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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第112章 13
农庄的一间大包房里,满当当坐了十八九号人,除了雀茶,可谓全员列席。
邢深外放了林喜柔的第二段语音,第一段没那么关键,第三段?是只说给炎拓听的,所以都略过了。
语音放完,鸦雀无声,一半人面面相觑,另一半人还在消化。
过了会,山强跟个爆竹似的,先放炮了:“什么意思?老子以后还不能娶老婆生孩子了?娶了生了也没好下场,是吗?”
有人应和了句:“就是这意思。总之就是叫你活不安稳、过不踏实。”
这俩一开头,其它人纷纷炸开,七嘴八舌,拍桌子骂娘,有人提议要么整个容,还有人提议干脆移居国外算了,当然很快就被反方给怼了:怕它个毬!老子凭什么整一张爹妈不认的脸?国内待得舒坦,为什么要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罪?再说了,你能出国,地枭完全是人的样子了,人家不能出?
余蓉嫌太聒噪,弯腰低头,一直拿手撸自己的脑袋,候着议论声渐渐小下去了,才说了句:“屁话真多,干就完了。”
大头冷笑一声:“干?说得轻巧,对方什么配置,咱们什么配置?你确定去了不是送死?既然都是死,那我情愿拖个一二十年再死,多活一阵子是一阵子。”
一个方脸男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满怀希望地看邢深:“深哥,上次不是说,已经把林喜柔的血囊给救出来了吗?没有血囊,这女人也活不成,把她耗死算了呗。”
这话说得叫人振奋,有至少一半人眼睛为之一亮。
邢深淡淡笑了笑:“首先,血囊只是让她能长久活下去,没了血囊,她不会立刻就死。耗死她得多久?五十年?六十年?”
“其次,就算她死了,她的族群还在,还会出个王喜柔、张喜柔。只要我们在这个族群的黑名单上,依然会被清算。”
“蒋叔在的时候,很尊重大家的意见,事情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聚到这里,就是想问问大家,愿意去赴这个约的有几个?愿意的举手。”
屋子里?安静下来,余蓉瞅了瞅左右,见一个个举棋不定的,心里头很是不屑,懒洋洋第一个举了手。
她无所谓,反正她是一个人过,驯兽,很大程度上是给自己找刺激:都是刺激,来得越猛越好,金人门,她都还没去过呢。
被她带动,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也都举了手。
邢深目测了一下,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
他语气平静:“大家能不能自动分两边,看着比较一目了然。”
分就分,有人拖凳子,有人挪椅子,不一会儿,屋里就形成了一小撮对一大群的格局。
余蓉抽了根烟出来点了,咬棒棒糖一样咬在嘴里,斜了眼看大头:“就这么点人想干,那还干个屁啊,没打已经输定了。也别干了,各回各家,等死完事。”
这话一出,对面那群人多少都有点讷讷,有个人吞吞吐吐:“也不是……不想干,就是实力……悬殊,大家也都看到了,上次蒋叔他们败得那么惨。正面对上,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嘛。”
邢深说:“我们?不是傻子,明知道正面拼必输,还偏去硬拼。真准备干,当然得有策略。”
听到这话,?有差不多一半的人心定了,犹豫了几秒之后,挪到余蓉这头来。
大头带着几个人,依然坚守在反方高地,没表态,其实,他倒也不是十分抗拒,只是和余蓉有过节、下意识就想跟她唱反调。
他说:“别光嘴上讲有策略,得说出来,让大家伙听听可不可行,毕竟是要命的事。”
邢深抿了抿嘴,没吭声,倒是余蓉哈哈一笑,站起身子,很嚣张地冲着大头竖起了中指。
她说:“地枭要你的命,你屁都没敢放一个,反而在这对着自己人乱吐唾沫星子。策略这玩意儿,讲究出奇制胜,我看没必要提前这么久、跟所有人公开吧?这万一反水了一两个,大家伙不就全完了?”
