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乔家小桥
“还有画斋老板是我杀的,和头儿没有关系。当书生死了之后,头儿就很自责,画斋老板也死了以后,他将我痛打一顿,决定带着我们几个自首,我只得请了我爹来求他,他小时候,我爹养过他……”
“至于王大海,和我们一起犯下这些错,大理寺来了之后,他怕了,与我们起了争执,也是我们失手打死的,与头儿无关……”
堂上充斥着捕快们各异的声音,楚谣扶着腿站起身,从听审席后绕了过去,往后衙走。
堂上的人多半在听捕快说话,寇凛看着她离开,等她身影在侧门消失之后,回头时,看到柳言白也似是刚收回视线的模样。
……
收监的收监,驱赶的驱赶,半个时辰后,堂上只剩下三个人。
阮霁看看公案后的寇凛,又看看公案前的柳言白,犹豫着道:“两位打成了……平手?”
柳言白垂了垂眼睛:“我输了。”
寇凛犹豫了下,也道:“本官也输了。”
阮霁纠结着道:“就案子而言……嗯,下官也觉得,应算寇夫人赢了。”
此时,阮霁才算对楚谣有所改观。
柳言白拱手一笑:“其实还是寇指挥使赢了,毕竟是您的夫人。”
寇凛也难得恭维的笑道:“如此说来,也算柳博士赢了,毕竟内子也曾是你的学生。”
阮霁摊手:“那依然是平手。”
两人异口同声:“恩,平手。”
阮霁笑起来,觉得这俩人精此时有点儿挫败又有些骄傲的纠结模样,也是挺有趣的。
寇凛忽然道:“柳博士,本官稍后要去清河县查案,有没有兴趣?”
*
等寇凛忙完回到后衙,却见楚谣穿戴整齐,想去一趟安济寺。
楚谣不算特别虔诚的信徒,但遇到寺庙也总是会去拜一拜,不然当初回京时,也不会选择住在寺庙里,中了永平伯府的埋伏。
寇凛自然陪着她去,只是不解:“那寺说的灵验,你还信?”
“可他不是在佛堂自杀了么?”楚谣笑着道,“能让一个人悔过到自尽,还不灵验?”
“行,你开心就好。”寇凛只有点心疼自己的钱袋子,去了寺庙可得捐香火钱,贵得很。
……
马车驶向安济寺的路上,寇凛半开侧窗,窗外鹅毛大雪依然簌簌而落,看着来往撑伞而过的行人,他不发一言。
楚谣见他裹着厚实的狐裘,明明他一习武之人也不怕冷,却比自己穿的还厚。
她小心翼翼的道:“夫君,你会不会怪我没有提醒你?”
寇凛微微一愣,旋即回头笑道:“怎么会呢,你若提醒我,那我才会怪你,我要与柳博士比,必须堂堂正正的比。”
又伸手摸摸她的头,由衷夸赞,“谣谣真是厉害,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等你再学两年,我这大梁第一断案高手的虚名也要让给你了。”
楚谣咬了咬唇,“我也是在你推出结果之后,才想到的细节。让我自己去推,我推一年都推不出来,所以你何必来挖苦我呢?”
“哪里是挖苦?这也是你的本事,至少看到了我不曾看到的。”寇凛笑着道,“原本带着你查案只是一时兴起,看来往后走哪儿都得带着你,帮我查漏补缺。”
“别的案子,我怕是帮不上忙。”楚谣犹豫了下,说道,“韩捕头这里大人之所以忽视,是因为夫君总是用恶意去揣测别人……老师也是一样,倘若是从前画菩萨的老师,他会发现,可如今画怒目金刚的老师……”
寇凛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楚谣问道:“你是不是感觉韩捕头,有些像从前的你?”
