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你只是伤了腿,怎么会不行?”这一幕让刘坚强一点底气都没有了,他忽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马良似乎在痛苦地忍耐着,再一次咳了,才微弱道:“手榴弹……太近了……咳……流鼻涕,你过来……”声音持续微弱。
刘坚强惊慌反身,抱住了马良,把面颊凑近,这一刻他才懵了。
“咳……走吧……下辈子……咱们做兄弟……”
怀里的身躯突然变得柔软,一点点滑躺下来,让茫然中的刘坚强忍不住死死抱紧,心都颤着。跪在地上的他没想到他会有不舍,怀里这个正在死去的人是他平日里最痛恨的,最厌恶的,如今正在流走,为什么心里能这么疼!这不可能!他咬住了牙。
……
奔跑的脚步声渐远,马良睁开了眼,大口喘息着,抬手揉着被自己咬破的嘴唇,翻过身,朝南面的黑暗看了看:不长脑子的,差点没搂死我!低头再看看伤处,必须先止血,一定要止血,时间不多了。
四下看看,咬着牙挣扎站起来,蜷着伤腿,朝附近的黑暗巷子开始单腿蹦,僵尸一般蹿跳着消失在黑暗中……
烽火逃兵 第348章 非此即彼
前田大尉疲惫靠在办公桌后的椅子里,望着回来时随手扔在桌面上的军刀,面色十分不好。
前天就听说有八路在县城周边大肆袭掠,以为是几条漏网之鱼,城内兵力又空虚,没放在心上,结果昨晚居然被打进了城,没想到,做梦都没想到。
留守小队已经残废了,小队长阵亡,三组机枪手全死光了,伤亡过半;东门治安军一个连先是被摸掉了一个排,又被迎头袭击了一个排,剩下的残余在昨晚大街上的交火中彻底被吓破了胆,有伤没伤的全都成了伤兵;南城门的治安军被掷弹筒炸死了三个,结果当场逃了二十多,军装脱了枪扔了,人不见了;迫不得已之下,前田只能将西门和北门的两个连治安军加上南门的两个排,重新分四份,每个方向两个排守,从现在起吃住在城墙上,要求提高警惕瞪大双眼,取消轮值,直到扫荡部队回城为止。
警队和侦缉队报上来的伤亡前田懒得看,全都是饭桶,有脸报吗!
夜间战斗,和混乱的局面,导致很难判断出八路方面的情况,只能靠事后各战位上报的情况汇总来分析。综合战场的涉及范围,战斗持续时间,八路的火力,持续能力,以及坚决程度等等,前田认为八路规模最少是一个连。虽然前田大尉是宪兵,但也曾与八路交过手,知道八路的底子有多薄,单凭八路昨晚的火力和弹药基数,他觉得一个连规模都是低估。
打扫战场报告说八路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相对于至少一个连兵力,他们战斗力仍在,城内兵力如此尴尬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像狼一样继续游荡在县城外,从容肆虐周边,继续威胁空虚的城防等待机会,或者去埋伏从山里抢粮送回来的运输队,问题严重了,现在不只是城里人心惶惶军心涣散,城外更差劲,‘良民’和汉奸人人自危,大东亚共荣的脸被扇了一个脆响。
这么多人是从哪来的?怎么漏过封锁线的?封锁线是否出现漏洞?还会不会有八路利用漏洞继续渗透进目前空虚的县境,与昨晚的八路汇合集结再次图谋?一个个问题考虑得前田心烦意乱。
助手推开办公室门,来到办公桌前打了个立正:“王县长死了,在昨晚城内混乱的时候,有人朝他的卧室扔进三颗手雷。目前我们已经从警队接手了调查。”
前田的鼻孔里轻哼了一声:“有什么可查的,八路的机构最近又进城了,趁火打劫而已。一个酒囊饭袋,死就死了,目前首要的是接替人选,现在非常时期,不能乱,我没精力组织大搜查。”
助手继续道:“在城东战斗发生后,有人试图潜进城西粮库纵火,交火中被守卫击毙一人,因警戒兵力不足,另外二人逃脱,死者尸体已经交由侦缉队调查。”
前田皱着眉咬咬嘴:“把这事与王县长的死合并调查。另外……从宪兵队再抽出一个班,去粮库协防,还有,提示所有单位部门,从今天开始加强戒备,尤其是转运仓库。告诉他们减少轮值替更,加岗!我现在不可能给他们再派人!”
“是。另外……吉田商社昨晚混乱中被洗劫,吉田先生被杀,行凶者在现场留下血字:八路到此留名!”
