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锁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暮江清
永真帝听罢李德生的回报后,沉吟一许,问道,“莲笙平日在杜家也是如此”
“据老奴得到的消息,明辉公主待杜家一向亲厚。为杜清城诊治,殿下更是亲力亲为,不曾假人之手。”
永真帝一听,心里很是不喜。
亲力亲为杜清城何德何能竟让他的女儿如此相待!莲笙对他好像也不曾如此过吧!原本便因莲香的事对杜清城有些不满的他对其越发讨厌了。若非如今还需仰仗杜家,莲笙和杜清城的这门亲事只怕他就作罢了。偏偏……
半晌,永真帝重拾声音。“莲笙在小院里待了多久”
“约莫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永真帝抬起头,斜睨了眼李德生圆圆胖胖的脸。
“是。”李德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低头。
“那时杜清城在干嘛”永真帝锁紧了眉。
“杜清城是后来回到小院的。”李德生顿了顿,又道,“他并未进屋,一直坐在院子里看书,直到殿下唤侍女进去。”
永真帝暗暗一盘算,莲笙竟然独自在正屋呆了一个多时辰!她在干嘛!想着,他不由又道,“还有别的人进过屋吗”
“觉慧和冬画进过屋。两人约莫待了半个时辰。”
永真帝微微颔首,暗暗琢磨秦莲笙为何会见觉慧。是紫国那边出了问题还是……怔想间,他脑海中原本有些模糊的想法渐渐变得清明。不管如何,莲笙后日若是赢了比试也就罢了。假如输了,连着她,加上秦莲香和秦莲盈,刚好三位公主,和亲之事也基本能解决。只是杜家……思及此,他忍不住再次皱紧了眉。
李德生瞄了瞄永真帝,迟疑道,“后来,赤国三皇子赵方舟以探望方胜为由,也进了院子。”
“赵方舟”永真帝倏地变了脸,“他去见杜清城了”
李德生沉吟一刻,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好像是去找明辉公主的。”
永真帝睨了眼李德生,“他和莲笙关系很好”
李德生愣了愣,摇头道,“奴才不清楚。不过,杜清城拒绝了赵方舟的要求。赵方舟很是不满,和他发生了些许争执。后来,还是殿下的两位师傅出面,赵方舟才离开的。”
永真帝轻抚着桌上的白玉镇纸,暗暗思量赵方舟此刻为何要急于见到秦莲笙,是犹豫赤国之事,还是两人原本……
“哦,对了。赵方舟进园子的时候,蔡家幺女蔡靖梅和蔡家二房媳妇裘氏也去了那小院。”
“蔡靖梅”永真帝想了想,问道,“是那个说‘和尚徒弟’的女子”
“是。”李德生倾身低声道,“两人说是想给明辉公主道歉,但被杜清城拦在了院外。”
永真帝听及此,对秦莲笙滞留杜清城小院长达两个时辰的缘由有了更加浓厚的兴趣。
就在这时,门外尖细的声音惊扰了他的思绪。
“启禀陛下,郎中令萧寒求见。”
第一百零六章 混淆是非直言祸
“臣萧寒(徐横)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永真帝垂眸审视着两位郎中令。
徐横自上回被贬为郎中令后除上朝之外鲜少进宫,今儿是绝无仅有的一回。而徐横与萧寒素来不睦,他早有耳闻。如今,两人同时而至,更加说明今日之事绝非寻常。
“启禀陛下,自徐童受袭后,臣除了调派人手加强安防外,还对韩府施以必要监控。今日早间,韩氏乔装出城,不幸臣等无能,竟在城外跟丢了她。”
“跟丢”永真帝锁紧眉头,不解道,“确认仅有韩氏”
到底是韩氏深藏不露,还是另有能人相助若是韩氏当真可疑,那么韩广庆和韩俊飞等怎可能清白!想着,他不禁一阵后怕。
萧寒低着头,沉默片刻,点头道,“仅有韩氏和一车夫。”
永真帝立刻垮下脸,叱道,“堂堂禁卫军,竟跟丢一妇人!臣养尔等废物何用!”