寇凛倏忽冷笑道:“他岂能和我比?我从前是个无知的蠢货时,也没他一半蠢。”
言罢转头继续看窗外。
楚谣仔细看他脸色,见他情绪郁郁,便不再说下去了。
她感受着贴身带着的那枚金钥匙,心里其实有些酸楚,寇凛给了她能给的一切,却唯独没有给她他的心。
他有将她放在心上,但却没有将她放在心里。
就连定情那晚,问的也只是愿不愿与他做个伴儿。说到底,他是一个人活的太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讨厌还有些喜欢的女人,想凑在一起做个伴儿罢了。
越了解他,她就越心寒,也越心疼。一个总是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人心的人,怎么会懂爱。他谁都不爱,包括他自己。
看上去怕死的很,可哪一次有危险,他不是豁出命去拼……
段小江的声音传来:“大人,夫人,咱们到了。”
寇凛扶着她下车,进入安济寺中。
此时高僧杀人的事儿尚未传开,寺内香客依然不少。
寇凛心疼的捐了一两银子香火钱,“免费”领了三根线香递给楚谣,唠叨道:“旁人捐几个铜板,给了三根线香,我捐一两银子,也是三根线香,起码得给我三根又粗又长的线香才公平吧!”
庄严佛像前,楚谣瞪他一眼:“你去外头等着吧。”
“行,我在这反正浑身不舒服。”
寇凛将香点燃了给她,出去佛殿外对段小江道,“这开佛寺真是暴利,还是一本万利,容本官回去研究研究……”
段小江也是无语,指指佛堂内道:“夫人这腿不容易跪,您还是进去扶着点吧。”
寇凛扭头见她竟真跪下了,连忙又朝佛殿里走。
一条腿跨过门槛,耳畔听见她细弱的声音:“一愿我父亲得偿夙愿,福寿安康……二愿我兄长晕血早愈,脱蒙开智……从前信女只这两个心愿,如今又得添上一个,三愿我夫君……”
寇凛驻足,因她声音微小,又被木鱼声音叨扰,他须得认真听,才听清她说的是——“三愿我夫君早日驱散心中阴霾,得见天光……”
段小江好奇的看着自家大人在门槛处伫立,不进不退。
许久才折返回来,对他道:“去拿一百两金子捐香火。”
段小江正惊讶,又听自家大人道,“不,别捐了。直接给这尊佛塑个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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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您知道给佛像塑一个金身得多少钱么?”段小江抽着嘴角, 看一眼正殿内将近一丈高的佛像, “属下估摸着起码一千两黄金啊。”
“递个消息回京, 速速差人来办。”寇凛连眼皮儿都没见眨一下, 补充道, “以夫人的名义。”
段小江诚恳劝道:“大人, 您要不要先回去睡一觉,考虑考虑,等明早醒来再决定?”
省的明早后悔, 他还得再递个消息回去,不够折腾的。
寇凛不耐烦道:“不过一千金的小事儿,需要考虑什么?这钱赚来不就是用来花的?本官花的心里舒坦就行。”
他是爱省钱, 但该花的钱从来也没少花过。
“是。”段小江也不劝了, 男人为博红颜一笑,出点儿血也是正常的, “大人, 夫人出来了。”
寇凛转身前又小声叮嘱一句, “这事儿别告诉夫人。”
段小江愣了愣, 这下他搞不懂了,只能点头:“属下记着了。”
寇凛这才走上前扶住楚谣跨过门槛, 察觉她手心湿漉漉的, 额头也微微有些细汗。
知道是跪的时候腿疼, 心道小江这师兄去江湖中打听神医的事儿,为何这么久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急也急不来, 站在廊下,他一面将伞撑开,一面询问楚谣:“想回去,还是在寺里转转?”
楚谣却欲言又止,随后道:“雪大,走着不方便,咱们回去吧。”
她的反常落在寇凛眼睛里:“为何支支吾吾?有什么说不得?”
楚谣几经犹豫,道:“其实我还想去点一盏安魂灯。”
安魂灯,也是超度之灯。
寇凛微思:“怎么,想点给这桩连环凶案的死者?”
楚谣先是点头,再是摇头:“只点给那过路的书生苗俊,这些人中,他最正直也最无辜,客死异乡更是可怜。”
寇凛狐疑道:“那就去点啊,干嘛遮遮掩掩的?”
“我是怕你觉着我烂好心。”楚谣面露尴尬,“我知这世上枉死者众多,平素听闻这等事,我会唏嘘,却不会这般烂好心……今日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是想着这几桩案子,心头极是沉重……”
“正常,毕竟是你第一次接触这类凶案,全心投入的钻研卷宗,所受触动自然比你道听途说来的深厚。待往后处理的多了,便会麻木……”寇凛说完,又觉得“麻木”这个词似乎用的不对,但又想不到什么更合适的,“去哪里点安魂灯?”
