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反听
刘景、刘蟠几人抵达郡府门前,全都下马下车,步行进入,以示恭顺。
当年张湛张子孝担任左冯翊,请假回家,望见县寺大门,立刻下马步行,主簿劝他:“明府君位尊德重,不宜自轻。”
张湛则称:“《礼记》曰:‘下公门,轼轳马。’孔子面对乡党,恂恂如也,我归父母之国,应尽礼节,何谓自轻”
张湛身为两千石郡守,面对县寺,犹然恭顺有加,刘景等人为郡吏,今天又是正旦朝会之日,至郡府门外,万万不敢托大。所有郡吏,无一不是如此。
前往正堂的路上,刘景、刘蟠几乎每走几步,便要停下来与人寒暄,行进速度很慢,相比之下,刘承、刘康就清闲多了。
一路走走停停,终是来到正堂外,此时聚集于此的郡吏足有六七百人,放眼望去,尽是介帻高冠、褒义大褶,极为壮观。
桓阶、桓彝兄弟正与周围的众吏漫谈,见刘景、刘蟠到来,立刻止住话语,招呼二人。
四人互道吉祥之语,桓阶对刘景道:“仲达,你是第一次参加朝会,同僚多有不识,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说罢为他引介身边一位年过三旬,黑面髯须,目光凌厉之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主簿吴巨,桓阶第一个介绍他,也是存了做和事老的心思。
刘景静静打量吴巨,对方不愧是以游侠起家的豪杰,一身湖海之气,形象更接近于武人。
主簿,主计会之簿书也,于君前记事,需替太守拾遗补阙,代之宣读书教、奉送要函、迎接宾客,凡此种种,可谓是太守之腹心,一郡之管家。说实话刘景心里非常怀疑,吴巨一介武夫能不能干好主簿。不过想想吕布也当过丁原的主簿,也就释然了。
吴巨皮笑肉不笑的抱拳:“足下大名,我可是闻之久矣,足下之能,我亦深有体会。”
刘景一脸平静地回道:“能得主簿夸赞,在下颇感荣幸。”
看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吴巨心头升起一团怒火,目光猛然变得狠厉起来,怒道:“我从弟吴先在市中为乱民所杀,皆拜足下所赐。”
刘景冷冷一笑,道:“令族弟闹市杀人,激起民愤被杀,与在下何干何况轻者重之端,小者大之源,是故堤溃蚁孔,气泄针芒。令吴氏长沙大族也,枝叶众多,纵然有一二不孝子弟,亦不足为奇,足下保护枯枝烂叶,岂不知乃是害了整棵树木。”
“此子欺人太甚!”
吴巨气急而笑,听他话中之意,似乎自己不对吴先大义灭亲,就是害了吴氏全族
桓阶眼见两人针锋相对,继续下去势必会发生冲突,赶紧出言道:“仲达,这位是主记……”
刘景随即不再理会吴巨,与桓阶引介的郡中大吏一一见礼。
吴巨心中气急,拂袖而去。
刘蟠面露不屑道:“果然是一介武夫,气量竟如此狭小。”
其话音一落,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诸吏无不左顾右盼,桓阶叹而劝道:“元龙,我等同殿为臣,何必要说这样的话。”
刘蟠不以为然道:“大丈夫行事,何须遮遮掩掩,吴巨因私废公,难道还说不得吗”
桓阶不禁苦笑摇头。
“张君到了……”
诸吏闻言齐齐向后望去,张怿身为临湘令,本该坐镇县寺,接受县吏的拜贺,但他不仅是县宰,还有另一个身份——张羡之子,所以为了二者不发生冲突,他索性停了今年的县吏拜贺。
张怿遥遥望见桓阶、刘蟠等人,径
第九十二章 先贤
刘景站在孙坚的壁画下,凝视良久,与其他人物高冠博带、风度翩翩的文雅形象截然相反,孙坚头裹赤帻,一身戎装,威风凛凛。
虽然仅是一幅壁画,但画师明显画技非同一般,不仅画了孙坚的英武不凡,更画出了其眼神中的坚定、威严、刚毅……
