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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宝音闻言微怔,一动不动。
不会要命,其实不是什么好事,落在赵胤之手,不死也要脱层皮。
宝音摁了摁沉痛的额头,长长一叹。
“皇帝未醒,太子还小。这江山社稷,我一个女子说什么也算不得数。阿胤,此事就由你作主吧。”
赵胤目光一动,压下那略微的意外。
“是!谨遵长公主之令!”
宝音心脏微微一抽。
明明她眼下就是无可奈何,被赵胤换了个说辞,就成了她的命令。
这人,心思当真奸猾,与阿拾,倒也是半斤八两。
只可惜,阿拾……不在了。否则二人举案齐眉,也是一桩美谈。
宝音心里微微疼痛,无声地叹息一声,又问了问当夜的事情。
她看赵胤身上的伤处不少,原还有些担心,在听说“软猬甲”的功效后,脸上的震惊不亚于当时得知此事的赵焕。
她记得母亲说过,那是稀世之珍,当世唯一,绝无仅有的好东西。
宝音也同赵焕一样,想不通父皇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东西送给赵胤,而不是赵炔和赵焕中的一个。
“阿胤……”
宝音语气迟疑,目光闪烁不定。
“有句话,在我心里憋了许久,一直觉得不方便说。可事到如今,好似也没有什么忌讳了……”
赵胤平静地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不催促也不急切,这让宝音觉得接下去的话,尤为艰难。
“你有没有觉得,父皇待你的好,有些反常?”
赵胤面不改色,“得先帝爱惜,是无乩之幸。寻常人的反常,对先帝而言,皆是正常。”
寻常人,不寻常的先帝。先帝的想法自然与普通人不同。若是谁都如先帝一般想法,那不是人人都如他一般睿智英明了?
宝音明知道这个解释很牵强,可是,又找不到别的理由来反驳。
她迟疑片刻,看着赵胤精致俊朗的五官,默默点了点头,不再提这事,换了个话题。
“我们在霄南山已经寻找了三天。阿胤,接下去,你是怎么打算的?”
霄南山幅员百里,黄泉谷险象环生,实在找不到人,总是需要一个结果,他们不可能无休无止地找下去,总有还朝的一天……
宝音很想安慰赵胤几句,可是他的表情太过平静,以至她那些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从侧面去提点他。
赵胤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眸子微凉。
“等我好一些,再去黄泉谷找人。”
宝音蹙起眉头,刚想说话阻止,就见赵胤抬手摸向了床边的大黑,语气低沉下来。
“不亲自去看看,我不会死心。”
三天下来,大多数人都已经死心了。
包括一开始同他一样不相信时雍会出事的乌婵,还有一直守在三生崖上的陈岚。
宝音还在庆寿寺和赵胤说话,崖上就传了消息下来。
“通宁公主晕倒了。”
宝音心里的那根弦,猛地收紧,连忙告辞离去。
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赵胤看着床边的大黑,将手垂下去。大黑懂事地直起头来,舔了舔他的手指。
“大黑。”赵胤幽幽地道:“你好些了吗?”
大黑呜呜两声,像是回应。
“还痛是吗?”赵胤心疼地抚摸它,“很快,我们就会好起来。”
大黑嘴筒子拱他掌心,没有出声。
赵胤侧过脸来,“你敢去吗?黄泉谷。”
大黑突然挣扎着爬起来,将两只前蹄搭在他的床边,低头舔他的手,仿佛在诉说它的勇气和寻找时雍的坚毅。
赵胤目光微垂。
“这世间,唯你我,最是明白,不能失去。”
在这一场风雨飘摇的浩劫里,有人惊慌失措,有人恐惧痛哭,有人四处奔跑,有人辗转反侧,唯有这一人一狗,无须共同语言,却誓守着一个共同的理念——不问流年几许,一定要找到时雍。有她,才有他们的盛世人间。
这日下午,赵胤就得到消息,宝音长公主带通宁公主回京了。
谁也没有想到,时雍三生崖上这一跳,会变成一个触动陈岚的契机。
回到京师后,从昏迷中醒来的陈岚,没有再吵着去找阿拾,而是临夜进宫见驾,身上就带了一副银针。





锦衣玉令 第542章 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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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刚刚睁开眼睛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缩紧了心脏,一时间,还以为到了阎王殿。
这是一个古怪的山洞,阴冷潮湿,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在幽幽的闪烁。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几具不完整的尸体,死状极是残忍,有的尸身砸在尖石上,直接被石尖刺穿身体,有的身上铁箭还没有拔下,深深嵌入内腑,流淌的鲜血在地上蜿蜒如同小溪……
空气里散发着难闻的怪味!
