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反听
当然这里面也有其他原因,比如其家乃是汝南大族,其父黄浮乃是汝南名士,曾在东海相任上杀死中常侍徐璜侄子、下邳令徐宣,而受到世人的敬重,但监市掾的影响力亦不能忽视。
论市中影响力,别说黄浮之子,就是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与刘景相比呢因此出现数千百姓包围市楼,不让他离开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刘景静静站在窗前,望着楼外密密麻麻的人群,耳闻响彻四野的呼声,心绪起伏不定。
当初他为救刘亮之父,来市中质书,便敏锐的发觉到市井隐藏着巨大的潜力,人才宝货,应有尽有,在几乎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他毅然决然前来市井为吏。如果那时他选择门下或功曹,现在充其量在士民中享有清名,哪有机会博取如此之隆望。
长沙太守张羡和功曹桓阶为何对他忌惮如斯甚至多有退让在长沙,麾下(总计)舟船千丈的商贾、部曲千计的豪强多了,怎么没见他们有所忌惮说到底,还不是忌惮他的名望。
说实话,刘景内心非常排斥主簿一职,因为监市掾属于郡中公职,本质上还是汉吏,而主簿,则完全可以称为太守之臣仆,虽说权力堪比功曹,然而有汉以来,便有“两府高士俗不为主簿”的说法。这里固然是指朝廷中央,实际上州郡更是如此。
刘景既不想当张羡的臣仆,为其拾遗补缺,干“擦屁股”的事,亦自负名望,“耻”于主簿之职,他昨天对族兄刘蟠说:“辞职归家,读书养志,以待明主”可不是玩笑之语,或者故意威胁对方,他是真的有认真考虑过。
反正他三个月后便会前往南阳新野,迎娶未婚妻邓瑗,这一去一返,最少也要四五十天时间,主簿是太守的大管家,缺席一日两日可能没事,长时间缺席肯定不行。与其那时候再辞职,不如干脆现在就辞职归家。
他之所以没这么做,是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张羡刚准备任命他为主簿,他直接甩手不干了,不是等于明着和张羡作对吗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否则以他在长沙今时今日的声望,就算变回白丁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三个月后借着迎亲的机会北上襄阳,刘表只要不是白痴,立刻就会对他百般拉拢,倚为南道主人。
不过投靠刘表并非上策,只有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会考虑。
市井、乃至整个临湘发生的异常,自然引起了郡府的极大关注,很快张羡和桓阶就接到了下面市吏的报告,也包括五官掾刘蟠,以及即将卸任的主簿吴巨等等所有长沙郡府大吏。
郡府正堂,所有人济济一堂,鸦雀无声。在场大多数人都被刚刚得知的消息震撼得不轻,刘景仅仅用了一年时间,就获得了他们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巨大声望,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以后谁还敢轻易与刘景为难都不用刘景动手,
第一百零九章 难题
成绩带着十余名贼曹吏脚步匆匆赶到西市,对着密不透风的人墙,大声喝令其等让开道路,然而却听者寥寥,收效甚微。
此情此景,不禁令成绩心里叫苦不迭,自从亲眼目睹吴先在市中被活活打死,他就再也不敢小觑市中百姓。更何况,他们都是心向刘景之人,他若敢动粗,刘景事后绝对不会轻饶了他。
不能来硬的,那就只能挤进去了。
成绩一咬牙,侧着身子硬生生顶进人群,贼曹吏们忍不住面面相觑,没办法,只能硬起头皮跟上。
成绩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刘景的注意,他在楼上看到成绩及其手下在人群中声嘶力竭,艰难穿行,不觉失笑。
