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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身着白衣,却如邪君再现。
他速度又快又急,整个人仿佛化成一抹白光,长剑自他掌心脱出,利箭一般朝赵胤疾射而出,他的手臂却朝时雍伸了过去——
赵胤眸底冷然,人静一瞬,猛地拔出绣春刀,身子随着时雍的力量急跌下去。
白马扶舟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般,身子收势不住,牙一咬,笑骂。
“好狠!”
电光火石的刹那,赵胤已然急剧跌落,便趁着这一道力量,托住时雍的腰身将她从流沙拔起,举出流沙——
“走!”
砰的一声,赵胤将她丢了出去。
时雍在顺着沙石的方向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子,回头一看赵胤已经灭顶随流沙而去,登时气血上涌,连同百媚生催动的那股燥热,化成一口鲜血,“噗”地从口中喷了出来。
人也软倒在地。
“侯爷——”
“赵胤!”
她伸长胳膊,疯狂地大吼。
“不要——”
黄沙扑面,黑暗无光,这是时雍见过最残忍最恐怖最接近地狱的模样。
时雍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朝流沙的方向奔跑过去。
赵胤就在离她不过五米的地方。
只要她跑得快,就能抓得住他……
或者,和他一起掉下去。
她跑得很快,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而无光,大脑一片空白。
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唇,红艳妖异。
她的手伸入流沙。
她上半身半部趴了下去,在流沙里拼命地拔弄寻找,
呼喊着赵胤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
那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吞噬着流沙的口子渐渐合拢,被蔓延四散的黄沙掩盖的熔浆,渐渐冒出头来,探出了沙,发出火红的光芒,像奈何桥边引路的灯,像黄泉谷底盛放的蔓珠沙华,靡丽而妖艳。
时雍手底下拔弄的流沙,变成了坚硬的石板。
空间里的啸叫声停了下来。
就好像刚刚的一切,从来不曾发生一般。
世界静寂。
四周的景物模糊不清。
那种宿命感再次擂击着时雍的心扉。
本不该来,来了。
本不该进皇陵,进了。
本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一时间,她气血上涌。
仿佛被命运之手,扼住了咽喉。
隐约间,有奇异的笛声响起,悠然轻缓,仿佛母亲轻哼婴孩入睡的摇篮曲,又仿佛幽冥河岸黑白无常在引路召唤——
时雍慢慢回头,目光幽冷。
“你怎么没去死?”
笛声骤然停止,
接着又轻缓地掠过几声。
白马扶舟手握铁笛过来,慢慢地蹲身扶住时雍的双臂。
“滚!”时雍咬牙怒吼,爬起来在周围慌乱地寻找,想找到打开机关的地方。
“没用的。”白马扶舟走近,强行扳过时雍的胳膊,将她扳转过来面对自己,目中满是遗憾与同情,“抱歉,我来晚了一步。”
时雍与他对视。
片刻,又不肯看他灼灼的目光,紧紧闭上双眼,不让眼眶飙出泪水,语气冷静地道:
“下方是一千零八十局?”
白马扶舟皱眉,“不知。”
不知?
方才不是说得很肯定吗?
时雍微微抽口气,盯住白马扶舟清和温雅的双眼,喉头有无数的脏话突然说不出口。
说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他是邪君,只会激怒他。
如果他不是,那不如同盟。
时雍压下胸口翻滚的气血,抬头望着空荡荡的石顶,“长公主在哪里?劳烦厂督带我去。”
一个人的力量是没有办法找到赵胤的。
她目前只有隐忍。
“姑姑,我与你一样是被困之人。”
白马扶舟眉梢微挑,看着四处的环境,似笑非笑。
“据说这便是当年先帝和先皇后受困之地?如今我和姑姑同困于此,天意!显然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时雍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诧异。
“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奉长公主之命,奉命搜救我们?为何你不知长公主在何处?你既然下得来,为何上不去?”
白马扶舟目光幽幽地盯住她。
好半晌,他才徐徐开口。
“我何时同姑姑说过?”