说完,冷哼了一声,自顾自离开了包房。
大头有点下不来台,顿了顿,向着邢深一笑:“深哥,我不是针对你哈,就是为求保险、多问两句。你要真有靠谱的法子,那没说的,干呗。既能给自己免除后患,?能把蒋叔他们给救回来,还能痛削林喜柔这娘们一顿,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
基本达成一致,邢深松了口气,他晚点还得再和聂九罗联系一下,问问她那头的意思。
才刚走出包房,就听到有人叫他:“邢深。”
是余蓉。
邢深朝余蓉走过去。
余蓉觉得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向他招了招手,把他领到僻静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枭起青壤 第134节
邢深失笑:“这话怎么说?”
余蓉冷冷瞥了他一眼:“别跟我打哈哈,我不吃这一套。林喜柔下战书,这不是小事,他们的反应其实很正常,但你不太正常,有点胸有成竹的感觉。你说有策略,不妨先透点给我听听,其它人不能听,我总还够格听一两句。不过我就纳闷了,你真有策略,也不至于这两个月来,我们像缩头乌龟一样东躲西藏吧。”
邢深迟疑了一下:“我不是胸有成竹,我只是……”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向周围看了一圈,才?继续:“我只是觉得,真到了黑白涧,也许……会有……”
余蓉真是听不得人说话吞吐:“会有什么,还能有帮手?”
邢深嘴唇有点发干,不自在地舔了舔,忽然岔开话题:“余蓉,都知道老家是板牙,但你知道,板牙是我们第几个村吗?”
余蓉没听明白。
老家是板牙这话不准确,确切地说,应该是祖籍在板牙:余蓉打父母一辈起就没在板牙生活了。
她问:“什么叫‘第几个村’?”
邢深解释了一下:“最初都是住在深山里,但深山太不方便了,自然灾害多,赶一次集来回得几天几夜。人往高处走嘛,所以村子难免外迁,迁到地势更平坦、对外交流更方便的地方。”
原来是这意思,余蓉嗯了一声:“你就直接讲吧,别问我。我只知道板牙是祖籍,去都没去过,上哪知道它是第几个村?”
邢深说:“第八个,从秦始皇时,缠头军铸金人门开始,到现在,一共历经八次挪村,每挪一次,都离根更远,到了板牙,大家伙基本已经散了,去到全国各地、各行各业去了。”
“你没走过青壤,我跟着蒋叔走青壤,蒋叔偶尔会指给我看村子的遗址。”
余蓉惊讶:“指给你看?”
她初见邢深时,也曾暗自嘀咕过这人完全不像个失明的,但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觉得可能是狗家人、嗅觉和听力太好,应付日常生活不成问题。
但“指给他看”,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邢深仿佛没听见,继续说自己的:“那些村子,按照距今年代的远近,有勉强还能住人的、半塌的、一片废墟的,以及,连废墟都找不着的。”
“蒋叔说,最早的那个村子底下,藏了些东西。”
说到最后这句时,语音忽然放得很轻,余蓉被他的语调搞得心里毛毛的:“藏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除非藏的是冲锋枪,不然的话,她还真想不出能拿什么和林喜柔正面对抗。
“藏的东西,说是能……借阴兵。”
余蓉足足看了邢深五秒钟,才说:“借阴兵……鬼啊?”
她简直无语:“讲了半天,你准备招鬼啊?”
***
炎拓?把林喜柔的那三段语音听了一遍。
心里头居然挺平静的,这像是林喜柔会做出来的事。
聂九罗有点担心,一直看着他,炎拓回以一笑:“这个女人做事,是不是挺绝的?其实换个角度想,她也挺厉害。”
聂九罗问得直接:“去吗?”
炎拓沉默:为了炎心,他大概率会去的。
聂九罗猜出了他的心思:“我觉得,不能太把林喜柔的话当回事,她说炎心在她手上,倒是给出证据来啊。”
电视里,绑匪绑了人质,为了证明人质还活着,还会拍个照片或者录段录音呢,如今,炎心的下落成迷,或许死了,或许以“人为枭鬼”的状态活着,或许被林喜柔禁锢,?或许早已脱离了她的掌控,可能性太多了。
林喜柔随口一句“给你这个兄妹相认的机会”,谁知道是不是在给炎拓下套呢?