“八嘎——”前田的拳头终于忍不住捶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军刀跟着一跳。
助手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前田大尉气息重新稳定下来,才谨慎请示:“三案合并么?”
“这不一样!”重新冷静下来的前田说:“八路的人不会在现场留字迹的,他们只低调做事,就像杀死王县长,试图烧粮库,用不着炫耀。这是另一路人,借机浑水摸鱼,这个案子你亲自调查。”
“是。最后一件事,给少佐的电报内容……”
前田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电报……我亲自处理吧。”
……
吴严带着一连负责掩护大北庄和杏花村的乡亲们,不停转移,躲避,再转移,再躲避。从第一天起,掩护这么多人的任务让他不敢闭眼,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他的睡眠时间都是以小时记,满眼是无数颠沛流离老少的命,一天又一天,煎熬在崩溃边缘,迫不得已之时他把铁蛋那个排牺牲为诱饵。当侦察兵向他汇报了三十里内无敌情,吴严当场昏倒了,沉睡不醒。
吸引着一支鬼子误入绝境的铁蛋,带着他的一个排战士,准备背临悬崖最后一搏。可是当他们绝望地用石块垒好了阵地之后,却再也没等到敌人跟随过来。铁蛋告诉战士们,这是山神爷的怜悯,鬼子一定是迷路了。
四连在敌人扫荡之初被团长委以诱导性战斗任务,目前已知他们是打得最惨的队伍,死伤多少不知道,目前位置在哪也不知道,因为他们已经化整为零了,不是他们想化整为零,而是被打得化整为零,敌人偶尔还能搜索到四连的逃散单兵虐待致死,友军也偶尔能遇到四连的落难单兵救其一命,面对战友喂喝的粥水,他们根本说不清四连在哪,只是哭。
身为警卫排长之后,小丙进行的第一场战斗就是阻击部分搜索而来的敌人,掩护团部、供给处、卫生队等等转移隐蔽地点,警卫排一战就没了一半。现在小丙只能躺在卫生队抬着的担架上不停转移,一路朝没心没肺还能笑得出来的周大医生哀叹他出师未捷,壮志未酬。炊事班被临时编入了警卫排,连苏大干事都主动成为了警卫排的战士,牛大叔代理了排长,在艰苦转移中时刻侦查、警戒,同时准备下一次吸引,或无奈阻击。
齐颈短发在帽侧流下一截,乱纷纷地飘,她的脸上都是土,十余天餐风饮露危机边缘,沙尘合着汗水埋葬了她的白皙。
军装脏成土色,反而显示了一种别样的婀娜,她没收拾过军装上的风尘,她强迫自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身后那支枪上,借此抵消因洁癖而形成的烦躁,每当她觉得不能忍受,便会擦拭那支步枪。
中正步枪背在她身后,干净得一尘不染,那幽幽金属光泽,冷得如她般漂亮。原本独立团最喜欢擦枪的人是九排长胡义,但是现在看来……胡义只能排第二了。
很怪,她觉得这支步枪为她增加了勇气,当这支沉甸甸的中正步枪坠在她并不强壮的肩头,总觉得脑海里能听到排山倒海的震撼,形成一股撑起胸膛的力量,并为此拒绝了政委要求她跟随卫生队的命令,反而要求进入警卫排,结果不拘一格的团长同志居然顶着政委的白眼同意了。
端起枪的时候,总是不经意想模仿他,尽管他是个混蛋,可是他端起枪的感觉真的很……反正不一样,在那画面里,他手中的枪是有生命的,并且像他一样邪恶,狰狞,值得信赖……为什么又想起他?只是喜欢这支枪而已……与他无关!
“停!”走在前头的牛大叔突然朝后扬起手,十来人的小分队立即蹲伏下来,走在队伍最末的苏青也瞬间跳出思绪,摘下了身后的步枪,子弹上膛。
不久后,脚步声出现,王小三从前头的隐约中迎面跑出来,疲惫摔倒在牛大叔跟前喘粗气:“我都看了……呼……庄里真的没人……脚印和车辙,穿过庄子朝东了……累死我了。”
“难道真的结束了?”牛大叔抬眼望着前方远远的黑烟,不相信鬼子会现在撤走,还有些偏远位置没被他们烧干净呢,会结束么?剩饭也是饭,总该吃完吧?
“你确定他们是朝东走了?”
