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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宋阿拾眉头拉下,表情是说不出的凄惶,她哀哀地看着谢放。
“谢大哥,就让我同王爷说句话吧,再不说,我怕我……没有机会了。”
“王爷!王爷!”
她见谢放不答,又紧张地上前拍门。
谢放余光瞄着她,心里微微发沉。这位姑娘在府里安静了这么久,今日突然就发作了?
怕不是疯了吧?
谢放看着她,低声规劝。
“你先回吧,待王爷醒来,我差人叫你……”
宋阿拾不理会她,仍然执意地拍打着门。
“王爷!奴婢有话要说。请你准允奴婢进来说话——”
自时雍离去,赵胤已习惯一个人独睡,也习惯了早起。因此这个时辰还没有起身的事情,并不常见。
被敲门声吵醒,赵胤扶着额际,头痛欲裂。
“谁人在外面?”
谢放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宋阿拾已然抢在前面。
“王爷,是我。我有话要同你说。”
这些日子,宋阿拾看着赵胤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在她心里的赵胤,是过去那个铁血狠辣的锦衣卫指挥使,五军大都督,杀人如麻,冷酷不近人。宋阿拾的意识里也没有任何与赵胤的情分,更别提什么恩爱缠绵。因此,赵胤对眼前的宋阿拾而言,是如同上官与噩梦般的存在,是一个不敢轻易触碰的男人——
害怕,且畏惧。
赵胤看着千工床的帐顶,还没有从那个混乱的梦里彻底地苏醒过来,一个人安静地坐了片刻,起身去洗脸,这才发现脸颊有水渍的痕迹。
赵胤拉了拉身上寝衣,走到铜镜跟前……
镜中倒映的不是他,而是时雍手拿发梳,轻拆云鬓,莞尔带笑的俏模样。
何处是她?
何处又不是她?
处处是她。
赵胤沉默片刻,换身衣裳,出口时嗓子低哑不堪。
“进来。”
宋阿拾是第一次来到赵胤的卧房,以前她是不被获准入内的。此时,赵胤已经整理好情绪,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椅子上。
“奴婢参见殿下……”
“免礼。”赵胤轻轻抬手,不去看她的脸,声音低沉平淡,“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宋阿拾回头,看了看跟她一起进来的谢放。
谢放尴尬地抿了抿嘴,望向赵胤。
赵胤明白宋阿拾的意思,皱了皱眉头,朝谢放使了个眼神,“你先下去。”
“是。”谢放默默地退了出去,合上房门。
赵胤面不改色地看着宋阿拾,仿佛在等着她开口。
“王爷。”
宋阿拾什么都不说,率先给赵胤跪下了。
“奴婢求你,救救奴婢。”见赵胤不动声色,宋阿拾巴巴地望着他,跪行到他的面前,“请王爷看在奴婢以前也曾为殿下施针疗伤、为殿下做事的份上,救奴婢一命。”
这段日子,赵胤始终避着宋阿拾,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可她这样突然求见,说这些话,比平常相见更是令人为难。赵胤不忍看她这般跪在面前,多看一眼,便仿佛能听到时雍的控诉。
赵胤道:“你起来说话。”
宋阿拾摇头,咬了咬唇角,“王爷不应,奴婢便不起。”
赵胤拧眉凝视,“你到底要如何?”
“奴婢不想死。”宋阿拾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奴婢知道王爷要去天寿山启陵,知道王爷启陵的目的是为了唤魂——”
说到这里,她已然红了眼圈。
“王爷有没有想过?她回来了,奴婢该去何处?”
赵胤沉默不答。
“所有人都说她好,都在怀念她。我想,她确实是好的。可蝼蚁尚且偷生,阿拾不想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所,求王爷怜悯……”
宋阿拾双手俯地,朝赵胤重重磕头。
咚!
一声,又一声,敲得赵胤心烦意乱。
“起来说话。”
“王爷……”宋阿拾泪水涟涟,慢慢地站起来,突然的,在赵胤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宋阿拾突然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裳,朝赵胤走过去,语带哽咽地质问。
“我知道我同王爷是做过夫妻的,我们有两个孩子……虽然我没有这一段记忆。但我想,王爷应当都是记得的,记得清清楚楚,对不对?这张床,我也是睡过的,对不对?”
