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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余蓉说:“你就是太想不开了。变异了,不是人了,就当是投胎到下辈子了呗,一辈子有一辈子的活法,谁还管上辈子怎么想。”
聂九罗:“一辈子是有一辈子的活法,可就算投生成了野兽,也不喜欢被驯化吧?”
余蓉好笑:“你想跟我说什么?生而自由?尊重它的天性、把它放归山林?聂二,你看看这世界,能把它放哪去?”
聂九罗没说话。
难道孙周这辈子,就这样被驯养到老、驱使到死吗?
耳畔传来余蓉的声音:“你啊,有这精力,多想想自己的处境吧。听炎拓的意思,最多再过三五天,就会有人来投食,到时候,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聂九罗觉得好笑:“瞒不住就瞒不住呗,林喜柔又不是傻子,炎拓跑了,洞里那只地枭死了,她当然会猜到是缠头军做的。说不定,这还是件好事呢。”
在换人的问题上,林喜柔一直态度含糊,没准这次,隐秘的窝点被捣,让她知道自己藏得并不那么稳妥,多点危机感,行事也会痛快点。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见过蚂蚱吗?”
余蓉点头:“见过,猴子大的身板,长不大。”
聂九罗说:“这要是我,儿子被人掳走二十多年,但凡有点消息,倾家荡产我都得换。她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呢?”
余蓉不以为然:“可能……不是所有女人都把孩子当回事的吧。”
***
炎拓这澡,洗了足有一个半小时。
候着他洗完之后,聂九罗才去下面,反正排骨本来就是熬好了的,汤里滚一会就行,蘑菇青菜又熟得快。
找不到合适的汤碗,索性把带柄的小汤锅给他端了过去。
一进屋,她就觉得暗,屋里那么多灯,炎拓只开了床头的夜灯。
聂九罗下意识去摸大灯的开关:“怎么这么暗哪?”
炎拓说:“就这样吧,太亮了有点……不适应。”
聂九罗一愣,已经揿上开关的手又缩了回来。
屋里没桌子,聂九罗把小汤锅放到茶几的杯垫上,炎拓走过来,睡衣本该是合身的,但现在穿着,总觉得空荡。
他在沙发上有暗影的那一侧坐下,低头凑近汤面,深吸了一口气,说:“好香。”
然后拿起筷子。
聂九罗看到他拿筷子的手:大概是洗澡时被热水浸的,泡到发白,有些长疮胞的地方已经破了,渗着很细的血丝。
她忍不住说了句:“我买了冻疮膏了,在袋子里,你记得擦。”
炎拓嗯了一声:“我睡前擦,再睡一觉,好得快。”
说这话时,一直没抬头。
怎么会这样呢,聂九罗忽然觉得,以前和炎拓,是能聊再多都不厌倦的,但现在需要找话跟他说,即便找到了,对答也干巴巴的,还时不时冷场。
是哪不对了?
她搞不明白,顿了顿又说:“头发……要不要剪一下?”
炎拓摇头:“不用,过一阵子……再说吧。”
犹豫了会,又补了句:“阿罗,你今天也累了,要么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种完全没眼神交流的对答太尴尬了,聂九罗蓦地觉得自己有点不受欢迎:“那行,你慢慢吃。”
她起身出来,炎拓也起来送她,到门边时,忽然问她:“你这趟出来,随身还带折星星的纸吗?”
聂九罗说:“带啊。”
“那借我一张吧。”
聂九罗笑:“一张纸还借,难道你会还吗?待会拿给你。”
炎拓也笑,门口这儿暗,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到眼睛里带笑。
他又说:“你这帽子上这个球,是能拽的吗?”
聂九罗哭笑不得:“你三岁吗,你要拽它干嘛?”
炎拓说:“我记得小时候有这种毛球,我就喜欢一根根地拽,本来是鼓蓬蓬的,拽着拽着就拽秃了。”
说着伸手过来,在毛球上拈住一根,用力一扯,哪知人家这新买的帽子,毛球没那么松散,别看只拈住了一根,这一扯,硬生生把人整个帽子都拎起来了。
冬天,又是毛线帽,静电大,帽子一离脑袋,好多头发就跟着逆地心引力、直竖起来了,聂九罗还没来得及开口,炎拓已经慌里慌张地又把帽子压回她头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就拎起来了……”
说到末了,自己也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眼睛都笑弯了,亮晶晶的。
聂九罗觉得,从前跟炎拓相处时的那种轻松惬意,一下子又回来了。
为什么呢?
