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锁缘

    “谢公主殿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內监的声音。

    “启禀殿下，陈妃娘娘驾到。”




第五十二章 指迷津相形见绌
    秦莲笙恭恭敬敬地向陈妃行了叩首礼，“明辉参见陈妃娘娘。”

    “快快请起。”陈妃弯下腰，伸出双手，扶起了秦莲笙。“这儿又没外人，何必拘礼”

    秦莲笙微微一笑，“父皇常教导明辉，要谨记身份，恪守成规。”

    陈妃已不再鲜嫩精致的脸上表情顿时一僵。原本由她刻意营造的和谐气氛被秦莲笙这句话给一扫而空。她沉下脸，冷冷地盯着秦莲笙，“把门关上，本宫要和明辉单独聊聊。”

    随陈妃而来的宫女鱼贯而出，并掩上了门。

    秦莲笙轻快地笑着，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陈妃那一脸的寒霜。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陈妃态度依旧冷硬，但称谓已变成了“我”。

    “娘娘总不会夜来无眠，特意找莲笙聊天吧”秦莲笙敛了笑意，冷声道，“就算娘娘想说些体己话，只怕也轮不到莲笙。”

    “你是嫡公主，”陈妃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反驳道，“我一个妃子，怎么配”

    秦莲笙饶有兴致地望着陈妃那双修长的水眸，“娘娘既然不安于现状，又何必来找我”

    陈妃冷下脸，恨恨地盯着秦莲笙，“不管如何，莲盈也是你姐姐。她不过比你大半岁，你就忍心看着她远嫁赤国”

    秦莲笙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她上下打量一番陈妃，问道，“娘娘，你进宫多久了”

    陈妃愣了愣，转眼气得面色铁青。她猛地抬起手，就要朝秦莲笙的脸庞扇来。

    秦莲笙向旁一闪，避开了陈妃狠狠挥来的巴掌。

    由于用力过猛，陈妃站立不稳，狼狈地向前趔趄一步，方才立定。她气咻咻地盯着秦莲笙，“你以为你真能嫁给姓杜的臭小子！别做梦了！宫里宫外，不知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秦莲笙笑眯眯地瞅着陈妃，“我还就怕没人来看笑话呢！不过，到底是人笑我，还是我笑人，可就不一定了！”

    陈妃微颦娥眉，“什么意思”

    “没意思，”秦莲笙莞尔一笑，“娘娘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劝娘娘一句，莫要做些适得其反的事儿。”

    陈妃紧咬着唇瓣，怔怔地望着秦莲笙，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

    秦莲笙笑容依旧，心下却有了一丝不忍。然而，且不说她没有能力帮助陈妃，就算有，她也断不会这么做。毕竟，如今杜家的事儿已经够她烦了，她不可能为了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陈妃去得罪永真帝，甚至赤国。再说，和赤国联姻，总得有人嫁过去。到底是秦莲盈，还是秦莲香，那就看她们各自的造化了。

    “扑通”，陈妃直挺挺地跪在了秦莲笙面前，“明辉，我求求你了。我就只有莲盈这么一个女儿，你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秦莲笙摇了摇头，“我帮不了你。”

    陈妃不顾颜面，膝行数步，来到秦莲笙近前，声泪俱下地恳求道，“你帮得了我，只有你能帮我。我求求你了。只要你帮我这回，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

    “难道你忘了我父皇最恨女子干政”说至此，秦莲笙顿了顿，又道，“我也是个女子。”

    陈妃痛苦地阖上眼帘，任泪水肆意而下。

    轻轻的呜咽声，在这冷寂的秋夜，听来更为悲切。

    秦莲笙望着扑倒在地、抽噎不止的陈妃，淡淡地说道，“和赤国联姻的事儿不离十，不管是谁，总得有人嫁过去。”说完，她举步，径自朝内殿走去。

    她能帮陈妃的只有这么多了。到底能不能成事儿，得看陈妃自己了。当然，她这么做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永真帝对谢氏终究有情，在青国她是绝对不可能除掉秦莲香的。

    殿内的饮泣声渐渐低了下来。转瞬，陈妃蕴着感激的哭腔骤然而起。“谢……”

    秦莲笙想也没想便打断了她的话，“我累了，娘娘没事儿，早些回去歇息吧。”

    一阵衣服的“嘻嘻索索”声自秦莲笙身后响起。一晌，“吱呀”，骤然传来。

    秦莲笙静静地听着陈妃远去，直到她出了玉泉宮。

    秋高气爽，明日高悬。蔚蓝的天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

    秦莲笙靠坐在贵妃榻上，遥望着那美丽的云彩，脑子空洞，心如止水。

    “启禀殿下，李贵人和婉美人到了。”秋书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请。”秦莲笙徐徐坐起，理了理衣衫，起身而立。

    “明辉请我们来，不知所为何事”

