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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炎拓嗯了一声:“年纪是对得上的。我推测,那个受害者出事之后,许安妮无依无靠,初三之后没能继续就学,后来当了……坐台小姐,直到这个吴兴邦出现,她才上岸。”
聂九罗心下一阵恻然,女性很容易代入和共情同性:“说不定这个许安妮,还把吴兴邦当成拯救自己的贵人呢。”
炎拓:“是不是觉得很可笑?这两人现在是情侣关系,不可能生得出孩子。如果我没猜错,吴兴邦跟林姨一样,已经动起了催生的脑筋了。”
聂九罗好一会儿没说话,身子慢慢下倚,觉得和这个冷硬的世界相比,枕头、被子,以及柔软的床褥,忽然间亲切不少。
太惨了。
她让炎拓讲这几天发生的事,本意是想看看事态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自己又是否能继续安全,完全没想到,居然掀出个这么骇人的故事来。
不是故事,是真实发生着的。
炎拓抬眼看她:“困了?”
快一点钟了,他无所谓,可她是伤号——普通人熬夜都损三分,何况是她。
“要么先休息?”
聂九罗摇摇头:“涉及到的那些人,比如许安妮那样的,你打算怎么办?”
炎拓说:“想想办法吧,能救一个是一个,难道眼睁睁看着人家那么惨吗。”
聂九罗:“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妈妈全瘫昏迷,你父亲去世,是不是跟那个林喜柔有关系?”
炎拓默认,顿了顿补了句:“还有一个妹妹,两岁多的时候,被林姨抱走了,从此就失踪了。”
聂九罗:“我说一句很自私的话,杀了林喜柔,不就等于给你家报仇了吗?其它人确实都很惨,但你见都没见过,就想去救——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暂且不说,你就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落难的人会去祷求老天,老天个个照顾到了吗?老天都管不过来,你管啊?”
炎拓笑起来:“你是不是想说,这个男人真是个圣父啊?”
聂九罗:“那倒没有,如果我是许安妮,有个陌生人这么救我,给你磕头我都愿意。”
炎拓看进聂九罗的眼睛:“聂小姐,可能我们对‘报仇’的定义不太一样,你以为,我仅仅满足于杀了林喜柔吗?”
“我爸死了,死人不会复活。我妈全瘫,没得救的那种,说不定哪天,托养会所就会给我打电话,通知办后事。我妹妹失踪二十多年了,我没放弃找,但也早做好了她已经死了的心理准备。所有的这些,杀了林喜柔,就了结了?”
聂九罗不动声色:“那你所谓的‘了结’是什么?”
炎拓原本是欠身前倾的,此时慢慢靠回椅背:“她到我们家之后,借力我父亲,慢慢扎下根,攒下家业,经营了二十多年,达到今天的规模。她打造的一切,我要拔掉每一根钉、锤破每一堵墙,她怎么从地下爬上来的,就让她怎么爬回去。”
所以,每救出一个许安妮,都是往林喜柔脸上狠狠掴一巴掌。
救人,是全做人的良心,也是复仇要走的路。
过了很久,聂九罗才开口:“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但是你一个人,基本做不到。你连救林伶都困难。”
这话,炎拓没得反驳,他哈哈大笑,笑到后来,轻声说:“是。”
所以他惜命,命长一点,能做的事就多一点,就算冒险,也铢量寸度,冒最值得的险。
聂九罗说:“不过,其实有人可以帮你。”
炎拓隐约猜到了:“你想说的是,蒋百川的人?”
“你不觉得吗?虽说你和他们之间有过不愉快,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可以仰仗你的信息,你也可以借用他们的人力——板牙的人我基本没有接触,他们估计也不是什么完人,但你又不是去交朋友的不是吗?各取所需,也可以共赢啊。而且,我觉得你也有必要去接触一下,至少让他们知道你不是伥鬼。”
是有必要,而且很有必要,否则不定哪天,对方就又找上他了。
聂九罗察言观色:“你如果有兴趣,我可以当这个中间人,帮你们牵个线。”
炎拓脑子里飞快转着念。
成年人了,撇开情绪和好感与否,只就事论事。
他需要帮忙的人,越快越好,缠头军一脉最合适——他们了解地枭的由来,相较普通人来说更有能力,也冒得起这个险。
他点了点头:“好。”
又问她:“那你呢?”