桓彝走到刘景身边,看着孙坚画像,重重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当年边章、韩遂称乱西州,乌程侯以参军事随车骑将军张温西讨贼寇,那时,国贼董卓就屡屡不听调令,桀骜难制,乌程侯提出董卓三条罪状,力劝张温以军法斩之。张温却畏惧董卓威名、军势,而不敢下令。
之后乌程侯来到长沙,总是拉着我和兄长的手说:‘董卓日后必为国家大患。’其后果然如其所言。眼见董卓废立天子,祸乱天下,乌程侯常恨张温昔日不从其言,否则国家何至于此”
刘景听得一阵默然,张温素有功勤名誉,可他和段颎、崔烈一样,都是花钱而登上三公之位,由此声望大跌。董卓为国征战数十载,屈居于此等人之下,心怀不服,稍有怠慢是很正常的事,外界并不视为逆行。
如果张温敢擅杀董卓,不仅军心不服,更会被朝廷下狱治罪,到时候朝廷十有**会将他处死,传首西都,以安抚将士。张温岂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退一万步讲,即便张温发疯,不顾一切杀死董卓,难道就能避免汉室倾覆了吗
刘景暗暗摇头,汉室之败,是长年累月的结果,非一人之责,唯有推倒重建……
观看孙坚画像,不可避免想到其子孙策,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现今应该杀回江东了,只是消息还没有传到长沙。
刘景问桓彝道:“公长,你认识乌程侯长子孙策孙伯符吧”
“你竟然知道孙伯符”桓彝疑道,从刘景口中听到孙策之名,令他颇感惊讶,两人应该没有过什么交集才对。
刘景说道:“曾听孔明提起过,他寄居淮南之时,常闻其名,传闻孙伯符少年有志,杰出通达,十余岁就开始养名,为其父守孝期间结交四方豪杰,江、淮一带的名士、豪杰纷纷前去投奔他,以致深为徐州牧陶谦所忌。守孝结束后,孙伯符投入袁术麾下,带兵出征,屡建奇功,颇有其父乌程侯之风。”
桓彝恍然,说道:“孙伯符曾随乌程侯在长沙居住两年,那时他才十三岁,就已经有了很高的志向,不仅勤习弓马,更能潜心向学,乌程侯对其寄予厚望,常言其未来成就必在他之上。”
刘景颔首,有孙策这样的儿子,确实值得任何人骄傲。
刘景接下来顺着墙壁而行,堂中八百余吏,围观壁画者不在少数,不过他行经之处,诸吏大多会选择避让,刘景一一感谢。
连着越过数幅画像,刘景终于停下脚步,心道:“抗徐这个姓氏倒是颇为少见。”其形象和孙坚一样,皆为武人。读其功绩,他是扬州丹阳郡人,字伯徐,东乡候,桓帝延熹八年为长沙太守,随中郎将度尚平定了桂阳胡兰、朱盖之乱。
桓彝在旁边说道:“仲达可知公孙举、郭窦他们是桓帝年间反贼,于琅琊起兵,自建年号,转战青、兖、徐三州,屡败王师。东乡侯便是以别部司马身份,追随中郎将宗资、段颎平息公孙举、郭窦之乱而封侯。”
刘景点点头,段颎可谓是东汉后期首屈一指的名将,以讨伐羌人的功绩而被世人熟悉,没想到他还在关东打过流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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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墓祭
朝会酒宴正式开始,有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自然就有端着酒杯四处敬酒的,刘景依次向张怿、刘蟠、桓阶、桓彝敬酒,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没过多久,他这边也被众吏团团围住。声势固然不及张怿,却也不下于桓阶、刘蟠,远迈吴巨之流。
严肃、谢良带着市楼诸吏在旁边静静等候,等到人群稍散,才上前向刘景敬酒。
