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林喜柔沉默了好一会儿。
是没想到。
缠头军一来,瞬间就压垮了他们苦心经营着的计划。
这群人简直是疯子,立起金人门,断绝通路,明知道进黑白涧的后果不堪设想,居然还是一拨拨地进来,非但如此,他们有计划地设伏、逼供、诱骗,甚至探听到女娲肉的秘密,七尊女娲像,在一次正面冲突中,被抢走了四尊。
这就是为什么,枭鬼之外,又出现白瞳鬼。
都是人搞出来的。
再然后,很突然的,外头的缠头军仿佛销声匿迹一般,不再派人进来,这里成了被遗忘的黑暗角落。
她苦笑:“没错,缠头军来了,我们的苦难日子来了。女娲给我们的最后庇护所,成了真正的地狱。炎拓,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炎拓不明白她的意思:“你不就是地枭吗?”
林喜柔说:“地枭?”
她笑起来,笑声极瘆人,磔磔如同诡异的夜鸟,聂九罗被她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邢深忽然“吁”了一声,语气极紧张:“注意,来了!”
***
卧槽,居然来了?
烽火台内,刹那间死一样沉寂,紧张的情绪立时蔓延开,除了邢深和大头,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瞥向了门口。
林喜柔慢慢靠回墙上,缓缓调息。
冯蜜觑着众人不注意这头,凑向林喜柔。
林喜柔声音极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我们两个,得出去一个。”
冯蜜点了点头。
邢深站得高,看得也远,是以示警之后,离白瞳鬼其实还有挺长一段距离,趁着还有时间,他向林喜柔打听:“白瞳鬼是靠什么狩猎的?嗅觉,视力,还是其它?”
林喜柔清了清嗓子,漫不经心:“不靠眼睛,这地底下,眼睛是没大用的,不过,它们对光依然敏感。”
有人立刻用包把唯一的那根照明棒给压住了,其实这根照明棒的亮度已经很黯淡,压不压也没太大区别。
她继续往下说:“嗅觉是厉害的,我身边躺了个受了枪伤的,这血腥味,它们很快会循味而至。你们要想平安,建议尽快撇掉她。”
这话果然引起了一阵恐慌,有人结结巴巴:“怎……怎么撇?”
“让她走咯,有多远走多远,说不定她的味儿,还能把白瞳鬼给引开呢。”
山强反应很快:“让她走?好不容易抓来,又给放了,你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林喜柔呵呵一笑:“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愿意就算了。你们就等着白瞳鬼过来吧。”
又不紧不慢添油加醋:“说真的,我们地枭人化之后,还显得弱了,因为上头是个文明社会。可白瞳鬼不一样,地底下是个肉食世界,除了人,还有你们叫不出名字的各种爬行类,啮齿类,老鼠的眼睛都有乒乓球大——白瞳鬼能当顶级掠食者,你们以为是当着玩的?虽然还是个人的轮廓,但各方各面都不同啦,它们没事就磨指甲,活得越长指甲越坚厚,一爪子下去,能豁开最结实的牛皮呢……”
邢深低声吼了句:“把她嘴给塞上!”
枭起青壤 第155节
他明知道这女人在危言耸听,但仍没办法阻止她制造恐慌。
有人已经被林喜柔牵着鼻子走了:“深哥,宁可信其有啊,要么,把中枪这女的赶出去吧?”
山强呸了一声:“这女的故意这么说的,你看不出来?她害我们这么惨,能是个好货么,只会把我们往坑里带!你当她是放屁就行。”
又建议邢深:“深哥,我刚才是听明白了,这枭鬼也好,白瞳鬼也好,多半都是咱缠头军的祖上流传下来的啊,都一家人,又都是对付地枭的,要么咱喊个话、沟通一下?你不沟通怎么知道不可行呢?”