    一个娇媚酥骨的声音悠悠飘入了秦莲笙的耳际。她放眼一望，见一位身着鹅黄深衣，高梳双髻的年轻女子翩迁而入。那妖娆多姿的身段，不盈一握的柳腰，很有几分勾人魅惑的韵味。而那张妆容精致、白皙如雪的脸庞更是神采飞扬，明媚耀目。

    秦莲笙听孙嬷嬷提过两人的长相，眼前这位当是婉美人无疑。她形容出众，不甘于寂寂无名，之前一直被谢氏压着，如今许是以为出头之日将至，言行举止张扬了不少。这样不知谨慎、忘乎所以的人，秦莲笙可没兴趣捧她！

    秦莲笙移目，望向婉美人的身后。一张鹅蛋脸，秀目深凝，面容恬静，举止娴雅，不骄不躁，很是端庄得体，一点不像将门女子，倒有些似出自书宦之家。就这初见，李贵人在秦莲笙心里已经得了不少分。

    “贵人李氏见过明辉公主。”李贵人徐徐跪下，行了顿首礼。

    秦莲笙莞尔一笑，回之以礼，“李贵人客气了。”说着，她站起身，扫了眼面带不悦的婉美人，淡淡地说道，“我不日将出嫁，临行前想见见我母后曾经相熟的姐妹以示慰藉。”

    婉美人忙恢复了笑颜，“明辉客气了，皇后娘娘在世时待我们不薄，我们心怀感激。日后，我们自当尽心尽力照顾皇上，以免明辉担忧。”

    秦莲笙嘴角的笑意越发清淡。

    李贵人微微低头，轻声道，“服侍皇上是我们的本分。倒是五殿下年幼，若是有机会，李氏自当尽心照顾。”

    婉美人立刻冷了脸，没好气地横眼李氏。

    秦莲笙笑了笑，“多谢二位美意，我幼弟有父皇、李公公和孙嬷嬷亲自照顾，无需我担心。”

    婉美人蔑了眼李贵人，勾唇冷笑。

    李贵人静默不语，形色从容。

    “我还有事，就不留二位了。”秦莲笙淡然道了逐客令。

    婉美人表情一僵，转眼满是不甘，却也不敢发作，只好施礼告退。

    就在两人将要走出大殿时，秦莲笙却意外地开了口。



第五十三章 一飞中天摆威仪
    “李贵人稍留片刻。”

    李氏愣了愣，停住脚，转回身，意味深长地望了眼秦莲笙，微微低下了头。

    婉美人气得面色苍白，紧咬着唇瓣，恨恨地瞪眼李氏，甩袖而去。

    待婉美人的脚步声在院外消失后，秦莲笙方才徐徐开了口。

    “坐下说话。”

    李氏倾身点头，徐步走到外间的圆桌旁，与秦莲笙相对而坐。

    “这里没有外人，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秦莲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氏，“你幼弟寄养在法宏寺，虽然衣食无忧，却无人教导，日后难有前途。”说至此，她似想到了什么，竟笑了笑，“当然，除非你希望他在佛学上有些造诣。”

    李氏的心弦早已在话题初始之时被拨动了。父兄战死沙场，家里只有幼弟，家业为同族叔辈占有，她们姐弟几乎什么都没有了。进宫多年，她过着平淡的日子，虽然性命无虞，可幼弟无人照顾，飘零寺庙，连读书识字都只能靠寺中僧人传授，谈何将来而她家这一房唯有幼弟一根独苗，她是断断不会让幼弟出家的！

    “未经你同意，我把他接进了杜家。”秦莲笙波澜不惊地叙说着李氏幼弟之事，仿佛一切理所应当般。

    李氏猛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秦莲笙，“这是何时的事”

    “就前几日。”秦莲笙形容平静，语气淡然。“他如今跟着我两位师傅。”

    李氏又惊又喜，“你师傅……”心中的欢喜难以言述。

    “便是江湖上消失很久的鬼谋和轻云。谋略、武功，他们都很在行。”

    李氏的心骤然蹦到了嗓子眼。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秦莲笙，“你说的……说的可是真的”

    秦莲笙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若有机会，我可以带他来见你。”

    李氏欣喜若狂，忙站起身，朝秦莲笙恭恭敬敬地行了叩首礼。“李氏多谢公主。”

    “起来吧。”秦莲笙并未让礼。

    李氏三叩首之后，方才起身，泪早已盈满了眼眶。她泪眼婆娑地望着秦莲笙，哽咽道，“殿下大恩，李氏姐弟没齿难忘。”

    秦莲笙淡淡地笑了笑，浑不在意这一切般。“我帮你，其实也是帮我自己。”

    李氏顿悟，忙道，“虽然李氏人微言轻，但只要力所能及，定当照护五殿下。”

    “如今后宫无主，虽然几位妃位娘娘皆有机会掌管后宫，但既然父皇没有授权，那也就是说父皇对她们都不太满意。”