楚谣却不动,偷瞄他一眼:“点灯是得花钱的。”
金身的钱都花了,还会在乎这一丁点,寇凛满脸无所谓:“走。”
……
一刻钟后,在供奉安魂灯的大殿里。
寇凛看着僧人手心里捧着的,还没有鸡蛋大的布艺莲花灯,简直要掀桌子:“你们这是黑店吧!一盏破布灯二两银子?怎么不去抢?”
那僧人不乐意了:“这并不是灯,而是信仰。信仰的价值因人而异,在施主眼里,尊夫人的信仰莫非连二两银子都不值么?”
这些臭和尚!寇凛被堵的无话可说,愈发确认开佛寺绝对是暴利,比做什么生意都赚钱。
楚谣置若罔闻,在宣纸上写好名字递过去,僧人接过一瞧:“咦,真是巧了。”
楚谣不解其意:“大师,怎么了?”
僧人解释道:“前脚刚有位施主,也点了一盏安魂灯,想超度的,也是这位书生。”
寇凛的目色瞬时一沉,警觉着问:“是什么模样的人。”
“和施主的岁数瞧着差不多,这会儿就在后殿呢,两位过去放灯时,应能遇到他。”名字刻好后,僧人将莲花灯交给楚谣。
寇凛扶着楚谣走去后殿,只见三面墙壁内嵌着佛雕,正中摆放着二十几排灯架,灯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莲花灯。
隔着帽纱,楚谣远远看到灯架对面站着一个人,披着黑羽鹤氅,左手捧着一盏安魂灯。
楚谣微微愣,是柳言白。
寇凛睨一眼楚谣手心里捧着的安魂灯,再觑一眼隔着无数灯架的柳言白手心里那盏,原本想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脸色抑制不住的越来越阴沉。
柳言白正注视着灯架,察觉到凝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头间瞧见他们夫妇二人,同样微微愣。
待看到楚谣手里的灯,他眼眸里似有星光悄然闪烁了下,嘴角微不可察的徐徐一提,朝两人点头示意。
楚谣也点头示意,正想往里面走,寇凛指着面前几排灯架:“这么多空位置,挑一个放就行了,走那么深做什么?”
楚谣“恩”了一声。
寇凛让她去找位置,自己则绕过一排排灯架,走到柳言白身边去,以楚谣听不见的声音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想不到柳博士一个儒生,竟信这些?本官一直以为,这些玩意儿只能骗一骗无知妇孺。”
柳言白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下官是个学生,并非儒生。儒家的书念的多,也只是为了应付科举,其实下官对儒家毫无兴趣。”
“你倒是诚实。”寇凛唇角一弯,一瞥他手里的安魂灯,“柳博士此举,也令本官甚是惊讶。”
“死的这些人中,苗书生忠厚且无辜,又是客死异乡……”柳言白说着话,见寇凛脸上阴云密布,连忙止住不提。
寇凛负起手,酝酿半响才道:“本官明日便会启程前往清河县,柳博士呢,接下来有何打算?”
“继续游历。”
“既是游历,去哪里不行,为何不愿随本官去往清河县?怎么,好不容易与本官打成平手,怕输给本官?”
“清河县的案子没有可比性,极是简单,下官并无兴趣。”柳言白此次已是犯了忌讳,不能与寇凛有着太多交集,被他怀疑无妨,若被他了解到自己的行事风格,于往后行事不利。
柳言白怕自己会下意识举目,遂转了个身,背对着远处的楚谣,随便找了个空位将安魂灯放上去。
寇凛微微侧目,盯着他的背影。
直觉告诉他,不能这么放柳言白走,非他以恶意揣测,这个教书先生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实在是越来越多。
他得想办法让小江去做事,制造出机会与柳言白同行,才能看出更多端倪来。
寇凛思虑过罢,随他转身,与他并排而立:“柳博士,以你的头脑与能力,留在国子监担任一个区区五品博士,实在屈才。”
柳言白淡淡道:“从前没有能力时,日日想从国子监出来为君分忧,为民效力……有了能力之后,下官反而不想出来了。”
“为何?”
