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在一个瞬间,胡义的眼神定住了。泥泞的人流中,蜷坐着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美丽身影,那散乱的齐颈短发曾经顺滑,那沾染了泥污的清秀面容曾经白皙,那如水的黑色深瞳曾经在自己的眼前悲伤地哭泣,此刻却释放出倔强与不甘,静静望向死神来临的方向。隔着疾奔的人群缝隙,形成一幅不停闪烁的画面,断断续续地映入细狭的眼帘,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胡义的心。胡义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居然也会变得脆弱,变得不堪一击,再掺进一份愧疚,立刻就破碎了。
时间似乎静止了,胡义却在静止中清醒了,不再觉得麻木。原本漫无目的的心,终于看到了方向。无论她是谁,她都已经是我的女人,无论她愿不愿意,她已经是我的女人。我不只是一个逃兵,我也是一个男人。
人们说爱情是个很复杂的东西,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在命运多舛的烽火岁月,在这个冰冷麻木的灰色世界,在胡义这颗多年漂泊的心里,他以为这就是爱情,至少他那颗麻木的心已经碎了。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生理本能,无所谓,至少胡义为自己重新找到了一个应该活下去的理由。
烽火逃兵 第23章 对话
心里有了新的任务目标,胡义重新专注起来,风一样冲下铁路路基,撞进奔逃的人流,冲向死亡线上的那个女人。无论挡在面前的是谁,无论高矮胖瘦还是老弱病残,在胡义的眼里都仅仅是与己无关的羁绊,被他无情地撕扯在旁,猛力推撞栽倒,狂奔着踩踏而过,生生在惊乱的人流中劈开了一条哀嚎的鸿沟。
苏青感觉自己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抄起,还没来得急看清状况,就被重重地甩起来,腰腹抵住一个宽阔的肩膀,上身倒垂着贴靠在一个结实的后背上,颠簸着冲向人流外围。
苏青慌乱了,不由自主地想抓住对方的衣襟维持平衡,当手触及对方的上衣下摆口袋,却摸到了一把手枪的外形,随手扯出来,勃朗宁1900。
一瞬间,心中那尚未愈合的伤口猛地被重新撕开。这就是那个混蛋,这就是那个无耻之徒,卑鄙的逃兵。
第一架飞机连续射击的弹道正在经过刚刚离开的位置,噼噼啪啪激起两道连续飞溅的土雾,掺杂着被击中的嚎叫和一片片崩裂的血红。而此刻苏青却不在意这些,毫不犹豫地把手枪抵在他颠簸的后背上,扣下扳机。
咔嗒——弹夹早已被自己打空了,于是苏青就攥紧手枪,把它当成锤子来用,狠狠地砸那个只能看到的后背,拼尽全力死命地砸,一下又一下。砸到握枪的手都麻了,痛了,再也攥不住,脱手跌落了枪。于是拼力扭动身体,把脸贴上他的后腰,一口咬下去,狠狠咬住,隔着军装,渗出一圈猩红……
胡义单手环住苏青的一双大腿,把她扛在肩上全力奔跑着,必须离开铁路,必须冲出密集的人群,胡义知道飞机会打向哪里,因为经历过太多了。突然觉得后背被东西抵住,脑海里瞬间传来了死亡的紧急预警,那是枪口!
但是胡义没有做出任何摆脱躲避动作,继续奔跑。自从成为一个军人以来,好像,这是第一次为了自己执行一个命令,那就必须执行到底,虽然代价好像有点大,但这是欠她的,好吧……
咔嗒——原来是她那支撸子,胡义不禁庆幸,这个傻女人,已经忘记了她早已打光了子弹。
随即后背上就是一阵剧痛,那棱角分明的金属感觉,分明是手枪枪柄。然后剧烈的疼痛连续传来,使扛着苏青奔跑的胡义开始踉跄,但仍然咬着牙在奔跑,如果不是知道女人在背后砸自己,胡义几乎以为自己是中弹了。这个疯女人,就算老子十恶不赦,难道你也不想活了么?
最后,腰间传来一阵刻骨铭心的刺痛,持续不停,痛感从那一个点悚然蔓延开来。这个恶毒的女人!终于,胡义重重地摔倒了……
夜晚,伴随着疲惫来临。即便是夜里,涌动的人流也不曾停止。胡义却停下来,因为胡义知道,赶夜路不会走得更远,合理的休息才能坚持到终点。
就在暗影涌动的铁路附近,选择一小块干燥的空地,点起一堆篝火。胡义脱下自己的上衣递给女人,被无情的沉默拒绝。从干粮袋里拿出两个山芋给她,她面无表情地接过,狼吞虎咽的吃下。不是胡义吝啬,山芋不多,本来是单人份,现在两个人,如果还要赶路,那就必须计划使用。晚饭本来应该一人一个山芋,但胡义连自己的那个也一起给了她。
从第一次见面直到现在,她从没说过一句话。当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嘴被堵住了,想说也说不了。现在,她抱着并拢的双膝,坐在篝火前,只是定睛看着篝火熊熊,又似乎是篝火在定睛看着她,像个楚楚的雕像。一路上,胡义曾试着和她说话,但是得不到任何回应,在她的眼里,胡义连空气都不如。
胡义用树枝掀动着篝火,让火焰矮下来,燃烧的慢些,又添了几块收集来的粗枝进火里,隔着火堆,在对面坐下。
“我,107师逃兵,胡义。你是谁?”
