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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炎拓可不知道她的思路已经走到这了:“你选吧,要么是我,要么别墅商铺。”
聂九罗说:“你是不是傻?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摆在别墅商铺的对立面呢,你们就不能和平共处?”
她摆事实讲道理:“我肯定选别墅商铺啊,那样的话,我失去了你,你人财两失,大家都不开心;可是你带着别墅商铺一起来的话,我们既拥有彼此,又拥有房产,这不是很好吗?”
这特么是什么神逻辑?更神的是,炎拓居然还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他想了一会,跟她讨价还价:“我这边出别墅商铺了,你呢,是不是也该出点什么?”
聂九罗说:“这三合院啊,要么再加上我二楼的那些作品,以及将来会有的作品,万一我以后知名度更上一层楼,这些作品加起来,也不比你的资产差什么吧,是不是身家对等、门当户对?”
炎拓嗯了一声:“那成交了?”
聂九罗点头:“成交。”
话音未落,两人几乎是同时笑倒,炎拓搂紧她,低头埋在她温软颈间,鼻尖上蹭到发丝,痒痒的。
他喃喃了句:“要是没那些烦恼就好了。”
聂九罗轻声说:“背两句诗给你听,以前出去采风,在诗抄上看到的。叫作‘抛开烦恼即欢娱,世人偏道欢娱少’。”
炎拓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觉得是这个道理。
欢娱并没有薄待他不是吗?抛开那些烦恼,他的确满心欢娱,满怀感激。
***
午饭过后,刘长喜和林伶到了。
把这两人送过来,是聂九罗和邢深商量过的:由唐那一带不太安全,事情没尘埃落定之前,还是把两人“藏起来”比较合适。
卢姐给开的大门,她谨记聂九罗说过的,要“客气”,刚打上照面就抢着去拎刘长喜手里的行李包,刘长喜哪能让个女人帮拎,一口一个“大妹子,别”,两人在门口拉锯,林伶则一眼就看见了从屋里出来的人,瞬间湿了眼,喜道:“炎拓!”
边说边小跑着进来,激动到一颗心都在砰砰跳,都快奔到炎拓面前了,又突然收步。
她看到,聂九罗也出来了。
这个聂小姐,她只在杂志和网络上看过照片,后来听说她和炎拓是朋友,搜索得就更频繁了,几乎把她所有的采访和作品都看了一遍。
越看越是自惭形秽:这世上,真的有这样出生就赢在起跑线上的人,家世好,书香门第,还不缺钱,长得好,又有事业,在圈子里还有名气。
老天可真是偏心啊。
现在看到真人,林伶更加觉得自己黯淡,她局促地跟聂九罗打招呼:“聂小姐,谢谢你啊。”
聂九罗说:“谢谢你才对,没有你打得那通电话,我也找不到他。”
说话间,卢姐和刘长喜已经过来了,两人谁也没争得过谁,最后各退一步,一人拎一根行李包带。
一下子见到两熟人,刘长喜简直不知道该跟哪个打招呼,话也说得颠三倒四:“呦,聂小姐,你身体好啦?小拓怎么瘦了?哎,这院子好啊,长这么多花……”
炎拓笑着跟刘长喜打了招呼,又征询聂九罗的意见:“借你二楼用一会行不行,跟林伶聊点事。”
聂九罗点了点头。
林伶则一头雾水:“跟我……要聊什么事啊?”
不过,几乎是在瞬间,她就懂了。
炎拓要跟她聊她的事,那些她之前因为害怕,拒绝去听和了解的事儿。
***
刘长喜对聂九罗可太满意了。
之前,他还觉得她花钱大手大脚,怕她将来理不了家,如今实地看过,再加上问什么卢姐都热情作答,还挟带私货把聂九罗夸成了一朵花,他登时觉得,这女朋友找得可真不错:自己有家业,还是个艺术家!