“庄里我转了一圈,后来又朝东追出五里,要是假的也不用跑出那么远去吧?”王小三强调着他的看法。
“去看看!”牛大叔带队继续前进。
……
庄稼大部分都被收割了,懒惰的伪军们留下了狼藉的田垄,不愿收割的部分都被他们顺手烧为灰烬,远远看起来形成大片大片的黑斑,十多天前,这里还是大片金灿灿的希望,现在已经满目疮痍,面目全非。
这里就是大北庄,空荡荡的屋舍墙垣都黑漆漆的,大部分的房子都被烧光了屋顶,敞着天,十多天了,某些屋子还有余烬冒着黑烟,到处焦糊糊的味道。
最完整的地方是两处,一处是操场,想烧也没法烧,挖坑将来还能填,所以鬼子没兴趣受这个累,操场幸免于难,仍然是操场;另一处是禁闭室,位置最偏房子最破连窗户都没有,压根儿都不像个人住的地方,还烧个鬼,闲的么?可见禁闭室的风水有多好!
牛大叔怎么想都觉得这像圈套,回马枪的故事都讲过多少辈了,信鬼子慈悲才怪了,他站在操场上当场分派出三个人,分别朝北、东、南出去侦查。
苏青用衣角把步枪上不小心蹭到的土灰擦拭掉,重新背好,看着四下的荒凉,漫步走向团部,在无意间,她停住了。
身边的一面墙上,画着一个巴掌大小不起眼的粉笔画,羊头!下面四个小字:上善若水。
粉笔的白色很清晰,证明这刚刚画上去不久。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放弃了刮掉那些粉笔灰的想法,李有才对她提过羊头计划,此羊头是不是彼羊头?如果是,说明鬼子真的走了;所以……如果鬼子真的走了,那么这就是!
……
烽火逃兵 第349章 情景再现
第三百四十九章
兰兰的秋高,几绺儿云薄;
叶儿都落了,还不依不饶在凉风里飘。
林边是岸,林是红黄相间;
岸边是水,水是远去,岸是别离。
娇小身影翘着小辫儿在水边洗了手,抖着小手上晶莹的秋凉,仰起头望天高。
胡义蜷单腿靠坐在离水最近的树下,手臂吊着绷带肩膀缠着束缚,状态虚弱脸色苍白;小辫儿在水边看风景,他在岸上看小辫儿。
“这回我一个敌人都没打着!”她说,忍不住手欠又捡起个石子投向河水,那小手刚刚白洗了。
“至少你打了一个探照灯。”
“九枪!亏死了!我哪知道那东西中间有个灯泡,还以为打哪都行呢,可是它转过来的时候,晃得我啥都看不清,根本都睁不开眼!再说那有啥用?不打那晃眼的东西,也不耽误沟里的李响,我就是闲得。”
停了停,小丫头离开水边走向树下,站在坐着的胡义面前问:“疼不疼?”
“疼。”
“该!”
“……”
“我以为你也死了呢!你说,你到底是为的哪个?”
“你又为的哪个?”
小丫头慎重想了想:“我是为牛大叔,还有政委、团长,谁让我们是老战友呢!嗯……王小三和葵花对我也不错,小豆那小子太油滑了不算他,还有……哎?我在问你哎?”
“您这觉悟也没比我高哪去吧?”
“少打岔!到底是周医生还是狐狸精?”