看时雍惊愕怔住,他又勾了勾唇,朝她走近两步。
“姑姑和东定侯也下得来,为何上不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啦。”
时雍震惊。
看着他,良久不会转眼。
眼前的白马扶舟是白马扶舟,方才的白马扶舟也是白马扶舟,可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两个人不是同一个白马扶舟?可不论外貌还是着装,二人并无区别。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得不错。”白马扶舟看她面色苍白,不言不语地盯着自己,突然回头看着那流沙消失的地方,“侯爷想必是开启了后室一千零八十局的开关,下到后室去了。姑姑也别急,说不得侯爷便带着黄金屋来娶你了。”
这句话说得有点奚落的意味。
可如今,时雍顾不得。
她见鬼般看着白马扶舟。
“你当真没有说过?”
白马扶舟眯起眼审视她。
“你当真不是被吓傻了,或是被气傻了?赵胤一个独去,不带你,是不是很生气?”
“……”时雍嘴皮动了动,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可惜本督晚来一步。”
白马扶舟不无遗憾地回头瞥了一眼,面色突然一变,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大事不妙。姑姑,我们得赶紧出去——”





锦衣玉令 第676章 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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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说得紧张,时雍锁住双眉,“为何?”
白马扶舟只手垂下,置于肚腹间,“本督饿了。”
时雍直视他,“你怎么下来的?”
白马扶舟瞧住她的怀疑,配合地笑道:“长公主亲自领兵入陵救人,我是其中一员。很不幸,我在奉命凿壁开梯的时候,从天梯间坠落下来。”
“天梯间?”时雍困惑地道:“不是说被夯土填埋了。”
白马扶舟收住表情,正色地道:“长公主道,最初先皇后是想修复天梯,夯土填埋是无奈之举。我猜是她老人家是有些舍不得毁去,只是虚掩了下来,以备后来再修,但后面没有机会,或是没想出更好的法子,也就搁浅下来了……”
时雍看他说得坦然自若,一口浊气卡在喉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别这么看我。”白马扶舟看着时雍冷如利刀的目光,语气更为轻佻了几分。
“若不是老天强拉红线,我也不敢与姑姑这么凶的女子独处一室。不过,既然这是天意,那你们不如顺应?先想法子活下来,或是效仿先帝先后,造出一个两个小人儿来?”
时雍双手攥紧,面色苍白漆黑。
“太监想生娃?那也得你有那个功能。”
她本不想这么尖酸刻薄,但胸中戾气太甚,实在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说罢,她不再与这个莫名其妙的厂督周旋,而是掉头回到天梯间,之间赵胤用绣春刀“滴水穿石”,凿开机关的地方,观察了片刻,她又回来朝白马扶舟伸出手。
“借剑一用。”
白马扶舟将剑负于身后。
“干嘛?”
时雍皱眉,“打开机关。”
白马扶舟呵声笑了。
“异想天开。本督宝剑珍贵,不陪傻子玩。”
说着他不管时雍的怒火,转头大步离去,找了一处离天梯间较远的地方,靠着一块石块坐下来,懒洋洋地道:
“天梯间百媚生最为浓郁,你一会毒发,别来求我。”
时雍心里一凛。
因赵胤掉入流沙,她整个身子都是虚汗,如今浑身也冰冰凉的,几乎快要忘了百媚生的存在。
经白马扶舟的提醒,她又轻轻嗅了嗅,莫名觉得这百媚生也不过如此,好像突然就对她没有效用了似的。
是担心赵胤意志力太过强大,战胜了毒物?
还是一千零八十局的机关开启,让百媚生失去了作用?
