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跑这么老远,遭这么多罪,得一把废纸,老子图个啥?我不管,让傻子去背!”罗富贵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地说。
小红缨的辫子晃了晃:“哎呦呦,你还长脾气了啊?信不信我现在就躺地上哭,跟狐狸说你欺负我?姑奶奶保证给你哭个死去活来!”
“死丫头片子,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路上谁背的你?民主的时候谁支持的你?现在我都这样了,你好意思再打击我吗?”
咯咯咯——小红缨看着罗富贵的熊样乐了:“逗你玩呢,看把你吓得。说你是蠢骡子你自己还不信,地上躺了这么多,我就不信一个值钱物件都刮不出来!”
罗富贵没好气地一翻眼:“缺德玩意,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老子不会数数吗?一个都没落下,别说衣兜了,裤衩子我都没放过,啥都没有,除了伪币还是伪币。”
小红缨把最后一个弹夹清理干净了,随手把挎包系紧,满意地拍了拍两只小手,然后老神在在地对罗富贵道:“笨熊,我问你,他们的嘴,你看了没有?”
罗富贵瞪圆了眼睛:“怪瘆的慌的,我看死人嘴干什么?”
“那就不关我事了,你爱看不看。”然后小红缨就把挎包背在了自己身上,朝吴石头喊:“傻子,过来把这些枪拴起来背上。另外,这把枪是给你的。”就不再搭理罗富贵。
利益的诱惑,和毫无收获的不甘,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排斥。罗富贵抽出了从未使用过的刺刀,摆在眼前看了一会儿那条透着寒光的锋利边缘,终于站了起来,重新走向尸体。
皇天不负苦心人,罗富贵终于在一具尸体的头颅边蹲了下来,聚精会神地瞅着那张被自己扯开的嘴唇,光线不清晰,但在罗富贵的眼里却是明晃晃,金灿灿的,一颗金牙。
顾不得许多了,这是金子,这才是真正的财富。罗富贵那一直皱着的鼻子终于舒展开来,两眼放光芒,手忙脚乱想把这颗金牙弄下来,却没经验,不得其法,情急之下抬起刀柄就砸了下去。
啪——两排牙齿间透出了一个黑窟窿,金牙倒是掉了,却掉进了嗓子眼,急出了罗富贵满脑门子汗,再也不管不顾,伸出大手就用力掰开了原本合着的牙,再腾出一只手,想探进这张嘴里去摸,试了几次不成,自己这手太大,根本塞不进去。
“姥姥的,老子就不信了!”罗富贵挽了挽衣袖,双膀一叫劲,咔擦——力量太大,将手里的下颌整个扯脱了,从嘴角到耳下的皮肉都被撕开,露出一个夸张的血色窟窿。
“这回老子看你往哪躲!”大手毫不犹豫地伸进去,沾满了血水的指尖触到了金牙,却没能夹住,反而把金牙顶进了咽喉。罗富贵快抓狂了,一伸手就把旁边的刺刀抄起来,随后就是一阵腥风血雨。
这具尸体的主人不会料到,生前让他威风八面的金牙,死后却让他没了全尸。头颅已经和身体分了家,整个颈部都被凌乱的刀锋挖碎了,不远处,还有一个被撕掉抛弃的下颌。
嘿嘿嘿……满头大汗的罗富贵,将血淋淋的大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捏在指间的那抹灿灿金色,露出了无比幸福的笑容。
“完事儿了没有?”胡义的声音突然在罗富贵背后响起。
罗富贵手一哆嗦,差点把金牙掉了,慌忙回头,发现胡义正在自己背后站着呢,不由自主地说:“完事了。完事了。”
“那就赶紧收拾收拾出发,就等你了!”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胡义转身离开……
小树林这附近不能呆,事后肯定会有人来,天快亮了,原路返回三岔口也不妥,经过村落有可能暴露行踪,所以胡义带着九班向北走了,一直走出了认为安全的距离,才在一条灌木茂密的小河边停住,决定在这里隐蔽到天黑,然后撤退。
懒惰的朝阳终于在地平线上露出了半边脸,为天边的流云镶上了灿灿的金边,让田野瑰丽,让波光粼粼。
就着冰凉的河水洗了脸,匆匆嚼了几口干粮,吩咐马良和刘坚强换哨,主要监视南方,其余人休息睡觉。胡义安排完了,独自迈着方步,顺着河边往下游走出一段,才解开裤子,哗啦啦开始放水。
嘎嘣——细微的断裂声从旁边的灌木后传来,声音不大,但是正在撒尿的胡义听到了,脑袋里随着这声音一紧,没有表现出来,故作不知地把活儿干完,系了裤子迈方步往回走。
穿过了一丛灌木后,胡义立即猫下腰,横向朝刚才的声音位置迂回,他没有拔随身的驳壳枪,而是抽出刺刀,因为胡义不想在光天化日里再次被迫转移。刚才那声音明显是枯枝断裂,也许是踩踏造成,也许是刮擦造成;那灌木丛里一定有会动的东西,也许是动物,也许是人!
