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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呈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乔家小桥
虞清收起放肆的目光,心怀尊敬再去打量她。遗容都这样美,想她二八年华时,定然花容倾城。
难怪楚箫和楚谣能有这样好的皮囊,父母的容貌摆在这里,他兄妹两人几乎没可能会长残。
楚箫从震惊中稍稍清醒,蹲下身伏在棺材边沿,想伸手去摸一摸母亲的脸,却不敢,哽咽道:“爹,这是怎么回事?娘不是葬在京郊了?这么多年了,怎么、怎么……”忽睁大眼睛,“是金爷?”
“不是,是江天屿。”楚修宁稍稍解释了两句,并没打算告诉他太多,让他进来,也只是让他看一看罢了。
转头询问虞清,“你父亲可将拜帖送去麻风岛了?”
虞清点头:“我爹正是让我来问,咱们何时启程?”
楚修宁道:“稍后看寇凛的伤,时间紧迫,他若撑得住,明日一早就启程。”
虞清应了下来,微顿:“我爹还想问,他也要一起去?金爷并不想看到他,怕会坏了您的事儿。”
楚修宁不容置喙:“他必须去。”
虞清也就不再问。
*
两三个时辰后,傍晚时分,日暮西斜。
巡航船护着一艘虞家船慢慢入港,谢从琰带着手下,押着几个被黑布蒙住头的人下船,绕路离开。寇凛不下船,等着手下抬来竹椅轿子,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鹅卵石滑,你们小心抬!”段小江背着画囊,敦促着抬竹椅的锦衣卫,生怕他们将寇凛给摔了。
段小江比陆千机好骗,加上寇凛这伤做不得假,他已将先前说要走的事儿给抛诸脑后了。
寇凛半躺在竹椅上,怕在军营里丢人,他披着斗篷,帽檐遮住大半张脸。
一边得意自己机智,一边却是被颠的伤口剧痛,冷汗一层层的往外冒。
正要就近去休息换药,却被楚修宁的人拦住,不得已,拐弯先去见他。
竹椅入了院子,停在楚修宁的门外,门敞开着,他依然坐着不动。
段小江察言观色,大胆让锦衣卫将竹椅抬进了屋,旋即面朝案台后坐着看公文的楚修宁抱拳行礼:“楚尚书。”
楚修宁头也不抬。
寇凛将帽子放下,伸手问段小江讨来画囊:“先出去。”
“是。”
等人离开,房门重新关上。楚修宁才抬头睨他一眼:“好女婿,瞧你这脸色,的确是伤的不轻。”
寇凛扬起手臂,将画囊精准的扔去案台,让楚修宁确定一下真假:“那真得谢谢爹了,若不是您,我绝对不会中剑。”
楚修宁已将案台腾出了足够的空间,从画囊中取出《山河万里图》,慢慢摊平,仔细看着。
寇凛凝神屏息,不打扰他。
岂料他看了足有一炷香之后,竟说一句:“得让柳言白和阿谣来看,我不善画道,不懂。”
寇凛额角青筋一抽:“那您看这么久?”
“难得此瑰宝,自然要欣赏一下。”楚修宁将画卷又小心翼翼的放回画囊里去,放在桌面上,又从身后的多宝阁上取下一个红木雕花盒子,起身递给寇凛。
寇凛倾身取过,打开盒子,是一沓信纸。他已从谢从琰口中得知了梗概:“谢埕拿给您的?”
楚修宁点了点头:“字很多,我整整看了两日,有一句寥寥几笔,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拿来找你推敲一二。”
回归到正事上,楚修宁神情严肃,寇凛同样正色:“哪一处?”
楚修宁道:“我搁在了最上面一页。”
寇凛认真看。
——“鸩哥,爹让我出席下个月的琼花宴,我不想去……昨日我偷听爹与王管家说话,原来爹在外省养了一房妾室,我竟还有个亲弟弟,下个月便是他的生辰……”
寇凛反复细看两遍:“有什么问题?岳母说的这个弟弟,不就是小舅舅?他就是被谢埕养在山东的。”
楚修宁陷入沉默,半响才道:“但信中说下个月就是他的生辰,下个月正是琳琅宴,也就是四月,但阿琰的生辰在十月,这其中相差将近半年,我问了阿琰,他说自己自小一直都是十月的生辰,谢埕通常会去山东陪他,实在去不了,也会派人送礼物。”
寇凛紧紧一皱眉:“如此说来,这个被谢埕养在外省的儿子,不是谢从琰?”
