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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反听

    赖慈秀外慧中,没有令夫家难堪,没过多久便遣回三人,身边仅留下一个丫鬟听用。

    去年那名丫鬟患病去世,自此之后,赖慈身边再无可用之人,她不得不开始尝试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不用、不用……”刘景连连摇头,嫂子的好意他心领了,他又不是没手没脚,哪肯麻烦对方。

    见刘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赖慈只好息了心思,嘱咐季叔好好休息,而后离开。

    送走赖慈,刘景躺回床榻,头刚沾到枕头上便沉沉睡去。

    …………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景渐渐适应了高强度的劳作生活,每天日出出发,下地务农,直到日落返回。

    晚上,他执笔抄写《诗经》,俗话说:“眼看千遍,不如手写一遍。”既读了诗文,又练了书法,可谓是一举两得。

    家中伙食也因为族兄刘宗赠送的一头鹿而有所改善,之前每日顿顿米饭蔬食,吃得诸子苦不堪言,如今终于能吃到肉了。

    种稻最上等的农时是三月份,四月上旬只能算中等农时,四月下旬则属于下等农时。

    宋良故意隐瞒病情,着实耽误了不少时间,家里田地错过了最佳种稻时机,刘景几人每天起早贪黑,争分夺秒,拼了命追赶进度,总算赶在四月月中前完工,倘若拖到四月下旬,必定会影响收成。

    随着家里土地全部耕完,刘景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后面浸种、插秧、薅草、灌溉等等虽说同样不轻松,但时间却不再紧迫,只要按部就班做就行了。

    他若是想轻松一些,完全可以像其他族人,或大户监奴那样,躲到树下,指挥佣客干活。

    只是他“躬耕养客”之名刚刚在乡里九族之间散播开来,若是贪图安逸,势必会对他的名声造成影响,他自然不会因小失大。

    不过他每天确实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聊天、发呆、打盹等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还不如借机多看一些书。后面的日子里,刘景每每携带书籍出门,闲暇之时,就到树下休息,读着儒家经典,悠哉悠哉,好不惬意。

    没过多久,乡里便流传刘景“带经耕锄,好学不辍”,私下谈论起他,都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有更加远大的前程,实在不该委身农事,浪费光阴。

    由此,刘景名声越来越大。最直观的感受是,每天往返于田间,不管是刘氏族人,亦或监奴僮客,见到他无不施礼,尊敬有加。

    汉代对有德行的人异常敬重,就算是恶如强盗流寇,也不敢轻易伤害有德行的人,认为是不义之举,会受到天谴。

    这天太阳落山之际,刘景坐着牛车归来,途径邻居刘亮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哭声。

    刘景虽然惊讶,但也没多想,回到家刚刚洗去一身泥土,刘亮就前来拜见,他一双眼睛明显哭过,又红又肿,十分狼狈,哪还有半点率领诸童奔走时的指挥若定、意气风发。

    刘景问道:“阿鱼,我适才在你家门外听到哭声,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被族兄听到自己大哭,让刘亮有些难为情,可一想到父亲之事,立刻悲从心来,忍不住垂泪道:“从兄,我阿父被贼曹抓走了,他们说我阿父杀人。”

    “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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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质书救邻
    “大兄帮不上忙,但此事说容易也容易,成绩为人贪鄙,好植财货,只要满足他的胃口,让他放人并非难事。”

    说到这里,刘宗面上难掩对成绩的厌恶之情。

    他在长沙声威赫赫,成绩不敢得罪他,可门下之人若犯到他手里,却是难以幸免,非要花费重金才能将人赎出,否则就算不死也要脱几层皮,这几年成绩没少让他破费,偏偏又发作不得。

    刘景一直悬着的心立时放下了大半,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刘宗沉吟一声道:“这样吧,我明日一早纠合宗人,凑个两万钱,先把人赎出来。”

    他之所以没大包大揽,是因为如今正值初夏,正是旧粮已尽、新粮未出之时,谁家不是勒紧腰带过日子每年这个时候登门向他借钱的人,多到以他的大家大业,都不免有些捉襟见肘。

    刘景心里慢慢形成一个想法,仔细思虑片刻后,开口道:“还是不要麻烦大家了,两万钱,我来想办法。”

    “两万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不怪刘宗心存疑虑,刘景家田产不过二百余亩,去掉吃穿用度,一年到头最多剩个两万钱。这还是拜“世道不宁,粮价暴增”所赐,否则收入只怕更低。

    再说,刘景的那个继母,不是他在背后非议妇人,刘远死时,若非是他和刘蟠共同出了一笔钱,刘远就要被她草草下葬了,其生性薄凉至此。他怀疑就算刘景本人被抓捕入狱,她都未必肯拿两万钱出来,更别说邻居了。

    刘景没有具体解释,说道:“明日,最迟后日,我就会把钱凑齐,只是此事我不方便出面,到时希望由从兄出面,将人救出。”