时雍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只是,此时,她暴躁的神经快要裂开了。
必须找到赵胤。
她顾不得饥饿和虚弱,坐在天梯间,在赵胤待过的地方,用匕首一点一点凿动。目光低垂,额头浮汗,脊背却挺得笔直,固执得像一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牛。
白马扶舟眯起眼,手肘枕在石上,身子斜斜躺下,看着她。
艳色倾国。
白马扶舟看了许久,轻拧的眉心又舒展开来,笑容灿烂地喊。
“姑姑。”
时雍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他。
她的动作机械而重复,仿佛要固执到凿到天荒地老。
白马扶舟扬了扬眉,“姑姑,我看你这么费尽力气,想必等不来长公主相救就累死在这里。可怜,享用不到东定侯为你带回的黄金屋,也看不到东定侯往后如花美眷,娇妻佳儿和和美美过日子的模样了。”
“……”
时雍沉默不语。
咚!咚!咚!
只有她凿动石缝的声音。
“你是不是以为,你凿动一千零八十下,机关就开了?”
时雍手顿了顿,突然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挺大。
说不定造陵者就是要天道酬勤呢?
嗤!
白马扶舟漫不经心地叹:“算了吧,由着你去。等你累死了或是饿死了,我会好心为你收尸的。”
说罢,见时雍仍是不理会自己,白马扶舟换了个姿势,慵懒地笑道:“只不知,姑姑你的墓碑上,该写什么名字?时雍?还是宋阿拾?”
时雍心里一窒。
很显然,三生崖上的事情,白马扶舟一清二楚。
她在赵焕面前承认自己是时雍,本是无奈之举。这种“借尸还魂”的诡异事情,她不相信有几个人会真正的相信。可是,古人的迷信她还是小觑了,白马扶舟不仅信了,还信得理所当然。
时雍握匕首的手紧了紧,懒得解释什么,突然回头,不冷不热地撇嘴看着他。
“有劳厂督。就写:赵胤之妻。”
白马扶舟面色有细微的变化,很快又撩唇笑开,语带讥诮地道:“你肯,却不知东定侯肯是不肯?”
时雍不回答,没有听见一般,专心致志地凿壁。
“凿壁偷光的故事,说的就是你吧?”
白马扶舟还在讽刺她。
“姑姑,这凿的不是壁,而是给自己凿坟啊?”
“……”
“没吃没喝,你不好生呆着,还在浪费体力。当真是不把自己当人看呢?你是神?”
“……”
时雍仍然没有反应。
白马扶舟斜倚的脊背终于躺不下去了。
他慢慢地坐直,看着时雍,良久良久,看她小脸苍白,整个人都快倒下去了,突然然狠狠甩袖,低骂一句,大步朝她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将她拎了起来,腾空一抱。
“你想死,我可不想给你收尸——”
“白马楫,你放开我!”时雍语气平静而狠戾。
“不叫厂督大人了?哼!我见过傻子,没见过你这么傻的。”白马扶舟转头看着天梯间,再看看她攥在掌心微微发抖的匕首,嘲笑一声。
“就凭一把匕首,你想凿开机关救赵胤?三岁孩儿都不会干这种蠢事!”
“干你何事?”
“我叫你一声姑姑,就干我事。”
白马扶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任由时雍满脸怒气,仍然将她双手束紧,缠得死死的。时雍又恨又急,但不论是体力还是精神状态,都远不是白马扶舟的对手。
气急攻心,她举起匕首就刺。
可这次白马扶舟早有防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早知道你这个女人不安好心。果然,最毒妇人心!”
说着,他夺去匕首丢在地上,正要骂人,突然听到石壁传来阵阵声响。
“大都督——”
“厂督!”
“郡主!”
“你们在哪里?”
“我们来救你们了——”
声音是在天梯间的方向传来的。
果然,白马扶舟没有说谎,那处果然是虚埋夯土,白马扶舟掉下去,长公主当即教人挖掘土方石块。
吊下来的绳索很长很长,幽暗的天梯间很黑很黑。时雍不肯离去,不肯抛弃赵胤一个人在那地底流沙下。可是,她受制于白马扶舟,除了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落下,什么也说不了,整个人就那般被他绑在绳子上吊了上去。
开室。
八室最末,吉门。
出墓之门。
时雍喘息着睁开眼睛,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宝音、陈萧、乌婵、陈红玉、元驰、朱九、辛二、白执、许煜……甚至还有怀孕的玉姬和受伤的褚道子。他们都来了。
时雍的目光从他们一个个脸上看去。
全是南晏人。
这里没有来桑和半山,那一群狼头刺不见了。
但是,开室不见半点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时雍不知上面刚刚发生了什么,也来不及问来桑等人的去向,看着宝音眼圈便是一红。
“姨母,快救侯爷。”
宝音微怔。
她看了看时雍激动的样子,将目光转向白马扶舟。
“掉下去了。”白马扶舟挽起唇,讥弄地瞥了时雍一眼,将回光返照楼旧址发生的事情,捡紧要地说出一遍。
宝音嘶的一声,目光幽暗。
“这么说,阿胤很可能掉入了后室?”