炎拓轻声说了句:“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你知道吗,那种一直找、永远也找不到的感觉,忽然一下子有了希望,哪怕这希望是虚假的,你都想去确认一下,确认了才能死心。”
?说:“我吃饭去了,要不然,饭该凉了。”
聂九罗目送着炎拓下楼,耳边一直萦绕着他那句“确认一下,确认了才能死心”。
可是,想确认炎心的下落并不一定只有一条路可走啊。
聂九罗的心砰砰跳起来。
陈福,陈福还在她手上呢。
***
聂九罗找出储物房的钥匙,匆匆下了楼。
储物房靠近厨房,自成一间,卢姐看见她下来,还以为是来吃饭的:“今天在厨房吃吗?不用送上去了?”
聂九罗随口应了一声,开门进屋,顺便反锁。
屋里有敞开式的货架,也有带锁的大立柜,她打开最靠近角落的一格,从里头拖出一个行李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行李箱比之前更轻了,再一想也合理:陈福是完全断食了,却?没死,应该是在不断消耗自身以维持生命吧。
她把行李箱放平,输入密码解锁之后,拉开拉链。
箱子里的陈福有些可怕,双颊和眼窝都已经深深陷了进去,嘴周干瘪得几乎能看出牙齿的轮廓,叠放在腹部的双手勾屈如同鸟爪。
上一次,陈福没过多久就醒了,但这一次,真是好慢啊。
聂九罗想了想,重新阖上箱盖,拖着箱子出来,一路拖过院子。
咯噔咯噔的滚轮声把炎拓引了出来,他第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的箱子,?看见聂九罗正要把箱子拎过门槛,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来帮忙,同时压低声音:“他醒了?”
聂九罗摇头:“还没有,不过,我想了个办法,也许能让他快点醒。”
第113章 14
聂九罗的想法相当粗暴。
——炎拓当年在农场地下二层见到的女人,是半埋在土里的。
——狗牙被“杀死”之后,林喜柔他们,是把他浸泡在一个浑浊的大泥池子里的。
陈福这么久都复苏不了,是不是因为缺了“营养”?这营养估计不是来自土就是来自水。
她征用了炎拓客房的浴缸,指挥炎拓去院子里长势好的花木下头挖足了土过来,生生造了一个泥水池子,然后把陈福捆牢,挨靠着浴缸的边沿浸泡进去。
炎拓觉得这法子太流于表面,但还是照做了,不过,当年处理韩贯尸体时的那种罪孽感又来了,站在浴缸前头,他觉得这场景实在丧心病狂:“要是让卢姐看见,她不得疯了。”
聂九罗也有同感:“我会吩咐卢姐别给你打扫房间、也别往屋里送饭了,你明天开始就去小饭厅吃吧,进出把门锁上,省得节外生枝。”
炎拓看向陈福:“你真能从他嘴里问出东西来?不是说被抓的那几个跟哑巴似的、死不开口吗?”
聂九罗说:“逼问多半是行不通的,但可以诈他、骗他啊,只要流程设计得好就没问题。”
炎拓哭笑不得,觉得她要是进了电话诈骗或者传销团伙,绝对是个人才。
他犹豫了一下:“阿罗,如果我真的去了金人门,你能不能……在这等我?”
聂九罗没立刻回答,顿了会说:“这是不想我去的意思?”
炎拓默认。
真不想她去,他还记得上一次,她躺在吕现的手术台上、心跳都没了时的场景。
“邢深他们是不得已,上了林喜柔的黑名单,而你这么难得,至今都没暴露过;我没办法不去,因为心心是我家人,也是我一块心病。但你不一样,你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要是因为我去了,我心头又要多一块病了。”
说到最后,他甚至有点后悔这几天没有克制住感情,如果聂九罗因为他的关系又去涉险,这不是情感绑架吗?
聂九罗笑了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石河吗?”
炎拓隐约猜到点。
“因为蒋叔他们在走青壤,之前的十几年,走青壤简直像采风,绕一圈就回,什么都没碰到过,蒋叔他们甚至有过怀疑,那一带的地枭是不是绝了。”
“所以没要求我一起走,只是外围留守。按照我和蒋叔曾经的‘谈判’,涉及到需要对付地枭的情况,我就是应该在的。”
“如今蒋叔是待换的人质,邢深他们如果集体要进金人门的话,你觉得我能安稳待在这小院里不动吗?”