萧寒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旁侧的徐横面无表情,一幅置身事外的模样。
“韩氏可找到了”永真帝冷冷地注视着萧寒和徐横。
“已被明辉公主捉拿归案。”萧寒顿了顿,又道,“一同捕获的还有阮氏。”
永真帝的心立刻“咯噔”一下。之前,他之所以强逼杜佑休弃阮氏是因为她纵容阮倩、伙同谢岩意图加害明辉。然而,如今徐童被袭杀一案,关乎通敌叛国,若是阮氏也有涉案,岂非……想着,他的脸色不由越发阴沉起来。
“启禀陛下,杜老将军和韩将军,乃我青国肱股之臣。杜老将军更是三朝元老,虽然之前被张掖斯构陷,暗通赤国,有叛国之嫌,但经陛下明察,不过子虚乌有之事。如今,阮氏涉案,臣以为必是另有蹊跷,望陛下明察!”徐横语气铿锵、态度坚决,正气盎然。
永真帝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似明镜般。这番看似为杜佑和韩广利说情的言辞,却明里暗里无一不直指他们有通敌叛国之嫌疑。只是,此刻萧寒仅仅道出韩氏和阮氏涉案,并未透露更多细节,徐横到底是参与了审案,知悉详情,还是……想着,他不由移目望向萧寒。
萧寒皱了皱眉,偷眼觑了觑义正言辞的徐横,神色变得沉冷如冬日阴郁的天空。
永真帝心下了然,面上波澜不惊。“徐横,将案情细细道来。”
“据韩氏交待,她几日前受阮氏蛊惑,答应为其提供明辉公主信息。当日,在韩俊飞出门之时,她便暗中派人将消息传给了阮氏。”
永真帝不动声色,“如此看来,阮氏方是幕后主使”
“臣不敢轻易断言,”说至此,徐横顿了顿,又道,“不过,阮氏对韩氏的指控供认不讳。”
“那阮氏竟有这般大的能耐”永真帝淡淡地问道,“竟几次三番派出杀手在青京行凶!”
徐横微怔一瞬,转瞬神情恢复如常。“阮氏乃一妇人,调派杀手虽不是不可能,但臣以为还当再加详审!”说至此,他默了默,又补充道,“阮氏被休,难免衔恨于心,报复明辉公主并不是不可能。”
永真帝倏地沉下脸,冷声道,“徐横,杜家内宅之事,你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杜佑休弃阮氏,不过几日前之事。而且,此事因与杜佑、甚至莲笙有关,并未被朝野知悉。就连阮氏离开杜家,也是在夜半之时。此时,徐横如此清晰地道出阮氏被弃,除非一直派人监控,或者在杜家安插眼线,否则,根本不可能做到。
徐横神色一变,忙辩解道,“臣也是听说的。”
“听说”永真帝厉声质问道,“何时听何人所说”
徐横低下头,面如土色。他默了默,回道,“是韩氏告诉微臣的。”
永真帝冷冷地盯着徐横,半晌移目,望向萧寒,“可有此事”
萧寒摇了摇头,“臣不知道。”
徐横暗暗横了眼萧寒,又道,“萧寒审问阮氏之时,臣又去见过韩氏。”
永真帝淡淡地笑了笑,并未就此继续追问下去。他转过头,问萧寒道,“阮氏已经承认了一切”
萧寒摇了摇头,“阮氏只是承认韩氏确实找过她。”
永真帝冷笑一下,眼角的余光掠过低着头的徐横。如此模棱两可、混淆是非之举,徐横竟也干得如此利落!看来,他过去当真是识人不清。
“臣以为,此事必然另有内情。”萧寒沉默片刻,又道,“毕竟,明辉公主在捉拿阮氏之时,阮氏曾口出狂言!”说着,他便将抓捕阮氏时的详细情形细细道与了永真帝。
阮氏那般狂妄,显然并不是仰仗杜佑之势,难道她的背后当真……思及此,永真帝的心不由一沉,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一般。
这时,殿外传来尖细的声音——“启禀陛下,太尉杜佑,兵部尚书、骠骑将军韩广庆求见。”
永真帝敛了思绪,让萧寒和徐横退下后,方吩咐传杜佑和韩广庆进殿。
杜佑叩首施礼后,即便获准起身,却依然伏跪于地。他语气沉重地说道,“臣有一事,一直不敢禀报陛下,臣死罪。”
永真帝的心立刻一沉。杜佑乃老臣,曾辅佐过他的祖父和先皇。虽然之前因杜清城之事,他对其已不如之前信任,但也从未想到过杜佑会对他有所隐瞒。眼下乍悉此惊天消息,他既震惊又愤怒!
“既知死罪,为何胆敢隐瞒!”永真帝怒叱道,“还是你仗着自己是国公,胆大妄为!”
“臣不敢。只要事关青国社稷,臣愿赴死。”说话间,杜佑的前额紧贴冰凉的地砖。
“既愿赴死,”永真帝冷哼道,“那你如今为何又说出来!还是你自以为这种隐瞒能显示你的高风亮节!”
此刻,他不仅不想再听杜佑解释,甚至连看也不想再看其一眼!
“臣不敢。”杜佑三叩首后,又道,“望陛下给臣一个机会,将功赎罪!”
“机会”永真帝冷笑道,“今日之前,朕给了你多少个机会!来人,把杜佑拖下去,杖责三百!”