她哽咽着跪伏在赵胤的身前,仰头望他,无助而可怜。
“王爷,何不把我当作是她呢?”
赵胤心微微一紧,“你不是她。”
“我就是她,只是少了一段记忆的她。只要王爷愿意,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们还是以前的样子,我会好好地学,学得和她一个样……”
宋阿拾声音越来越软,越来越娇,有那么几分,就像时雍了。这张脸,这样委屈的表情,让赵胤有刹那的失神。
……
屋外,谢放安静地背对房门而立,脸色平静,可一只手却微微卷曲。
他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也不知对错。
其实,谁都没有错,怪只怪命运无常罢了。
他仰望天空,看着初升的朝霞,突然有一些不真切的做梦感……
当初的时雍努力扮成宋阿拾的样子。
如今的宋阿拾又努力想变成时雍的模样。
魂与身,到底哪一个算得数呢?
老天,你在捉弄谁?
砰!
一道茶盏坠地的剧烈声响打断了谢放的神思,他还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赵胤冷冽的低吼。
“出去!再不要生出此等妄想。你不是她,无论你如何改变,都不是她。”
“王爷……”
“滚!”
“王爷。我只求你一事——带我去天寿山皇陵。只要你肯带我去,是生是死,我全不怪您——”
“求王爷成全!让我同你一起去。”
谢放惊了一下,脊背僵硬着,不知如何是好。
按主子的脾性,若是他不肯,宋阿拾这般触怒他,是要倒大霉的了,可是,谢放在门外等了许久许久,仍是没有等到宋阿拾被王爷轰出来……
谢放竖起耳朵。
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难不成,是主子把人给杀了?
想到宋阿拾死得透透的模样,谢放打个寒战,脊背都爬出了冷汗。可转念一想,他家主子不是这么冲动的人。更何况,若是宋阿拾没了,王妃怎么回来?
赵胤不会杀人。
那么,没有杀人,也没有出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会发生什么?
难道是天雷勾地火……两个人滚在一堆了?
谢放被这个猜想吓得心惊肉跳。
他家主子守了这么久的贞节,天天陪着狗睡,难不成会晚节不保?
面对同一张面孔,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若是宋阿拾铁了心勾引他,这事还真的难说。
谢放心里像悬了十五只水桶在打水——七上八下。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到底是希望王爷守住清白,还是不要守了。
守住,日子太苦,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不守,肆意放纵?谢放又觉得那样的赵胤,不是他熟悉的赵胤……
昨儿天不亮下的雨,现在仍然未停。
谢放等了许久,突然咬牙掉头,双手撑在房门上,刚想出个声音提醒屋内的人,一股冷风挟裹着细雨直灌过来,冷得他颤了颤,又把手缩了回来。
然后一叹,转身背面房门,直愣愣看着庭中被风雪吹歪的树木,默然而立。
……
约摸半盏茶的工夫,房门终于有了动静。
宋阿拾是掩着衣裳挂着眼泪从赵胤的房里跑出来的。她没有看谢放,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谢放莫名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赵胤仍然坐在临窗前的椅子上,身姿挺拔如同一尊铁石,唯有窗帷在冷风中摇曳,而他侧立的身影,仿佛入了魔一般,定定看着墙上新婚时的催妆画。
“这些你都明白的,是不是?”
“那个世界当真有这么好?你不肯回,她却要去。”
“不过,你也当真狠心。她尚且想要回去,费尽心机来激我、求我。你却抛下我孤零零一人,不闻不问。”
谢放也看一眼画。
画中佳人盈盈带笑,是个死物,确实不会眨眼喘气,更不会说话。
谢放眯起眼,再审视一眼自家主子,听他一个人喃喃自语,说的全是些自己听不懂的,心下顿时惊跳不安。
不会又疯一个吧?
谢放上前行礼,“爷。”
赵胤嗯一声,恢复了平静。
“何事?”
谢放低头,“车驾都已备好。爷可要先用些饭,再出发天寿山?”