诡异的是,每一具尸体的额头上都盖着一张黄符纸,仿佛在镇压恶鬼。
这是幽冥桥,还是黄泉路?
时雍的下意识地想到那些鬼故事,脑子在短暂的茫然后,隐隐作痛。
“有人吗?有人在吗?”她张开嘴,用了很大的力气。
可是,她以为的大吼声,微弱得像刚出壳的小鸡仔,几不可闻。
她的嗓子完全哑了,身子也从最初的麻木变得疼痛起来。
时雍想坐起来,可是手脚根本就动弹不得,低头一看,她整个人被白布紧束着,仿佛一个活着的木乃伊,样子十分可笑。
难不成是她过往作孽太多,去阎王殿报到还有缚手缚脚这道手续?
“岂有此理!”
时雍大口呼吸着骂了一句,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暗光处动了动,冷冰冰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听上去沙哑不堪,分不出男女,如地狱厉鬼前来索命。
“醒了?”
时雍心里一惊,拼命扭转过头,想看清声音来源。
可惜,身上的白布将她绑得严严实实,动不得也就算了,就连转头都是一种奢望,她根本看不到那个人,只能被迫以这样屈辱的方式与那个声音说话。
“你是谁?这是哪里?”
对方没有回答,站在暗处看了她片刻,慢声道:“你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忍一忍吧。”
受重伤?
那就是没死?
一念至此,时雍觉得身上的疼痛更甚了几分。
又难受,又不能动,那种钻心的疼痛感直入肌骨,她咬着牙想,宁愿死了算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时雍额头冒着冷汗,强忍那种几近昏厥的痛苦,试图弄清目前的局面。
可是那个“黑影”好像没有兴趣理会她,无声地站在暗光处看了她片刻,走了。
“歇着吧。”
时雍气恨得咬牙。
“回来!你回来!”
她拼命大吼,可是那人就像听不见一般,越走越远,脚步轻得像在地上飘动一般。
时雍看不到那人,也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之所以能判断她的离开,是从地上的影子移动来分辨的。
有影子,就不是鬼吧?
油灯光线太微弱,时雍除了凭感觉知道这是一个石洞以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回来,你给我回来!”
她狂乱地摇着头,想要得到那个人的回应,想要挣扎开这个“木乃伊”一样的捆绑。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个人都没有再回来,她就像一个被“装在套子里的人”,无法说话无法动弹,只能在这种近乎绝望的寂静中,恐慌地等待,一点点被冰冷和安静的蚕食。
安静,无人,疼痛,无助,一个人默默等待未知的到来。
时雍第一次发现这样的等待才是世间最残忍的惩罚。
在从一数到一千,第无数次失败后,她的情绪几近崩溃。
然后,再次默默地数数,“一,二,三……”
时雍发现,数字真是神奇又伟大的存在。
在这种疼痛又无助的如同僵尸一般的煎熬里,她就靠着重复数数,熬过了无数个时辰。
说无数,是因为她实在不知过去了多久。
没有人来给她吃东西,也没有人给她吃药,整个人痛得瑟瑟发抖,可是裹在白布里的身子却颤不起来。
“还活着吗?”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时雍下意识睁开眼睛。
油灯举在她的头顶,那个人在观察她的面孔,光线刺入她的眼中,她想看清那个人,却只看到一个清瘦干瘪的黑影,那人的面孔被罩在连帽的黑袍里,只露出一双幽幽凉凉的眼睛。
时雍冷不丁撞入这个视线,惊得差点叫出声。
“你是谁?是人……还是鬼?”