已经迂回到了声音位置的后方,胡义把身体压得更低,动作放得更慢,让脚步更轻,竖起耳朵微眯着眼,终于让自己变成了一只狐狸,一小步又一小步,计算着猎物的距离。
渐渐看到了枝杈间蹲着的背影,渐渐看清了目标脑后盘着的发髻,刀尖直指目标后背。
“不许回头!不许说话!现在慢慢站起来,把手放在脑后!我不说第二遍!”胡义的命令很平静,声音很低,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很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凛冽感。
一身脏旧的妇人装束,与自己齐平的身高,不必让他转过来,胡义都已经知道了这是谁。待他完全站起,胡义的手臂就从后面绕过了他的脖颈,刺刀锋刃横别在他咽喉,这个动作让胡义感觉到了,前面的人有点微微颤抖。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很显然,估计他是一直在跟踪,应该从路上盘问过后就开始跟踪了,一直跟踪到了现在。
背对着胡义的妇人此时似乎也知道了身后是谁,这声音在天亮前的路边听过一次,现在还没忘记,于是迟疑着开口:“你们,是八路军?”
胡义当然知道,这身装束和外表,肯定不是他的真面目,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与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不符,带着一种沙沙的感觉。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应该知道!原本我可以把你当做路人,但是现在,恐怕不行。所以,你必须得让我认识一下了!”
“我要先知道,你们究竟是不是八路军?”妇人尽管因为脖颈上的刀锋有点微微发抖,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胡义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话,冷冰冰道:“你还想继续演么?”言毕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就抓住了他脑后的发髻,扯了一把。
妇人被这意料之外的一扯,拉得趔趄了一下,直接背靠在胡义胸前了。胡义很意外,这个发髻并没有如预料中那样脱落下来,居然装得这么真?索性松开了发髻,一抄手从他衣襟下摆伸进去,直奔胸前:“现在该是卸下伪装的时候了!”
胡义呆住了,那一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论是曲线的形状,还是凝脂般的手感,以及性别特有的突出,都证明自己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导致脑海完全空白——他,哦不,应该称她,她真的是,是个大婶,或者大娘大妈……
胡义看不到妇人到底是何表情,也不敢去想,什么都不敢想了,只剩下呆立不动。
“是不是该放手了?”妇人的语气出奇地平静。
这句话在胡义听来就是响雷,终于从失神中猛醒,慌忙抽出了手,慌得连另一只握着刺刀的手也一并收回来,慌得不自觉退了两步,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妇人静静转过了身,东方的瑰丽霞光恰恰映照在她的脸上,现在终于能够看得清楚,那老妇装扮的衣衫上面,那故意盘低的发型下面,那刻意抹过脸颊的泥灰间隙中,遮盖不住一张艳丽的脸,嘴角稍宽,朱唇稍厚,与她高挑出众的身高搭配起来,恰恰组成了别样的赏心悦目,透露着成熟的魅力,透露着一种与众不同的不羁。
“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八路军?”那饱满的朱唇再次开启,露出精致皓齿,继续着同样的问题,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烽火逃兵 第104章 贵人
有句话叫‘拿人家的手软’,胡义过于相信自己的主观臆测,结果拿住了人家的东西,而且拿了个实实在在,情何以堪,只好收起了自己的獠牙。
“是不是八路军你自己不会看军装么?”
“我没见过八路军。”
“既然都没见过,凭什么以为我就是?”
“我看到你们杀了那些人。”
“土匪也可以杀了那些人。”
“所以我在问你啊?你们到底是不是八路军?”妇人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那我说是,你就敢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反正你有刀枪,有必要说谎么?”妇人诧异。
“……”胡义无语。
“说话啊?你是不是?”妇人催促。
“你跟踪我们到这里,就是为了知道我们是不是八路军?”