炎拓不缺钱,但缺艺术啊,两相这么一中和,实在太完美了。
就是……硬要他在这住半个月有点牵强,他实在放心不下自己由唐的面馆。
聂九罗的借口张嘴就来:“长喜叔,不是住半个月,我付你工资的,是雇你半个月。我在你那住了一阵子,尝过你的手艺,卢姐做菜一绝,但做西北面食逊色了点,我想你能指点一下她,这样,以后我在家就能尝到你的绝活了——我和炎拓得出去办点事,等办完了回来,我要考核她,过关了才能放你走。”
……
聂九罗从网上租订的车送到的时候,炎拓也恰好从楼上下来,顺带,还把她的行李箱给带下来了。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这聊天是否愉悦,聂九罗把车钥匙递给他:“聊得怎么样?”





枭起青壤 第138节
炎拓笑笑:“当然很难接受,一时半会消化不过来吧。”
说到这儿又苦笑:“老实说,我都后悔跟她说这些,她不知道的话,也许能活得更轻松点。”
聂九罗不以为然:“知道了也很好啊,知道自己的命这么来之不易,以后会活得更珍惜。”
炎拓没再说什么。
行李箱只有两个,聂九罗的和装陈福的,他自己的东西少,拎了个包了事。
行李送进后车厢,各处检查了一遍,确信没再漏什么,炎拓关上后车门,正要招呼聂九罗上车,她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等会,我忘了东西。”
炎拓目送她一溜烟似地穿过院子,又是好笑又是纳闷:这是忘了什么呢?总不会收拾行李收拾了一早上,却把最重要的生死刀给忘了吧?
***
林伶正坐在工作台前发呆,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吓得一激灵,赶紧站了起来。
炎拓给她讲的事,太……荒谬了,她完全消化不来,脑子里一片麻木,不过基本礼数还是懂的:这是人家的屋子工作台,人家的座椅,她这么大剌剌坐着不好。
她讪讪跟聂九罗打招呼:“聂小姐,你这就走啦?”
炎拓没跟她说要去做什么事,只说还有点尾巴要处理,真好,聂九罗能跟他一块去。
她真想跟聂九罗换换,让她做一天的聂九罗都好,她是她现在最羡慕的人了。
聂九罗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说:“你要是闷,可以上来看书,就是注意一点……我这些雕塑,小心别碰坏了。”
这最后一句,她觉得讲得多余,但不讲又不放心。
林伶赶紧点头,她看向身侧的雕塑,语带羡慕:“这些都是你做的?你可太厉害了,这种的,我一辈子……都做不来。”
聂九罗啼笑皆非:“这怎么可能,我十五六开始接触这个,到现在也就十来年。你这么年轻,算你活到八十岁,你还有好多个十来年呢,做什么做不来?”
林伶低声嗫嚅了句:“那也……赶不上你,你又好看,又有才华。”
聂九罗心中一动,她其实听炎拓讲过林伶,知道这姑娘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又有些自卑。
她说:“你没做过雕塑,怎么知道自己没天赋呢,说不定你着手做,比我要适合呢。至于好看嘛,也不是不能解决。”
林伶一愣:“这要怎么解决?”
聂九罗:“要么你别把它当一回事,本质都是五官排列,在乎什么美丑,老来还不都是皮耷肉松,起跑线不一样,终点线没差别。要是太当回事,就着手去调,满大街的医美,都会给你帮忙的。”
***
炎拓一直向院子里张望,终于把聂九罗等来了。
他欠身到副驾这边,帮聂九罗开车门:“去这么久?”
聂九罗坐进副驾,低头系安全带:“跟林伶聊了会。”
炎拓并不好奇她们聊了什么:“说忘带东西了,拿什么了?”
聂九罗抬起手,掌心滑下一条链子,链身银白,尽头处衔着一片绿,晃悠悠的,碧水一样荡漾。
定睛看,才认出是条白金项链,坠子是翡翠的,雕刻成讨喜的柿子模样,边上还伴了颗白金小花生。
炎拓调侃她:“去金人门那种地方,还带这个?”