    “好。”刘宗一口答应下来。成绩实乃厚颜无耻之徒,刘景年纪轻轻未必能够应对得了,还是自己亲自出马稳妥一些。

    “从兄,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该说的都说了,刘景当即提出告辞。

    刘宗也知道事有缓急,没有多做挽留,一直送到门口,望着刘景渐渐远去的身影,神情若有所思。

    刘景从刘宗家中出来时,夜幕已经降临,四周一片昏暗,灯火寥寥。

    刘亮捕鱼织履之家,勉强糊口而已,家中向来少油,今晚为等刘景消息,却是破例点起油灯,母子相对而坐,六神无主,涕泣不止。

    面对刘亮母子投来的殷切目光,刘景没有做出任何保证,也没有提及钱的事情,只说族兄刘宗答应帮忙,不出意外明后天就会有结果,让他们不要着急,安心等待消息。

    刘亮母子闻言稍稍止住悲伤,刘宗是龙丘刘氏屈指可数的大人物,她们平日根本接触不到,他既然答应了帮忙,肯定有几分把握。

    在刘亮母子千恩万谢下,刘景起身离去。

    回到家,他当先来到东厢房,扣响虚掩的房门。

    屋里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不久门被打开,露出赖慈苍白秀丽的容颜,昏黄柔和的灯光下,更添了一份朦胧之美。

    刘景心中有事,无暇欣赏嫂子的美,问道:“嫂子,虎头睡了吧,有没有吵到他”

    赖慈摇了摇头,眼眸幽静的看着刘景,等待季叔说明来意。

    刘景直接开门见山道:“有一件急事,我自己难以决断,需要和嫂子、母亲大人一起商量。”

    “好。”赖慈微微颔首,从房间出来,反身将门掩好,随刘景一起去见张氏。

    刘景、赖慈联袂而来,令张氏很是意外,坐在明亮的堂前,出言问道:“有什么事”

    刘景不疾不徐的把事情始末简明说了一遍,由于事不关己,加上又是邻居,对于刘亮父亲的遭遇,张氏不乏同情之心。

    可是当刘景说道请求族兄刘伯嗣帮忙,并自筹两万贿金,张氏立刻变了颜色,右手狠狠一拍几案,厉声道:“人命关天的大事,岂同儿戏谁允你擅自做主!”声音之大,嗓门之高,好似要把房屋掀翻。

    刘和、刘饶小兄妹躲在屏风后面瑟瑟发抖,吓得连头都不敢露。

    张氏心头怒火气盛,又急语道:“别说两万钱,家里就是两千钱也没有!既然你夸下了海口,你就自己想办法解决!”

    “仲达,此事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赖慈详雅的端坐在旁,柔声问道。自季叔返家以来,观其言行,屡屡有惊人之举,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不瞒母亲大人、嫂子,我欲以书质两万钱,作为贿金。”刘景平静道出自己



第十三章 张羡
    翌日清晨,刘景早早醒来,沿着刘氏坞的坞壁慢跑,自从代替宋良耕种,他就再也没跑过步了,倒是剑术从未落下。

    一口气跑了十圈,依旧面不红气不喘,显然这段时间勤于农事令他体力大增。而后又练了半个时辰剑术,才洗漱更衣。

    今日他着装大变,不再是近来固定的短褐穷裤打扮,其内穿了一件白色精麻里衣,外面身着一件茶色素娟丝织绵袍,上面绘有繁复的几何图案,腰系素带,下着黄棕色长裤,白素袜、细麻履。

    乌黑浓密的长发以木簪束起,幪以细绢缣巾,腰佩四尺长剑,加之修长的身姿,俊朗的五官,纵然比之前黑了不少,可精神充实,身体健朗,已经彻底褪去稚嫩,有了几分男子气概。

    “阿兄……”刘和、刘饶悄然来到刘景身边,一脸媚笑。

    刘景忍住笑,明知故问道:“咦,你们今日怎么起得如此早”

    刘和、刘饶互相推来推去,最后还是由做兄长的刘和开口求道:“阿兄,你今日不是要去临湘城么,带上我们行不行”

    刘景笑着揉了揉二人细软的头发,说道:“我当然愿意带上你们,但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你们要说服母亲大人才行。”

    刘和、刘饶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刘饶娇声道;“阿母不会答应。要不,阿兄你帮我们求求情”

    “我可说服不了母亲。”刘景想也没想当场拒绝。张氏对他有一肚子怨气,此时正应该离得远远的,岂能自讨没趣。

    “那我和阿离悄悄上车如何”刘和不甘心就此放弃,想出一个馊主意。可是一想到这样做的后果,便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张氏虽然性情严酷,可对自己的子女却不乏温情,最后她做出让步,同意刘和跟着刘景去临湘城,而刘饶则被留在家里。