这话一出,有好几个人附和:“是啊,为什么自己人打自己人呢,没准把话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邢深烦躁得很,却又有口难言:还自己人,真当是欢欢喜喜一家亲啊?白瞳鬼也好,枭鬼也好,说白了,是被背弃的那一群啊。
视线里,那一群白瞳鬼更近了,邢深额上渗出细汗,他怀疑是之前遇到的两拨合二为一了,加起来,目测至少有近三十号。
他说了句:“是冲这来的没错了,枪都上膛吧。”
蚂蚱已经连蹦带跳地窜了进来,也不顾上去找林喜柔的麻烦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聂九罗冒出一句:“反正是被发现了是吗?那打光吧,帮我们看得更清楚点,还能用强光晃它们眼睛呢。”
是这道理没错,邢深吩咐下去:“打光吧。”
不一会儿,十多只强力狼眼手电分别自瞭望口和门口处往外映照出去,自进青壤以来,手电用得不多,是以一打开都是蓄力满满、电池最强的状态,刹那间,不敢说外头被照得如同白昼,但跟舞台上、聚光灯大开的效果也差不多了。
瞭望口太小,不大的门洞处又挤满了人,炎拓不打算去凑这热闹,他一手握枪,另一手包紧聂九罗的手,掌心浸了层薄汗,想吩咐她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废话——“跟紧我”、“躲在我身后”?到时候乱战起来,谁能知道是怎么个状况啊?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窃窃的声音:“那什么?那是个……小女孩吗?”
卧槽!小女孩?
炎拓脑子里一激,下一秒已经冲上前去,一把拨开挡在面前的两个人。
真的是,在手电的光照之外,这个距离,是看不到脸的,只能看到个子小小的一只,孤零零立在一块条石旁,脸上两点白煞煞的,弯手成爪,正在石面处上下磋磨着。
第131章 16
炎拓扶在门洞垒石上的手一直发抖,他猛然回头,问林喜柔:“不管是人还是地枭,使用女娲肉完成转化之后,是不是就会一直保持转化时的样子,不再长大、也不再变老了?”
林喜柔自打邢深说过那句“把她嘴给塞上”,估计是怕人真把她的嘴给堵了,一直知趣地没再吭声,不过现在是别人问她,答了也无所谓。
她说:“是啊,过了黑白涧就是越界,越界之后,作为外来者,你还指望能像原住民那样生长、发育、繁殖吗?所以要靠血囊,等到肌体开始衰竭,就补上更新鲜的。”
炎拓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这十有八九是炎心了,早年的缠头军,也不大可能带个小孩儿进青壤。
外头开始响起极诡异的声潮。
这声音,说是像鬼叫都抬举它了,比玻璃或者金属刮擦还要难听百倍,也说不清是更低频还是更高频,总之让人的耳朵极不舒服,这种不舒服甚至刺激到了神经和心脏,炎拓只觉得耳鸣胸闷,几乎有想吐的冲动。
其它人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聂九罗捂住耳朵的同时大口吸气:她直觉这声音是白瞳鬼或者枭鬼发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地下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看来即便仍是人形,长久的地底环境还是对他们身体的各方各面完成了微改造。
声潮之后,攻击开始了。
炎拓终于知道为什么林喜柔要把白瞳鬼称为“顶级掠食者”了,它们的速度太快了,进入攻击状态之后,你看到的不是物体,而是一个又一个飞掠的黑影,如风卷烟滚、瞬息不见,简直赶得上影视里的特效——看来之前遭遇的伏击,于它们而言,只是小热身而已。
也不知是谁绷不住,于惊惶间放出了第一枪,继而如同开了闸,刹那间枪声大作,密集的枪声里,鬼魅般的身形或快速闪避,或蹬地飞身、向着烽火台扑掠。
第一轮枪声暂歇,空地上连一个白瞳鬼的尸身都没留下,非但没留下,连视线范围内的白瞳鬼都看不见了。
大头又是惊怒又是茫然:“它们……人呢?”
话音刚落,就有了答案。
烽火台顶部、以及外侧,忽然传来嘈嘈切切的扒拉声,哗啦呼啦,如同成千上万只蝗虫在啃噬庄稼,声浪一拨一拨,撞击人的耳膜。
这又是在干什么?
聂九罗第一个反应过来:“它们在扒房子?”
还真是,很快,顶上就往下漏土了:这个烽火台,本就是挖空了土堆改建的,虽说为了加固,在里头加装了木支架和条石,但那仅仅也只是支撑架而已。
烽火台再破,也是有顶有四壁,人的心理上会有安全感,这万一全扒倒了,岂不是要靠肉身去抵御一切了吗?
大头一声怪叫,不管不顾,枪口一抬,朝着顶上哒哒哒一通胡乱扫射,其它人也是血冲上脑、有样学样,一时间枪声四起、顶上土落如蓬雨。
炎拓心中一紧,大喝:“别开枪!”