赵胤抬头看他一眼,低眸不语。
好半晌,镇定地摆了摆手。
“不必了,启程吧。”
……
天寿山的气温比京城要低许多。
大雪沉甸甸地压在青松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启陵的日子,是钦天监推算过的,十一月二十九,宜破土,祭祀、入殓、移柩。
那天早上,天寿山举行了盛大的祭祀活动,由赵胤代天子念悼词,而赵炔自己,大抵觉得无颜面见父母,选择了留在京中,没有同行前往。参与此事修葺皇陵的士兵,全是甲一从守陵卫中选出的亲信,还有一部分是十天干和赵胤的心腹侍卫,可谓保密性极强。
队伍浩浩荡荡,直往帝陵而去。
临川和苌言两个小孩子也来了,参与了祭祀后,就同宝音和陈岚去到井庐。山下的温度,比山上暖和许多,赵胤不忍孩子吃苦,却奈何不了大黑。
这狗子成了精似的,一步一随地跟着他,无论怎么说都不肯跟着临川和苌言离开。
众人都坚信,大黑是有些灵性的,赵胤也只能纵容着它,将它带在身边。
……
帝陵前的青松,在寒风中呼啸。
象征皇权和仪卫的石像生,神情威严,挺胸伫立。
甲一骑马慢慢走到赵胤的身边,看他严肃的面容,心下略微不安。
“阿胤。”
甲一很少唤他名字,父子俩常以你我相称。赵胤闻声侧头,果然看到甲一眼底忐忑的光芒。
“父亲害怕什么?”
甲一沉默一下,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低低地道:“桃木镜是否当真能唤回异世的灵魂,谁也不知真假。你须得有所准备……”
赵胤没有表情,顺着他的目光抬眼望向帝陵后的山峦,“不试一下,又怎会知道呢?”
甲一叹气,“帝陵尘封已久,万愿一切如旧,不要横生枝节才好。”
“嗯。”赵胤望向帝陵前的青松和一排排严肃的石像生,眼睛突然眯起,凉凉地道:“我有一种感觉,桃木镜便是解开此事的关键。所有的秘密,都在帝陵。”
“为何?”甲一问。
赵胤目光冷肃,“冥冥中的指引。”
这种玄而又玄的说法,让甲一忍不住叹息。最近阿胤是当真变得神叨了,听说还找了巫医……若是别人,甲一肯定要以为他神志错乱了。
可他是赵胤,不该如此才对。
甲一沉吟片刻,勒紧了马缰绳。
“既然你如此确定,那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时辰一到就开启墓道……”
“好!”赵胤看着他骑马往前的背影,突然沉声:“父亲!”
甲一愣了愣,掉转马头。
“何事?”
漫天的飞雪中,赵胤轻轻抿住嘴唇,朝甲一露出一个感激的神色。
“父亲,有劳您了。”
甲一喉头微硬,竟难以自抑地想掉泪。他深吸一口气,露出灿烂则得满是皱纹的笑容。
然后转身,打马而去。
……
天寿山帝陵是先帝和先皇后的合葬墓,因为那时先皇后身体的原因,从永禄元年便开始设计修建的,前后用时四年。黄琉璃的瓦顶、青白石的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其建筑之精妙,堪称大晏史上之最。
据说是参考了阴山皇陵的机关巧术,由先帝和道常法师共同设计完成。为求保密性,先帝派了道常亲自督工,造陵工匠全由道常甄选,一应事务也由道常负责,其余人等即便是亲近如甲一,也没有机会沾手。
先帝故去后,甲一自请到天寿山守陵,手上有的也无非是一张帝陵的建造图纸。图纸上有帝陵的构造和墓室分布,有一些设计和机关,但是主墓室的部分却一片空白。
主墓室是先帝和先皇后棺椁所在,是整个帝陵最紧要的部分。
当初甲一抬灵柩下葬的时候,全是设计好的运转木轨,待他们退出墓室,闭合主墓室的石门,想要再进去便不可能了。
前室部分,有甲一的图纸和带领,众人很快便通过,真正的难题,果然还是如甲一所料,就在主墓室。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深长的水银沟,中间有水银浇灌的流水,人畜不通,主墓室在水银环绕的正中间,圆形设计,与四面都没有连接。