好不容易冲破人群,成绩形象大变,此时的他竹冠歪斜、鬓发散乱、衣服褶皱,看上去非常狼狈,就像遭遇了大风袭击。
他第一时间冲入市楼,稍稍整束一番衣冠,只身来到掾室面见刘景,苦笑说道:“刘君,你这里闹得动静也未免太大了一些,整个郡府上至府君、下至小吏,全都被惊得不轻。”
刘景一边邀成绩入座,一边说道:“我何尝不是被百姓的热枕吓了一跳,以至于困守市楼,难以脱身。”
成绩叹服道:“刘君得民心至此,郡府上下,没有不夸赞刘君的。”
刘景轻笑道:“我也仅仅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市中百姓却视之为恩惠,铭记于心,这怎能不让人感慨呢。”
成绩又恭维了几句,然后抱拳道:“在下是奉府君之命,来接应刘君,可是观外面形势,不将百姓安抚好,恐怕很难离开这里。”
刘景颔首道:“成掾不必担心,一会我会亲自出面安抚百姓。”他之前对百姓的行为不加制止,便是为了造成“轰动”效果,如今他的目的已经圆满达成,没必要再让百姓“闹”下去。
成绩奉承道:“刘君出面,当然能够轻松平息骚动。”
刘景笑了笑,与成绩闲聊起来,等到闭市之时,他登上市楼之顶,夺过市吏手中的鼓棒,亲自击响牛皮大鼓。
见刘景终于肯露面,本来嘈杂不堪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刘景将鼓棒交还给市吏,凭栏而立,面相人群,扬声说道:“在下来市中一年有余,可谓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日松懈,以期上不负府君之托、下不负百姓之望。现今府君任命在下为主簿之职,而诸君依依难舍——这就是对在下最好的褒奖!”
“刘君,勿要弃我等而去!”
有人心中难舍,继续出言挽救,而有人“深明大义”,怒斥道:“主簿,府君之腹心也,常参机要,总领府事,权力堪比功曹,岂是小小监市掾能够相比你难道想要阻止刘君高升吗”
另有人附和道:“刘君之才,可比肩于功曹桓伯绪、五官刘元龙,留于市井,乃大器小用耳,唯有总领府市的主簿之职,才能配得上刘君。”
这两人身穿儒服,一看就是儒生士子之流,见识、口才非同一般,周围百姓都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市左史严伯穆将会接任在下监市掾之位。”刘景继续说道:“严伯穆,乃是我的左膀右臂,因此就算在下离开,市井亦一如从前,绝不会变,这一点诸君尽可放心。”
听到是严肃接替刘景之职,市中百姓稍稍放下心来,他们对于严肃并不陌生,他固然逊刘景远矣,却不失为一个能吏。
“在下去年准备出仕之时,身边之人众口铄金,皆云:‘市井乃是不洁之地,君子应当远离。’在下认为此言大谬,一意前来市井,而今十分庆幸当时坚持己见。……”刘景
第一百一十章 主簿
半晌,张羡才缓缓开口道:“古之成大事者,无不劳于求贤,而逸于任使,故能化清于上,事缉于下。昔日齐桓公五访小臣、秦昭王五跪范雎,皆是如此。仲达隽才杰出,冠于长沙,仆怎敢不倍加珍惜呢仲达既然有婚约在身,到时候只管前去,无论告假多久,仆皆答应。”
张羡每到一处,皆能收揽士民之心,桂阳、零陵、长沙,莫不如此,这笼络人心之能,着实令人称叹。
刘景神色湛泊,再度下拜,口中说道:“孔子有云:‘宽则得众。’府君礼贤下士,竟至于此,在下日后必当不遗余力,效犬马之劳,以报答府君之恩泽。”
张羡忍不住大笑道:“哈哈,此吾心也。”
直到此刻,刘蟠才算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宪章朝右,简核才职,则有桓伯绪;匡政理务,拾遗补阙,则有刘仲达,有此二人,从今以后,府君可以高枕无忧了。”
张羡收拢折扇,笑着摇头道:“元龙,你怎么光说别人,却把自己忘了”
桓阶出言道:“进谏纳忠,春秋祭祀,则有刘元龙。”
几人面面而视,皆大笑出声。
如今时候已经不早,事情既然谈完了,桓阶、刘蟠、刘景三人便不再久留,齐齐向张羡告退。