她忽然想明白了。
在屋里时,炎拓说话回避她的目光,一直低头,要坐到沙发的暗影里,不愿剪头发。
他其实不想她看见他。
就跟在矿洞里,他觉得自己很脏一样,现在,他又觉得自己面目可憎讨嫌,自惭形秽,不想那么无遮无拦地面对她。
门口这里暗,没什么光,他觉得安全。
真是傻透气了,她又无所谓。
聂九罗抬头看炎拓,轻声说了句:“赶紧去吃饭,一会坨了。还有,汤也喝干净啊,别浪费。”
***
炎拓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吃的、最美味的一份面了。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蘑菇这么软滑、青菜这么爽韧?还有,排骨熬得酥烂,连骨头都咬得碎。
汤也好喝得要命,香香咸咸的,他连最后一滴都喝下去了。
特别满足。
也许,被关了这么多日子,对他唯一的好处,就是重新意识到,这日头下的一切食物、一切味道,都是温暖而可爱的。
门上传来轻轻的叩响,炎拓应了一声,正准备去开门,哪知刚站起来,声响就没了。
他觉得奇怪,又有点紧张,刚脱困不久,难免风声鹤唳。
走到门边时,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门缝下塞了进来。
是折星星的纸,这次,不是淡金色的了,是带闪粉的银白色,这要是折起来了,可真是颗华丽的星星。
炎拓捡起星星纸,又打开门看。
没人,跑得可真快。
他坐回茶几前,拿了笔在手上。
写什么呢,今天值得写的可太多了,那么多感慨,这小小的一张纸条,还真不够他发挥。
想了很久,炎拓才在上头写下一句:面真好吃。
写完了,小心地把纸条打结,然后拈起放在茶几上的、一根短短的红色细绒线。
刚刚他拎帽子的时候,还是成功地拽下了一根的。





枭起青壤 第127节
他把这根绒线塞进打着的结里,依着早已习惯的折法,慢慢折成了星,然后轻轻往上一抛。
这一天过去了。
漫长的一天。
带着绝望睁眼时,他绝对想不到,还能枕着宁谧睡去,吞咽下以为是人生中最后一颗星星的时候,也绝对没敢奢望,还能拥有一颗更新的。
***
夜已经深了,林喜柔站在大露台上,看远处的一片漆黑。
这是已经建好的一片度假区,但还没拿到营业执照,尚未对外揽客——她选了最中心的几幢,因为感觉“中央”是被包裹着的,有安全感。尤其是夜晚,站在露台远望,四面一片漆黑,很让人惬意。
门上传来敲门声。
林喜柔说了句:“进来。”
进来的是熊黑,他径直走上露台,手里拿着一沓a4纸。
林喜柔瞥了那沓纸一眼:“选好了?”
熊黑说:“我初步筛选出这些,最终选哪个,林姐定吧。”
他手底下的那拨人,甭管是跟了他好几年的,还是新招揽的,抑或是其它场子推荐过来、“跟着熊哥讨口饭吃”的,所有人,都要求详细的个人信息和体检记录。
林喜柔没接:“不麻烦吗?”
“不麻烦,跟家里头关系都远,首选兼有兄弟姐妹和儿女的。还有,尤鹏码子大,我把瘦小的都排除了,大块头,得用大块头补嘛。”
林喜柔嗯了一声,伸手过去,在一沓纸里拨弄了一回,随手抽出一张:“就这个吧。”
第106章 7
聂九罗一大早起来,就给自己熟识的医生打电话,其实昨晚就想打了,但时间实在太晚,没好意思。
医生听完了,先消化一下剧情:“被骗去挖煤两个多月没见光?”
聂九罗在这头猛点头,自己比医生还入戏:“是啊,还不给吃饱,一直挨饿,跑过两次,还被打了。”
医生听着都觉得揪心:“现在还有这种事?”
