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苏青小心地把水碗接过来,放在身前的桌边,开始给女人指导工作经验,可是话还没说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阵阵嘈杂声,让屋里的三个人立即警觉起来。
女人赶紧起身出了屋门,来到院子里仔细听了一下四周的喧嚣,再匆匆跑回屋里,一口吹熄了油灯,声音里带着颤抖地说:“鬼子来了!”
警卫员直接拔出了枪,朝苏青招呼:“赶紧走!”
这里怎么会出现鬼子?苏青带着不解,跟着警卫员和女人慌张地冲到了院子里,就听到大门被枪托砸得乱响,颤巍巍地直晃荡。
“咣咣咣——屋里的人赶紧出来,都给我到村中间集合去!再不出来老子开枪了啊!”伪军的吆喝声嚎响在大门外。脚步声和吆喝声在四周杂乱地响着,有火把也被点燃了起来,无规律晃动的昏黄光影,让原本黑漆漆的院墙顶上显露出轮廓,渐渐清晰。
来不及跑出去了,慌乱中的女人一眼看到了墙根底下的柴草堆,赶紧推了身边的警卫员一把,然后抬手一指。
苏青和警卫员从惊慌中醒悟过来,立刻跑过去就往里钻。女人在后面把柴草重新遮盖摆放几下,然后捂着胸口平复了一下呼吸的速度,一边慢步往大门口挪,一边故意说道:“来了,来了。老总,俺们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你们这是要干啥啊?”
“少废话,再不开门老子拆了啊!”
门栓刚刚被扯开,大门就哐当一声被猛地推开,女人被撞了一个趔趄,门外直接冲进来两个伪军:“屋里还有人没有?”
“没,没有了。”
听到了回答,一个伪军往大门外推了女人一把:“赶紧出去,跟着外边人去集合。”另外一个伪军往昏暗的院子里扫了几眼,端起枪就走向屋门……
烽火逃兵 第78章 月夜来临
山高月小,冷风飒飒。
郝平的脊背上感觉一片冰凉,一方面是因为来路上汗湿了衣裳,另一方面,是因为坡下的山谷中,那一连串刺刀映月的寒光,像一条波光粼粼的冷河,蜿蜒无尽。
在独立团的三个连长中,郝平的战斗经验是相对最少的,不过,与鬼子也打过一些战斗,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多少。尤其看不上高一刀,整日里以独立团第一猛将自居,目中无人,在郝平眼里,高一刀不过是一个莽夫而已。
这么多鬼子摆在眼前,对郝平而言是凭生头一遭,从来没见过。此时此刻,郝平的心里破天荒地对高一刀产生了一点钦佩,不愧是莽夫,在无名村敢带着二连和这样的对手打硬仗,胆子得有多大?
郝平僵硬地趴在山坡上,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表现得沉着冷静,脸上故作波澜不惊,因为他注意到身边的战士在发抖,那绝对不是被冷风吹的。自己是连长,是全连的定心丸,要是也显露出惊慌,那队伍就有可能崩了。
“都不用慌,鬼子远着呢,等一会近了,注意我的号令,每人打出两发子弹,然后向西撤退。月黑风高的,他伤不着咱!”
连长的话轻声传入战士们的耳中,压抑的气氛登时缓解不少。是啊,又不是挡着他们,打两枪就跑了,鬼子再多,他们也没长三条腿不是。
冰冷的月光下,鬼子的先头队伍影影绰绰接近了坡底,估计得有三四百米远,如果想全身而退,那就不能再等了,郝平犹豫了一下,终于喊了一嗓子:“打!”