聂九罗一愣:“我什么?”
“你后面什么打算?”
她随口应了句:“养伤咯,养好了伤,我得做事了,工作上好多事做,你要是需要我帮忙,或者要借用我的刀,可以来找我。”
炎拓顿了一会,笑了笑,说:“好。”
这答案,其实也在他意料之中:最早的时候,她就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出现的,这期间,不止一次强调过自己是个“普通人”,“事情里没我”。
她是被地枭给伤了,但伤她的两个,一个被她手刃,一个是瓮中之鳖,这仇,也算了了。
她因伤躺在这里,笑得最开心的时候,是看到了自己带来的、雕塑相关的专业书。
古代人涉险时,总爱说一句“赔上我这身家性命”,她是真正有身家、有性命,没有十分动机,不会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的。
这晚上真是宝贵,那种相伴的感觉,短暂来过。
他清了清嗓子:“咱们刚刚,说到哪了?”
***
接下来的事,因为理出了一个基础,再往下捋,就顺得多了。
首先是关于“补药”,林喜柔一伙人嘴里频繁提到的“血囊”,好像就是指的补药。
“生于血囊,灌养血囊”,血囊显然很重要。
狗牙吃了兴坝子乡那个女人之后,就被指责杂食、脏了血,甚至要处以极刑——脏了血,似乎暗指“乱了血脉”。
而李月英身体不好,据陈福所说,是“血囊没选好”,看来血囊的好坏,是可以影响到地枭的体质的,并且李月英的情况应该相当糟糕,因为狗牙死前,曾叫嚣“下一个就是你了,我们都是牺牲品”。
其次是那个死刑仪式。
混合的黏液加天生火可以杀死地枭,算是新发现,连聂九罗都没听说过。
她推测说,黏液包括舌底的短刺,平时应该都不会出现,地枭“亮舌”,是到了极度愤怒和有杀意的时候,此时就会出现这种生理变化,而这种变化,可以帮助它们制敌。
黏液多半有一定的毒性和腐蚀性,因为“人化”的地枭,早已没有了方便撕咬和咀嚼的犬齿,狗牙却可以用一两晚的时间,就把兴坝子乡那个女人吃掉,且血肉尸骨都没发现半点,很可能就是带刺的舌头和黏液起的作用。
再次是冯蜜提到过两次的“黑白涧”。
聂九罗知道这个地方,但没去过,只能给炎拓解释个大概。
据她说,黑白涧其实是一片区域,在金人门之内、地面之下,缠头军有“不入黑白涧”的传统,蒋百川他们走青壤时,最近也只到黑白涧的边缘。
冯蜜说起黑白涧时,简直有思乡的意味,所以炎拓对这里很感兴趣,下意识里,他觉得黑白涧就是地枭的老巢所在。
所以多问了两句:“不入黑白涧,黑白涧那儿是有界标吗?不然地下反正是黑洞洞的,万一多走了几步,可怎么办哪?”
聂九罗说:“有啊。”
“听蒋叔说,黑白涧边缘处,是有兵马俑的,当然了,主要都是人俑,没马,地下嘛,马也跑不开。他去陕西临潼的兵马俑看过,回来说,黑白涧那儿的,规模也不输什么。”
不止是人俑,还有不少雕塑。
当年的南巴老林,连巨型金人都能铸化为门,足见工匠不少,秦时造俑又很盛行,工匠们就地起土、烧制造俑,也不奇怪。
蒋百川跟她说,那里的人俑,真的造得活灵活现,雕塑也极有特色,古代的工匠技艺,丝毫不逊色于现代。
说得聂九罗心痒痒的,一度还兴起过有机会去看看的念头。
不过更多的时候,她会想起母亲裴珂。
母亲被地枭撕咬着,拖进了黑白涧,也不知那一路,撞翻了多少人俑,血渥了多少泥塑。
不过,为什么从来“不入黑白涧”呢,进去了,又会怎么样呢?
……
聂九罗正有些恍惚,听到炎拓说了句什么,好像还提到了“蒋百川”。
她回过神来:“你刚说什么?”
“我没能救蒋百川,但是见到他了,他托我给外头带几句话。”
蒋叔有话带出来?