当初放置棺椁时,按先帝遗命,只有甲一以及几个从十天干选派的侍卫下到了主墓室。因此,赵胤不曾亲眼得见陵中情形,只能由甲一口述。
“主墓室东方西北各四十九丈,中为合葬棺,以药材熏制,棺椁不是方形,而是以阴阳八卦为状的圆形,男在阳,女在阴,看上去不像棺椁,倒像一张精美的花药床,很是符合懿初皇后的喜好。陪葬之物,皆在主墓室里,那面桃木镜,我记得就在棺椁里,懿初皇后握在手中……”
想到启陵就得惊动帝后,甲一声音有些愧疚。微微停顿片刻,又抬头看赵胤道:
“当初我等是将棺椁放在主墓室前……”他指了指面前:“这里本有一块吊板。从天而落,重若千斤,以粗铁绳索相悬,我们把棺椁放置上去,吊板便徐徐移入大开的主墓石中,接着,墓门闭合,而那块吊板也落在墓中,再也不见。”
没有吊板,且不说这头同主墓室尚有约莫三丈左右的水银沟渠相隔,即便能淌过水银过去,也启不开主墓室的门。
除非使用暴力。
火药,或是刀斧等破坏力。
他们来天寿山前,赵胤曾经亲口答应过赵炔,切勿破坏帝陵里原有的构造,更不可惊动父母之灵……
实际上,赵胤心里的想法同赵炔一样。
他只是想借用一下母亲的桃木镜,并不想动帝陵的陵基。
“唉!”甲一叹息,“不无意外。我早该想到,以先帝的智慧,是定然不会轻易让人开启帝陵的。”
当年先帝下葬,赵胤也在送葬的队伍,但遵照先帝遗旨,同其他人一样都在外室等候,没有到过主墓室,不曾见过谢放所说那个放上棺椁便可自动关闭的吊板和主墓室。
“这么说,除了道常和先帝,世上再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主墓室的机关破解之法?”
甲一沉眉,“按说是如此,不过……兴许有一个人会知道。”
赵胤扭头:“觉远?”
“嗯。”甲一道:“这老和尚是道常亲传。且不说道常会不会告诉他真相,就我所知,道常圆寂前那些年,吃喝拉撒都由觉远侍候……”
一件事要隐瞒旁人容易,要彻底隐瞒近身侍候的人,实在不易。从觉远知道赵胤的身世这等绝密来看,会知道帝陵主墓室机关解法,倒也合理。
令甲一头痛的是,觉远这个人。
他道:“这老和尚固执如牛,即便知道也是个哑巴,要从他嘴里撬出话来,难如登天。”
赵胤沉吟一下,“我去找他。”
赵胤扶刀就要离开,却听得外面响起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不用找了。老衲就在这里。”
众人回头。
但见觉远身着那一身锦襕袈裟,手持法杖,须眉飘飘,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若非腿软尚有不便,当真是宝相庄严。
“大师……”
众人低低出声。
觉远捋着胡须慢慢走过来,一瘸一拐,颇有点压轴出场的救世高僧模样,他经过赵胤的面前,又不满地看了看甲一,慢慢靠近隔着主墓石的那道水银深沟,远眺数丈外的墓室门。
“单凭人力,是过不去的。”
赵胤沉默一瞬,走近拱手。
“还望大师赐教。”
觉远明显很不想“赐教”,老脸漆黑,苦大深仇的模样。可是,他知道赵胤的执拗,一旦认定的事情,撞上南墙也不会回头。
觉远怕启陵出事。
若赵胤当真死在爹娘的墓里,那他圆寂后就算变成舍利子……大抵也是黑心的。等去到那边,先师也得骂他。
“罢了罢了。”
觉远重重叹息,回头看着他父子二人。
“跟我来。”
觉远走在前面,赵胤和甲一等人安静地相随。原以为觉远是带他们去启动机关的,岂料,觉远带着他们围着主墓室转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原地。
众人:……
大家齐齐看着觉远。
觉远拧了拧眉头,掐指而算,突然换了个方向。
“跟我来。”
众人交换个眼神,再次跟着觉远围着主墓室的水银渠走一圈,然后站回到原地。
甲一黑着脸,不悦地问:“老和尚,你在搞什么鬼?逗我们玩耍呢?”