猛地枪声大作,撕碎了山谷的静谧,回响成一片。先头的鬼子猝不及防,被山坡顶上的一阵乱枪蒙倒了五六个,慌忙散开隐蔽,第二阵弹雨就到了,带着破风声,打得四下里噼噼啪啪地乱响,却没有人再受伤。队伍里的少佐先是一惊,随后就有一丝兴奋爬上了面容。到处找你找不到,现在终于露脸了,正要指挥左右,让后面的队伍展开部署,枪声却停了。
鬼子们一头雾水,左右属官有心想带队追击,但少佐一直盯着那个山坡,沉着脸迟迟不说话,所以就没采取行动,只是静静等着。
少佐满腹狐疑,这是什么情况?两阵远射就跑了?看规模应该有百人多,是一个连,八路为躲避鬼子的进剿,各部都比较分散,一个连的兵力在少佐眼里也可以算得上是八路的主力,至少是主力一部,可是他们为什么接触了一下就跑呢?
遭遇战?不可能,是遭遇为什么他们不躲起来,反而先开火。有埋伏?不可能,要埋伏就在这里埋伏就行了,还需要往别处引么。就算把梅县附近的八路军都拢在一起,也就一两个团兵力,他凭什么敢埋伏我一个大队。那就剩下一种可能,这伙八路的目的应该是吸引和牵扯,前面马上就要到杏花村了,他们却突然冒出来,更加坚定了少佐的想法:杏花村里一定有什么,也许是八路的主力,也许是八路的指挥部,也许有八路的屯粮,各种可能都有。今天这杏花村我是去定了!
在月黑风高的大山里追八路,机会不大,但是本着宁可错杀不能错过的想法,少佐终于下达了命令。一个中队鬼子搭配一个连伪军,往西面的山坡方向去追击,能追到就追,追不到也无所谓。主力加快行军速度,继续向杏花村开进。
近百个树下村的村民,挨着挤着被拢在小村中间的一块空地上,惊恐地不敢发出声音。四周有几个火把,擎在伪军手里,被夜风吹得扑啦啦地响,十来个鬼子端着刺刀,警戒在一旁,伪军排长站在鬼子军曹的旁边,扯着破锣嗓子对村民们进行着例常训话:“老乡们,不要紧张,我们来这没有恶意,只为两件事。第一,收点粮食;第二,打听一下八路的踪迹。哪个有线索的,报告一下,立刻重赏……”
村里到处都在稀里哗啦地乱响,三十多个伪军正在各门各户里翻箱倒柜,抓鸡打狗。村中间的喊话声,藏在柴草堆后的苏青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她现在没心思顾及那些废话,因为一个伪军正在眼前的院子里转悠,犄角旮旯翻腾差不多了,终于朝着这堆柴草晃悠过来,一步,两步,三步,距离越来越近,让苏青觉得头皮开始一阵阵发麻。
另一个伪军还在屋里翻腾,自己在院子里搜了个遍,鸡毛也没找到一根,让这个伪军感到气馁。山里穷人都有藏粮食的习惯,所以这个伪军最后把注意力放在墙角那个黑漆漆的柴草堆上了,他端着步枪走近,开始用枪口胡乱地向两侧拨动柴草,弄得哗啦啦直响,然后猛地惊呆。
黑暗的墙角里,模糊地蹲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的手里似乎端着什么,在这个伪军本能地要张大嘴呼喊的瞬间,呯——他眼中瞬间闪亮了一团火光,耳际传来巨响,感觉身体好像被推了一下,倒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
这声枪响清脆地划破了夜空,让全村各处正在闹腾的伪军们全愣住了,正在喊话的伪军排长和他周围的鬼子也愣住了,聚拢在一起的村民也愣住了。苏青还蹲在墙角下,本能捂住耳朵的双手还没放下来,另一个伪军就端着枪从屋里冲了出来。
呯呯——警卫员手里的驳壳枪再次响起来,震得近在咫尺的苏青再次狠狠捂着耳朵,闭起眼睛。噗通——她仍然听到了门口伪军的倒地声,可是紧接着院子里又响起了另一声枪响,啪——