邢深一下子反应过来,也跟着喝止,然而群情激愤、枪声杂沓,两人的声音完全被湮没掉了。
混乱中,似乎有条黑影当头砸下,不过很快又在众人的惊呼声里卷了回去。
看起来,白瞳鬼的攻击似乎被强劲的火力给压了回去,第二轮枪声稀稀拉拉停下,烽火台顶和侧面都已经千疮百孔,顶上还出现了好几处破口。
山强张皇说了句:“我没子弹了。”
炎拓心中叹气,这就是他刚刚出声阻止的原因:大家手里都有枪没错,但子弹是纯消耗的啊,哪能经得住这样大肆的狂扫滥射?
经山强这一提醒,其它人也意识到弹药行将耗尽这个问题,恐慌的情绪立时升级。
外头重又鸦雀无声,顿了几秒,有腥稠的血,顺着破口的沿边处滴拉而下。
有人喜道:“打中它们啦!”
大头泼他冷水:“这么密集扫射,撞大运都能撞到一两个。可是撂倒一两个,有个屁用?人家是一拨接一拨的。”
邢深额上微微渗汗:“守住每一个破口,这次别瞎开枪了,近了再扣扳机。它们闪退得那么快,你们刚刚那打法,纯粹是在帮它们折损我们的弹药。”
林喜柔突兀地冷笑了一声。
大头恼怒:“你笑什么?”
林喜柔神色自若:“你们的子弹不多了,再来这么一轮,基本上就得等死。给你们个可行的建议,分头逃吧,四面八方,两两一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逃两组出去,总好过全交代在这儿吧?”
山强攥着膛身火烫的空枪,半边身子一直发颤,他咽了口唾沫,旧话重提:“深哥,要么,对话吧,真的,跟它们交流一下,大家古代的时候是一家子,也许看在祖宗的情分上……”
正说着,门口处传来惶恐的骇叫,枪声再次响起。
原来,守门的两人满心以为暂时休战,心挂两头地听里头人说话,哪知猝不及防间,有个长白眼珠子的脑袋从垒石下窜了上来——是有个白瞳鬼爬到了门外,一直匍匐着不动,然后骤起发难。
这两人哪顶得住这个?明知道刚刚邢深吩咐过要节省子弹也顾不上了,疯狂扣动扳机,恨不得把那个白瞳鬼打成碎肉。
这一放枪,仿佛宣告着第三轮对阵的开始,诡异的声潮里,白瞳鬼的又一拨冲击来了,这一次,来得比上一次还要猛,趾爪刨墙的扒拉声密集如雨,土块尘灰不断塌落,木头撑架发出吱呀的声音,整个烽火台似乎都摇摇欲坠了。
有邢深的吩咐在前,这一次,大家枪都放得比较克制,当然,也有可能是子弹已经所剩无几、且放且珍惜。
突然间,顶上的破口处有只白瞳鬼倒挂而入,一把攥住一个人的头,如拔萝卜般,把他连头带身子拔拽了上去,那人长声惨呼,然而事情起得太突然,众人循声抬头看时,只看到他的双腿在破口处拼命蹬摆,瞬间就不见了,而且,被拔上去之后,他似乎又被甩了出去,因为呼救声远得很快,两秒不到就全没了。
炎拓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把聂九罗拽到了身后,又拉住她的胳膊环在自己腰上。
聂九罗低声说了句:“我还好。”
她不用枪,所以,还没到需要她出手的时候。
山强再也忍不住了,两手狂舞,扯着嗓子大呼:“暂停!暂停!我们谈一下!先谈一下!”
两相遭遇以来,他们确实还不曾向着白瞳鬼喊过话,不知道是出于惊讶还是真的get到了他想对话的意愿,外头的扒拉声暂缓。
山强大喜,先重重咽了口唾沫,向边侧走了两步,眼望高处,似乎这样白瞳鬼就能听得更清楚些:“我们是缠头军后人,缠头军!跟你们是一样的!秦朝!都是秦朝的时候!大家不要斗,有误会的话,说清楚就行了!”