“姑奶奶,咱们能不能谈点别的。”
……
九排休息在距离绿水铺不远的秋林中,这一次战斗下来,一班算上班长石成剩下五个,其中一个重伤三个轻伤,仅班长石成是无恙;二班算刘坚强剩下两个,一个班长一个兵,俩人浑身小伤;三班只剩下两个兵,无伤;四班算上陈冲剩下四个,其中两个战士轻伤;九班小红缨、李响和吴石头一组无恙,班长罗富贵自称重伤,徐小至今未归队,算四个;排长胡义该算重伤,但自称轻伤;目前总数十八人。
除了胡义挎包里的五颗手雷,和吴石头身上的三颗手雷五颗手榴弹,全排的手榴弹和手雷在这次战斗中全扔光了,彻底无库存。当初离开酒站的时候,李响总共带了十五颗榴弹出来,截止目前全打光,不过他的掷弹筒将来还可以补,因为酒站还埋着五十多颗榴弹。
两挺机枪都在,一个备用枪管,七个弹夹,但是可供机枪使用的子弹目前只有五十多发,还是罗富贵揣在兜里不小心剩回来的,连三个弹夹都装不满,酒站的埋藏点也无库存。
一班和四班减员后的三八大盖步枪带出来了十支,目前总共二十五支,比人都多,十四个持枪的匀了一次子弹,每人仍然分到八十发,这得益于九排不用歪把子机枪,并且酒站还埋有一千发子弹库存,后顾无忧。
驳壳枪人手有了,当初没有的也在战场上拣了死去战友的,好几个战士揣着两把,但是子弹都不多,这个大家不匀,各自藏私,有的双枪子弹满,有的打个一干二净,空枪的近战只能靠刺刀,酒站无库存毛瑟手枪弹。
暗哨说鬼子已经开始过路返城了,没有人高兴,但也没有人悲伤。这一路看得太多了,无论什么都看了,并且经历了,新兵在习惯,老兵在麻木,每个人都在形成自己的规则,行为方式,和信念。
石成仍然是排长,胡义醒来后没有接手指挥权,他状态很差,醒来后一直坐在了河边,九排的事情全由石成打理。
陈冲回到了树林,找到石成说情况:“我去看过了,暗哨说中午到现在已经没再见到敌人,应该是撤完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石成考虑了一下:“明早吧,马良曾说过那条路要攀崖,咱们现在这么多有伤的,夜里行进风险大。”
听到马良这个名字,懒洋洋卧在树下的罗富贵调整了一下姿势,抬起缠得像粽子一般夸张的熊脑袋问附近的刘坚强:“我说,你现在是不是特高兴?嗯?流鼻涕,你别装,说说,眼看着仇人死了,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这句话把刘坚强说得腾地一下坐起来了,红着眼睛朝无良熊怒看,沉重地呼吸着。
“姥姥的,想朝重伤员动手?嗯?你来!英雄一下给老子看看!”那满脑袋纱布得意得直晃荡,能把人气吐了血。
刘坚强咬着牙沉默几秒,猛然起身离开,一个人向树林中走远。
石成顺手抓起一把土朝熊扔过去,当场扬了熊满身。
“哎呀我……呸呸……你干啥?”
“你说干啥!你长没长心?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你那破车嘴能不能歇会儿?”
石成真生气了,满脸通红。他跟马良关系不错,现在马良死了,这熊怎么还能拿这件事出来扯淡。刚才如果刘坚强动手,石成绝对不拦,巴不得他能打这没心没肺的一顿,没想到的是刘坚强什么都不说主动走了,石成才不愉地表态。
“我逗逗他关你什么事?”
“想逗拿你自己逗,少提马良!”
“凭啥不能提?”
“你……”
石成要火儿了,忍不住在攥拳头,陈冲一看这架势,赶紧拽了石成一把:“你现在是排长。”
“就因为我现在是排长!”
罗富贵反而一笑:“流鼻涕缺心眼,你也聪明不到哪去,还真跟着那货一起当马良死了?”
“你……什么意思?”石成被这句话说得有点懵,陈冲也扭头朝熊干瞪眼。
“我说马良没死。”
“……”
“看什么看,一对儿蠢蛋。石成我问你,流鼻涕说马良临终说的是啥?”
“他说……下辈子跟流鼻涕做兄弟。”
刘坚强对胡义讲述了马良牺牲的经过,大家都听到了,石成也在列,此时顺着熊的怪异问题顺嘴做了回答。
“呵呵……傻不傻,我个姥姥的……这话你信啊?这辈子都相互烦透了,下辈子还凑一块穷折腾?马良脑子进水了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到马良这怎么就不对味了呢?他怎么不实话实说了呢?就剩最后一句话了,还要昧良心?”
“……”
“还没明白?”罗富贵一时忘了重伤在身,坐了起来,借着旁边的树干摆出一个临死前的姿态,朝呆若木鸡的石成和陈冲抬假装起一只无力的胳膊,颤抖着嘴角,一副垂死模样悲戚戚道:“我……我不行了……鼻涕……下辈子……离我远点……求你了!”
噗通一声,坐在地上的熊仰面躺倒,身畔的枯叶片片扬起,后归于寂静。
两位观众看得一身鸡皮疙瘩,还在惊呆着,那已经死去的熊突然又坐起来:“看清楚没有?嗯?这他姥姥的才是马良的临终遗言!除非流鼻涕说的是假话,可你们看那货像个说假话的人么?”
想到了马良与流鼻涕之间的缠绵故事,石成和陈冲猛地打了个激灵,可不是么……临死还要昧良心吗?下辈子做兄弟?疯了吧!