苏青睁开眼,目瞪口呆地看着院子里躺着那个最早被打倒的伪军,此刻正掉落手里的步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枪口余烟未绝。
驳壳枪杀伤力不够大,没能当场击毙那个搜柴草堆的伪军,他躺在地上,向警卫员开了一枪,才归了西。
噗通——警卫员直接歪倒在黑暗的墙角,也没了声息。
一连四声枪响,让刚才那位喊话的伪军排长慌了神,大喊一声:“有八路!”然后扯出手枪,领着那些正在惊慌出门的伪军就往枪声位置跑。
鬼子军曹也反应过来了,扭回头看看还呆愣成一堆的村民,果断地朝四周十几个鬼子一挥手,啪啪啪……枪声,哭嚎声,惨叫声,慌乱的奔跑声终于掺杂在一起,连绵不绝,响彻树下村的夜空……
烽火逃兵 第79章 绝境
杂乱的脚步声从四周隐隐传来,正奔向这个院子。惊骇的苏青从呆滞中恢复过来,拾起警卫员手里的驳壳枪,仓惶地跑进黑漆漆的屋门,踉跄着冲到了对门里面的墙根处,在黑暗中背倚着墙瘫坐下来,饱满胸口急促地起伏着,颤抖的一双秀手慢慢托起驳壳枪,指向了敞开着的屋门口,因漆黑环境而急速扩大的黑瞳,惶恐地瞄着月光下那两扇没有闭合的大门。
这是苏青第二次端着枪,仍然是孤独的一个人,仍然是躲在漆黑的屋内,仍然是面对着敞开的屋门,仍然是瞄着院子大门口。但是此刻,惊恐的苏青无法注意到这个惊人巧合的局面,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眼里仅仅只有一个黑暗的,空荡荡的屋门轮廓,和轮廓中间的另一扇门,在暗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清晰得像一幅对比分明的,毫无生机的素色画。
片刻后,一个模糊的人影掠过了大门外,呯呯呯呯——苏青拼命地扣动着扳机,匆匆飞翔的子弹们,带着苏青的惊慌,击中了大门边框,击中了院墙,击中了门板,撞得门板吱吱嘎嘎地摇晃。
门扇的摇晃还未停止,大门外就传来了毫不遮掩的对话声。
“排长,他在屋里呢!”
“把门给我看好喽!后面去人了没有?”
“我看了,后面没窗,是死墙。”
话音落下,大门边的院墙头上探出了几个头影。呯呯呯呯呯——苏青惊慌地继续连抠扳机,打得门边的墙头上火星直冒,碎土飞溅,伴随着慌乱的子弹呼啸,那些头影也慌乱地消失在墙后。紧跟着又有几个人影仓惶地经过大门外,苏青把枪口慌忙再指向大门,呯呯呯——咔嗒——咔——咔——
弹仓已经打空了,苏青还在狠命地抠着扳机,全然不顾指尖下的扳机已经变得僵硬,早已无法再扳动到底,但扳机的无力扭动声还是让她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绝望,是一种很简单,却又很复杂的感觉。绝望,会使人变得极端盲目,同时又会使人变得极端冷静;绝望,能让一瞬变成永恒;绝望,也能让一生化为一瞬。
直到此时此刻,苏青彻底绝望了,她蜷着双腿倚着墙,缓缓放下了擎枪的双臂,静静地缩在黑暗中,心跳,好像不那么匆忙了,呼吸,好像不那么急促了,茫然地注视着屋门形成的黑暗画框。安静下来的她,终于发现了熟悉的感觉,想起了一只野兽的身影,和一双细狭麻木的眼。
苏青不知道,真正绝望中的自己,为什么会想起他。
也许,是因为发现了似曾经历的处境;也许,是因为意识到相同的噩梦将要再次来临;也许,是因为恨之入骨而念念不忘。此刻,苏青甚至开始荒唐地觉得,被那个逃兵夺走了贞洁,反而是一种幸运!