聂九罗心头一凛:“他说什么?”





枭起青壤 第81节
“他说,被审讯过几次,话里话外推敲,心里约莫有数。他们这一行人受罪,是因为蚂蚱,接下来,林喜柔多半会联系你们,以他们为人质做交换。他让我嘱咐你们,千万别换。”
第71章 10
蒋百川的原话是:“他们接下来,会想方设法把蚂蚱给换回来。我的感觉是,换不换都逃不过,那还不如不换。”
这话,炎拓能听懂,但不太明白,为什么蒋百川会觉得,“换不换都逃不过”。
聂九罗却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
她说:“你提过林喜柔要找儿子,而蒋叔他们走青壤,只带出过蚂蚱。从时间线来看,抓到蚂蚱那次是九一九二年之交,林喜柔是九二年九月最早出现,离得确实有点近。如果撇开外形这一巨大差距,有很大的可能,蚂蚱就是林喜柔的儿子。”
“是她的儿子,必然对她非常重要,可蚂蚱见光近三十年,大限都快到了。你把自己代入林喜柔的立场想一想,她见到蚂蚱,会开心吗?”
炎拓心里叹气。
这还用问吗,打个不太合适的比方,这就类似一个母亲,苦苦寻找被人贩子拐走的儿子,最后找着个奄奄一息的,能不满腔怨愤?
最初听到这话时,他还以为蒋百川是头铁、连死都不怕,现在看来,这人不是不怕死,只是想透彻了而已。
他看了眼时间:“很晚了,我去洗漱,先休息吧。”
过去的几个小时,话题虽然沉重,但于他而言,不无兴奋,这种感觉,像懵懂了好几年的瞎子,忽然间耳聪目明。
起身的时候,顺便把空了的水杯一起带出去。
聂九罗先还没意识到,忽地瞥到自己的那杯差不多见底、只余红枣枸杞堆作一处,顿觉脐下有了压力。
是人都知道,这种压力没办法缓解,随着分秒过去,只会愈演愈烈。
……
伴着洗手间传来的哗哗水声,聂九罗咬牙攥被,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要不要忍一忍呢?忍到明天阿姨过来?也就忍个十来小时?
不行不行,那得死人了,大家都是凡人不是么,再说了,在炎拓眼里,她反正也不是什么仙女……
真是搞不懂了,一个男人,洗这么长时间澡干嘛,两分钟冲冲得了呗……
……
炎拓前一晚在恶浊的泥池子里泡过,虽说事后洗了澡,回别墅带陈福时,也换了身衣服,但心中始终有点膈应,洗得难免用心,光洗发水就打了两遍。
换上睡衣回到屋里,聂九罗已经忍得腿都蜷了。
当然,话还是说得不经意:“炎拓,我要去趟洗手间。”
炎拓想了想:“我刚洗完,开窗透风呢在,要么等会?”
聂九罗脱口说了句:“不用。”
刚说完就后悔了,话说太快、暴露状态了。
炎拓瞬间就懂了,有点想笑,但努力忍住,过来问她:“你现在……去洗手间,是什么流程?我要怎么……配合?”
神特么流程,聂九罗继续忍:“阿姨一般……就扶我过去,完事再扶我回来,就行。”
炎拓一愣:“你现在都能走路了?”
哪这么多废话啊,聂九罗想哭了:“阿姨说,慢慢走……没关系,有生完孩子的,当天就下床……了……”
炎拓:“那是阿姨根本就抱不动你吧?”