除了甲一,其他人都是晚辈,即便心里有疑惑,也不会在觉远面前放肆质问,只有甲一,不必留情面。
那天甲一摔门而走的事情,觉远心中似乎有气,乜斜他一眼,说道:
“老衲所知,也是陪侍先师时,偶然听闻。帝陵主墓室亦是第一次来……”
甲一皱眉,“那要你何用?”
他怕老和尚犹豫不决,故意激他。奈何觉远今日很是心平气和,“若施主不幸遇难,老衲或可为你念个往生咒?”
“你——”甲一气得吹胡子。
觉远却是不动声色,除了对甲一有些怨怼,他看谁都慈眉善目的模样。
说罢,觉远不理甲一的表情,转头对赵胤道:“当年先帝设计帝陵时,曾说起阴山皇陵之巧,前室有乾坤离坎艮震巽兑八室,须经八室方能进入墓道。然而,八卦极易让人参透,不若变八为十……”
“变八为十?”
觉远点点头,望向主墓室,又道:“方才老衲围主墓室足测一圈,所见与当年先帝所说,略有相类。”
他指了指深沟边的木柱,“每隔十二根方柱,便有一根圆柱,由地及天,柱擎乾坤,看上去是为美观,大气,可老衲仔细数了数,圆柱数量恰好有十根。”
觉远所说的方柱、圆柱是围绕主墓室四周,擎在深沟一侧,用来支撑墓室的石头柱子。石柱从下往上,撑着墓室拱顶,柱身大小相同,打磨光滑,柱身上的龙凤相缠合绕,雕刻得栩栩如生,宛若一件件艺术品。
赵胤观察片刻,确如觉远所言,每隔十二根柱头,便有一根更为粗壮的圆形石柱。
圆柱上没有龙凤合雕,只有挖空的壁龛。每个圆柱上的壁龛都是上下两层,上方为一颗大小相等的夜明珠,下方则是安放着一盏精巧的长明灯。
很显然,这个设计是为照明所用。
时人将陵墓称为阴宅,看成是死后的居所,为了宫殿灯火长明,这才有了长明灯的发明。天寿山帝陵自然也有,不足为奇。
“大师是说,这十根石柱有何古怪?”
觉远摇头,“有何古怪老衲不知。方才瞧了片刻,也未瞧出来……”
甲一眯起眼,不悦地看他。不过,为了不被念“往生咒”,这次他没有质问老和尚。
却是赵胤低声道:“既然先帝同大师提到八卦,又说八卦易于参透,那帝陵的设计想必会与八卦相对应,却又不那么容易参透……”
“十根柱子,十是什么呢?”
“十天干。”觉远恍然大悟般想起,手指飞快地捻动着串珠,“老衲糊涂,事过多年,竟是忘了。”
赵胤问:“何事?”
觉远道:“王爷可还记得先帝让甲一把十天干首领印鉴交给你的时候,说过什么?”
赵胤微微皱眉,那天先帝精神很好,说了许多的事情,但有一句,当年的赵胤用了许久都没有想通。
先帝说:“若有一天你走投无路,这也是你安身立命之物。”
以他当时的权势地位,如非自己作死,那能让他“走投无路”的人,大概只有当今皇帝。若要他死的人是当今皇帝,他即便有十天干在手,又有什么用?
以十天干的力量,难不成还能对付得了帝王的千军万马不成?
赵胤那时对先帝感激不尽,虽是觉得有些蹊跷,却也没有深想。
“大师是说,十天干首领印鉴里有诡秘?”
觉远摇头失笑,“非也。老衲是说,十根石柱倒是可以对应十天干。有一次老衲在旁边看先师和先帝下棋时,听来一句,十天干早晚是要留给王爷的,可那时王爷还是垂髫小儿,先帝也正当盛年……”
先帝把十天干这个近卫组织留给赵胤没有什么不妥,可从赵胤尚在年幼的时候就盘算好了,那确实有些古怪。
除非,十天干与赵胤有旁的关联?
那有什么是让先帝耿耿于怀的呢?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阿胤的身世。”
甲一说着,扶刀就走,“我去看看石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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