从“便坐”出来,桓阶提议道:“元龙、仲达,不如去我舍中小酌一杯”
刘景、刘蟠今晚并无应酬,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又找来桓彝,四人聚于桓阶舍中,饮醉乡居之酒,天南地北,畅所欲言。
次日,刘景在平日戴的黑色丝质介帻上,加了一顶一梁进贤冠。
进贤冠,古缁布冠也,文儒者之服也。前高七寸,后高三寸,长八寸。公侯三梁,中二千石以下至博士两梁,自博士以下至小史私学弟子,皆一梁。
他尚未年满二十,本不用加冠,不过主簿职位特殊,乃是府君之簿书,需要戴进贤冠以示郑重。
除了戴进贤冠,刘景的吏服也换了,由灰色变成黑色。
吃过早饭,刘景行好屋舍,下意识瞥向马厩,他新的工作地点和吏舍就隔了一道夯土墙,以后用不着骑马了。
见赤冀扬头蹬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刘景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脸颈,心道:“日后只有休沐出府,才有机会骑马,这还怎么锻炼骑术如此看来主簿真不是久留之地。”
“刘君……”
听到呼唤,刘景回身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戴进贤冠的青年郡吏,此人正是功曹吏李吏,刘景初来郡府就是他领路,或许是因为两人曾有过接触,这次桓阶又派他前来。
刘景微笑道:“许久不见,足下一向可好”两人上次见面时,还是正月郡府朝会,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
李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多谢刘君关心。下吏一介愚人,才能平庸,所幸虽然没有什么长进,亦无差池。”
刘景含笑颔首,跟着他前往门下。
路上,李吏忍不住叹道:“昔日小人目光短浅,曾质疑刘君为何选择去市井这等污浊之地,而刘君对小人说:‘只要肯用心任事,不论身在何处,都能大放光彩。’没想到才一年多时间,刘君就取得了令长沙全郡为之侧目的成绩,而今又被府君任命为主簿,执掌府事,小人心服口服。”
“勉之。”刘景笑着鼓励他道。
门下又称閣下,汉代官府正门一般不轻易开启,官吏日常出入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归来
如今刘景早已不是初出茅庐,他的名望已经大到连太守张羡和功曹桓阶都感到无比忌惮的地步,主簿室诸吏更是仰慕其名、敬畏其威,将他的话当做“圣旨”一般。
如此一来,刘景上得张羡信任、下得诸吏爱戴,在他人眼中政务繁重的主簿之职,他干起来却游刃有余。当然了,这和他大胆放权有很大关系。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他时常要替张羡跑腿,做一些诸如宣读书教、奉送要函、迎接贵客等事。
时间悠悠,转眼就进入了八月,刘景在主簿任上干了一个半月,可以用八个字评价:“锋芒尽敛,中规中矩。”
首先主簿这个职位主要是替张羡拾遗补阙,一个“稳”字压倒一切,以吴巨轻悍的性格,担任主簿时也是老老实实,从来没有过什么波澜。其次,自然是刘景对主簿职位不上心。主簿一开始就没有被他视为长久之计,又何必多操心。
真正让刘景上心的是刘祝,历经近五十日之久,刘祝终于率领船队归来。
六艘船虽然全部安全返回,但其中三艘船身遍布伤痕,显然是途中受到了强盗贼寇的袭击。
“刘君,在下幸不辱命……”
刘祝今年十九,比刘景大一岁,原本容貌颇为出挑,尤其一双丹凤眼,奕奕有神,格外引人注目,而今面部皮肤却是又黑又糙,再也找不到从前俊秀的模样。
刘景紧紧拉住他的手,千言万语,尽数化为一句“辛苦了”。
刘祝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牙齿,说道:“在下原本只是一介小偷,刘君不以在下卑鄙之躯,拔于江湖之中,尽心培养,恩犹再造。古之刺客豫让曾说:‘人以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这亦是在下的心意。刘君将价值百万计的船货交于在下之手,在下就算是死,也要完成刘君之重托。”