又沉吟了一下:“这个嘛,不大好说。北方冬天是冷,又是矿里阴湿,冻疮这种属于正常了,关节炎的可能性也大,湿寒嘛。一直不见光,那肯定不健康,抵抗力会变弱,应该是缺维生素d的,影响钙吸收,也影响皮肤黑色素的合成,所以皮肤会苍白。”
聂九罗急凑到床头柜边,扯了张纸过来记录。
“内分泌可能也有点影响,不见光的话,甲状腺分泌也会少,人会没精神。吃喝不规律的话,肠胃功能会受损,盲肠炎……嗯,也有可能。”
聂九罗头皮一阵阵发麻:“有可能会落下……这么多毛病?”
医生呵呵笑:“又不是钢筋铁打,你自己想想,铁打的人去了那环境还会上锈呢。人一出生,一辈子都在修补啊,运气好的小修小补,运气不好大修大补。实在不放心的话,建议做个体检。另外啊,身体方面还是小的,就怕精神出问题,心理应该会挺敏感,严重点的,心理抑郁都有可能。”
聂九罗也怕这个,炎拓其实不算外向的人,初见时甚至称得上封闭,想向她拿消息也是来硬的,实在奈何不了她才被迫坐下来和她“聊天”。
她说:“那该怎么办呢?”
医生说:“只是有可能,不一定条条中。总之呢,就先尽量生活规律,饮食清淡,多吃水果蔬菜,适当锻炼一下,刚开始总会有点不适应,慢慢来,有个过程。比如你说他不喜欢开大灯,那也正常,眼睛受不了嘛。”
聂九罗:“那老把自己藏着、不愿意见人……”
医生觉得都正常,想了想又问:“他现在形象上,和之前差距大吗?”
聂九罗说:“我去派出所认人,起初都没认出来。你想想,一直挨饿,有点瘦脱形了,穿衣服也显得空荡荡的。”
医生笑:“不奇怪,你就问问你自己,换了你成那样,你愿不愿意见人?”
那倒是,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换了她在地牢,炎拓来找她,她宁愿在头上罩口锅,也不想炎拓看到她的脸。
聂九罗也笑起来:“男人也会有容貌焦虑吗?”
医生说:“第一,容貌焦虑不分男女;第二,这个不叫容貌焦虑,这个只能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放下电话,聂九罗把记录的纸卷成了卷,一条条回忆医生说的,她得让卢姐提前复工,给炎拓全方位进补,假期嘛,就按三倍工资算好了。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那句“爱美之心”。
聂九罗低下头笑,看不出来,炎拓还有爱美之心呢。
既然他近期挺敏感的,那她迁就一下他好了,尽量给爱美的小孔雀铺个台阶、保全面子。
***
年初四,街上很多店铺都开门了,虽然是镇子,依旧热闹,聂九罗出去逛了一圈,给炎拓买了手套和一顶带檐的黑色棒球帽,给余蓉买了爵士帽,又打包了早餐,回去之后依次挂各人门把手上,挂完不忘敲门:“吃饭啦。”
然后施施然回房,有一种事了拂衣去的洒脱感,直到余蓉嚷嚷着“走了走了”的时候,才又开门出来。
先看到余蓉,脑袋上扣着爵士帽,一脸不耐烦,看见她就发牢骚:“你自己戴帽子,就非得给人也整一顶是吗。”
聂九罗心情好,笑嘻嘻的:“安全起见嘛,又不是没给你选择,要么跟我换,要么塑料袋。”
余蓉很嫌弃地看了眼她头顶的小红帽,心说,你就不怕被狼给吃了。
身后门响,是炎拓出来了。
两人循向看去。
余蓉无语了,又是帽子。
聂九罗迎上去。
炎拓穿上棉服了,棉服挺厚实的,也就不显身子单薄,口罩帽子和手套一上身,多了层屏障,心理上进了安全区,精神似乎也昂扬了很多——就是今天天气挺好的,阳光挺大,他刚一跨出门,就又退了回去。
聂九罗问他:“阳光刺眼了?”
本来,她还想给他买副墨镜来着,可是眼镜店没开门。
炎拓眨了眨眼睛,确实有点刺,即便有帽檐遮着,眼睛还是有点酸涩。
他说:“还好,过一会就好了。”
聂九罗伸手给他:“没事,到车里就好了,你闭着眼,我牵你过去。”
炎拓把手给她,隔着手套,他几乎感觉不到她的手,聂九罗却觉得奇妙:男人的手本来就大,再加了双黑色皮手套,皮质粗硬,泛着植鞣皮味儿,两相交握,她贴了创可贴的手显得尤为白皙纤弱。
她牵着炎拓走了几步,提醒他下台阶,又问:“你有地方去吗?送你回哪?”