聂九罗低头戴上项链:“你懂什么,这是我妈的,戴上了,我妈会保佑我平安的。”
***
1998年1月11日/星期天/多云
火车站那晚之后,李双秀估计发现了大山对她有二心,不知道她又对大山施了什么蛊,总之,大山现在看我跟陌生人似的,再次对她言听计从、又不是我的大山了。
但我不怪他,普通人斗不过妖魔鬼怪,大山大概又被迷了心窍吧。
会清醒的,总会清醒过来的,我相信大山,只要他心里头还种着小拓、心心和我,他总会清醒过来的。
1998年2月16日/星期一/雨夹雪
彻底搬离由唐了。
以前搬家我总是很开心,因为那意味着生活水平更上一层楼,但这次不一样。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从由唐县彻底搬离,而且搬去那么远,这种感觉,像大树起了根、断绝了熟悉的一切羁绊——谈恋爱的时候,我还跟大山畅想过,老了在由唐郊区搞块地种菜,收获了之后给小拓家送一筐,再给心心家送一篮。
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实现了。
既然是搬家,免不了会有亲戚朋友来告别,李双秀问我说:“你知道该怎么表现、不需要我教你吧?”
知道,装神经病呗,反正在外界眼里,我已经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了。
出发前几天,家里很多客人来来往往,但真正舍不得我的,也就两个人吧。
第一个是敏娟,她唉声叹气,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了半天话,最后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说:“你说你吧,一直叫我怪羡慕的,嫁了个脑瓜子灵光的男人,对你好,还会赚钱,你肚皮也争气,儿女双全,怎么就为了他跟保姆那点事看不开呢?现在好了,你癔症了,这家全落狐狸精手里了,你亏不亏啊你。”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说:是啊,家是毁狐狸精手上了,可不是你说的那种“狐狸精”。
我其实真想跟敏娟吐吐心里的苦水,但我不敢。
算了,她一小老百姓,胆子比鸡尖也大不了多少,跟她说这个干嘛呢,连累人家。
李双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偏偏就让我家给摊上了呢,真是命啊。
第二个是长喜,拎了一堆礼物来,大包小包的。
又让长喜破费了,我该跟他说声谢谢的,然而我没讲,我毕竟是个自杀过、脑子有问题的女人。
我一直盯着门外看,小拓在外头跑来跑去,哇呜哇呜地学开火车——起初那几天,他还总是吵着闹着要妹妹,一个多月过去了,他渐渐不提这事了,我有时候看着他,会突然全身发冷。
小孩子忘性太大了,会不会他就这么一直长大、永远忘了他还有个妹妹?
长喜跟敏娟一样,也以为我是为了男人想不开,不过,他有几句话惊到我了,他说:“林姐,这男人不好,你就再找呗,你这么好,还怕没人要吗?你要不嫌弃,我,我就……”
小拓的火车哇呜开了进来,长喜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
这糊涂孩子,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偷偷存着这心思呢。
我想劝他两句、让他别钻牛角尖,转念一想,这也就是年纪小、一时迷了心吧,年纪大点自然会过去的。再说了,我就要走了,日子一长,他也就忘了,总有好姑娘在前头等着他。
他们哪需要我操心啊,我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这一走,未必是走到另一个城市,也许,就走去绝路,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回到由唐了。
1998年3月9日/星期一/阴
今天又做那个噩梦了,梦见到处去找心心,最后冲进李双秀的房间,看见她守着大锅捞骨头吃,捞着捞着,捞出一只汤汁淋漓的小红鞋。
心心的小红鞋。
惊醒之后,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心心会不会已经死了?她在给我托梦、让我别抱幻想了。
李双秀一直以来,也许只是拿一个死人来威胁我,用一个死去的心心,牢牢拴住了还活着的我们。
我的心应该狠一点,我是一个母亲,我不只有心心,还有小拓。
如果心心救不回来,我至少得为小拓谋个活路。
1998年6月21日/星期日/晴(夏至日)
不知不觉,我就习惯当“李双秀”了。
她成了我,陪着大山在外交友应酬,我成了她,待在家里照看小拓,身份就这么悄悄调转。
我不吵不闹,也不抱怨,安安分分做事,我装着已经完全老实,有几次,甚至陪着笑问她,我这样的表现,能不能换我尽快见心心一面,或者,给我看一张心心的近照也好,我太想她了。
每一次,她都轻描淡写地说:“再说吧。”
半年了啊,我的心心没准已经长高了,但我看不到。
我心里发抖,腿上发软,脸上还要装着一切如常,装着对她的“大度”感激涕零。
不过,这种伪装和刻意的讨好是有效果的,这几个月来,她对我的戒心渐渐小了,出门办事,经常让我抱着小拓一起,大概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一个家庭妇女、女儿又被她控制,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已经认命当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保姆了吧。
我有一个计划。
1998年7月2日/星期四/晴
大山,这可能是我最后一篇日记了,如果我再也不回来,这日记就是我的遗物。如果我回来了,那就是我成功了。
我觉得对李双秀这样的人,不应该抱有幻想,你越懦弱,她就越猖狂。她凭什么拿心心拿捏住我们全家?不能给她这个机会,她应该有报应。
这些日子,你的工地赶进度,我陪着她去过几次,我注意到,她在工地间穿行,有固定的路径,而那些路径两边,楼都还是半建设中的,有些楼板,就堆在还没封墙的楼面上,堆得不算很规范,很多拿撬棍能挪得动。
我在想,如果她从楼底下经过的时候,楼板从天而降、会发生什么事呢?