“因为放眼一望,国子监这傻子多的地方,已是朝中最后一处净土……”
寇凛稍稍一怔。
柳言白又道:“其实寇指挥使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武可为将,镇守一方,文可做个提刑,为民伸冤,为何非得去做锦衣卫?”
寇凛沉沉道:“柳博士不也一样有着诸多选择,为何却成了个教书先生?在朝中为官,从来不是我们能做什么,而是朝廷需要我们做什么。”
柳言白拱了拱手:“寇指挥使果然是个懂得审时度势之人。”
听他语气里的讥讽不加遮掩,寇凛眼睛一眯:“看来柳博士对朝局有着诸多不满……似乎,也不怎么喜欢本官。”
柳言白点头:“下官平生最厌恶贪官和奸臣,不巧的很,寇指挥使两样都占了。下官不喜欢您,岂不正常?”
寇凛冷笑:“当面诋毁本官,你好大的胆子。”
柳言白微微躬身:“下官不敢,但在佛寺中说谎,会被拔舌头下地狱。”
寇凛再是一声冷笑:“难怪你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五品的教书先生。”
……
楚谣放好安魂灯,朝灯架子另一侧望过去,见两人都背对着自己,也不知在聊什么。
她扶着腿走到侧边灯架处,这里的灯架与中间的灯架有所不同,摆放的是长明灯。
一般是当地人才会供奉这种灯,她爹也为她母亲供奉了一盏,摆放在京城安国寺内。
楚谣经过时,眼风掠过,在最下面一排,竟又看到了书生的名字。
“是寺里自尽的僧人点的。”身后柳言白与寇凛走过来,柳言白道,“这也是我推断他是因愧疚自尽的理由。”
楚谣却看一眼寇凛,她知道寇凛这是第一次来佛寺,关于僧人的推断,完全依靠推敲。
在这一处上,寇凛赢过了他。
楚谣当然没有说出来,柳言白忽然又指着最上面一个有些陈旧的铜质灯盏:“听说这盏也是那僧人供奉的,有些年头了……”
楚谣望过去,那铜灯上没有名字,只刻着一个模糊的“寇”字。
楚谣下意识看一眼寇凛。
寇凛还对安魂灯的事情耿耿于怀,面色不虞:“大梁各省姓寇的几十万户,我查了九年了还没查完。”
三人从后殿去往前殿,有个僧人迎上来道:“施主,咱们寺里还有功名灯供奉,能保佑施主们前程似……”
这显然是推销给寇凛和柳言白的,故而楚谣不吭声。
却听两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不用了,求佛不如求己……”
楚谣愣了一下。
再看这两人大抵也有些尴尬,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绕开那僧人继续往前走。
有意思的是一个裹着白狐裘,一个穿着黑鹤氅,瞧着就像是黑白无常。
*
当夜,红叶县衙门牢房外的院子里。
身穿单薄囚衣的韩捕头被段小江提了出来,跪在雪地里,抬眼看一眼背对着自己之人,金冠束发,狐裘拖地,高贵的宛如山巅云。
鹅毛大雪随风灌入衣襟内,韩捕头瑟缩着垂着脑袋:“草民拜见指挥使大人。”
寇凛撑着伞徐徐转身,居高临下睨着他,直接了当:“韩捕头,本官看上了你了,有没有兴趣入我锦衣卫做事?”
韩捕头怔了片刻,倏然抬眼,苍白的脸上透着不可置信。
段小江提醒道:“发什么愣啊,大人问你话。”
韩捕头回过神,依然震惊:“草民杀了人,还包庇……总之按律是死刑……”
“所以,你只能入暗卫,不能被人发现。”段小江压低声音道,“不过,你需要杀了你那几个手下,以示你对大人的忠心。”
韩捕头变了脸色,又将脑袋垂下:“多谢大人好意。”
段小江摇摇头:“你考虑清楚,他们反正也是死罪……只要你愿意,非但不会死,还能一步登天。”
韩捕头不言不语,以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寇凛漫不经心地开口:“你那些兄弟推你出来顶罪,你还护着他们?”