“对啊。”
“你是谁?”
“我叫周晚萍,早晚的晚,浮萍的萍。哦,对了,你识字的吧?”
“干什么的?”
“我是个……哎?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八路军?”妇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到现在还没得到肯定答案。
胡义放下了戒心,面前这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偏偏有着如同她少见身高一样的鲜明性格,那漂亮的大嘴,吐出的声音带着一点沙沙的感觉,在没见到她真容的时候,会使人觉得突兀怪异;但是现在听起来,反而有种格外的魅力,一点也不刺耳。从开始到现在,无论表情神色还是语气,没有一丝造作,是率真。
“我是八路军!”胡义终于给出了肯定答案:“现在说说你的目的吧。”
呼——周晚萍如释重负地轻拍着胸前的饱满:“那太好了,我要你们带我去根据地。”
“很抱歉,这不可能!”胡义面无表情地回答。
“为什么?你们不是八路军么?”周晚萍不解。
“这是纪律,根据地不是谁都可以去的。”要是谁都可以去根据地,那么根据地早都被卖了八百回了,胡义懒得多做解释。
“喂,你知不知道我千里迢迢走了多远啊?你知不知道我……哦,对了。”周晚萍终于难得地皱起了弯眉,不满地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话来,在衣襟的线缝里掏摸出一个叠成很小的信封,递给胡义:“认字的话,就看看这个。”
胡义也不说话,抬手就接了,打开信封展开信笺:兹有外伤科医生周晚萍女士,愿意投身抗战救国大业,现由组织特别护送前往……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胡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出奇高挑的,个性鲜明的成熟女人,诧异地问:“原来你——就是货物?”
周晚萍被胡义问得楞了一下:“嗯?我怎么会是货物?什么意思?”
“我问你,小树林里那几个牺牲的,是不是和你一起的?”
艳丽的面容暗淡下来,轻轻点点头:“本来一开始他们是可以冲出去的,但是为了掩护我,所以他们故意冲向了人多的那一边,让一个人保护我逃出来,可是那个保护的人,最后也……”
任务命令说是接货,一直就以为是货物,以为是黄金白银或者枪支弹药,胡义到现在才明白,这‘货物’可真够贵重的,太贵重了!怪不得师里派出了一个排来接,怪不得把接应地点都延伸进了敌占区内。外伤科医生,这是真真正正能够与命运对抗的职业,在国民党那边都是珍稀物种,更何况现在的八路军。
胡义将信封重新叠好,递还给周晚萍,同时郑重开口道:“对不起!”
周晚萍接了信,没能明白胡义的意思,再次皱起弯眉:“啊?这样也不行吗?可是,我自己找不到啊?”
“周医生,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从现在起,你的安全由我们负责,我们会护送你回根据地。”胡义为表示尊重,加上了称呼。
“哦,我还以为你又要扔下我呢!”周晚萍吁了口气,微微露出一排皓齿,随即又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说对不起呢?”
胡义的额头显露黑线,这个女人不只是长得很高,神经好像也够大的,不用想也该知道我为什么道歉吧?
“那个,其实我刚才,以为你不是……是我太唐突了。对不起。”胡义觉得脸上有点热,除了面对苏青的时候,再没有像现在这样尴尬过。
周晚萍眨了眨眼睛,总算明白了胡义说的是什么,性格外向,身为医生,又是过来人,所以她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微微一笑说:“这没什么,不必道歉,就当欠我两次人情好了!”
“欠你两次人情?”胡义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愣住。
看着这个原本沉着冷静的刚毅军人,在自己面前变得目瞪口呆,周晚萍心中油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成就感,漂亮饱满的唇角不禁再次拉高了一些角度,让成熟的笑容添加了一丝调皮的得意:“尿色发黄,以后多喝水,少熬夜。”
胡义终于被这话打击成了一尊雕塑,不会动了……
马良瞪着眼睛,瞅着蹲在河边正在梳洗的女人背影,嘴里还在嘀咕着:“不是吧!原来她就是咱要接的货,这是怎么话说的?哥,你确定你没搞错?”
胡义闭着眼仰躺在地上,脑后枕着一截露出地面的树根,冷冰冰地答:“你小子有完没完了,实在闲的慌就加个哨去,别在这烦我。”
马良看了看地上的胡义,心里纳闷,找到任务要接的货了,这不是好事么,班长这德行怎么更消沉了?