上一次杀她,她没死,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如果她被落下的楼板砸成了肉酱呢?她还能活吗?
家里进了豺狼,实在没人赶,我自己来吧。
祝我成功。
最不济,也请老天爷让我跟她同归于尽,给你和小拓,挣出一个没她的明天来。
如果我失败了,再没有回来,那也是命了。
你得把剩下的担子挑起来。
记得找心心。
哪怕女儿已经死了,也得把尸骨找回来,一个人死在陌生的地方,她会害怕的。
——【林喜柔的日记,选摘】
【第八卷 】
第116章 1
开车到石河,花了约莫一天半的时间。
炎拓对石河不算陌生,但经由石河进山林,还是第一次。
邢深安排了两个人在入山口接应,一个是老熟人,山强,另一个没见过,二十来岁,叫孙理,他之前走过青壤,对路线熟悉。
一回生,二回熟,山强笑嘻嘻跟炎拓打了招呼,又看聂九罗:“这位是?”
他不知道聂九罗的存在,邢深没交代过。




枭起青壤 第139节
炎拓说:“我……女朋友,罗小姐。”
山强哦了一声,有点纳闷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个纤瘦娇弱的姑娘进去:“往里走很……辛苦啊,罗小姐是进去呢,还是在这头等?”
炎拓:“一起进去。”
山强懂了,这位罗小姐一定是有点本事的:前一天,余蓉带着雀茶同来,他也表示了惊讶,后来雀茶露了一手,他就闭嘴了。
他相信能进山的,都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给两人介绍:“从这过去,原本要走两天的路,我们晚上不睡,能省半天多。深哥说,越早到越好,本身……林喜柔就已经抢在咱们前头了。”
炎拓没问题,聂九罗也表示没异议。
只要带上必备的行李就可以,基本可算是轻装,唯一的麻烦是陈福。
这个烫手山芋,留在她那儿很久了,她想转交给邢深一并处理,是杀是剐是诱饵,让他决定好了。
但一个装人的箱子,抬着走山路,那得多沉哪。
因为陈福只是呆滞而非昏迷,山强突发奇想:“能赶着他走吗?”
***
于是一行五个人,孙理带路,山强牵着被绑的陈福走中间,虽说在这山里不至于遇见别人,但为谨慎记,还是给陈福戴了个口罩。
炎拓和聂九罗殿后。
进山时是午后,日头渐走渐落,再加上很多时间要在密林里穿行——林子里本来就阴暗,越走就越是阴森。
聂九罗心里瘆得慌,频频左顾右盼。
炎拓注意到了,问她:“怎么了?”
聂九罗说:“万一林喜柔在这儿埋伏了人,那可糟糕了。”
炎拓看了看周围,也觉得心里没底,他叫住前头的山强:“林喜柔会不会已经掌握了这条路线,在路上埋伏我们?”
他觉得不是没可能:蒋百川一行那么多人落在了林喜柔手里,但凡有一两个嘴巴不严的,这条路线说不定就暴露了。
山强哈哈一笑:“你放心吧,我们进山之前,也担心过这个来着。不过过去十年,也才走了两三次青壤,这路线复杂得很,谁有那个本事把它记住?就连蒋叔亲自带队,也得主要靠地图呢。再说了,深哥那一拨已经进去了,昨天又走了余蓉那一拨,都平安无事。”
这样啊,聂九罗略微放了心,又走了一段,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炎拓:“我记得你提过,去年九月份林喜柔她们进过山?”