楚修宁沉吟:“我不确定,也许只是为了保护谢从琰,故布疑阵?可又不像,所以才想让你推敲一下,是否还有其他可能。”
寇凛低眉思索:“倘若岳母信中这个四月生的孩子,真是谢程的亲生儿子,他为何要养在外省?明明他没有儿子,只有岳母一个女儿……”他瞳孔骤然一缩,“莫非,这孩子不是哥哥谢埕的,是弟弟谢煊的?”
楚修宁摇头:“不,谢埕的夫人,我的岳母,她自生了静姝之后,连续几个孩子都没保住,二十九年前又怀了一个,怕再出什么问题,去了庄子上静养,据说都快养到临盆了,被脐带给缠死,岳母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寇凛有些明白了:“爹的意思是,这个孩子没有死,被送去了外省?”
楚修宁“恩”一声:“可我实在想不通,谢埕为何要这样做?”
寇凛摩挲下巴:“会不会,是为了给谢从琰让路?毕竟膝下无子,谢从琰才能名正言顺的回京……”
话一出口,立刻被他自己否定,“不会,二十九年前淮王尚未倒台,谢从琰也要三年才会出生。那好端端的,为何生下来之后谢埕会对外宣称这孩子死了?然后又偷偷养在外省?”
寇凛自言自语,楚修宁尽量不出声打扰。
分析这些,寇凛显然比他擅长。
过了将近两柱香,寇凛眼中的迷雾渐渐散去,目光犀利且明亮:“我想,我明白了。”
楚修宁看向他,等着他的结论。
寇凛没有往日破解谜团的喜悦,疲惫着捏起眉心,只觉得胸口沉闷,腹部的伤口似乎都没有那么疼了:“金老板曾经告诉过谣谣,在那双生子遗传病的家族,曾有个弟弟在操控哥哥意识时,睡了自己的嫂子……”
目光微微一滞,楚修宁皱紧眉:“是谢煊在操控谢埕意识之时,睡了我岳母,有了那个四月生的孩子……”
寇凛重重叹了口气:“您说,这究竟算是谁的孩子?谢埕不愿意承认,但又舍不得杀,所以才养在了外地。”
楚修宁打量他一眼:“你似乎知道是谁?”
寇凛苦笑:“爹难道没猜出是谁?”
是柳言白。
谢从琰这个小舅舅是假的,柳言白这个小舅舅却是真的。
但寇凛忽又凝神:“可是,有一处不对。”
楚修宁:“恩?”
寇凛伸出右手,比划着自己的小指:“柳言白十二岁左右,正遇塔儿谷之战,世道大乱。因父亲意外亡故,他开始跟着师父学画,日子过的很是凄惨。后来因为得罪权贵,失去小指。来京以后,更是落魄潦倒,受尽欺辱,才被天影给盯上,策反他加入。可按照信中岳母提的这一嘴,谢埕一直记挂着他的生辰,证明一直都有暗中照顾着他,塔儿谷之后谢埕又没有死,为何突然就对柳言白撒手不管了?”
的确是处疑点,楚修宁思忖:“不想让他卷入是非?”
“那为何还让他成为少影主?这说不通。”寇凛摇摇头,仰头望着房梁,尽量将思绪放空,再不断填充进去新的东西。
屋内再次陷入静谧。
终于,楚修宁缓缓道:“除非塔儿谷之后,谢埕失去了与柳言白的联系。但经过我的调查,柳言白在来京前,一直在开封生活,那时虽然战乱,可他从未离开过原籍,以谢埕的本事,不可能找不到他。”
寇凛接着道:“咱们假设谢埕将孩子送走,并非他无法接受,而是谢煊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认为是自己的孩子……谢埕深知这孩子留着,他和弟弟之间的矛盾冲突只会越来越大。所以谢埕趁着自己清醒时,安排几个能分清楚他们兄弟俩的心腹来处理这个孩子。对此,谢煊并不知情,加上他嫂子的确有滑胎之症,他以为那孩子真的死了。而知道柳言白身份的,只有那几个心腹,塔儿谷之后,出了意外,那几个心腹死了,柳言白的身份就成了个秘密……”
楚修宁倏然起身,沉沉道:“你的意思是,死在塔儿谷的是我岳父谢埕,如今的天影影主,先前来见我之人,是他弟弟谢煊?”