终于,在苏青茫然的眼中,大门口出现了一个鬼祟的身影,紧端着步枪,开始小心翼翼地向院子里挪动。
一步,两步,三步。
啪——
一声突兀的枪声猛地响彻院子,瞬间震慑了所有人的心。一颗六五型子弹狰狞地冲出枪口,无情地穿透了鬼祟身影的胸膛,牵拉出大丛血雾,然后嚣张地撞穿了身影后的门板,推出几块碎屑,最后恶狠狠地镶嵌在大门外的土墙上,土雾飞溅,隐隐露出一个深坑。
噗通——刚刚进门的身影僵硬地跌到在月色下,让门外两侧准备跟进的人影们惊恐地重新缩了回去,失声哑喊着:“还有一个!”
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让苏青眼中的茫然变成了新的茫然,而后,一个身影豹子般迅捷地冲进了屋门口,屋内的黑暗让他停滞了一下,定定地望向苏青蜷缩的位置,然后迅速转身,把苏青挡在后背,单膝跪地,利落地把枪托抵上肩膀,枪口直指大门,巍然不动。
仍然是那个屋门的漆黑画框,但是却看不到画中荒凉的大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巍然的漆黑背影,让苏青感到了一阵扑面的熟悉气息,山一般座落面前,阻隔了近在咫尺的危机。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罢,或者是我绝望中的幻觉。苏青终于感觉到了疲惫与无力,虽然明知此时此地仍然是绝境,心里却忽然被注满了安全感,将头也倚在墙上,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扛起过自己的宽阔后背,在黑暗中,有泪静静溢出了自己的眼,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悲伤,不是因为怨恨,也不是因为感动,只因为自己是个女人,所以没有理由。
胡义疲惫地赶到树下村外的时候,看到了村中的火把亮光,这让他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他急匆匆溜进村子外围的时候,听到了对村民的训话声,这让他感到了一丝欣慰,却变得纠结,因为不知道苏青是否还在村里,她在逃离?还是在躲藏?他下定决心,借着伪军们搜索粮食的黑暗盲区混进了村的时候,听到了连续的四声枪响,三声驳壳枪,一声是七九步枪,这让他变得焦急,变得绝望,在混乱的黑暗中狂奔向枪声方向。
随后在村中响起了屠戮的枪声与无辜的惨嚎,胡义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大脑选择性地将这些干扰都过滤掉了,因为他的心不在他的躯体中,早已飞向了最初的枪声位置。
当驳壳枪的声音再次连续响起来的时候,胡义终于完全锁定了位置,同时确定了苏青还活着,因为这种乱七八糟的射击频率绝对不是警卫员和伪军打出来的,只能是那个笨女人,让胡义听到了希望。
她做什么事都那么谨慎,偏偏就拿不得枪,在江南她就是这么打自己的,她永远也不知道她的枪膛里是否还有子弹。这个笨女人!蠢女人!冷冰冰的倔女人!为什么总是搞不懂,子弹的数量可能就是她能活下来的时间。那一阵阵胡乱的连续射击声,打得胡义的心跟着一片片地碎落。
胡义终于冲到了昏暗的院子侧边,四周有脚步声正在赶往这里,两个猫腰蹲在侧面院墙下的黑影把胡义当了自己人,还朝他摆着手示意,却不料冲过来那个人影直接把刺刀送进了一个人的胸膛,然后在黑暗中抽出,又扎穿了另一个目瞪口呆的脖子。在苏青打出最后一颗子弹的时候,胡义爬进了侧面的墙头,为了自己的笨女人,胡义心甘情愿地进入了绝境。
烽火逃兵 第80章 简单的事情
一轮细月,幽幽泛着冷光,阵阵夜风,裹挟着浓浓的血腥,飘过树下村民的尸体,偶尔翻动几下浸血的衣角,吹向黑暗。
鬼子军曹带着手下,终于也到了大门外。
躲在昏暗院墙下的伪军排长一见主心骨来了,赶紧比比划划地对军曹介绍情况:“两个人,肯定是八路。一把短枪一支长枪,短枪好像没子弹了,长枪打了一枪。”
军曹多少也懂些汉语,基本听明白了,点了点头。本来只是到这个穷地方搜刮点粮食,却歪打正着堵住了两个八路军。整个大队转悠了这么久,成果非常不理想,在鬼子眼里,八路军已经成为了珍惜动物,倘若能活捉,这份战功就大了。
看着龟缩在院墙周围的伪军们,军曹撇了撇嘴,这些废物也就能用来搜搜粮食,围围院子了,真动手的时候不敢指望。军曹蹲下身来,挪到大门边,隔着门轴和门框的缝隙往里观察,院子不大,漆黑的屋门敞开着,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那支长枪肯定正对着大门口。
军曹把头缩了回来,考虑了一下,想要死的,很简单,手雷手榴弹就能解决;想要活的,就得费点周折,至少也得让他把枪放空了再说。打定了主意,一把扯过身边的一个伪军,伸手指了指大门外的另一侧,用生硬的汉语说:“过去!”