白马扶舟不置可否。
时雍道:“姨母,事不宜迟,我们快些救人吧。”
她满心满眼里都是救人,宝音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阿拾,你的心思我明白。但一千零八十局甚是凶险,我们不能贸然行动,得从长计较。”
“姨母……”
“你相信阿胤。”宝音目光微凉,“他会等到我们前去。闯关不是小事,食物、饮水、熟知机关的先生,甚至兵丁都要备齐,不然就是去送命……”
时雍喉头一紧。
每个人的命都是命。
宝音说的话并没有错,但她真的半刻钟都等不得。
“那我先……”
“不许。”宝音哪会瞧不明白她的心思,头一偏,示意白马扶舟看住她,就沉声下令。
“褚位将士——”
“报!”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了宝音的声音。
众人齐齐侧目。
但见长公主府的侍卫长罗潮手扶腰刀,匆匆进来。
“殿下,大事不好。我们被包围了……兀良汗王乌日苏率大军围堵皇陵,冷箭乱放,不分北狄、南晏,一律拦截诛杀。”
乌日苏包围皇陵,见人就杀?
不是来桑,不是北狄,而是乌日苏?
众人纷纷吸气,面面相觑。
宝音眼尾掠过一抹森然的冷意,左右看看众人,冷声道:“慌什么?本宫还在这里。他乌日苏还能反了天去不成?”
罗潮闻言眼皮跳了跳,低低地道:“禀告殿下,兀良汗王还……还挟持了通宁公主。”




锦衣玉令 第677章 卸磨杀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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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一骑飞奔在阴山山脉的峡谷绿荫间,马蹄踩碎刚刚盛开的野花,溅起泥泞点点。
此刻的阴山已然大亮,太阳火球般挂在天边,将连日大雨浸湿的草地晒得热气蒸腾。
“急报!”
马儿惊起四掠的鸟雀闯入营房,在汗帐门口被拦下了。
“止步!”
士兵架起长枪,将人拦下。
那人翻身下得马来,大声道:“我有要事禀报大汗。速速通传。”
士兵看他一眼,摆摆手,“等着。”
他说罢转身,在汗帐外面喊了一声。
“大汗,斥侯来报。”
沉寂片刻,汗帐里响起乌日苏轻缓的声音。
“等着。”
士兵回头看了看那个焦急的斥侯,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
“你都听见了,等着吧?”
斥侯着急,扶刀欲要上前,“可是——”
铮!帐门的守卫猛地拔出腰刀,生生挡在面前。
“你要干甚么?退后!”
斥侯看这阵势,无奈地后退两步,低低叹了口气。
……
阴山。
兀良汗王帐。
外间的炎热没有扩散进来,帐内气温阴凉,桌几上放着冰镇过的杨梅,很是新鲜颜色。
乌日苏安静地盘腿而坐,专注地摆放好茶碗,一丝不苟地沏茶,木勺子舀了茶叶,放入盖碗,用壶中刚沸的水淋过,茶香冲鼻,轻烟袅袅,更显她姿态优雅而矜贵,若不是知晓他的身份,旁人定会以为这是南晏的哪个王侯公子。万万想不到,这是一个从小生长在草原的兀良汗人。
“母亲。”
将茶水反复相沏,乌日苏低头嗅了嗅,似乎满意了,这才轻柔地托起青瓷茶碗,缓慢地放到陈岚的面前。
“尝尝。儿子沏的茶,香不香?”