林喜柔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简直是要笑喷。
山强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就在这个时候,边侧的墙轰然破口,烟尘瞬间罩住了山强,山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拖了出去。
大头跟山强处得日子久,见他被擒,开枪就待射,炎拓站得近,一把拨开他枪口:“你射谁?说不定没射中白瞳鬼,反而把山强给打死了。”
和上一个被擒的一样,山强好像也是被抛出去了,呼救声顷刻间变远,然后哑口。
烽火台内外再一次静下来,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最紧:也许,也许下一秒,又要少一个人了。
只有林喜柔还在笑,笑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她说:“你们是sb吗?还交流、谈一下?白瞳鬼最早,是秦朝时的人了,人家不说普通话,也听不懂,说的都是古方言,发音调子都跟现在差了十万八千里,到了地下,又混杂了下头的话,这么多年,发声也不一样了,你们上来就字正腔圆地用普通话去交流?它们根本听不懂,你们交流不了的!别妄想攀什么亲戚、讨什么情分了!”
“即便是我,到了上头,学你们的话,还是老老实实从拼音学起的呢,交流……”
说到这儿,语气一冷:“还不逃吗,等着一个个被拎走吗?”
这话挺有煽动性,有人直接动摇了:“深哥,要么……走吧?”
话是这么说,自己却没迈步子,心里也清楚:得大伙儿蜂拥而出,四散奔逃,才能起到出逃的效果,但凡只自己逃出去,那就是出头的椽子,出去了就被逮了。
有几个人也心动了,纷纷附和:“搏一把吧,能逃出一个是一个啊。”
林喜柔心中掠过一丝得意,她身子慢慢后倚,凑到冯蜜耳边:“待会,趁着她们都逃,我会趁乱推倒土墙——你就被砸进去,懂吗?”
反正土墙也被枪打得摇摇欲坠了,到时候,四散奔逃,白瞳鬼各路去追击,不会注意到这里头还砸埋着一个的。
只要瞒过了白瞳鬼,冯蜜就有机会脱身了。
能保一个是一个,她手上有一尊女娲像化成的泥壤,泥壤在,冯蜜在,基业就可以继续,哪怕现在近乎归零了,仍然可以再起。
出人意料的,邢深说了句:“守住破口,一人盯一个,赶紧的,别大意了!”
又说:“出去了就全完了,白瞳鬼这速度,你们跑得脱?在一起还有希望。”
他是领头的,既然他发了话,余人即便有不满,也只能照办。
炎拓当然可以不听邢深的,但眼前这形势,往外跑也不见得比待在原地强多少,一动不如一静,所以他也选择待着。
不过奇怪的是,山强被掳走之后,白瞳鬼的攻击好像又暂停了,门洞口、瞭望口和破口处一片死寂。
这是在酝酿些什么吗?邢深心中有点不安,他小心翼翼地凑近瞭望口:从这一侧,暂时看不到什么。
又换到大头那个口,还是没异样。
他把注意力集中到听觉上。
不过,也不需要他耗费精力了。
一颗信号弹就近扬上半空,光亮几乎把场子都照亮了,余蓉的呼喝声远远传来:“是邢深吗?我们听到枪声了,撵着声过来的。”
听到余蓉的声音,众人大喜过望,连大头这样跟余蓉不对付的,都长吁了一口气。
同伴来了,能松口气了。
只炎拓心里一沉。
他看向聂九罗,低声说了句:“不知道她是撵着声来的,还是被白瞳鬼给故意放过来的。”
聂九罗点了点头。
怪不得白瞳鬼的攻击忽然就停了,也许,它们发现了余蓉一拨人正在往这边赶,特意等她们过来一起下手。
又或者,对他们的攻击本身就是一个套,利用声响,招引那些散落在外、急于和同伴汇合的缠头军。
枭起青壤 第156节
人齐全了,就好开杀了,余蓉这一来,真不见得是好事。
第132章 17
余蓉这一队也是折损严重,逃离之后把身边的人一拢,除了孙周,只跟出来两个,更糟糕的是,看地图认路的那个没了。
这一下,几个人完全成了没头苍蝇,有心发信号弹联络同伴,又怕引来白瞳鬼,只得听天由命地到处兜转,听到枪声时,简直是大喜过望:虽说枪声意味着目的地有危险,但能汇合同伴,总好过孤立无援。
两相会师,余蓉还以为这头的对战已经结束,心情颇轻松:“你们刚枪声一阵一阵的,是跟那白眼珠子的东西对上了?打退了已经?”
邢深苦笑:“还在附近呢,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来。”
他一边安排新来的人加入防守,一边抓紧时间、尽量择要把事情跟余蓉讲了一遍。
余蓉完全听懵了,她把脑袋挠了又挠,末了问出一句:“那……白瞳鬼抓地枭也就算了,抓我们是为什么啊?”