刘景用力按了按他的肩,问道:“文绣,快和我说说,你们一路上都遇到了哪些危险”
刘祝娓娓说道:“长沙湘水一段还算平静,只有临近长江的洞庭一带有贼人出没,一入长江,尤其云梦泽一带,贼寇极多,不管是去时还是归时,船队都遭到了贼寇袭击。”
“原来如此。”刘景颔首,并没有太过意外,云梦泽自古以来便是无法之地,盗贼滋炽,无人能治。
昔日楚昭王被吴国所攻,逃亡至云梦泽,《左传》记载:“王寝,盗攻之,以戈击王,王孙繇于以背受之,中肩。”也就是说云梦泽盗匪上来就对楚昭王下杀手,幸好王孙繇于为他挡了一剑。而后楚昭王趁着盗贼抢夺珠宝之际,上岸逃窜。场面之狼狈,不难想象。
刘景问道:“文绣,船上伤亡如何”
刘祝面色凝重地回道:“船队前前后后受到过六次贼寇袭击,击退贼寇十余次,共计战死五人,伤了十八人。”
说实话这个伤亡比刘景预计的要小一些,不过若是仔细想想,也不算少了,六艘船人数全部加在一起,也才不到两百人,伤亡二十余人,超过了一成。
刘景沉吟一声,说道:“文绣,不要吝啬钱财,死者一定要善加抚恤,绝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死不瞑目。”
别看只死了五个人,可抚恤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因为汉代人相信死后灵魂不灭,还会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生活,即“谓死如生”,所以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担忧
“船队遭到数千荆蛮袭击”刘景听得暗暗摇头,王彊这话肯定有所夸大,酃县水域虽说处于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交汇之地,不过酃县可是长沙属县,长沙境内若是有数千荆蛮出没湘水,张羡岂能视而不见早就派兵围剿了。
数千或许不太现实,千八百荆蛮却极有可能,刘景作为执掌长沙府事的主簿,知道酃县这个地方乃是三地交界,历来蛮夷众多、盗贼横行。
过往商贾,全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船货被劫还没什么,大不了赔些钱财,问题是有些荆蛮极为凶恶,很少会留下活口,每年都有不少人船失踪于湘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彊恨恨地道:“刘君,小人和船队在酃县停留一晚,次日就在湘水遭到荆蛮伏击,小人敢肯定,酃县之中必有为荆蛮通风报信者。”
这是肯定的,说不好就是内外勾结。
然而刘景心里气愤,一时间却也拿这些荆蛮没辙,且他这两日就将启程前往南阳新野,迎娶邓瑗,更是无暇他顾。
此番王彊南下交州,原本获利不菲,可惜最后功亏一篑,损失了一艘船货,又折损了超过二十人,这一趟数千里奔波劳苦,赔钱倒是不至于,可也基本算是白折腾了。
虽然遭遇重挫,但刘景早在成立船队之初,心里就已有所准备,这个时代下交州,利润大是大,却完全是将头别在裤腰带上,搏命换来。没道理其他人承担巨大风险,而自己却能一帆风顺。
再者说,他的目的是养船养兵,对钱财不甚在意。
刘景全无半点苛责王彊之意,反而一再安慰。
王彊性情阴郁寡情,也被刘景感动到无以复加,伏拜流涕,并提议要随其北上,将功补过。
刘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有刘祝就够了,王彊这一次南下交州,前前后后总计近八十日之久,又遭遇重挫,应该好好休息一番。而刘祝及其船队则休整了长达一个月,舟船皆已修缮,棹夫业已补齐,可以随时出发。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