陈岚已坐了许久。
没有动他特地备上的夏日鲜果,此时,自然也不想碰那碗茶汤清澈的绿茶。
乌日苏见她不动,眸色柔和地扫她一眼,端起茶碗自己泯了一口。
“还不错。母亲当真不想尝尝?”
他抬眉又看一眼那个被慢怠的新鲜杨梅,唇角微微扬起。
“这茶、这杨梅,都是儿子特地托人从南晏带来,很是费了些力气。原以为能孝敬母亲,讨得母亲的好,不曾想……”
停顿。
他喉结滑动,看了陈岚许久,忽又自嘲般笑了起来。
“不曾想,母亲并不愿意接受儿子的孝道。儿子想见母亲一面,还得用上这般手段。”
陈岚看着他掌心的青瓷,再看看乌日苏温润如玉的模样,喉头挣扎般蠕动几下,哑声开口。
“你收手吧。与南晏为敌,没有好果子吃。”
乌日苏一怔。
突然就那么笑了起来。
“母亲终于肯同我说话了?可儿子听着这话,怎无半点温情?母亲心里,只有南晏,没有儿子。母亲的立场,也从来不是以儿子为出发点——”
乌日苏说着,身体前倾,重新将茶碗推到陈岚的面前,眉目舒展带笑,俊脸倒映在茶水中,柔和而温软。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母亲休管家国大事,专心品尝儿子的孝心吧。”
他说得极轻,声音却令人心里泛凉。
陈岚看着他清俊的面孔,长而挺拔的身形,眉间轻愁更浓。
“你得不到的。”
乌日苏目光微暗,轻笑一声。
“母亲怎知我要什么?”
陈岚淡淡说了两个字,“草原、南晏。你要的太多。”
在乌日苏眼里,陈岚是个娇弱温和的妇人,幼时便居深宫,不韵世事,后来又痴傻了那么多久,定是没有什么自己的主意。因此,贡康城里宝音那番推拒的话,他最初是听进去了。
他以为,母亲是担心他汗位不稳,怕他的身世引来臣下不安,影响他的前程,这才避而不见。
因此,他励精图治,肃清异己,得闻宝音长公主和北狄哲布亲王要祭陵,特地托人传信,想要前来共祭,顺便借着祭祀盛典看看自己的母亲。
岂料,再次被婉拒。
一开始,乌日苏认为,陈岚不愿见他,全是赵胤或是宝音长公主从中作怪。
是他们故意阻止母子相认,为的就是挟裹母亲以号令儿子。
后来,守陵卫所发生爆炸,赵胤等人被困陵中,乌日苏亲自领兵来援,并正式拜访通宁公主……
这才明白,他大错特错。
不肯见他也更不肯认他的人,分明就是他的亲娘。
乌日苏眸色幽幽,思忖了许久,放下茶碗轻轻一笑。
“知子莫若母,古人诚不欺我也。看来母亲把我的心思猜得透透的。”
不得不说,他这副不慌不乱的样子,倒与陈岚的性子有几分相似,便是眉眼间也有熟悉的影子。
陈岚眯了眯眼,“你学到了你父亲的十分坏,为何没学到祖父的一分好?”
乌日苏看着她灰败的面孔,目光有刹那的阴霾,随即散开,变成了笑。
“母亲说得是。没娘的孩子,少了管束,变坏容易,学好太难。”
这话听上去轻缓带笑,却是字字满带讽刺。
对于陈岚而言,无异于伤口上洒盐,疼痛之极。
她沉吟片刻,低下眼皮,将话题绕开。
“南晏边军距此不过五十余里。你以为围住阴山皇陵,就能节制南晏,威慑北狄,一家独大了么?”
乌日苏凉笑:“单围阴山皇陵,当然不能节制南晏,威慑北狄。但手握南晏二位公主,杀锦衣卫指挥使,灭东厂厂督,再擒获一个北狄亲王,想来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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