这问题算是问到点上了,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林喜柔。
林喜柔半垂着头,但也隐约察觉到了这些目光:“别问我,问白瞳鬼去,它们想干什么,我哪能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余蓉懒得纠结这个,她上下打量着烽火台,眉头皱起老高:“这地方……不行吧,这土墙,再撞就倒了。”
而且顶上和边侧都有破口,没什么保障可言,她直觉躲在烽火台里,和身在外头,基本没差别了。
于是忍不住又加一句:“这还不如逃呢。”
邢深叹气:“逃哪去?”
这话提醒了炎拓,他走到林喜柔身前蹲下:“之前我听到你和冯蜜在说话,冯蜜担心出不去,你说出得去,还说要想办法绕去涧水那边,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觉得去了那儿就能安全了?”
林喜柔没想到这话被炎拓听了去,犹豫着没作声,冯蜜低声劝她:“林姨,都这时候了,梁子先摆一边,一起活,总好过一起完蛋吧?”
见林喜柔没反对的意思,冯蜜索性代她说了:“白瞳鬼长居地下,几乎不到上头来,心理上厌弃地上,生理上也不适应,它们现在到这地方,已经是所能上到的极限了——就像人去到极端环境,身体会非常不适应,它们很快就会撤退的。”
“所以,我们起初打算,找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把它们给熬走。”
炎拓听明白了:“涧水那里,就是你们认为稳妥的地方?”
冯蜜:“涧水一带潮气重,水还带地腥味,白瞳鬼的嗅觉在那儿派不上用场,而且……”
话还没说完,那股诡异的声潮又来了。
这大概类似于发动冲锋的前奏吧,邢深心头一紧,喝了句:“都注意了!”
话刚出口,就从自己这一侧的瞭望口处看到了几条迅速逼近的黑影。
其实,不止邢深这一侧,聂九罗从门洞的方向,也看到了。
这一次,没有白眼珠子,来犯的应该是枭鬼:从体型上看,跟人差不多,面目是扭曲过的那种丑陋,最典型的特征是,皮肤看上去如抹油贴蜡,泛重病似的蜡黄,活像是塑造手法低劣的蜡像馆里、假人成了精。
说句实在话,乍一看,比地枭还恐怖点:毕竟地枭长得更像野兽,“恐怖谷”效应没那么大。
只这一转念,这几条枭鬼就到了近前,但它们看上去并不想冲进烽火台:相反的,脚步不停,势头蓄足,向着身前的土墙狠狠开撞。
声潮不歇,烽火台四面都传来骇人的撞响,刹那间,土墙晃晃欲倒,尘土四面弥漫,那架势,宛如屋子里骤起一场小型的沙尘暴。
这可糟了,土尘一起,即便有手电光,看人也只是憧憧的黑影,万一枭鬼趁乱进来、浑水摸鱼可怎么办?
邢深大吼:“开枪!现在就开枪!别让这东西进来!”
枪声四起间,林喜柔大喜,低声吩咐冯蜜:“快,滚到墙边,等着墙倒把你埋了!逃不出去的,只有这个法子了。”
冯蜜一颗心急跳:“林姨,要么还是你吧,我伤比你重,保你的话成功率更高。”
林喜柔一愣,瞬间就明白了冯蜜的意思。
冯蜜腰侧有枪伤,已经影响到正常走动了,而且身上带血腥味,她则不同,她只断了根肋骨,咬牙忍住的话,不会影响步速。
她没有片刻犹豫,说了句“好孩子”之后,敏捷地向着墙根处滚去。
或许真是老天在帮她,几乎和她先后脚,那面土墙轰然倒塌,立时就把林喜柔给埋严实了。
冯蜜长吁了口气,闭上眼睛,心内出奇宁静,耳畔的厮斗于她来说,好像浑无关系。
稳了,只要林姨能脱困,一切又可以从头再来。
下一瞬,她陡然睁眼,尖声大叫:“林姨!林姨被拖走了!”
烽火台内本就军心大乱,人人在尘灰里呛咳,糊得眼睛都睁不开,手指压死扳机,怕误伤了自己人,又怕身侧被当成自己人的其实已经是枭鬼了,被冯蜜这么一搅合,更是心惊胆战,有那承受力差的,几乎已经要瘫倒认命了。
炎拓忽然听到林喜柔被拖走了,头皮狠麻了一下,循声看时,土尘乱飞,也看不出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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