罗富贵瞅着小红缨在一旁不停地忙活,懒洋洋地说:“丫头,我还真没瞧出来,你居然是个当丫鬟的好料啊?”
小红缨把自己那张行军毯仔细地在地上铺好,弄得平整干净,然后抬起小辫子斜了罗富贵一眼:“你就是一头笨骡子,懂个屁,一边凉快去!”说完这句话,见河边的女人已经走了回来,赶紧站起来,脆生生地喊:“周阿姨,快来,你就在我这休息。”
周晚萍从第一眼就喜欢这个极其特别的小姑娘,来到小红缨身边,看了看地面上那张整洁的行军毯,不禁伸手轻轻抚了小红缨的头,由衷地笑着说:“丫头,你还小,凉不得。我在这旁边就行。”
小红缨不管那么多,小辫子一甩,直接开始生拉硬拽,把高挑的周晚萍硬是按在毯子上坐下来,然后摘下自己的水壶,摆在军毯边上:“周阿姨,用我这个喝水,至少比他们的干净。”接着又把随身的挎包扭到前面来,从里面掏出一个纸盒,双手捧递到周晚萍眼前:“这个送给你,可不许嫌弃我!”
附近不远的罗富贵看着小红缨捧在手里的半盒森永奶糖,不禁惊异地瞪大了熊眼,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那半盒奶糖到现在,小丫头自己只吃了一块,送给苏青一块,罗富贵在民主会上有幸蹭到了一块,现在这丫头居然忍心把宝贝全端出来了,我了个姥姥的,失心疯么?
罗富贵看不懂,小红缨自己心里可是明镜一般;从小就在部队里和泥玩,什么人都见过。外伤科医生,可了不得,什么团长旅长师长军长司令的,见到了都得客客气气,这年月,在部队里医生的面子能大上天,这才是真正的贵人。天生的投机心理,让小红缨再次披上了豪爽的外衣!
烽火逃兵 第105章 愚昧与清醒
他,像千千万万的穷苦农民一样普通,他有一小块地,刚刚可以养活一个老婆和两个孩子,就这样年复一年,仅仅是活着;鬼子来之前是这样,鬼子来到之后也是这样。他的地有多大,他的眼睛就能看多远,只要战争不是发生在他的破屋里,或者发生在他的那一小块地里,那么一切都与他无关。那块地很小,却是全家人的命,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尽管现在还没播种,他也会趴在自家的窗台,远远地看着那块地,看着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太阳落山前,一支队伍匆匆经过了他的地边,穿着军装带着枪,他不知道那是谁,但是他猜出了那是谁。他看着自己那两个瘦小的孩子,和苦命的女人,决定要尽一个父亲的责任,要尽一个丈夫的责任,所以,他匆匆出了家门。
“娘,爹说他要带白面回来给我吃。”
“娘,白面好吃吗?”
“等娘给你做了白面馍馍,你就知道了。”
……
他走进了距离最近的鬼子据点,随后消息就顺着电话线进了县城。于是,所有要隘关口加哨,立即增派巡逻队,并扩大巡逻范围,控制区内的全部村镇都派驻便衣队和侦缉队监视;同时派出了一小队鬼子和几十个伪军,随着他,来到发现八路的地点。
这伙八路目的不明,行踪不明,想要主动寻找很难,来到现场的鬼子少尉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无奈地决定守株待兔,寄希望于八路离开时会原路返回。
天快亮了,鬼子和伪军已经在这附近蹲守了一宿,当然,他也在,因为必须确认了线索的真实性,才能发给他奖赏。
一个人影急匆匆地从前面的黑暗里跑来:“太君,来了来了,真有几十个,虽然看不清楚,肯定是八路,估计还有二里路远。”
原本奖励是一袋白面,但是这消息让鬼子少尉兴奋了,所以,最后让他扛着两袋白面回了家……
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个重要的外出任务,结果对方没有按时到达接应地点,只能取消,这让杨干事好不气馁,憋了满肚子无名火没处发。
“刘排长,能不能让你的人再快点?知不知道时间的重要性?没看到天快亮了吗?”
这种牢骚刘排长听了一路了,无奈人家是政工干部,只好一忍再忍,也憋了一肚子火,直到此刻终于再也按耐不住:“我也长眼睛了,天亮不亮谁都能看见。来的路上你催,回去路上你还催,催命呢你?”