炎拓被问住了。
去哪呢,自己家肯定是不能回了,长喜叔那,听说是被安排着出门度假了……
聂九罗说:“没地方去啊?没地方去的话我那有空房。你想租呢就暂时租你,三餐也可以包,就是租金贵,毕竟独门院,地段又好。手头没钱,可以先打欠条,但不能不还啊。”
炎拓没睁眼,有口罩可真好,可以偷着笑,却不用怕人看到。
阳光真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他一口答应:“行。”
***
车出旅馆,聂九罗问起炎拓被囚禁这段时间的事。
昨天离开的路上,她把外头发生的事简略跟炎拓说了,却没问他的:毕竟人家刚被囚禁了两个月之多,疮疤还没好,就逼人回忆急急去掀,有些不合适。
炎拓想了很久,一是这段时间的折磨,于他的记忆力是有损的,二是到后期,精力全集中在吃喝、阴寒、疼痛上了,对地枭的事,想得很少。
他先想起李二狗的事。
林伶是李二狗的妹妹,那李二狗就是林喜柔的初代血囊了,被用作了血囊,难怪当时炎还山动用各种黑白关系都找不到他。
他有点感慨:“我被关着的那个囚牢,应该是后来才修的,但李二狗多半到过那儿,因为我在那里还拣了张钱,他当年,是卷了矿上小一万跑了的,大家都以为他是逃到南方过逍遥日子去了……”
没想到不是跑了,而是葬身矿底了,失踪即死亡。不知道聂九罗发现的那个尸骨洞里,是否也藏着李二狗的骸骨,还有,自己一直以为矿场是“转手”了,现在看来,只是左手转右手,把原有的矿工都打发掉,更方便隐匿秘密而已。
“我妈的日记里写过,矿工嚷嚷矿下有鬼,我爸下矿去抓,所谓的鬼,应该就是林喜柔了,我爸见到的,多半是刚转化完不久的林喜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她控制着成了伥鬼。”
聂九罗也是这想法:“我问过长喜叔,他说那时候李二狗很讨人嫌,造谣说矿下头有青面獠牙的鬼,很可能是见到过转化前的林喜柔。那从李二狗失踪到林喜柔转化,过程挺快的。但为什么后来就慢了呢?”
二十多年时间,足够转化出一个军团了,可地枭的编号只到第019号。
这里头的关键,炎拓也想不明白,只能暂时先搁一边:“还有,林喜柔暗示过,她们原本是人的样子,是‘一入黑白涧,枭为人魔,人为枭鬼’,跟缠头军‘不入黑白涧’的规矩合得上。我在想,是不是这样的。”
车里不方便画图示,他只能隔空比划给她看。
先画一条横线:“这是黑白涧,其实是一道分界线。生活在黑白涧上方的,就是我们,‘白’的一方,因为有太阳照明,生活在下方的,‘黑’的一方,就是地枭。黑白分涧,不能越界,因为不管是哪一方进入了,都会‘如魔似鬼’,我相信缠头军在最早的时候,一定曾经踩过界,付出过惨痛的代价,这才有了‘不入黑白涧’的说法。”
“理论上,应该是各安一方,互不越界的,但林喜柔提过一句,说它们是‘夸父后人,逐日一脉’,‘逐日’,字面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它们可能骨子里,就是有想生活在日光下的渴望,所以宁可先变成‘人魔’,也要越过黑白涧,‘偷渡’到我们这一头来。”
聂九罗没吭声,“偷渡”这个词用得可真形象,林喜柔可不就像个先上了岸、然后组织偷渡的蛇头吗。
余蓉也“咦”了一声:“这说法新鲜啊,不过听着挺有道理的。”
炎拓奇怪:“你是鞭家的,对缠头军的历史什么的,也不清楚?”