这伪军一听,吓得直哆嗦,但是又不敢对皇军抗命,惶恐地点点头,硬着头皮咬着牙,扑棱棱就蹿了过去。
啪——
枪声如约而来,一颗子弹怪叫着冲出了漆黑的屋门,穿过院子飞过大门,险险地掠过仓惶伪军的身后,镶进了大门外的土墙。
哗啦——黑暗中的胡义快速地拉动枪栓,将下一颗子弹推进枪膛,再次把步枪端平,静静地变成了雕像。
又一个人影快速地闪现在大门外。
啪——胡义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凭感觉,这一枪也没打中。
不过胡义也看明白了,这是引着我开枪,等我空膛呢。行!老子让你等。哗啦一声再次拉动枪栓后,胡义伸手,把一支驳壳枪从挎包里拽出来,打开枪机,别在腰后,然后再次把步枪端平。
第三个人影飞快地掠过大门外,却没听到枪声,然后第四个也跑过,胡义仍然不开枪。
这鬼子军曹也是个有经验的,发现屋里不开枪了,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枪栓拉动声音后,似乎没有别的声音。应该没装填,还有两发子弹吧,既然你嫌移动目标不好打,那我就给你个固定的。抬手就把自己的钢盔给摘下来,挑在刺刀上,缓慢地从大门边的院墙后升上去。
一个黑影一点点地出现在墙头,立刻被胡义注意到了,枪口微摆,指向目标。黑影逐渐扩大在准心里,当扩大到足够命中的范围后,胡义毫不犹豫再次扣动扳机。
啪——铛啷啷——
钢盔直接被子弹崩落在地上,发出清晰的脆响。军曹把钢盔拾起来,在月光下看了看,正中间赫然一个弹孔。这八路的枪法不差,现在这一招也穿了帮,估计再用钢盔也不会有效果了。皇军的性命是珍贵的,军曹可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有任何闪失,既然你就剩一发子弹了,那咱们就速战速决,我送你一个靶子,猛地抬起脚,把旁边一个靠墙站着的伪军踹向了大门口。
“啊——”一个人影带着惊叫,一头扑在大门框上。
啪——
一颗子弹紧接着就穿透了这个倒霉鬼的胸膛,使他瞬间没了声息,软趴趴地顺着门框渐渐滑了下去。
军曹坚定地向前一挥手,身后的十多个鬼子立刻端起枪,跟着军曹哗啦啦地迅速冲进大门。
呯呯呯呯呯……
驳壳枪声猛地响彻夜空,响彻院落,响彻屋内,急速并且带着稳定的节奏,一团又一团枪口焰,在漆黑的屋内形成一次又一次连续的瞬闪,形成一帧又一帧惨白的室内画面,诡异而又艳丽。在一次又一次的刺眼强光中,那个跪蹲着的巍然背影,被一次又一次地晃得越发漆黑,越发深邃,一遍又一遍地映入苏青泛泪的黑瞳,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苏青空白的心。那连续爆发在枪口的震撼,一遍又一遍地膨胀在屋内,一遍又一遍地回荡。让苏青错误地以为,那不是枪声,而是野兽的暴唳怒吼……
仿佛是经过了很久很久,枪声终于停了,坐靠在大门边院墙外的伪军排长,终于麻木地松开了捂住耳朵的双手,睁开了惊诧的眼,狠狠踢了拱在自己屁股下的伪军一脚:“打的又不是你,你怕个屁!都给老子起来!”