“……”
“你的枪是怎么来的?”
“……”
“你不是富贵小姐,因为贵府千金吃不了这份苦。你不是军官姨太,因为你是……是个处子。你也不是特务,如果你是你就可以随时寻找军队帮助。那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带着枪?”
“……”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对于杀人这件事,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听胡义说到这里,苏青终于抬起头,隔着火光鄙夷地看着胡义。“我欠那孩子的,但是我不欠你!”
“……”
“用这个当借口,糟蹋一个女人的清白,是讲义气还是下作?”
“……”
“你以为白天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涕零一笔勾销?你以为女人的清白就像路边的荒草一样贱么?”
“……”
“比起那些正在涂炭无辜的侵略者,你强多少?”
“……”
“你这个怕死的逃兵,卑鄙无耻的混蛋,你配做人么?”
“……”
“你说话!”
篝火映射在一双美丽冰冷的黑瞳里,熊熊燃烧,逼视着胡义,令胡义不敢直视,脊背发凉,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这是怎么了,从来也没这样过,除了曾经面对讲武堂里的军事教官的时候,胡义从来没有这么心虚过。
人们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他娘的纯粹是胡扯,对面这就摆着个女人,明明就像块燃烧的石头,哪来的水?胡义懊恼地垂着头,绝对不能相信士兵们相互鬼扯出来的那些女人故事。
“你这个懦夫!你说话啊!”
“要怎样你才会原谅我?”
“你想让我原谅你?我哭着求你放过我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
“那又怎样,反正老子已经做了,不后悔!”
“你——”
“你不是要杀了我么?现在我还你一条命,够不够?”说完这句话,胡义把身边的步枪扯过来,哗啦一声子弹上膛,隔着火堆就把枪反着塞进苏青的手里。
场面沉默下来,两个人隔着枪,隔着火堆,静静对视着。被火光映出的两个身影,又细又长地向反方向延伸,越来越远,仿佛没有尽头,一直消失在夜幕中……
烽火逃兵 第24章 禁闭室
巍巍太行山,绵延八百余里,横亘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南麓的峰峦间,座落一个无名小村,此刻,正沐浴在初春的阳光里。
“报告。”苏青走进村中的团指挥所,清脆的声音令屋内的军人转过头来。
“哦,苏青同志,你来了,快坐。”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指着旁边的板凳招呼着,又找了个茶杯倒上开水,摆在桌上,随即绕到苏青对面坐下。他是八路军某独立团政委丁得一。
“嗯,苏青同志,你的身份已经经过上级核实了。师里下来了通知,要你去师部汇报工作,一会你就跟通信员出发。”
“啊!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出发。”苏青激动地又站了起来。艰苦辗转漂泊了两个月,终于回归了组织,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得脸颊泛红,恨不能立刻开始工作。
丁政委看着急不可待的苏青,微微一笑:“呵呵,看把你急的,我还有个事得问你呢。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到底该怎么处理,临走前我得听听你的意见啊。”
对于自己的这件‘伤心事’,苏青并没有汇报,并且早就严重警告了胡义,如果敢提起这件事,就把他千刀万剐。现在政委问起了那个死皮赖脸的混蛋懦夫,苏青心里不禁又开始恨得慌。
“他是个见利忘义的国民党逃兵,路上艰难,为了保护文件,我花大洋雇佣他护送我回来的,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至于他该怎么处理,政委您就看着决定吧,毙了他我也没意见!政委,那我现在就出发了。”
这话说得政委心里一愣,就算是个见利忘义的国民党逃兵,好歹也有一份苦劳,我什么时候提过要毙了他?没听明白,打算再仔细问问苏青。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哭嚎声,只好对苏青挥挥手,“嗯,出发吧,路上要注意安全。”
苏青出了门,丁政委也站起来走到敞开着的门口。一个年轻的战士正被警卫员拦在院子当中,鼻涕一把泪一把,扯着个破锣嗓子哭嚎着:“我要见团长。我要见政委。我要还九连一个公道。”
政委迈出门槛,对警卫摆摆手示意放开他,皱起眉头道:“我说刘坚强,你小子能不能现实点,九连已经没有了。别说九连,四五六七八连都整编了,你看谁像你这个德行?咱们团现在兵员太少,整编成三个连是为了把全团攥成一个拳头,更好地战斗,更多地杀鬼子,懂不懂?”
刘坚强不为政委的话所动,继续哭号着说:“我不管,九连就是不能撤。连长死的时候说了,让我跑,就是为了九连留下一个种,证明九连还在。现在要撤销九连番号,我不干!要是这样,我还活着干什么,我凭什么活着,当初就该陪着九连一起死了。”
政委被刘坚强哭得脑仁儿疼,这小子钻了牛角尖了,怎么就这么拧呢?