那个黑影平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顿了片刻,突然又抬起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慢慢从她的身上轻轻地抚过去,仿佛是在抚丨摸她,又仿佛是在隔空施法一般,动作看上去很是诡异。这让时雍再次产生了一种误入幽冥界的恐惧感,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在做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的手停了下来,就悬在半空,悬在时雍的脸庞上方,再慢慢地弯曲,变成爪子的形状,仿佛是在比划从哪里下手掐死她比较合适。
时雍不怕死,却怕这种反反复复的蹂躏,更怕这种被包成木乃伊一般,无望地等待死亡。
她盯着那只手,仰高头,将脖子露给对方,一字一字从喉头挤出,沙哑无比。
“给我个痛快!”
那人盯她半晌,身子突然动了,拎起地上的几具尸体,像丢什么垃圾一般丢了出去。明明这么枯瘦的一个人,力气却十分的大,一具尸体飞出去,脑袋咔的一声砸在石头上,侧了过来,两眼暴突地转向时雍,刚好对光,十分瘆人。
“啊!”时雍用力吼叫,却没有发出声音,脸色苍白地看着那个人,“你在做什么?”
“没灯油了。”那人说得平淡,看着那几具尸体,“恰好可以熬一些。”
人油?
尸油?
怪不得这间石屋里的气息如此难闻,原来油灯里燃烧的,不是普通的灯油,而是人油?
时雍呼吸微微一窒,无力地骂:“你变态啊。”
那人猛地转过脸,眼睛冷冰冰盯住她。
“这就是痛快。你要吗?”
眼前这一幕十分恐怖,而时雍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要!怎么死……都不打紧……生不如死才是难熬。”
一听她说难熬,那人突然笑了,声音阴凉凉的,要不是声音在笑,只看那双眼睛,分明就是一个野兽要将猎物吞噬前的警告。
“难熬?还是要熬。熬着吧,熬下去,你就是个人了。”
这叫什么话?
难道她现在就不是人吗?
时雍半死不活地看着那个人影,自暴自弃地闭上了双眼。
比死更难受的,是痛,是无助,是没有希望。
时间一点一点地逝去,慢得如同蜗牛在攀爬,看不到终点,也没有彼岸。渐渐的,时雍摸清了规律,这个黑袍怪人会隔一段时间来看她一次,仿佛是在观察她,每隔两次会给她喂下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说那是食物吧,没有半点食物的香甜可口。说它不是食物吧,吃下去就有了饱腹感,不觉得饥饿。
身体不听使唤,时雍只能被动地由着这个人折腾。
就这样痛苦地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不知天日,也不知躺了多久,终于又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也是个黑衣人。
这次能看出性别,好像是个年轻的男子。
他进入石洞,看到时雍后,对黑袍人似乎有些埋怨。
“为了一个叛徒,你这么费心做什么?走吧,马上带着她走。”
黑袍人沉默了许久,慢悠悠地说话。
“再给三天。”
“三天?不行。再不回去复命,你我都得完蛋。”
“她死了,你一样要完蛋。三天,一天都不能少。”
“就算她死了,也怪不得我们的头上,她伤得这么重,你又不是神仙,能保下她一命,已是尽了全力。”
黑袍人仿佛听不见那男人的话,仍然重复自己的意思。
“三天。少一天,她都活不了。”
黑衣男子执拗不过,最后终于走了,时雍听到他气咻咻的脚步声,心里的那根弦慢慢地绷紧,望着那个枯瘦的黑衣影子,软了一点声音。
“原来你在救我?”




锦衣玉令 第543章 尚未伉俪,终是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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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答她。
那人就像死人一般,连呼吸声都没有。
时雍眨了眨眼睛,徐徐问道:“为什么是三天?”