寇凛垂下眼睫,声音闷沉沉:“这只是一种猜测。”
他希望是真的,如此一来,对付谢煊将十拿九稳。
又有一些不愿相信,因为柳言白将会生死堪忧。
楚修宁道:“但这个猜测很有依据。所以他见我查的紧了,特意来与我摊牌,毫无顾忌的确认阿琰的身份。他想以激将法策反我,若得我相助固然好,若我不为所动,将阿琰的身份上报圣上,他也不怕……”
寇凛伤口痛,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坐姿,面色凝重:“恩,按照这个猜测往下想,可以想通许多事情。”
真正的谢埕,并不算个坏人。
他因为双生子遗传病,自知即将成为疯子,根本无法协助年幼的谢从琰谋取皇位,甚至连将他养大都做不到。
而镇国公府那些暗臣,更是没几个可信的。
故而他挑中的两个女婿,楚修宁和金鸩,都是既有良好品性又有铁血手腕的当世豪杰,可以为他教育和照顾谢从琰。
病入膏肓的谢埕“自杀”于塔儿谷,当真只是为谢从琰铺一个锦绣前程,令谢从琰至死不知自己是淮王遗孤,这一世得高官厚禄,衣食无忧,不再卷进皇权夺位之争。
且他认为自己死在塔儿谷之后,谢煊应该也会跟着死,事实上若非江天屿,谢煊的确早已死去。
塔儿谷战争之后的几年,天影在朝中并没有任何动作,谢煊攀上宋家,只为谋取钱财和资源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直到柳言白含冤离开开封,去往京城备考。
也不知何时何地,被谢煊认出了他。
谢煊怕是一直坚信自己才是他真正的父亲,父子重逢,自然喜出望外。
但谢煊通过反复揣摩柳言白的性格,深知不能告诉他真相,不能与他相认,于是就将天影塑造成一个扛着“正义”旗子的组织,最终将他说服,成为天影的少影主,再名正言顺的照顾他,给予他所需要的一切。
原本对于谢煊而言,能活下来都是辛苦的,根本没有为谢从琰去夺权的意思。但找回柳言白之后,他有了野心。
他要让自己饱受苦难尝尽辛酸的儿子,君临天下,成为九五之尊。





龙凤呈祥 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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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边
楚修宁重新落座, 双臂交叠着搁在案台上, 微微垂着头, 凝视自己袖口上的云纹。
寇凛则向后一仰, 靠在竹椅背上, 手指轻轻点着置于双腿上的红木盒子。
翁婿俩各自陷入思索之中,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天色逐渐黑沉, 一直不见屋内燃起烛火,护卫彼此交换几个眼神,自作主张点燃廊下挂着的几个灯笼。
摇曳的灯光透过窗纸映入屋内, 带来些许光亮的同时,也将两人的影子拉的颀长且微晃。
地处海边的芽里堡,湿漉漉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鱼腥味儿, 寇凛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叫了几声, 打破了眼下的静谧。
他没觉着尴尬,他是真的饿惨了。
因为腹部伤势严重, 自醒来只饮些水, 不能进食。
楚修宁抬头:“必须将柳言白控制起来。”
寇凛不置可否, 无论天影影主是谢埕还是谢煊, 想保的是谢从琰还是柳言白,稍有不慎, 对楚家来说同样是灭顶之灾:“爹, 您想过杀陆千机, 没有想过杀我?”
“想过。”楚修宁回的不假思索,“我是信不过你的, 因为我料想你也不信我。不过阿谣此次中蛊,你的表现还算令我满意,我舍不得阿谣伤心,于是冒险信你一次,信对了的话,便是我的福气。”
寇凛轻笑:“我也并非不信,再没有推敲出天影的真实目的之前,咱们都以为他保的是谢从琰,一旦成功,您也是获利者……”
楚修宁看向他,眼底瀚如深海,目光却平和沉静:“阿琰是淮王遗孤又如何,如此篡权,我亦是乱臣贼子,将我楚氏声望置于何地?”
“我也是如此告诉陆千机的。”寇凛回视他的目光无波无澜,弯唇笑道,“但无论朝堂坊间,都曾流传过先帝遗诏之事……您大可以仿制遗诏,说这皇位原本就该是淮王的,您忍辱负重,暗中教养着谢从琰,只待今日拨乱反正,匡扶正统。您是清流表率,拥护者极多,此遗诏可信度自然极高,如此一来,便不会折损楚氏一族的声望。”
“好想法。”楚修宁神色不动,口中赞叹着,反问道,“那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不愿。”寇凛回的同样干净利索,“我之前已经猜到影主是谁,却不告诉您,让您去查。明知谣谣疑惑自己的遗传病来源于何处,也先隐瞒着她,假装自己毫无头绪,都是在等您的态度,以及,给自己留条后路。”
楚修宁颇感兴趣的模样:“若我真有反意呢,你会抓我证据,上报圣上?”
