隆科多惶恐地低下头去。
“皇上,老臣与年羹尧同为皇上的臣子,只想为皇上分忧解难,不敢有僭越之处。”
雍正站起身来,原地走了两步,有些气馁的样子。
“想当初,朕初登大宝,你还在朕面前进言,让朕提防年氏一族,说朕养虎为患,如今,年羹尧羽翼丰满,作威作福,揽势招权,动摇国之根本,你却在朕的面前,替他求情!”
年迈的隆科多用力磕头,伏地不起。
“好人全让你做了,坏人全由朕来当。”雍正越想越生气,疾步走到御案前,抓起一沓奏折,用力扔到隆科多面前:“你看看这些奏章,这上面参他的一桩桩一件件罪行,都是人证物证俱在,朕没有冤枉他,朕就算要杀他,也要杀得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隆科多闭下眼睛,暗暗叹息一声:“皇上,昔日可是他稳住十四王爷,助你一臂之力荣登太极,这些年来,西北边防,固若金汤,靠的又是谁?”
雍正撇了撇嘴,漠然一笑,冷声道:“江山社稷仰仗万民,战场杀敌岂非他一人之功。”
隆科多不再说什么,膝行上前,拱手道:“恕老臣失言,年羹尧之事全凭皇上圣裁。”
雍正松了口气,躬下身想要搀扶起年迈的国舅,隆科多却跪着没动。
雍正挑眉,不解其意。
隆科多道:“皇上,老臣年事已高,实在无力再为皇上分忧,还请皇上恩准老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雍正一怔,松开扶他的双手,慢慢挺直了身板,不悦地道:“国舅啊,你这是在跟朕置气啊!”
“老臣不敢,皇上,老臣如今年迈,腿脚也不利索,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还望皇上成全老臣。”隆科多虚弱地祈求道。
看着他这个样子,雍正有些失落也有些愧疚,半响才低声道:“也罢,朕准了,只不过,朕不放心让你回老家去,朕在畅春园里有一个院子,幽静清雅,最是适合养老了,国舅,从明儿起,你就去那边住吧!”
隆科多震惊地抬起头来,正对上雍正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顿时身子一软,萎顿了下去。
雍正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扬声吩咐道:“来人呐,送国舅大人回府,顺带帮他老人家搬家。”
“喳——!”门外很快奔进来两个身穿黄马褂的带刀御前侍卫,架起隆科多就往外走。
隆科多没有丝毫反抗,直直地瞪着眼睛,像个废人一样,被拖了出去。
雍正良久地伫立在原地,窗外的日光像刀锋一样压在他的眉眼上,他突然闭下了眼睛,不忍再看。
——
送走吕四娘之后,青鸾惴惴不安的站在永宁宫的院子里。
她抬起手扶住心口,感觉到自己如雷的心跳似乎要跳到嗓子眼。
年羹尧,年羹尧出事了。
可是,就算她知道了,她又能做什么?
她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无论她做什么,都只会火上浇油。
青鸾喃喃地摇头,几不能语。
就在这时,八阿哥福惠忽然从一旁跑了进来。
青鸾看到了儿子,顿时有些激动,赶忙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福惠搂着青鸾的肩,奶声奶气地说:“额娘,儿臣想你了,可嬷嬷们不让儿臣过来看你,儿臣只好偷偷跑回来,儿臣要和额娘在一起。”
青鸾胸口闷闷的,哽咽一声,强自笑道:“福惠,都是额娘不好,是额娘连累了你。”
福惠天真地摇头,摸了摸青鸾的脸庞,呆呆地问:“额娘,你怎么哭了?是谁惹你生气了?”
青鸾抓住儿子的手,温柔的将脸庞蹭上去,有些痴迷的道:“没什么,见到了你额娘心里高兴,额娘太高兴了。”
福惠呵呵地笑了笑,扭过头望向一旁:“咦,四哥怎么不见了。”
青鸾一怔,迟疑地看向四周:“弘历,弘历他也来了吗?”