刘景端着酒杯,基本浅尝即止,倒不是他故意端架子,而是因为下午还有家族墓祭活动,这是龙丘刘氏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需要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
事实上不止刘景,在场出身大族的子弟没有一个敢胡乱饮酒的,日中一过,便陆续离席。
返家之际,刘景特意邀请严肃、马周、刘祝三个被他视为亲信的人,去他家中做客。
三人内心深感荣幸,这种事情求都求不来,怎会不答应。
全赖吴巨之“赐”,马周、刘祝皆有马匹代步,严肃无马,被刘景安排与刘承共乘一车。
一行人返回龙丘,刘祝随着车马驰入刘氏坞那斑驳陈旧、历经无数岁月洗礼的门楼,龙丘刘氏一族居地,尽皆呈现于眼前。
刘祝眼中充满了羡慕之色,他也是长沙定王刘发的后代,可惜他这一支后来迁居南阳,已经彻底衰败,沦为贫寒之家,更兼父母早卒,导致自己对祖上一无所知,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马周在马上左顾右盼,对刘祝道:“昔日我听大兄王朝说:‘龙丘刘氏不但是汉室血脉,更是长沙士族之冠冕,出过两位三公,只有此等高门冠族,才能培养出刘君这样的君子。’我初时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今日身处此地,才知所言不假。”
刘祝神情肃然道:“马兄初至刘君族地,需谨慎言行。”
马周不以为然地笑笑。
抵达家门,刘景引三人入厅堂闲谈,继母张氏一早接到通知,领着刘和、刘饶避入后室。
才聊了不一会工夫,蔡升、祝阿便联袂而至,原来他们早就来了,之前一直在刘宗家做客,得知刘景归家,赶忙过来拜见。
祝阿如今的生活相比过去何止强出千百倍,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刘景的功劳,这次登门,他带来了满满一箱子的礼物,全部都是金银玉璧、南海珍玩等贵重之物,价值至少二三十万钱。
刘景只看了一眼,就随手合上箱盖,笑道:“祝兄果然如传言一般慷慨,视钱财若无物,这样隆重之礼,真是令人咋舌。”
祝阿正色道:“同刘君施与的恩惠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在场众人,唯有严肃不知详情,一脸费解之色。
不过刘景无意为其解惑,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久墓祭的时间到了,刘景脱去吏服,换上素色絮棉纩袍,带着弟弟刘和出门。
本来侄儿刘群也应该一同前往,但他前几天受了风寒,身体还没好,此时不宜外出。
刘氏祖坟距离刘氏坞不算近,众刘姓皆乘车前往,家贫无车者,如刘亮一家,往年都是搭乘刘景家的牛车,今年也不例外。邻人无车也不要紧,可向刘宗等大家暂借,刘宗家有牛四百蹄,拉上所有人都绰绰有余。
百余乘车出刘氏坞东门,蜿蜒行于乡路,期间不断有从平乡各地赶来的车辆融入其中,车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
第九十四章 族宴(感谢盟主七月流风帝)
祖、父、兄,三代人的墓地皆由刘景、刘和二人打扫,难免有些捉襟见肘,刘亮父子清理完自家祖墓,便立刻赶过来帮忙。
两人的加入着实帮了刘景大忙,四人通力合作,拔除杂草,擦拭墓碑,将墓地收拾得甚是整洁。之后又是一番祭拜不提。
从山上下来,来自平乡各地的刘姓之人便陆续乘车离去。
刘景拉着刘亮来到严肃面前,为他介绍道:“伯穆,这是我族弟刘亮,明日将前往市楼为吏。”又对刘亮说道:“阿鱼,这是市左史严肃严伯穆,是一位德才兼备的贤能之士,你一定要向尊敬我一样尊敬他。”