说到这儿,又抬头打量整间屋子:“忘了跟你说了,这整栋院子,都是蒋叔给我买的呢,虽然当年房价低,买这小院没花太多钱,但放现在,闹市区的三合院,没个上千万下不来啊。”
“蒋叔这个人呢,肯定不是完人,他的很多行事手段,我还很不喜欢。但就事论事,第一我跟他有协议,第二他对我有恩。这件事,我当然可以袖手旁观,最多被人骂忘恩负义,我完全做得出来。只是,每个人做人都有自己的准则和方式,我不想这么做人罢了。”
手机又响了,看来电显是邢深,聂九罗预备出去接电话,离开时对炎拓说了句:“所以,你千万别想多了、觉得我是因为你才不得不去涉险的。”
炎拓被她这么一说,有点讷讷的,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他沉默地看着她出了洗手间,哪知下一秒,她又把头探进来,笑咪咪的:“不过呢,就算是为了你去,也不是不能考虑,看值不值嘛。”
说这话时,还上下打量了炎拓一回,跟菜场买菜看成色似的。
炎拓还没来得及说话,聂九罗人又没了,她得赶紧接电话去,不然,邢深这第十通电话,又要落空了。
***
电话接通,邢深先开口:“终于接了,之前那么久都打不通,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之前……
聂九罗脸上忽然有点烫热,她清了清嗓子:“邮件收到了,也都看到了。”
邢深:“你怎么想的?还有,炎拓是什么想法?”
聂九罗说:“他应该是想去的,不过,纯送死的话,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双方实力差得太大,最好能有个可行的、以小博大的计划。”
邢深停了一会:“阿罗,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他把之前对余蓉说过的,也向聂九罗讲了。
聂九罗的反应倒没余蓉那么大:“阴兵?阴兵过道的那种啊?”
邢深说:“不是,黑白涧,又叫阴阳涧,有时候,我们说得顺口,会把这一头叫阳间,进了黑白涧,就叫阴间了。”
聂九罗心中一动。
阴间、阴兵,从字面意思理解,是身处阴阳涧的兵?
她迟疑着问了句:“难道我们在阴阳涧还有人?”
邢深回答:“一入黑白涧,人为枭鬼,既然能总结出这句话,那就说明,缠头军当中,有很多人曾经踏进去过,没再出来。”
聂九罗起先没听明白,再一揣摩,顷刻间胆寒毛竖:“什么意思?我们的人还在里面?没死?”
邢深没吭声,他也没见过,不敢下断言。
聂九罗越想越离谱:“地枭能长生,不代表进了黑白涧的人也能长生啊,‘缠头军当中,有很多人曾经踏进去过’,那得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最早是秦朝的时候了吧?”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些人还活着——亲戚朋友几十年不见,都基本成末路,更何况是那些古早的缠头军?你就这么确定能跟他们沟通,能“借”得出他们,让他们帮忙?