    李氏明白秦莲笙这是在告诉她她有机会上位。可是，想要上位的后宫女子无数，她无钱无势，如何得以上位

    “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秦莲笙道，“不过，你日后必得善待我幼弟。”

    李氏一听，顿时明白了一切。秦莲笙帮她，帮她幼弟，就是为了五殿下。若是能凭此机会，一飞冲天，就算拼着一生不育，换得幼弟腾达飞黄的未来也是值得了。

    “当然，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弟弟。”秦莲笙笑颜如花，似在与老友故旧谈心。

    李氏点点头，“殿下放心，李氏若能入皇上法眼，得以抚育五殿下，李氏今生便不育，视五殿下为己出，抚养他长大成人。”

    “这是你的事儿，”秦莲笙淡淡地说道，“我不关心。”说着，她站起身，幽幽道，“今晚，父皇会到我这儿来吃饭。”说完，她举步，朝内殿走去。

    李氏望着秦莲笙缓缓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可是，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抓住这个唯一的机会。怔想间，她就要转身，余光扫过桌面，却惊觉似乎多了一件东西。她移目望去，见秦莲笙方才所坐位置的桌面上有一本小册子。

    她犹豫片刻，走到近前，仔细一瞧，不由红了脸。转眼，她伸手将其收入袖中，匆匆而去。

    原本的巷口支起木架，正新建门庭。特意拓宽的小巷入口，为本喧嚣繁华的街巷平增一分威严气息。

    秦莲笙放下帘幕，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虽然名义上她是下嫁杜家，其实她和杜清城的居所在她父皇以前的明王府。所以，看似拓展了杜府，实则是两府并立罢了。

    软轿晃晃悠悠前行，小街静寂无声。

    今日，秦莲笙以公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来到杜家，所为不过是祝贺外公杜佑官复原职，并新封一等忠烈公。这样的形式，其实不是必须的，但她不愿授人以柄。何况，她记得阮倩似乎应该也在官家女子选送之列。不知杜佑如何打算

    “落轿。”內监尖声细气的声音犹如一根钢索倏地划破了周遭的如水沉寂。

    轿子稳稳地落下。

    自入青京以来，秦莲笙几乎都是微服出行。这样摆出全副公主仪仗出行，还是绝无仅有的第一回，算是给足了外公杜佑面子。

    “明辉公主驾到。”

    “臣杜佑携杜家亲眷恭迎明辉公主。”杜佑苍老的声音在轿外徐徐响起。

    秋书打帘，冬画伸出手。

    秦莲笙扶着冬画的手，缓缓下了暖轿。

    “众卿家免礼。”说话间，她扫了眼伏跪在地的众杜家亲眷。

    除了杜佑和杜老太太之外，杜清渊、杜清戎皆携了家眷跪迎在地，甚至连二房杜聪也携了妻韩氏以及杜清山和杜清芸兄妹前来迎接。当然，阮倩也在其中。

    “谢公主殿下。”杜佑率众人徐徐起身。

    “外公，你乃三朝元老，青国肱骨之臣，定要恪守成规，保家护国，为皇上分忧。”

    “臣定竭心尽力，辅佐皇上。”

    秦莲笙微微颔首，探究的眸光落在了站在杜老太太身后的阮倩身上。“三年一度的官家女子选送入宫在即，杜家可有待选女子”

    杜佑身形一僵。转眼，他低头回道，“臣妻远房侄女阮倩在待选之列。”

    “上前来，让我瞧瞧。”秦莲笙摆出公主的威仪。

    阮倩咬了咬唇瓣，终默默趋前，却不敢抬头，只是把那平日得意的娇容藏在了胸前。

    “抬起头来。”秦莲笙清冷的目光审视着阮倩。

    阮倩缓缓抬起头，俏丽的容颜含羞带怯，好似风中弱柳，又像雨中娇花，真真有那千娇百媚之态。

    秦莲笙望着阮倩，心下暗道：这样的女人入了宫，没有不入永真帝眼的道理。可惜，她没有这个福分。

    “长得倒是不错，”秦莲笙微微一笑，“既然在待选之列，你定要好好准备。若能选中，有幸服侍我父皇，也算你有福了。”

    阮倩听得此话，早已惨白了一张俏脸。一双美丽的剪水瞳噙满了泪。

    秦莲笙明白若是她早前同意阮倩以平妻身份入杜清城的房，此番阮倩自是就不在待选之列了。虽然永真帝不会在意一个阮倩，但是她可没兴趣给自己添堵，不管她在这个世界待多久。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秦莲笙注视着阮倩那双泪眼，渐渐阴沉下脸。“怎么你不愿服侍我父皇”




第五十四章 东西两府埋祸端
    “民女不敢。”阮倩怯生生地回道，“只是一时想起远在他乡的家人，思念成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