余蓉嗤笑一声:“缠头军,严格意义上说,早就……那词怎么说来着,失传了。打个比方,就跟一束马尾巴被削断了,只牵着几根丝。蒋叔当年,只是想搞点钱花,靠着这几根丝,外加故纸堆里翻出的一些记录,就去碰运气了,也是运气好,第一炮就撞着蚂蚱。地枭就宝,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她解释:“清末到解放前那一阵子,不是乱吗,秦岭一带山多,很多富户大财主,为了避乱、保家财,会偷偷把银锭金条什么往山里埋,也经常会发生家当还藏得好好的、人却没活过兵乱的情况,所以埋是埋进去了,却再也没回来挖。乡下人把这些再也找不到了的私财叫‘金溜子’,那意思是,都是值钱玩意儿,但跟长了腿溜走了一样,你愣是找不到。穷极了就发狠说,老子上山挖溜子去。”
“蒋叔从小在山里进出,这一类传言听太多了,禁猎之前就做过挖溜子的梦,但那时候也只是臆想,禁猎之后,那是真正动起脑筋了。”
“地枭就宝,我估摸着,是因为地枭久在地底生活,对地下埋没埋东西、埋了什么特别敏感,或者说,它本身就对金财珠玉一类的东西敏感。蚂蚱被带出来之后,一连掘了七八个金溜子,你们想想,那年头,那得值多少钱?而这整条大山里,何止七八个金溜子,七八十个也不止吧?”
“蒋叔当年也没什么经验和见识,七八个金溜子,已经把他给震住了。不敢在本地运作,熟人太多毕竟,一行人忙着分批运去外地变现。第一桶金到手,又忙着享乐、投这个投那个,耽误了好一阵子。等清闲下来,掘第二批的时候,才发现,蚂蚱各方面都退化了,效率大不如前。”
这些旧事,聂九罗以前也听蒋百川讲过,但一来蒋百川讲得没这么细,二来她自己不感兴趣,也没听进去多少,是以此时听来,分外新鲜。
她沉吟了一下:“是因为见了光的关系吧,地枭见光,衰得确实快。”
余蓉想了想:“可能还因为,蚂蚱年纪太小,你看它那身量,就是个猴啊,跟尤鹏什么的没得比,没发育完全,各方面的抵御力就不足,没过几次,就掘不出溜子来了。”
然后总结:“所以,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个钱,扯什么历史呢?当年的缠头军,早就没了。你想问缠头军的历史,那还得问蒋叔,我们这些人知道的,都是他讲的。”
炎拓心里一动:“那有没有可能,有些事情,是蒋百川知道的,却没给你们讲过呢?”
聂九罗点头:“我觉得是有,我属于对事不感兴趣的,他讲多少,我就听多少,从来也不追着问。”
余蓉也说:“有吧应该。他肚里藏十分,给你讲七分,你能怎么着?”
蒋百川,炎拓只和他打过不多的几次交道,对他最后的印象是:农场地下二层,黑暗的囚室里,那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老男人。
这人已经被关得太久了,久到很多时候,炎拓几乎已经忽略了他的存在。
蚂蚱之后,蒋百川一次又一次地组织走青壤,只是因为对那些散落山里的金溜子、依然不死心吗?




枭起青壤 第128节
余蓉清了清嗓子:“对了,待会,到方便的地方,你们自己找车回去吧,该养胳膊养胳膊,该长膘长膘,我就……不包送到家了。”
聂九罗一愣:“你还有别的事?”
“不是说过两天又会有投喂吗,邢深……想在老牛头岗上找找机会,万一再逮它一两个,手头不是更阔绰点吗?”
第107章 8
去老牛头岗找机会?
聂九罗起初觉得太凶险了,继而又觉得合情合理:目前,邢深和林喜柔两方是“互失踪迹”,谁先找到另一方,谁就占据了主动权。
她问:“是去矿坑里打埋伏,还是岗子上?”
余蓉反被她吓了一跳:“当然是岗子上,谁敢下矿坑?依你的说法,林喜柔是从那矿坑里出来的,尤鹏也是,那就是个直通黑白涧的枭窝,你没找到通道,不代表没有啊。”
聂九罗点了点头,下头一定有通道,她找不到也正常,她连那地下的一半都没走全呢。
她提醒余蓉:“我建议就只是打埋伏,没万全的把握就别出手了,之前猎枭能得手,是因为它们没防备……”
余蓉最怕人家啰嗦:“知道知道,邢深上次是从它们枪口子底下逃出来的,能不晓得它们不好惹?有把握才出手,没把握就只是尽量拿线索,懂懂懂,又不是傻子,脖子上都顶着脑袋呢。”
聂九罗没好气,觉得自己是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炎拓在边上看着,实在好笑,不过立场还是明确的:他拿手拍了拍聂九罗的手背,候着她转头,朝她眨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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