边说边伏下身子,把她被子掀开,右胳膊伸进她腿弯,左臂托住她腰后,顺势低下头,方便她环抱。
聂九罗犹豫了一下,伸手搂住他脖颈,他刚洗完澡,颈后的发茬半湿,有水滴滑到手上,凉凉的。
抱着走还好,估计就是一起一落时要格外注意,炎拓说了句:“要是疼,你就吭声。”
说着尽量稳地起身。
伤口略略抻到,只有轻微疼痛,聂九罗觉得不算事,略皱了下眉头,没吭声。
洗手间里,窗扇半开,洗浴时的热雾已经散差不多了,只余沐浴露的淡味儿。
应她要求,炎拓在洗手台边把她放下,过来时忘拿拖鞋了,扔了条浴巾在地上踏脚,刘长喜的屋子不大,洗手间就更小,伸手可扶可撑,不用怕她摔着。
炎拓看着她扶稳洗手台:“我在外面,有事或者好了,叫我。”
聂九罗嗯了一声,先把龙头打到热水,抽了纸巾蘸湿了擦脸,候着门关上了,才舒了口气,借着流水声遮掩,一步一挪地去到马桶边。
炎拓倚立在外头墙边,听流水声一直不绝,先还奇怪怎么一个脸洗这么久,后来意识到什么,赶紧大步走开,在客厅里无事晃悠,一会拿起杯子,看杯身涂鸦,一会拿起花瓶,看瓶底印鉴。
俄顷水停,听到她说:“好了。”
炎拓开门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一出,这次见她,居然有点局促,聂九罗也一样,垂了眼,不自在地理了理头发。
睡衣有点过分宽松,而且图案偏可爱,不太适合她,不过这种反差,反衬得她柔弱而邻家,炎拓想起之前夜入她工作室时,她一身珠光银的丝缎睡袍、施施然落座……
这居然是一个人,真挺难想象的。
炎拓走过去,问她:“还是……刚那样,怎么来,怎么回?”
聂九罗说:“你也可以扶我回去啊,就是慢点。”
炎拓笑笑:“算了,大半夜的,练什么走路。”
他伸手过去,环住她的腰,聂九罗顺势偎进他怀里,身体柔软微凉。
那一瞬间,炎拓感觉,像热恋的情侣偎依互靠。
下一秒,他笑自己多想:他和她,还……不算熟呢。
***
安置好聂九罗,炎拓研究那张单人折叠帆布床,聂九罗看到他伸手把床架子撼了又撼,嘴里还嘀咕:“这行不行啊?”
聂九罗躺得安稳,又一身轻松,生了闲心,乐得闲聊:“阿姨都行。”
炎拓仔细检查承重架,试图找出有没有标注承重额:“阿姨多重?我多重?能一样吗,而且长喜叔是个节俭的人,买东西都便宜。”
自尊心还特强,不接受人家周济,说什么:有多大手,捧多大碗,我这都用得挺好的。
聂九罗手指绞着被角玩:“你不能老觉得便宜没好货,有时候也物廉价美啊。”
炎拓没搭话,还真让他找着承重标了:“限重75kg……”
聂九罗:“你多少斤?”
炎拓个子不矮,得有个183或者184的样子。
“145左右吧。”
这要看状态,有时轻两斤,有时重两斤。
聂九罗心说,这可危险了,就算你纯145,还得加上被子呢,冬天的被子,哪条没四五斤?
“没事,人家承重150呢,足够了,你睡得礼貌点、别在上蹦迪就行。”
炎拓半信半疑,不信也没办法:也没第二张床了。
关了灯之后,他很礼貌地躺了上去。
聂九罗竖起耳朵,听床腿支架发出吱吱呀呀的晃响,觉得这床真是太可怜了,这不是响,是痛苦呻吟啊。
她琢磨着,必有一塌,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塌。
不过,等了好大一会儿,都没等到,聂九罗有点遗憾地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正熟间,耳边突然“咯吱”一声——大概是炎拓睡熟了、也忘了礼貌这回事,下意识翻了身——紧接着一声闷响。
这是塌了?
聂九罗陡然睁眼,睡意全无。
果然,她听到炎拓压低声音咒骂:“我去!”
真塌了?!
实在太好笑了,她忍住笑,装着还在睡,憋笑到肚子疼,伤口都抻到了。
大概是怕吵到她,炎拓爬起来之后,也没开灯,只是打起手机手电,一节节支起床架,嘴里嘀咕:“什么破床……”
支到一半,怕动静太大,回头看了看她。
好么,看似睡得四平八稳,怎么连人带被子都有点发颤呢,这是在笑呢吧?