黑袍人抬头,看她一眼,“你不知自己伤得多重?你不是会医吗?”
时雍是会医没有错,可是从醒过来就发现被人捆成了粽子,身上的伤根本看不到,只能凭感觉去自查伤情。然而,她浑身上下都在痛,就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到底哪里伤得重,她根本无法自知。
而这个人,如果是在救她,那救她的方式也太奇怪了一点。
时雍知道这人不肯和自己多说什么,只能旁敲侧击地了解情况。
“你也是大夫吗?你也会医?”
那人猛地转头,盯住她的眼睛,回答了,却让人听不懂。
“我不会医,你又怎会?”
时雍觉得这话古怪,小声道:“请问前辈,你这是什么医术?哪有把人绑起来医的道理?”
那人不说话,冷冷盯住她,目光比方才更为冷冽难猜。
时雍有些虚弱,声音很小,但是她知道,那人听得见她的话。于是,吸口气又虚虚地问:
“还有,前辈……刚才那个男人为什么说我是叛徒?我……为什么会是叛徒?”
那人仿佛猜透了她的想法一般,不再与她对视,又默默端来一个土陶的碗,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放在时雍的石床边,就着勺子要喂给时雍。
呛鼻的味道让时雍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这东西她已经吃了好多次了,天天吃它,又腥又呛,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她拒绝地闭上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黑袍人。
那人的手顿在半空中,看着她倔强的面孔,平静地道:“别逼我撬开你的嘴,敲掉你的牙齿。张嘴!”
带着命令地说完,那人的头低得更下了,仿佛当真要拿勺子撬开她的嘴巴。
不料这么一动,那张蒙面的巾子突然垂了下来。
时雍眼快,猛地张嘴叼住巾子用力一扯——
那人的脸出现在面前,时雍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
“聋哑婆婆?怎么会是你?”
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又聋又哑孤苦无依的老婆子么?不是前任师太收留在玉堂庵中住了二十多年了吗?不是喜欢养小动物的爱心婆婆吗?怎么会这样?
“你是个男人?”
时雍惊得短暂的忘了疼痛,望着这张脸,满是疑惑。
“聋哑婆婆”却十分淡然,完全没有被她发现真相的惊吓,慢慢将蒙面巾又系了回去,再次拿起土陶碗,将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往时雍的嘴里塞——
“吃。”
“你不说我就不吃……唔!”
他趁着时雍说话,猛地将勺子伸进来,差点没把时雍的舌头戳断。时雍呛咳了两声,总算顺过气来。
“你给我喂的是什么东西?这么臭。”
那人就着她说话的机会,再次把一勺黑乎乎的臭东西塞入了她的嘴里。
时雍倒吸一口气,差点呕吐出来,却被那人用虎口掐住双颊,逼着她咽了回去。
力气好大。
时雍瞪大眼睛,几乎喘不过气。
“我知道,你想救我,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我不想救你,我只是不想你死。”
这话听上去很矛盾,可是仔细琢磨一下,又很是合理。
也就是说,他不想救时雍离开虎穴,只是不愿意看她死在面前罢了。
“为什么?”时雍问。
“鸡,兔子。”那婆子不冷不热地说:“看你想要赔我的份上。”
“可是你没有接受。”时雍看着她,“我和你是不是有什么渊源?你方才说,你不会医,我怎么会?这话又作何解释?难道说……是你?”
对于宋阿拾怎么学会的针灸医理,又怎么会去无乩馆为赵胤治腿,靠什么取得的赵胤信任,时雍内心一直存在疑惑。
只是,碍于她自己就是宋阿拾的原因,又不好把无知全部推给失忆,她以前没有找赵胤打听过。
后来得知宋阿拾的身份,有了陈岚这层关系,她觉得这就是答案,傻娘就是教会阿拾医术的那个人。
然而,真正与陈岚接触之后,时雍的疑惑又上来了。
傻娘分明已经把医术忘得一干二净了,就连宋长贵都不知道她会医,她怎么教给阿拾?更何况,按照时间推算,傻娘失踪,离开宋长贵那个时候,阿拾约摸就三四岁的样子,就算她是个医学天才,又能掌握多少,记得多少?