“不会。”寇凛慢慢摇头,神色冷凝郑重,“在铲除天影之前,我会先暗中谋害了您和谢从琰,尽我所能保住楚家满门,帮您好生照顾您的一双儿女。”沉默片刻,“我甚至想好,倘若谣谣看出端倪,我就让陆千机帮我背下这个黑锅,我不想欺瞒她,可我没办法。”
他话音落了许久,不辨神色的楚修宁并未接上,抽了张信纸拿在手中,手指灵巧翻动,玩起了折纸。
寇凛也不催促,他与楚修宁此时的交谈,关系到他们接下来是达成合作,还是继续相互猜忌。这事关国运。
楚修宁手中不停:“历任锦衣卫指挥使,从没有侍奉过两位帝王的先例,圣上的身子骨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一旦驾崩,无论是谁继位,都会先拿指挥使开刀……你选择与我站在一边,或许是更有利的选择,你执意保着圣上,是为了什么?”
“为了少一些像我这样在乱世里随波逐流的人。”寇凛的声线也愈发低沉,“且不说夺权从来没有和平手段,多半血流成河。而换个皇帝,并不只是龙椅上换了个人。”
这关乎着两直隶十三省内各方党派集团的利益,即使圣上的帝位真是夺来的,曾导致了世道大乱,这么多年过去,他励精图治,善于用人,朝野上下终究逐渐走向了安稳,利益集团也在趋于稳定。
“我非世族出身,无法站在你们的高度去思考问题。我也没念过书,没多少政治远见,只知朝中安稳,百姓的日子也会安稳,朝中一乱,百姓必遭祸端……我从前,正是这样一个处处被殃及的‘小百姓’,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摆脱你们的摆布,不再做你们这些‘上等人’权欲的牺牲品。”
寇凛微垂视线之后,再度抬头直视他,“我的心愿已经达成,如今在其位谋其政,说句我曾对谣谣说过的心里话,只要我一日掌控着锦衣卫,受命监察百官,就决不允许大梁内部再起刀兵。”
言尽于此,他不再多说,等着楚修宁表态。
他集中所有的精神,准备去揣摩楚修宁的神态与言语,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优秀的政客,一只老狐狸。
而楚修宁却只是慢慢展开了折纸,提笔蘸墨,在那张已经皱巴巴的信纸上随手写了几笔,拿起来给寇凛看:“吾,亦然。”
简单三个字,似乎比他长篇大论更有说服力,寇凛微微一怔,绷起的神情渐渐松懈。
翁婿俩相视一笑。
曾经在楚修宁眼睛里,寇凛是个贪佞小人。
而在寇凛眼睛里,楚修宁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卫道士、伪君子。
两人出身不同,政见不和,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针锋相对了将近十年。
曾因为楚谣两兄妹的事儿,他们联手抵抗宋家,才对彼此有些改观。
再是寇凛入赘,两人被迫上了同一条船,不得不稍稍为对方多想一些。
现如今开诚布公的聊下来,竟是意外的投契。
因为他们在政治上的理念是一致的:争权夺势,保君护主,只为定国安民。
明知楚修宁因何而笑,明明自己也笑了,但寇凛偏偏要问:“爹在笑什么?”
楚修宁偏头瞧一眼卧房方向:“替我夫人庆幸,她的父亲还是她心目中的那个好父亲,并非狼心狗肺之人。”
寇凛挑眉:“也庆幸影主不是自己的岳父谢埕,心中舒畅多了?”
楚修宁点点头:“的确。”
寇凛流露出羡慕的神色:“真是可喜可贺,啧,不知我何时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楚修宁微微一眯眼:“说起来,当你发现金老板有可能是你岳父时,你很开心吧?后又估摸着不是,很失望吧?”
“那可不是,害我白白高兴一场。”寇凛将膝盖上的盒子拿起,倾身递过去。以楚修宁的细心程度,应该不会再有遗漏,他不必重新查看。
楚修宁起身接过,问道:“你身体如何,休息一夜,明早能不能登船去麻风岛?”