第一百零七章 妙局不得已为之
“父皇,”秦莲笙不及多想,“扑通”一下跪倒在门槛外。“您就算要杜大人立刻去死,至少也要弄清他到底隐瞒了什么吧”
永真帝紧绷着脸,黑眸中的火焰悄然黯淡下来。他冰冷的视线犹似无数锋利的刀剑堪堪射向伏跪在地的杜佑。
原本就要上前拖走杜佑的侍卫由不住停了手。
“奴才易得,良将难寻。”秦莲笙冷冷地瞥了眼徐横,“大敌当前,行诡辩之术,煽风点火,其心可诛。父皇乃千古明君,断不可因一时之怒为人利用。”
永真帝紧拧眉头,朝杜佑扬了扬下颌,“说。”
杜佑默了默,回道,“此事不宜外传,不知陛下可容臣……”
永真帝沉着脸,阴郁的心绪在他黑漆漆的眸子里漫漾开来。他轻轻挥了挥手,“都下去吧。”话音未落,他又补充道,“莲笙留下。”
“是。”说话间,秦莲笙在秋书和冬画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
她跨过门槛,走进了大殿。
永真帝似察觉了什么,疑惑的目光从殿外一直追随至殿内,并上下打量一番她。
秦莲笙明白受伤的事儿只怕是瞒不住了。何况,她回宫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与其她大包大揽不得人心,不如明哲保身。再者,以永真帝如今对杜家的猜忌,她做得越多只怕越被猜疑。至于江山社稷,与她何干
待殿门被重新关上,杜佑方才缓缓打开了话匣子。
永真帝收回目光,认真地倾听起来。
待杜佑说完原委,永真帝沉吟半晌,方缓缓说道,“之前,为何隐瞒”
“臣原想着将其幕后之人查彻清楚后再禀告陛下。谁料,这一晃已是十几年。”杜佑语气平缓,似在述说旁人的事般。
“如今呢”永真帝转过头,望向秦莲笙。
“回父皇,今儿捉拿阮氏,臣女与其交过手。阮氏武艺高强,善于使毒。她之所以潜藏十几年未动,臣女以为与杜大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永真帝脸上刚刚缓和的表情顿时又冷了下来。他瞄了眼杜佑,问道,“此话怎讲”
“阮氏潜藏多年,一直按兵不动,其目的只怕意在策反杜家一门忠烈。”
永真帝搁在扶手上的双手猛地拳紧。他不以为然地冷笑一下,“阮氏游说不成,难道就别无它计了”
“阮氏确可强逼,但杜大人乃忠烈之臣。她若是逼急了,杜大人必然‘宁可玉碎不能瓦全’,她岂非功亏一篑”
永真帝的眉头攒得更紧。他若有所思地问道,“既如此,她如今为何又要兵行险招,以致暴露”
秦莲笙点点头,“不错,臣女也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直到方才回宫,臣女才真正想明白。”
永真帝叹口气,对杜佑道,“起吧。”
杜佑施礼谢过,缓缓起身。
秦莲笙抬眼望了望书案后的永真帝,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不甘和怒意悄然弥漫心空。
自从她回到青京,虽然表面上永真帝待她不错,但实质上呢她母后的离奇离世谋害她幼弟的凶手杜清城冤案的幕后她两次遇袭的真正主使这一桩桩一件件,永真帝可真得有心查过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秦莲笙,但是既然占据了这具身体,她至少得为其洗冤报仇。何况,除她之外的人可并不认为她不是秦莲笙。针对她的敌意、阴谋和杀戮此起彼伏。莫说如今那玉锁毫无头绪,就算有,若是她性命不保,又谈何回归
怔想间,秦莲笙心冷如冰。她敛眸,淡淡地说道,“此事,自从臣女在回青京途中遇袭起,两股势力便已经在暗中博弈了。”
永真帝倏地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秦莲笙。
“杜家原本是应死在法场的。但是,因臣女逃脱追杀,回到青京,一切便发生了改变。”
永真帝眸色一寒。“你逃脱追杀是有人做局”
秦莲笙点点头,“正是如此。从今儿阮氏的话来看,她也是清楚其中曲折的。”
当然,她相信赵方舟受袭并不在他谋算之内。
永真帝脸色大变。“你的意思是赤国……”
“不错。臣女以为这阮氏当是赤国人。如此一来,她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把阮倩嫁与清城也就在情理之中。”说至此,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据臣女最新得到的消息,赤国在青京的产业最近人员变化极大。”
“赵方舟”杜佑失声道,“阮氏是赵方舟的人”
“此事虽然还未能得到证实,”秦莲笙叹道,“但应该不离十了。”
“咚,”永真帝紧攥的拳头狠狠地砸中了案几。
“竖子,竟敢在朕的青京玩弄这些手段!”
秦莲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管如何,如今的青国并不是赤国的对手。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青国还是有恩的。”
“有恩”永真帝精锐如刀剑般锋利的眸光刷地射向秦莲笙。“你莫不是糊涂了!”
秦莲笙淡淡地望着永真帝,“若非赵方舟使计,如今杜家已被灭门,赤国大军南下,青国真能据敌以关外!就徐横之流,父皇以为他能对敌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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