昏暗墙根下的伪军们,悉悉索索地重新直起腰。伪军排长有心想趴门缝边看看院子里的情况,犹豫着下不了决心,于是先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咔嗒——咔嗒——咔嗒——哗啦——隐约中,伪军排长听到了子弹被压入枪膛的声音,随后是枪栓拉动。
呼哧——呼哧——墙后头好像有痛苦的喘息声。
啪——枪响声把伪军排长吓得一哆嗦,然后喘息声就消失了。
紧接着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就在大门里边,距离门口越来越近,让伪军排长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慌忙端起手枪,瞄着身边的大门口。
冰冷的月光下,一只手贴着地面从大门里伸了出来,死死抠着地面,颤抖着扯动着后面的身体,磨蹭得地面也跟着沙沙响,一个带着钢盔的脑袋终于艰难地贴着地面,缓缓探露出大门外。
啪——枪声再次从屋内响起,于是,那具艰难蠕动的身躯就停在了大门口,归于寂静。
院墙外的伪军们大眼瞪小眼,看得心里直发毛。伪军排长瞪着眼瞅了大门口这具鬼子尸体一会,总算搞清楚状况了。好家伙,战无不胜的皇军都归了西?老子不是做梦吧!这十来个货死得也太爽快了点。一共两个八路,挺简单个事,他娘的愣是让你们给打成个坟茔地,实在是不容易啊!
伪军排长心里正在暗自感叹,却被身后的伪军扯了扯。
“排长,皇军,好像,完了?”
呵呵,伪军排长忽然一笑:“一群缺心眼的,完了就完了呗!完了更好!他娘的,这功劳彻底算是咱们的了。”
“啥?”这伪军被排长的话吓了一跳:“还要冲啊?”
伪军排长劈头给了这个伪军一个大脖溜:“冲个屁!瓮中捉鳖,还用动手么?”
说完了这句话,伪军排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吩咐左右,把院子四周看紧了,然后清了清嗓子:“咳——屋里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劝你们乖乖把枪扔出来投降,咱们凡事好商量。否则,可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一把火烧你成灰!”
烽火逃兵 第81章 不看老兵笑
一个班的鬼子,死于对军曹的信赖,死于对命令的坚决,死于轻视对手,死于无遮无拦的空荡院子。又或者因为他们习惯了杀死温顺愚昧的中国人,习惯了屠宰羊群,所以不相信这片土地上会有狼,以至遭了报应。
鬼子是凶狠的,是训练有素的,是骄傲的;伪军是猥琐的,是端枪凑数的,是被看不起的。在某些特定环境下,最难缠的反而不是鬼子,而是伪军。再凶狠,也要摆在对手面前,但是猥琐,却能让对手无所施展。
大门外的喊话声说明,敌人不会盲目地进来,同时也说明,不会再有生的希望。
黑暗中蹲跪着的胡义,终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步枪,侧着头,问向身后的黑暗:“你怎么样?”
“没事。”苏青在黑暗中平静地回答。
胡义呼出了一口气,顺势改为歪坐在地上,开始在挎包里摸索纱布。他本来可以卧倒射击,安全性会更高,但是他没那么做,因为女人就蜷在他咫尺身后,如果自己趴下了,那她的身前就无遮拦。胡义也知道,鬼子手里的步枪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肯定会射穿自己,照样能打中女人,明知会如此,那也要挡。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