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反听
成军之日,刘景特意休沐一天,带着刘亮前往营地参观。
营地设在临湘正南五十里外,此处乃是南方通往临湘的必经之地。
近年随着扬州豫章郡局势的糜烂,很多豫章人携家带口,横穿山脉,来到长沙醴陵一带避祸,身处他乡为了不被欺负,自然就会选择抱团取暖。
醴陵位于临湘以南,距离临湘不过二百余里,卧榻之侧,有这样一股不受控制的流民势力,张羡岂能安心他不仅在醴陵部署了大批兵力,像刘宗、蔡升等新军也被派到南边防备流民。
刘景和刘亮赶到时,发现营地虽然才建成不久,却已经初具规模。
汉时设置营垒,大体分为两种,平原广泽、无险可恃,便立方营,而依山傍水,有险可守,则立月营。月营又叫偃月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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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军法
军营乃是军事重地,没有指令不得擅入,违禁者必得严惩。当年赵卬进入其父赵充国的营军司马中,便被下狱治罪。赵卬、赵充国虽为父子,亦不得擅入,可知军法之森严。
有蔡升、马周、刘修三位营中主将亲自迎接,刘景自然可以畅通无阻,他牵着马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板越过一丈有余宽的壕堑深坑,进入营地之中。
两世为人,他跟军旅唯一点沾边的可能就是军训了,行走在这座古代的简易军营中,刘景倍感新奇,左顾右盼,兴趣盎然。
刘亮同样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过去在家时便纠合童子作为部曲,常以军旅战阵之事为戏,违者以竹竿杖之,众童子莫有敢违抗者。这种行为放在汉代,也算是有些“异才”,他也正是凭借着这一点而被刘景看重,加以培养。
不过让刘亮感到有些失望的是,眼前的军营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放眼望去,一片尘土飞扬的景象,因为时日尚浅,营舍才搭建了十几二十间,主体以竹木为主,显然是就近取材。在营房周围,密密麻麻分布着数以百计的军帐。
仅就整体气势而论,一点也没有军事重地的样子,还不如刘氏坞壮观呢。
不止如此,就是兵卒也让人大失所望,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不管是样式抑或颜色,都没有做到统一。唯一还算过得去的是他们头上全都裹着赤帻,勉强有了兵卒的样子。
其实这一点也是蔡升最不能容忍的地方,他个人素重颜面,喜好美服华冠,如今麾下却穿得破破烂烂、杂乱无章,内心感到十分别扭。
关于兵卒的衣着问题,刘景已经着手解决了,他前几天在临湘市中购入了大量布匹,雇人制作成绛衣、行藤等,想必用不了多久,兵卒们就可以换上一身崭新的行头。
很快,刘景和刘亮就发现五六个被并排绑在树桩上的士卒,刘景见他们浑身鲜血淋漓,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大为触动,不禁扭头问刘修、蔡升、马周道:“他们这是犯了什么罪”
蔡升、马周二人闻言面上皆露出不忍之色。
刘修神情严肃地回答道:“嚣灌、夜行。”刘景不通军事,刘修怕他听不懂,又解释道:“嚣灌即喧哗,乃是军中之大禁。”
刘景轻轻皱起眉头,这到底是五六条鲜活的生命,仅仅因为一点“小事”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心道:“自古慈不掌兵,义不掌财,真是半点不假!”
刘修看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道:“《尉缭子》有云:‘古之善用兵者,能杀其半者威加海内,杀十三者力加诸侯,杀十一者令行士卒。’《孙子兵法》云:‘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尤其立营初始,士卒昔日散漫惯了,必须施以严法,否则不足御众。”
事实上刘修本身并不是一个喜欢用残酷军法御下的人,但是没办法,他是一个身有残疾的人,如果不能在一开始就确立自己不容侵犯的威严,这个兵根本就没法带下去。
因此,这几名犯法的士卒只能自认倒霉,被刘修杀鸡儆猴,用来震慑军心。
“从兄说得有道理。”刘景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刘修完全是依照军法行事,并没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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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八阵
午后,干了一天重活,正在营舍帐中休息的士卒听到急鼓声,立刻条件反射般跳起来,快速整理一番衣巾,操起武器便向外跑去。
刘景跟随刘修、蔡升、马周站上土木搭建的台上,望着士卒源源不断汇聚而来,很快便组成齐整的方阵。
这个方阵是由九个百人小方阵组成,前军分为左、中、右三个方阵、中军和后军同样是左、中、右三个方阵,这便是汉军步兵最常列的“八阵”。
至于为什么九个方阵称为“八阵”,则是因为中军中间那个方阵,乃是主帅身居之地,不算在内,后世称为“九宫八卦阵”,可能更为形象一些。
仔细看小方阵,可以看出五人为伍,两伍并立,即横队为十人,纵深十排,合计百人。小方阵的前方,单独站立两人,一者手持小旗、一者手持鼗鼓。鼗鼓类似于拨浪鼓,用以整肃行伍。(百人将)屯长、队长则位居方阵之后压阵。