“不,那是草民自己的主意,不是他们逼我的。反正草民是真的杀了翠娘,身上背了人命,不冤枉。而他们几个,绝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被逼着一步错,步步错……”韩捕头目露羞愧,“作恶就是作恶,我知我做的不对,不该包庇他们,我试过了,但我做不到……”
“果然是个蠢货,比起来千机差的实在太远。”寇凛嫌弃着道,“往后机灵点儿,跟着小江好好学。”
韩捕头抬眼:“大人,草民是个犯人。”
“所以你往后得改个名字,本官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
寇凛给段小江使了个眼色,段小江从袖中取出一百两银票递给他,“拿着这些钱,给你一夜时间,去处理好你在县里所有的‘放不下’,明日跟随本官离开红叶县之后,世间再无韩铁此人,只有韩无忌。”
韩捕头颤颤接过:“大人,这……”
“一点小钱罢了。”段小江嘿嘿笑道,“不过你得清楚一件事,往后给你饭吃的不是朝廷,是咱们大人。”
韩捕头依然不能理解:“知道没本事就努力学。”寇凛不耐烦道,“谁的本事也不是天生的。本官骂你蠢货之时,总是让本官回忆当年本官在军中被吊起来打,上官骂我蠢货时的情景。”
韩捕头怔怔无言。
寇凛的神态恢复正常,撑着伞踱步离开:“本官曾经也很蠢。当然,没有你蠢。不过你却比本官幸运的多,因你命中得遇贵人相助……”
韩捕头终于回过来味儿,跪地一叩:“多谢大人!”
寇凛脚步一顿,微微偏头,抬手扫去肩上的雪:“本官并非你的贵人,是险些要了你命的恶人。记着自己的贵人是谁,给本官牢牢记在心里。”
韩捕头认真想了很久,才明白自己的贵人是楚谣。
他牢牢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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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
见韩铁还跪着, 段小江朝他伸出手:“往后咱们就是同僚了, 我叫段小江, 你往后叫我小江就行。不过这不是我的本名, 大人当年从江里将我捞起来, 才为我取了这个名字。”
韩铁稍稍犹豫, 就着他的手起身, 试探着问:“段大人莫非和我一样……”
“我可不是犯人,只不过出身江湖……哎呀,前尘往事, 不提也罢。”段小江笑眯眯地在他肩上拍了拍,“去做事吧。”
言罢,段小江追上寇凛。
寇凛又吩咐:“还有一件事, 这红叶县令稍后被罢官, 返乡路上……”
不等他说完,段小江道:“属下明白, 属下会让暗卫处理的干净利落。”
寇凛颔首:“还有柳言白……”
提起柳言白, 寇凛纠结不已, 他想让柳言白随自己去往清河县, 以便观察,但是毫无理由。
他官大是不错, 却也命令不了一个赋闲在外的国子监博士。
另一方面, 想起今日佛寺里楚谣与他之间的默契, 寇凛心里很不舒服。
罢了,趁早分道扬镳没什么不好的。
*
此时, 西厢。
柳言白正与阮霁煮酒聊天。
连取个水都是阮霁亲力亲为,因这后衙早已乱做一团,赵县令的夫人知道他与翠娘相好的事儿,正闹的不可开交。
“说起来,这县令才是罪魁祸首,根据律法,我们却奈何不得他。”阮霁往炉子里扔了块炭。
“芝麻大的官,饶是个祸害,也祸害不了几个人,说罢免便可罢免。”柳言白看向炉中火,“譬如寇凛这类奸贪,才是真正的毒瘤,他掌控锦衣卫这九年,害了多少忠良,杀了多少无辜。”
“柳兄未免有些偏激了。”旁的不说,阮霁倒是挺佩服寇凛断案的能力,并不似朝中其他人一般讨厌他。
更何况阮霁与裴颂之不和,寇凛时常将裴颂之气的跳脚,他心中甚是解气,“锦衣卫乃天子亲军,你我都清楚,他多数时候是奉命行事。”
柳言白嗅着酒香,唇角微抿:“一句奉命行事就摘干净了?明知是错,依然去做,这并非奉命行事,而是助纣为虐。”
阮霁惊的四下一望:“柳兄不可妄言!”
柳言白提壶给自己倒酒,面色如常。
阮霁在心里叹气,他与柳言白是同科,最清楚他经历的。
不过,阮霁以为对柳言白打击最深的,应还是当年他夫人、郑国公孙女的那句话:“爷爷询问我们姐们谁愿嫁时,我本以为你是奇货可居,不曾想竟是个赔钱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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