枭起青壤 第135节
邢深:“现在我也不确定,毕竟没借过。林喜柔的信息过来,我就一直在思考该怎么以小博大、出奇制胜,忽然间就想起这一节了。我相信先人们既然传下话来,说能‘借阴兵’,那就绝不是说着玩的。我准备这两天就动身,去最早的那个村子找找看,有任何机会,都值得尝试。”
聂九罗觉得这事实在不靠谱:“你有这功夫,这还不如想办法搞点枪来。”
邢深笑了笑:“在办了。余蓉之前在泰国待过一阵子,路子比较野,这事交给她了。”
***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还算风平浪静。
“借阴兵”的事,炎拓已经听聂九罗讲过了,他倒是挺能接受的——毕竟他前几个月,才刚接受过地枭的全套设定——非但如此,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如果缠头军的先人真的还在黑白涧中游荡、也真的能被“借”出来,那这古今跨代的互动……
光想一想,鸡皮疙瘩就起了满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震撼。
……
这两天,唯一不舒服的事就是用洗手间,里头兼有浴缸和淋浴室,浴缸被占用,他洗澡当然只能用淋浴,但一想到这边洗着,那头泡着……
不止洗澡,上厕所都有心理阴影了,这万一事到中途,那头醒了,多糟心啊……
感觉太过酸爽。
然而也不便说什么,去借卢姐的洗手间不大合适,去借聂九罗的,总觉得不好,于是只能自己解决,拿了条毛巾,把陈福的脑袋给盖住了——不过每天进出,看到个顶着白盖头的脑袋,心里也没能舒服多少。
怕什么来什么,第三天的晚上,例行沐浴,洗发泡沫打了满头,冲水前还一切正常,冲到一半时,抬手抹了下脸上的水,突然发现,那条盖头的毛巾不知什么时候滑进了泥水中,陈福睁眼了。
非但睁了眼,还勾勾地看着他。
炎拓脑子里一懵,第一反应是赶紧去拿浴巾,下一秒放弃了,反正看都看了,惊慌失措太小家子气了,就当是在澡堂吧。
他镇定地冲完水,出来换上睡衣,然后给聂九罗发了条信息。
——陈福醒了。
不到十秒钟,楼梯上传下急促的脚步声,那速度,炎拓真担心她摔着。
他开门迎接。
聂九罗睡袍外头裹了件外套,到门口时又停下,没急着往里走,声音极低,像是怕惊动了谁:“醒了已经?”
“嗯。”
聂九罗懊恼极了:“我还没来得及化妆呢。”
炎拓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你见我都不化妆,见他化妆?”
聂九罗悻悻:“你懂什么。”
她都已经替陈福设计好了,这次他睁眼时,应该身处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中,然后角落里暗灯打开,她就站在灯下,穿一件大露背的及地晚礼服,手里还得端一杯红酒(现在还不是穿夏装的季节,但这么穿,能够混淆陈福的时间感),她要不疾不徐,迎着陈福惊惶的目光,把红酒给喝了,然后一揿遥控器,打开投影,给陈福看那五个地枭被捆缚的照片,以期给他的心理造成震慑。
白计划了,第一眼效应就这么没了,白天看陈福的时候,还没什么要醒的迹象呢。
但这一时半会的,又想不出什么补救的法子。
她问炎拓:“他醒来之后,说过什么吗?”
炎拓摇头。
聂九罗绕过他肩膀看向洗手间,奇怪了,陈福怎么这么安静?
她裹紧外套:“去看看吧。”
***
第一眼看到陈福,聂九罗就觉得他相比上一次有点怪怪的,具体说不上来是哪,就是感觉不对劲。
她试探性地叫了声:“陈福?”
陈福没吭声,目光还是勾勾的,聂九罗有点纳闷,顺着陈福的目光看过去。
不就是空无一人的淋浴室吗?
她看炎拓:“他看什么啊?”
炎拓:“可能想洗澡吧。”
就在这个时候,陈福木木地说了句:“啊?”
这一声起得突兀,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炎拓压低声音,先开口:“他好像有点木讷。”
聂九罗心里有点发毛,不会是她这泡水的方法不太对,把陈福泡傻了吧?
炎拓也是这想法:“一开始我就说了,人家林喜柔那池子水,没准是有营养成分配比的,不大可能水和土混一混就完事。”
聂九罗不死心:“陈福?”
一边说,一边拿手在陈福眼前晃了晃。
过了会,陈福的眼珠子迟滞地转了过来:“啊?”
这像是还有点反应,却又无法完全清醒,类似梦游……不对,更像半痴半呆。
聂九罗突然心跳得厉害,心一横,厉声喝了句:“陈福,炎拓的妹妹,在哪?”
炎拓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周身都绷紧了,他死死盯着陈福的脸,等着他的回答。
陈福依然半生半死一般,好一会儿才喃喃:“黑……白……”
他有些嘴歪眼斜,话没说囫囵,嘴角还往下滴涎水。
不过,也不用他说全,一听就知道说的是黑白涧。
聂九罗心跳得更急了,手都有点发凉:“还活着吗?是在林喜柔手上吗?”
陈福的眼珠子缓缓上抬,勾勾地看着她:“啊?”
“啊”了一声之后,就再没下?了。
聂九罗沉不住气,炎拓轻声提醒她:“是不是问得稍微复杂点,他就反应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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