虽然仅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可从兄刘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士卒练得“有模有样”,已是颇为不凡。
刘景心中对刘修唯有“佩服”二字,他穿越一年来,并不是只读经书、史籍,孙、吴兵法他也没少看,不仅看了,为了加深理解,还曾亲手书写,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依然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比刘修差远了。
想要摆脱“纸上谈兵”,唯一的办法就是深入军伍,可惜他恰恰做不到这一点,甚至都无法常来这里,免得引起张羡的猜忌与警惕。
不过有刘修、蔡升、马周三人供他驱使,他足可放心。
观完士卒列陈,时候已经不早,刘景准备离开,刘修、蔡升、马周三人一路将他送至军营门外。
临别之前,刘景拉着蔡升的手,说道:“宏超,想必用不了多久,绛衣、行藤、鞋履等衣装便会送来。”
“太好了!”蔡升闻言喜出望外道:“士卒衣色杂乱,如同乌合之众一般,若是统一换装绛衣,士气必将大振。”
刘修不由一阵感慨,长沙诸兵,并非都有统一着装,在这方面,刘景真是舍得下本钱。他至今都想不明白,刘景为什么要花费重金养这么一支营兵,这不是替长沙太守张羡养兵吗于他本人有何益不过刘景乃是非常之人,自己看不透他的打算也正常。
刘景豪气云干道:“宏超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要求只管说来。”
蔡升和马周相视一眼,二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蔡升道:“刘君,你就算不说,我也要提,军中不可一日无酒啊。”
汉代军中并不禁酒,但士卒全都是穷苦之人,想要喝上一顿酒也是非常不易,一般多发生于劳军犒赏之时。当然,将领不在此列。
刘景看看蔡升,又看看马周,面色渐渐严肃,说道:“酒,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宏超、子谨,你们现在已是掌管数百千人的军中将领,不比从前游侠之时,饮酒须有节制,万万不能再贪杯。尤其是子谨,你平日嗜酒如命,常常大醉不醒,更需节制。”
马周被刘景说得满脸通红,只见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刘君教训的是,我亦知如今身上之责,日后必定少饮酒。”
刘景岂肯轻易相信马周这个“酒鬼”做出的保证,扭头对刘修道:“从兄,你要替我牢牢看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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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调离
刘景将六艘舟船交给王彊,并不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在其身边安插了包括刘亮父亲在内的三名刘氏族人,作为自己的耳目。王彊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心里直叹刘景器量大得惊人,换成是他,根本就不会将船队的指挥权交给外人。
相比于王彊,刘景对刘祝无疑更加放心,只是象征性的派了一个刘氏族人,不过他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缺乏经验,刘景特意花高价雇佣了几名老行船,在他身边辅佐。
王彊往交州的船上,装载的是陶器、漆器、青铜器、布匹、绢缯……刘祝往襄阳的船上,装载的是粮食、皮货、药材及珠玑、玳瑁、翡翠等南海珍玩。
两人率领的十二艘大船,载重在五百石至七八百石之间,直到六月中旬,才堪堪装满仓位,舟船离港之日,刘景亲自前往北津,送别船队。
王彊、刘祝走后,刘景以为自己可以清闲一阵子,然而当天傍晚刚回到吏舍,一身高冠广袖的刘蟠就找上门来。
看着神情严肃,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虑的刘蟠,刘景一边将他请进舍中,一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兄为何面有不豫之色”
刘蟠落座后双眼死死盯着刘景,半晌才叹道:“仲达,你到底意欲何为”
刘景眼眸流光,失笑道:“从兄这话颇让人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我意欲何为”
刘蟠并不是一个拐弯抹角之人,直截了当地质问道:“今年以来,你犯下了多少逾矩之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么”
“果然还是引起了张羡的关注。”刘景心里暗叹一声,说实话这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张羡除非瞎了才会对他诸多动作视而不见。面色如常道:“从兄此来想必不是自己的意思,是代府君而来”
刘蟠点头承认,说道:“仲达,府君准备将你调离市井。”
刘景立刻面露“不悦”道:“我自认所作所为并没有逾矩的地方,府君居然怀疑我真是让人大失所望。《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既然府君不信任我,我何不辞职归家,读书养志,以待明主!”