炎拓点头:“不止去年,前年也进过,事实上,她好像每年都会有这么一段时间。所以她才在石河有不止一处落脚点,甚至还知道南巴猴头这样的生僻地方。”
聂九罗纳闷:“她的入口在矿坑,但她为什么老往石河一带的山里跑呢?”
这话把炎拓给问住了,林喜柔曾经从这山里绑过人,他想当然地觉得,也许是在寻找血囊,人在山林里失踪了,不容易引起外界的注意。
但这论点经不住推敲:二十来年,也就用了十几个血囊,平均一年都不到一个,犯得着兴师动众、每年都往山里跑?
正想着,聂九罗忽然冒出一句:“她会不会就是在找金人门和缠头军呢?”
炎拓觉得有这可能:林喜柔知道缠头军的传说,也曾近距离遭遇过,还失去了儿子,这么多年来,她其实有在找。
只是,这山林太大了,时间跨度又太长,两拨人马,散落于时空轴的不同点位,从未相遇。
……
聂九罗的体力,起初还跟得上,到后来就有些费劲了,炎拓先是牵着她走,后来就是挽着了,最大程度上给她借力,好在很快入了夜,天一旦黑下来,行进速度就慢了,于她也算变相休息。
夜晚的山林极其可怕,风一吹,枝叶哗哗晃动,仿佛身前身后都是魑魅魍魉,手电光又弱又单薄,晃一晃都像在发抖。
正走着,远处响起了一声凄厉的长嚎,如鸮啼鬼啸,让人不寒而栗。
深山里有野兽夜嚎,一点都不奇怪,而且听着距离很远,遇上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这声响起得太突兀了,瘆得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停步。
山强咽了口唾沫,问孙理:“带枪了吧?”
孙理说:“带了,包里还有杀虫剂和鞭炮。”
杀虫剂是用来喷火的,鞭炮制造声响,用来驱逐野兽绰绰有余。
山强定了心,有这几样东西,别说来头虎狼了,就是来只熊也对付得了,他习惯性一牵绳子:“走吧。”
哪知绳子一绷,是陈福硬杵着没走,山强没提防,吃了这反作用力,脚下险些打了个趔趄。
这一路上,陈福让停就停、让走就走,真比家养的狗还好使唤,虽说反应迟钝,但吃了山强几脚之后,也勉强能跟得上趟,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牵了不走的情况。
山强有点来火:“呦,你特么……”
话没说完,炎拓低声打断他:“注意点,他不对劲。”
山强心头一凉,后半句话瞬间就咽了回去。
是不对劲,原先,陈福是一副木愣愣失了魂、行尸走肉的模样,但现在,好像有点回神了,他眼珠子动得很厉害,脖子僵硬地忽左忽右,似乎是在急切地寻求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声长嚎飙起。
陈福浑身一凛,猛然转向那头。
说时迟,那时快,聂九罗一把卸了背包,抡起了就往陈福脸上砸,她的负重不算多,但背包的分量也绝不低于两块砖头,这一砸,直砸得陈福一张脸险些凹进一半,口罩底下鼻血浸出,整个人踉跄着后退,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山强吓了一跳:“罗小姐,你这……”
聂九罗瞪了他一眼:“没看到他那架势、马上就要张嘴喊了吗?这你还不堵嘴,等着他一唱一和的、把妖魔鬼怪招来?”
卧槽,居然是要喊?山强浑身一激灵,赶紧跪下身子去捂陈福的嘴,孙理也忙不迭过来,从背包里临时抽了一件衣服扯了,团成塞口布,给陈福塞上。
炎拓提醒了句:“耳朵也塞上,他是因为听见那种声音才不对劲的。”
孙理手忙脚乱照办。
陈福唔唔地挣扎了一会,终于老实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周遭林木哗响,骇人的死寂中透着股诡异的躁动,山强浑身发毛,声音都抖了:“怎么那东西叫,他也被引着叫,不会是同类什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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