“行,不行也得行。”寇凛离岛之时,楚谣的状态不是很好,不知现在如何了。
江天屿说她已有身孕,也不知是真还是假,他做事时尽量不去想这事儿,但脑海里时刻都记挂着,“有事儿咱们明天船上再说吧,我先去歇着了。”
楚修宁颔首:“好。”
寇凛正准备喊人进来抬他走,忽地想起来:“这次收买陆千机,我可是下了血本,小舅舅已经答应了将管家权给我。”
“他答应的?”
“他自己提出来的。”
“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
寇凛离开之后,等了多时的谢从琰进来了。
楚修宁正在点蜡烛:“阿琰,我要和你说件事情,关于谢埕的身份,寇凛刚才推敲出了一种可能性……”
他讲完之后,谢从琰只是“嗯”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
楚修宁摸不准他的情绪:“你有什么想法?”
谢从琰道:“天影不是为了我才做这么多恶事,我心里舒服多了。”
楚修宁已经做好了疏导他的准备:“你这是气话么?”
“当然不是。”
“可我从你脸上,瞧不见释然。”
谢丛琰没有解释,只问:“陆千机可信么?”
楚修宁道:“寇凛比我更谨慎,他说可信,自然可信。”
谢丛琰的脸色愈发黑沉:“姐夫,您可有挚友?”
楚修宁皱了皱眉,摇头:“挚友没有,相熟的朋友倒是有那么两个,不过现在也不经常走动了,以我这样的官位和身份,很难会有无话不谈的朋友。”
“所以我想不通。”谢从琰的手搭在刀柄上,“寇凛为人自私自利,阴险歹毒,为何会有生死之交?”
楚修宁一愣,有些明白谢从琰的怨气从何而来了,“有句话怎么说的,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寇凛与咱们出身不同,他的骨子里,还是有些草莽匪气在的。”
瞧一眼谢从琰,颇有些忍俊不禁,“你也是有趣,皇位你不在乎,怎么对寇凛有没有朋友耿耿于怀?”
“因为……”谢从琰欲言又止,手心用力,攥紧刀柄。
楚谣虽嫁给了寇凛,可从来没觉得是自己输给了寇凛,毕竟是他自己先放弃了的。
谢从琰从不认为自己优秀,但自认绝对要比寇凛强多了。
可寇凛竟有极为难得的“生死之交”,他没有,这就说明寇凛比他强。
即使他和寇凛同一个起跑线上去争楚谣,他也可能会输。
这让他难以接受,越想越难受。
楚修宁也不去宽慰他,询问道:“寇凛说,你答应将管家权给他了?”
“我没答应,我提出来只是为了调侃他。”谢从琰收拾心情,道,“不过,我觉得给他也无妨,他收到咸鱼之后选择忍下,又一直按照姐夫的意思行事,说明有意与姐夫和解,姐夫也总得给他一点甜头,不过是管家权而已……”
“他的确想与我和解,但他却有些得寸进尺。”楚修宁淡淡道,“他暗中表示拿到管家权之后,往后你来府上,需要提前递拜帖,且不准进后宅半步。你在我府上的院子,他要拿去改建,以作他用。”
谢从琰面色倏然一冷:“凭什么?姐夫莫不是答应他了?”
楚修宁以商量的口吻道:“你原本就早已出去自立门户,你那院子一年也不见住上两次,还要浪费家仆日常打扫着……”
谢从琰愠怒着打断:“难道找回了真的小舅子,又与女婿和解之后,姐夫用不着我了,便打算疏远我?”
输了楚谣,又没有朋友,现在连姐夫和一处拥有成长回忆的老院子都留不住了?
这个寇凛不是得寸进尺,而是欺人太甚。
楚修宁忙不迭安抚:“那怎么会,你自八岁入我府中,跟在我身边长大,虽不算亲厚,却也不是旁人可比的。”
谢从琰心中稍宽,严肃道:“说起‘浪费’,我时常住军营里,新宅子才是浪费,不如卖了,重新搬回尚书府去。原本是顾着谣谣的名声,我才搬出去,如今寇凛入赘,我搬回去也没人会再说三道四。更何况府中一直都是我管着,姐夫也早已习惯了,换他来,以他的性格,必定会闹出许多是非,惹姐夫烦心。”
“话是这样说没错。”楚修宁有些为难,“可他总这么因为管家权的事情闹腾,我一样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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