刘亮应是,继而向严肃深深一拜:“在下刘亮,见过严君。”
接着刘景扭头看向刘祝,说道:“文绣,我最近事情很多,恐怕一时半会难以返回市楼,我不在的时候,刘亮就交给你了。”
刘亮又是恭恭敬敬一拜。
“刘君只管放心。”刘祝说完,冲刘亮和善的笑了笑:“我也是长沙定王之后,我们是一祖同源,足下和我不必客气。”
刘景点点头,又对蔡升、马周说道:“宏超、子谨,这小子今年十五岁了,想要学剑,你们觉得他如何”
刘亮这大半年来一直跟随其父在市中贩鱼,一听刘景提及“宏超”、“子谨”,立刻便知眼前两人就是市中大名鼎鼎的蔡升蔡宏超、马周马子谨,哪还不知刘景意图,心下不由一阵激动。
蔡升上下打量刘亮一番,说道:“此子手臂极长,手腕超过了胯部,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猨臂’,非常适合练剑。而且此子双目有神,遇人不避,可知是胆大之人,练剑首重胆色,如果无胆,就是天赋再好也没用。”
马周十岁习剑,十五岁都已经开始负剑游侠了,说道:“十五岁学剑有些晚了,不过若是加倍努力,未尝不能练出本事。”
蔡升轻轻颔首,问道:“刘君,令族弟练剑的目的是什么若只是想随便练练,我教他几手亦无不可,若想有所作为,依我之见,还是拜子谨为师更好。”
刘景点点头,他听出了蔡升话中的意思。
刘亮直视竹冠裘衣,潇洒倜傥的蔡升,眼中毫无畏惧之色,问道:“我自然是想练出像蔡君一样的剑术。蔡君为何不愿收我为徒”蔡升剑术冠绝长沙,比马周更强,刘亮更想拜他为师。
蔡升并没有嘲笑刘亮的不自量力,反而很欣赏他的志气,笑道:“非是我不愿收你为徒,以你的年纪,必须加倍努力才能有所成就,而你即将入市井为吏,白日劳形,晚归吏舍,除了休沐日,哪有时间接受我的指导而你拜马子谨为师,则可时刻随其左右学习剑术。若有闲暇,我也可指点你一二。”
刘亮听了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心里便不再纠结,和刘景道:“从兄,我愿拜马君为师。”
刘景笑着问马周道:“子谨,你可愿将刘亮收入门下”
马周爽快地答应:“此小事一桩。文绣也常来我舍中学剑,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事情一了,几人相继提出告辞,因为后面还有族宴,无暇招呼他们,刘景也就没多做挽留。
乘车返回刘氏坞之际,刘景想到一事,对刘亮道:“阿鱼,你如今虽未满弱冠,但即将出仕为吏,与人交往不能无字。”
刘亮父子俱喜,刘亮拜道
第九十五章 别部司马
“此子是能兴吾族的人啊!”
刘邕此话一出口,最尴尬的莫过于刘宗,十二年前,刘邕同样对他说过这番话,可惜他至今也没有什么作为,仍旧只是个混迹于草莽之中的豪侠之流。
豪侠,在龙丘刘氏,特别是显支中,毫无疑问是贬义词。
刘宗如今在族中的“地位”,还比不上其弟刘承,后者拜名士颍容为师,目前任功曹书佐,深受桓阶信任,前途无比光明。
感受到堂中族人的视线齐刷刷转过来,刘宗羞愧得直欲掀袖掩面。刘景敬完酒退下,也忍不住向他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所幸不久之后,刘邕便因为身体不适而提前退席。
刘邕一走,堂中气氛立刻松缓下来,刘宗端着酒杯来到刘景面前,口中埋怨道:“仲达,我今日可是因你受到无妄之灾。”
刘景笑着摇头道:“从兄这是什么话此事与我何干你若是早些出仕,何至于此”
刘宗沉默了片刻,说道:“昨日仲嗣返家之际,桓伯绪曾借仲嗣之口试探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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