“是啊,是四哥带我过来的。”福惠嘟了嘟嘴,有些孩子气的道:“四哥也很担心你,他说要过来看看你呢,怎么人又不见了。”
青鸾闻言抱着福惠走出了门外,四下瞧了瞧,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许是他将你送到就回去了。”青鸾抱着儿子回到了屋子里,宫女们将糕点端了上来,福惠一边吃一边发出感叹:“还是额娘宫里的东西好吃,福惠就想和额娘呆在一起。”
青鸾眼眶一热,几乎落下泪来,却强自忍住。
“额娘,皇阿玛为何生你的气啊?你哄哄他行不行?”福惠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的样子:“皇阿玛昨夜一宿未眠,一直在批奏折,儿臣半夜醒来,看到他还在写东西,他真的太辛苦了,额娘,难道你不心疼他吗?”
青鸾低了低眼睛,心慌意乱地落下泪来。
福惠见状起身,上前用衣袖替额娘拭了拭泪。
“额娘,你们到底怎么了?”
青鸾凝望着自己的儿子,勉力笑了笑,轻声道:“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福惠,你要记得,你是皇上的儿子,你要听他的话,知道吗?”
福惠懵懵懂懂地点头。
“额娘,我都明白,我来看看你,我就回去了,等皇阿玛气消了,一定会让我们母子重聚的。”
青鸾心酸极了,伸出手紧紧抱住儿子。
步步皆殇 第171章 君心难测 回京
……
入夜,一轮灰蒙蒙的残月悬挂在翘角的屋檐上,冷风徐徐地吹来,带着一丝沁心的凉意。
年妃一袭素衣,又来到了乾清宫养心殿门外。
她呆呆地凝望着殿门的方向,许久之后,又默默地跪下,背脊挺得直直的,她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似乎在抗议着什么。
小寇子听到风声,跑出殿门看了看,叹息一声跺跺脚,又折身跑了进去。
胤禛一直没有出来。
夜,死了一般安静,有不知名的鸟叫声隐约传来。
青鸾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她只知道她一定要见到胤禛,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地板坚硬冰凉,膝盖渐渐有些承受不住,硌硌作响,疼痛钻进肉里。
青鸾的肩膀晃荡着,摇摇欲坠的强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朱红色的殿门终于在漆黑的夜色中缓缓打开。
胤禛双手负后,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脚步沉重而迟缓,他靠近身来,徐徐弯下腰,仿佛在打量什么新奇的物件一样,居高临下的,邪肆地盯着她。
青鸾稳住神智,抬起一双迷蒙冷清的眸子,也直直地望向他。
雍正突地笑了一下,说不出的古怪。
……
子时已过,瑟瑟的阴风呼啸在乡间密林中。
年羹尧一人一骑归来。
他单手控缰,呆滞的目光微微抬起,一动不动地盯着天空中的半轮镰月。
杂沓的马蹄声敲碎了夜的寂静。
他在想,他还能活到圆月之日吗?
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嘴角的笑痕却越来越深,有一抹玩世不恭的意味。
就在这怔忪时,忽然有个白色的身影从前方的树上一跃而下,截住了他的去路。
年羹尧一惊,急急勒住马头,打量着来人。
“你是何人?”他高声质问。
白衣女子手按腰际的佩剑,猛地转过身来。
年羹尧微提口气,叹道:“怎么是你?”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转而漠然的说:“年将军,莫非你这是打算回去送死了?”
年羹尧郝然一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来到了女子身旁。
“你觉得我还有其他选择吗?”他垂眸,盯着她的眼睛。
“当然!”吕四娘双眼如炬,认真地看向他:“雍正并没有下令将你缉拿归案,佟大人也不希望你命丧皇权之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入朝为官十余载,与当今皇上既有君臣之道,也有知遇之恩,皇上如果真的要杀我,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我的心又能逃得了吗?”年羹尧语气低沉,目光幽幽。
“年将军,你说这话的样子仿佛是忘记了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好一个个重情重义,赤胆忠心的臣子。”吕四娘暗暗冷笑,不由得地讥讽道:“你难道不知道这数月来,各省文武大臣参你的奏折已经堆积如山了吗?那一桩桩一件件,真的是有人蓄意害你吗?你就真的那么无辜吗?”
年羹尧有些无所谓的挑了挑眉,继而朗朗一笑:“让姑娘见笑了,真是惭愧,不过,就是这几年,我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了!”
吕四娘握紧了手中的混元剑,有些感慨的摇摇头,注视着他苍白清瘦的脸庞,惋惜道:“君心难测,你这一回去,恐怕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那又如何?死有何惧?我必须回去,青鸾还在皇上身边,我怎么能不回去。”
“你疯了!!!”吕四娘心痛至极,厉声叱责道:“你们一个个的,都一心求死,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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