有文化会写字,觉悟高长相又好,这杨干事在师里那就是个香饽饽,是要重点培养的人才,是前途无量的人物,如今被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当面顶撞,情何以堪?眼镜后的那张俊脸瞬间变得铁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知不知道……”
啪——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周围接着猛地爆发出一片枪声,有三八大盖的清脆,有七九步枪的闷响,也有歪把子的吼叫,连绵不绝。子弹劈头盖脸地呼啸着,穿梭在黎明前的昏暗中。守株待兔的鬼子和伪军真的等到了兔子,这只兔子只顾着埋头匆匆行进,疲劳得没有心思欣赏周围的风景,也因此失去了危机意识,结结实实地撞进了埋伏圈。
杨干事紧紧地趴在地面上,脑袋里嗡嗡响,四处都有枪口闪出的火光,到处都有疾飞的呼啸,不时有流弹打在身旁,在昏暗中噼噼啪啪地响,夹杂着附近的闷哼和痛叫,血淋淋地向他证明了中埋伏的事实。他懵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刘排长中弹了,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腿,疼得他咬着牙撑起头来观察。正面一挺机枪在响,侧面一挺机枪在响,光线不好,为免误伤,敌人肯定不会在射击对向上布置太多人,情况并没有糟糕到极点,这黎明前的昏暗,让自己中了埋伏,反而也是活着冲出去的希望!
时间的重要性就体现在此刻,每拖延一秒,可能就要多死一个,刘排长不敢再犹豫,在子弹的喧嚣中扯开嗓子大喊:“全体向后突围!现在!”然后扯出身上的手榴弹,开始往前抛。刘排长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也许就在下一秒,也可能是下一分钟,所以他试图用身上的几颗手榴弹,制造些爆炸烟雾,弥漫在前面,让敌人的视线再暗些,为活着的弟兄们争取更多的机会。
手榴弹的爆炸声响了起来,一团又一团掀起硝烟,升腾,飘扬,弥散,然后缭绕成一幅素美的水墨……受伤的战士学着排长,也把手榴弹扔向前面,或者侧面,直到扔光了,或者中弹了,然后再次中弹,最后变成了尸体,还在中弹,一次又一次。
缭绕的硝烟后面,活着的人在拼命奔跑着,一排排的子弹穿透昏暗,穿透硝烟的幕布,杂乱无章地呼啸在耳畔,毫无顾忌地掠过身边,不时击中奔跑中的背影,向他们宣告血色的结局……
杨干事曾经是个学生,文字的力量使他被唤醒。国家破碎,他愤慨,国人们何以如此麻木愚昧;战事不利,他激昂,军人们何以如此懦弱苟且。由此他恨,恨众人皆醉我独醒;由此他也骄傲,骄傲自己将是中流砥柱,民族脊梁!
但是,硝烟没有色彩,也没有感情,只伴随鲜血存在。死神面前人人平等,无论聪明还是愚昧,无论美丽还是丑陋,也无论是醉是醒,全没任何意义。
杨干事奔跑着,拼尽全力地跑着,前面的一个人影中弹倒下了,将奔跑中的杨干事重重地绊倒。此刻,他忘记了曾经的愤慨,也忘记了自己的激昂,只能听到死神的呼啸,只能看到生命的逝去,他像所有恐惧麻木的人们一样,挣扎着爬起,踉跄着远离,甚至不敢去拣拾刚刚掉落的枪……
硝烟终于散尽,露出了地平线,远方,和晨曦……
烽火逃兵 第106章 宁静的河岸
最新情况传递到了县城里的鬼子总部,村民提供的线索属实,八路三十余人,应为整排建制,于昨日下午进犯境内,目的不明,今日凌晨在返回北部途中被我部成功伏击,毙敌三十,仅余几人向南逃窜,我部无伤亡,现正在追击中。
与此同时,另一份报告也送进了鬼子总部,来源是便衣队,情报内容大致如下:昨日,在县城东部境内发现疑似共匪,傍晚时分被我围困于某某村东部树林,彻夜激战,于凌晨突遭不明八路主力部队增援袭击,我部寡不敌众,大部队员牺牲,仅有四人英勇突围。另外,一名队员于昨夜返回报告途中失踪。
因为大部分兵力都被少佐带进山去了,所以梅县县城里兵力不多,不敢再轻易外派,但是便衣队送来的消息也不能轻视,这两件事很可能有关联,于是,城里的侦缉队被临时收拢起来,跟随那四个英勇的幸存者出了城,前往那个树林勘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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