陈冲总算动了动他那一直合不上的嘴,忍不住道:“这……那……马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我哪知道。”罗富贵惬意地重新躺好,又变成了重伤员,嘀咕着说:“胡老大说全排就属他马良脑子活泛,我还不信呢。现在一看,他活泛大了……了得么……生生活出个两辈子来,羡煞人啊!”
石成恢复了状态,根据刘坚强事后说的,马良腿受伤,想到当时鬼子增援已到,城门口被摩托车灯光覆盖,时间之紧迫,忽然明白了:“马良不想当累赘,他怕害了流鼻涕,而流鼻涕又执拗地不肯撒手。”
陈冲又转脸看石成:“那……马良真的还活着?”
“不知道。也许后来还是死了,也许被俘,也许躲过。”石成仰起头,看残叶间的天空,不禁感慨:“且当他死了罢!”
……
一支队伍穿行在山间,将近三百人,单列纵队,绵延了一里多地。着装不太统一,有的穿着八路军军服,有的只是粗衣布裤寻常穿戴,其中一半是背着枪的,汉阳造以及各式七九型,甚至包括些鸟铳,其他人则是梭镖大刀红缨枪各类。
后面又有三十多人追上这支队伍,带队的是个背着大刀的八路,队伍衔接起来之后,他继续跑向前头,经过的战士不时朝他打招呼。
“潘排长好。”
“潘排长你回来啦?连长刚才还念叨你呢。”
来到队伍前段,他朝两个停在路边的人立正敬礼:“连长,指导员。我已经送了乡亲们各回各村,开始收拾重建。”
郝平拍了潘柱子肩头一把:“好,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快就追上了队伍,现在归队!”
潘柱子掉头跑向队末,杨得志朝郝平笑道:“这小子当排长都屈才了。”
郝平也一笑:“呵呵,你直说你要当教导员不就得了。不过这次敌人扫荡,还多亏了他侦查引导做得漂亮,没让咱三连遭了大灾。我说老杨,咱还没接到回团的指示就往回赶,是不是仓促了点?”
“你啊,总惦着咱们无名村那一亩三分地,现在扫荡刚结束,大北庄是最需要帮忙的时候,团长和政委肯定得把人收拢一次,何不主动回团,让团长高兴高兴,同时提振一下士气。”
“你想的就是比我细。”郝平意气风发地回头望连绵队伍,朝一个个经过的战士摆手:“都快点,咱们三连要回家了。”
……
烽火逃兵 第350章 接风
四面院墙烧燎得片片发黑,堂屋烧得漏了天没了门窗,屋里到处灰烬。陆团长站在劫后的团部大院里叉着腰,一脸憔悴。
“老丁啊,你是政委,能不能鼓励鼓励我。唉……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年有四季,没有秋,哪来春呢!”
“你这话说得还没有凉开水有滋味呢!”
“那你要我怎么说?知足吧,好歹咱们还埋了些家底儿,紧紧腰带,日子虽然苦点,照样能熬下去。”
“你这政委太不称职了,让你这一说,我都想坐地上点火了!”
丁得一笑了,径直走进烟熏火燎后的废墟堂屋,在废墟中翻拣出他过去整天捧着的那破搪瓷缸子,用衣角擦拭着上面的烟熏痕迹,同时朝大门口的战士喊:“通知,让一连分出两个排去给乡亲帮忙,另一个排去帮卫生队,其他单位各归各位现在开始收拾重建。干活!”
站在院子里瞅着丁得一手里擦拭着的破玩意,陆团长无语琢磨着,烧得还是不够干净啊!
……
牛大叔走进炊事班大院,看着满院子灰烬与狼藉,朝正在里面忙着搭临时屋顶的王小三喊:“把那些板子拆下来,先弄桌凳。这是炊事班,得先让大家舒舒服服地吃上热饭!”
在一堆凌乱中,随手翻起一块没了桌腿的长桌板,随着灰土的滑落,一个歪歪扭扭的丑陋图案显露在这张旧桌板面上,那对丑陋的小辫儿说明,刻画的是个小女孩,图案边还刻着一个深深的‘九’字。
牛大叔弯下腰,吹去刻痕中的最后余灰,在一片浮尘里,那图案清晰起来。
满是皱纹的疲惫老脸忍不住露出了十余天后的第一次微笑,要给臭丫头修好,等着这个缺德孩子回来继续霸占,看着她吃饱。
……
一个战士拎着刚刚调好的两小桶白灰水,来找苏青。
“苏干事,这是你要的。哦,还有这个。”战士放下桶,又掏出两个破刷子:“要不要我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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