炎拓无语。
过了会,把打光移回来。
毕竟,他还得修床。
***
第二天早上,聂九罗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炎拓。
人不在屋里,他比她起得早,那个帆布床已经折叠起来了,委屈巴巴地靠墙放着。
一时间,真是说不清是人倒霉呢,还是床倒霉。
聂九罗又想笑了。
……
刘长喜天不亮就去店里了,给炎拓留了张字条,说是阿姨大概十点钟就能过来接班,他要是不着急,等阿姨来了再走也行。
也不赶这三两小时,炎拓去小区外头买了早餐,回来的时候,聂九罗已经醒好一会了。
炎拓问她:“洗漱吗?”
聂九罗点了点头,反问他:“昨晚睡得好吗?”
炎拓偏不让她如愿:“睡挺好的,好久没睡这么安稳了——在家老睡不好,果然还是在外头心里踏实。”
是吗?
看他脸色很是诚恳,聂九罗也有点不确定了:该不是自己日有所思、做的梦吧?
梦得还挺逼真。




枭起青壤 第82节
……
洗漱完了,在床上支起小桌吃饭,聂九罗胃口不大,粥只喝了两口,烧麦也只啃了半个。
炎拓注意到了:“不合胃口?阿姨做的饭呢,你适应吗?”
聂九罗没吭声,顿了顿说:“炎拓,我想回家养伤。”
炎拓哦了一声,低头把剩了一半的包子填进嘴里。
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聂九罗解释:“阿姨挺好的,但对我来说,这是别人家,待着不习惯,回自己家,会自在点。家里有卢姐,跟我那么久,有她在边上,什么都方便。还有,我有开私家医院的熟人,去复查或者复健,不用遮遮掩掩的。”
毕竟是枪伤。
炎拓点头:“挺好,挺好。你准备……怎么回去?你这种情况,自己走不行吧?”
听这语气,没有送的意思。
聂九罗说:“包个车呗,实在不行,我让老蔡……就是我朋友,找个靠谱的司机来接我。”
她刚睁眼时,看天气怪不错,现在突然觉得,也就这么回事吧,说出太阳,又不是大太阳,光照恹恹的,软耷耷。
炎拓几口喝完了粥,扯了张纸巾擦嘴:“一客不烦二主,要么这样,你先养两天伤,等差不多能走路了,我过来送你回去。”
聂九罗想了一会儿,无可无不可地说了句:“也行啊。”
说完了,转头看窗外。
窗外有棵大树,一只黑脑袋鹅黄腹的山雀正挪着小脚爪,在枝丫上走来走去,阳光从树冠顶上漏下来,这漏一点,那漏一点。
其实,天气还是可以的。
***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炎拓把聂九罗最关心的两样东西拿给了她。
刀和手机。
说来好笑,两样东西拿过来,都套着密实袋,像是呈堂证供,尤其是那把刀,能看得出刀身血迹斑斑。
炎拓说:“怎么样拿到,怎么样给你,我看这刀像是有年头的东西,就没帮你清洗。”
万一这刀金贵,跟清洗溶剂起了反应、洗坏了,他可担待不起。
至于手机,机身上多了不少划痕,屏幕还裂了一道,于无声处昭显着机井房的那场厮杀有多么凶险。
聂九罗没急着充电开机,这么久了,再急的事也过去了,迟开个一时半会也无所谓。
她朝门外示意了一下:“你留着陈福,说是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是想问关于你妹妹的事?你确信他知道?”
炎拓相信自己的直觉:“十有八九知道,他们这些地枭,可能都是把我家里的事情当笑话讲的。就是这人性子死硬,宁死不说。”
说到这儿,不觉苦笑:“狗牙真是死早了,如果是逼问狗牙,没准有希望。”
聂九罗不置可否:“那陈福你准备怎么办?先带着?”
“先带着吧,早晚检查一遍,防他诈尸。实在不行,快活过来的时候,再送他死一回呗。”
聂九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活而又死,死而又活,死死活活无穷匮简直。
她说:“要么,这几天把他留给我吧,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真醒了,帮你问问看。”
炎拓一愣:“留给你?不行吧,你伤成这样……”
聂九罗斜乜他:“伤成这样怎么了?只要你把他绑好、嘴巴塞好,他就算活过来,不也还得在箱子里待着吗?而且我问比你问有用,你是关心则乱,我不一样。再说了,你带进带出,就算林喜柔那些人没察觉,你就不怕碰上警察临检吗?”
***
一切交接妥当,离十点还差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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