刘蟠又好气又好笑,刘景这话颇有些诛心了,何谓辞职归家,以待明主这话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说张羡不是明主了
刘蟠责道:“仲达,你也不要觉得有何委屈,你私购大舰,插手军伍,难道不是事实”
刘景眉毛一挑,坚决不承认指控,出言反驳道:“我购大船,乃是为了贩货南北,至于插手军伍,更是无从谈起,我去军营,乃是访友。府君到底是听了谁的挑拨,才会如此疑心于我”
刘蟠苦笑道:“仲达,你我乃是兄弟,这些虚假之言就不要和我说了。府君虽将你调离市井,却许以主簿高位。”
刘景心中大感意外,问道:“那吴巨呢”
刘蟠回道:“吴巨近日就会被府君拜为罗县县令,并领长沙北部都尉。”
刘景朗笑道:“府君为了安置我,真是煞费苦心了。”
他曾经以不愿侍候“笔砚间”为由,拒绝了张羡许以的门下五吏之一的主记之位,而主簿也有掌管文书之责,权力却比主记大多了,相当于太守的大管家,足以和功曹并驾齐驱。
而今张羡为了安置他,竟然将吴巨外放,腾出主簿之位。
刘蟠摇了摇头,如实相告道:“这是桓伯绪的建议。”
“桓阶”刘景颔首,他和桓阶关系不错,和其弟桓彝更是莫逆之交,不过桓阶毫无疑问是站在张羡一边的,他们之间这点交情不足以改变他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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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轰动
刘景将严肃扶起来,说道:“将市井交给你,我十分放心,只是有一点,我在市中实施的政策,绝不可妄动。”
严肃正色道:“这一点请刘君放心,在下自知才疏学浅,与刘君相比,直如愚人一般,绝不会妄动刘君政策,唯萧规曹随而已。”
刘景点点头,另外他几乎全部收入都来自于市井,自己日后虽然是位高权厚的主簿,但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他需要严肃这个新任监市掾为他的产业保驾护航。这事无需明言,以严肃的聪明才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刘景扭头望向谢良,他的脸上,此时写满了失落,短短一年间,他亲眼目睹刘景、严肃加入市楼,并后来居上,坐上他梦寐以求的监市掾宝座,他心里不感到失落才怪。
“谢史、谢史……”
刘景连唤数声,谢良才回过神来,他茫然失落的看着刘景,哑声道:“刘君有何吩咐”
刘景暗暗摇头,就他这表现,估计日后市门卒出身的王朝都有可能先他一步上位。口中却道:“谢史,你日后好好辅佐伯穆,伯穆之后,你必有机会登上监市掾之位。”
谢良闻言精神不由为之一震,这还是首次有人向他做出“保证”,尤其这个人还是名冠长沙的刘景,简直把他的话当成至理,抱拳道:“小人日后定会尽心竭力辅佐严君。”
“他倒是适应快,这就称上严君了。”
刘景笑着鼓励他道:“努力。”而后又问二人道:“伯穆、谢史,你们认为谁最适合接任市左史”
相比于犹犹豫豫的谢良,严肃毫不犹豫推荐一人:“刘君,在下认为市吏王朝为人勤恳,颇有能力,可为市左史。”
刘景轻轻颔首,又问谢良道:“谢史以为王朝如何”
“小人也认为王朝是最适合的人选。”严肃这个新任监市掾都已经开口了,谢良哪敢和他唱反调,这时候当然是坚决附和。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刘景直接拍板定下,新任市左史为王朝。
自从去年将严肃招入市楼,除非遇到大事,否则刘景基本不再管事,市中一应事务全部交由严肃、谢良二人处理。毫不夸张的说,他们比刘景更熟悉市中工作,他没有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又和两人聊了一会,便让他们退下了。
接下来刘景又招王朝进来,当面勉励一番。之后是族弟刘亮,门下不比市楼,就在张羡眼皮底下,并且周围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如果他刚一上任就任人唯亲,安插族弟,必惹非议。因此只能暂时将刘亮留在市楼,等过一段时间再想办法安置他。
刘亮纵然心里不太情愿,却也知道无法改变。
中午的时候,刘景带着刘亮来到陶观的胡饼摊前,他不是来买饼,而是专门来和陶观告别的。因为醉乡居有自己的厨人,他午饭基本就不在外面吃了。
不过刘景虽然不再吃陶观的胡饼,却常来饼摊找他聊天。
陶观真的、真的是一个非常有才的人,智商、情商双高,以刘景心中对人才的划分,他能够和桓彝、严肃处于一个档次,逊于桓阶、杜袭、刘瑍。
当然,这只是他的个人看法。如果按照历史本来发展,桓彝无疑会取得较高成就,而严肃八成会泯灭于众人,至于陶观,就更是如草芥一般微不足道。
倘若陶观是一个正常人,哪怕只有六尺渺小之躯,他也愿意将他招入麾下,使他有机
第一百零八章 名望
“刘君……”
“刘君……”
“刘君……”
数千人擦肩接踵,层层叠叠围聚在市楼外,竞相高呼,不惟市井,便是整个临湘城郭,也都听得真真切切。
由于市井乃是四方百姓汇聚之所,影响力可以轻易辐射全郡,昔日汝南名士黄浮之子,担任汝南(监)都市掾时,“犯法当死,一郡尽为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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