这人的话提醒了时雍,她内心隐隐震动,目光充满了惊愕。
“是你教我学医的?是不是你?”
“你话很多。”那人冷冷地看着她,“话多的人活不长。”
“所以,你才装聋作哑?男扮女装藏在玉堂庵二十多年?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人看她片刻,低头看看那碗黑药。
“吃完,我就告诉你。”
时雍眯起眼看他,“来!”
这药是难吃了一点,可是时雍知道是这个药续了她的命。
于是,在那人的投喂中,强忍痛苦全部咽了下去,重重呼吸着,喘了口大气。
“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那人扭头看了一眼。
时雍猜他是在看,有没有人在监视。
片刻后,才听得他幽幽的声音:“庞淞想从觉远嘴里知道的事情,也是我的任务。”
庞淞?
那天庞淞在庆寿寺逼问觉远的事情,时雍自然不知情。不过,当她和觉远等人一同被庞淞押上三生崖时,她曾经听到庞淞再三地逼问觉远“说不说”、“死到临头还是不肯说吗”一类的话,仿佛是在打探什么。
这么一想,她惊了惊,“庆寿寺有什么秘密?”
黑袍人不言不语地看着她,“你都快死了,还关心别人的秘密做什么?好好活着吧。”说着他慢腾腾地理了理身上的黑袍,看时雍一眼,一言不发地直起身,收拾起土陶碗,转头走了。
时雍震惊,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不动。
就在那人理顺袍子的时候,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不小心露出了一点锁骨,上面隐约可见半个狼头刺青,仿佛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杀气,直扑向她。
狼头刺。
他是兀良汗人?
听那个黑衣男人的意思,他们要带她走,是准备去哪里?
而她现在,又在何处?
山洞里腥风阵阵,时雍脊背贴在冰冷的石床上,度日如年,脑子里涌出一些疯狂而又扭曲的想法。
赵胤死了。
无乩馆、青山镇、卢龙塞、兀良汗大营,从烈日骄阳到皑皑大雪,她所有的经历,所有幻想过的美好,全都如梦一般,没有了。
想他们一路走来,没有一见钟情,却在兵荒马乱、血雨腥风中认识了彼此。
尚未成为伉俪,终是得了情深。
当赵胤孤身一人闯入庆寿寺,甘愿冒乱箭穿心之痛前来救她时,她就知道,三生崖那一跳还不够。
赵胤无须她的殉情。
那个古板守旧却刚直不阿的男人,没有等到她老去时与她并肩看斜阳,就死在了三生崖下,死在了她的面前。
时雍此刻忆及赵胤的容颜,心脏仿佛被撕裂一般。
原来这痛有一部分是来自于他。
她多不甘心啦!江南烟雨,杏花桃林,大漠孤烟,他们还没有去过的地方太多,青梅酒,桃花露,烧鲥鱼……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吃过的东西太多。青丝未变白发,没有走完半生,怎可如此残忍,天人永隔。
“啊!”
时雍头痛欲裂!
那种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从她跳三生崖时的麻木状态中复苏,安静的环境,那个男子英俊的面孔浮上脑海,让她痛彻心扉。
她得为他做点什么。
时雍曾经被人叫了多年的女魔头,绝非浪得虚名,不好不坏,算是个有脑子的女子。这辈子有赵胤护着,她活得随心所欲,看淡了世事,原本只想求个安稳。不料,树欲静而风不止,世事沧桑,她想做个简单的好人,别人却不给她机会。
“我若心狠,当是无情时。”
时雍幽幽地想着,下定了决心,身上的痛楚也减了几分。
罢了。
再痛也无非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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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启二十三年三月二十,离赵胤和时雍的大婚仅剩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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