    望着牛车慢慢驶离,刘饶哭得梨花带雨,比起怀中五岁的侄儿虎头亦不遑多让。

    宋谷驾着牛车驶出刘氏坞,径直向西而行。牛车行走徐缓,速度方面远远不及马车,然而慢也有慢的好处,它比马车平稳,乘坐起来较为舒适,因此越来越受到上层人士青睐。

    章帝(公元75年—88年)时,官吏乘牛车还被认为“仪序失中,有损国典。”时至今日,从天子到庶人,皆乘牛车,率以为常。

    牛车大体分为三种形制,分别是露车、犊车、通幰车,露车顾名思义,上无遮盖,四周无帷裳,装饰最为简陋。车上有棚,四周无幰者称犊车,有幰者称通幰车。

    刘景、刘和兄弟所乘之车便是一辆有棚有厢的犊车。

    刘和平日很少有机会远离刘氏坞,他趴在车窗前,把头探出车外,左右观望,每次遇到熟人,都招手呼叫,乐此不疲。

    刘景笑着摇了摇头,稍稍叮嘱一下便不再理会他,专心收拾堆满大半个车厢的竹简、帛书、纸张。

    牛车行速固然缓慢,但刘氏坞距离临湘城本就不远,不到一个时辰,已能远远看到长沙郡城临湘的郭墙。

    汉代县城以上者,大多有城有郭,《孟子》有云:“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管子》有云:“内之为城,城外为之郭。”

    简而言之,城就是指内城,郭则是指外城。《吴越春秋》说得非常明白:“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居民。”城是统治者居住的地方,郭是百姓生活的地方。

    以长沙郡城临湘为例,长沙太守及家眷,诸曹官署、吏舍、粮仓、监狱等皆处于城内,而十数万民众则居于郭中。

    如今长沙郡城临湘的内城是战国时期楚国修建,城高数丈,周回数里。汉世以来,长沙郡汉民人口急剧增长,期间为免于荆蛮袭扰,长沙郡府依照地势,在外围修了一道郭墙,周回达十数里,雄踞湘水之畔,是荆南地区当之无愧的第一雄城。

    长沙郡城临湘作为荆南地区的军事要地,身负震慑荆南蛮夷的重任,防御体系十分完备,不仅城郭易守难攻,更兼有两座卫城,与临湘成犄角之势。

    一在湘水西岸,三汊矶一带,名为三石戍城,始建于西汉初期。

    一在湘水东岸,位于郡城西北,名为北津城,始建于西汉后期。

    目下正值巳时,进城的人非常多,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甚是喧嚣。

    刘和又准备伸头到外面看热闹,这次刘景



第十四章 市井
    西市位于临湘城郭正西方,牛车进入东郭门,沿着路沟而行,横穿大半个临湘城,便可遥见一道大门,其上以隶书题记“东市门”三字,两侧建有墙垣。

    市门左右两边,各立着一名市门卒,二人皆头戴黑色牛心帻,着右衽短衣,手执蒙皮木盾和环首铁刀,看上去颇有威慑力。

    此刻市中人流正处于高峰期,牛车前后左右都是人,行进速度很慢。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骚动,刘景钻出车厢,看向后方,只见一队黑衣人手持长戟拱卫一辆华丽马车,于人群中波开浪裂,强行清出一条道路,行人有闪避不及者,被撞得人仰马翻,弄得一身泥泞,更有小儿受到惊吓,嚎啕大哭,引得持戟之人哈哈大笑。

    有人心中不忿,怒声喝问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临湘生事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旁边有认识来人的,小声提醒道:“是区元伯……“

    质问者一听“区元伯”之名,登时闭上嘴巴,不敢再言。

    区元伯名雄,是长沙地方首屈一指的豪杰人物,足以和刘伯嗣相提并论,其身形渺小,皮肤黝黑,勇武过人,据传区氏最早出自于欧阳氏,祖上有越人血统,也有说他们是荆蛮的后代。

    总而言之,长沙区氏并没有一个显赫的祖先,而一个家族想要兴起,不外文武二途,长沙区氏便是以军功起家。

    荆南地区在中原人眼中,就已经够偏僻了,南边的交州更是被视为瘴气弥漫、蛮夷遍野的不毛之地,人们宁愿隐居山林,也不愿去那里做官。

    区氏反其道而行之,以交州为根基,出任武官,掌握兵权,百年苦心经营下,终令家族崛起于长沙。

    如今,长沙区氏逐渐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拥有良田数万亩,婢女僮客两千人,连长沙太守张羡都不敢等闲视之。

    不过区氏固然强盛,却因为缺少文化,行事粗野,历来不为长沙士族所重。特别是八年前,区星暴起作乱,纠合万余人攻围城邑,剽掠乡里,给长沙各地造成了极大损害,长沙士民深恶区氏,每每念起,无不咬牙切齿。

    可惜区氏树大根深,难以动摇,此后依旧我行我素,毫无收敛,观今日区雄所作所为,便可知一二。

    刘景暗暗摇头,不说其他,汉法:“私作铠一领、角弩力七石以上一张,戟十枚以上皆弃市。”区雄护卫持戟已经超过十支,招摇过市,侵犯百姓,为何郡府视而不见

    刘景心有所感,目光瞥向不远的市门卒,他年纪在二十上下,身量颇高,和刘景不相上下,密发浓眉,目光锐利,此刻正横眉竖眼瞪着区雄一行人。

    为区雄前驱的几名持戟士,同样注意到了这名市门卒的异常,其中一人从旁经过,故意用长戟撞击对方手中盾牌,张口便骂:“死卒,敢瞪乃公,瞎了你的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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