这时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是团长从训练场回来了,三步两步到了院子中间,黑着脸对刘坚强道:“八百里外都能听见你个怂货叫唤,长城都能让你哭倒了。你瞅瞅你这哭哭啼啼的娘们样儿,还是个八路军战士么!赶紧滚蛋。”
刘坚强似乎真是魔障了,团长这番声色俱厉也没能让他止住哭闹:“我不滚!不答应留住九连我就不滚,九连全连弟兄在天有灵都会支持我!”
团长是没耐心再陪这个刘坚强说胡话了,抬手一指警卫:“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个混账给我架回宿舍去。”
一个不大的小房间,四周土墙,正面一扇木板门,露着几道缝隙,门外面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大字‘禁闭室’,北面有个唯一的小窗口,没窗没扇露着天,窗口下是室内唯一家具,破木床。胡义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枕着叠好的被褥,闭目养神。
已经到这十多天了,除了早午晚有人开门来送饭,就再也没被搭理过。门外倒是有个卫兵,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比胡义还冷,根本没法交流。想跑也很容易,头上的窗口连个窗扇都没有,随时都能爬出去,不过胡义没这念头。
现如今的自己,出去也无处可去,还折腾个什么劲儿。那个倔女人,她这回算是到家了吧。一路把她背到了南京,但她没能找到她要找的人,当时胡义就明白了,她是个**。无所谓,胡义不关心政治,反而窃喜,因为继续上路就意味着自己还有目标和方向,所以胡义义无反顾地陪着她继续路程,辗转北上来到这里,遗憾的是到现在胡义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是在心里烙上了一双美丽而又冰冷的丹凤眼。
墙外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极小,很轻微。胡义无奈了,这个烦人的缺德玩意儿,到底有完没完了,自从自己进了这间屋子第一天起,就不停地被它骚扰,要是再不给它点颜色看看,它就翻了天了。伸手在床边的地上抠起一块黏土,攥圆了握在手心,然后躺在床上继续假寐。
细微的声音直到窗根底下,过了一会,一个娇小阴影悄悄探出在窗口,扎着一对撅起的羊角辫,一对贼溜溜的大眼睛盯紧了床上假睡的胡义,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得意笑容,随后就把弹弓架上来,拉开,绷紧……
啪——
弹弓里的石子还没来得急射出,一块黏土就砸在细嫩的脑门上开了花。伴随着一声惊呼,小丫头片子从窗口上掉下去,摔了个头昏眼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理会额头上的泥,也不管摔了满身的土,迅速返回窗口边,再次架上弹弓。
“嗬!你个死丫头片子,突袭都失败了还要进攻?做梦吧你!”胡义一边嘲笑着又抠起一块黏土,甩手再飞向窗口。
小丫头片子这次有防备了,迅速撤头。可是胡义这一把土不是瞄的她,而是打她头上的窗墙,泥土在她头顶崩碎,溅了她满头满脸。
被胡义的火力猛烈压制,小丫头片子缩在窗根底下抬不起头,不禁愤怒:“姑奶奶我要是不端了你这个炮楼,誓不为人!”稚嫩的话音未落,她就从身后的布挎包里摸出来一颗手榴弹……
烽火逃兵 第25章 红缨
丁得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块怀表,在粗糙的大手里把玩着。这是从那个逃兵身上搜出来的唯一物件。吱吱吱——拧动怀表的机钮,给它上满了弦,又掏出自己的表,比对着调整好时间,然后揣进口袋,出了指挥所。
无名村几百户人家,不大也不算小,除了指挥所是在村中租用了村民的一个院子,独立团几百人在村西头自己新建了几十间房,还开辟了一块操场,此刻还有训练声阵阵传来。丁得一各处区域都转了转,最后走向了禁闭室。
由于是从侧面走来,所以丁得一老远就看到禁闭室后窗下蹲着个女孩,再走近些,就见女孩正拿出了一颗手榴弹,当即大喝一声:“住手!你给我放下!”
在前面看门的哨兵闻声吓了一跳,一看是政委,慌忙敬了个礼。
“把岗撤了吧。”
“嗯?”
“我说把这个岗撤了,禁闭室不用看了。”
“是。”
哨兵走了,丁得一来到女孩跟前站定。
女孩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丁大叔,我正在这玩儿呢,你怎么来了?嘿嘿。”
丁得一弯下腰从女孩手里拿过手榴弹,在手里掂了掂:“小红缨,你行啊!现在都敢自称姑奶奶了!玩儿?你这是要端了我的禁闭室吧?”
“没有没有,我在玩过家家,顺便吓唬吓唬他。嘿嘿嘿……”
丁得一黑下脸来:“少给我嬉皮笑脸的。这手榴弹哪来的?”
女孩贼溜溜的大眼忽闪了两下:“我是从流鼻涕那……借的。”
丁得一努力黑着脸,以使自己保持住严肃姿态:“我说红缨同志,这是革命队伍,你以后能不能别乱给人取外号?借的?偷的吧你?现在就给我到指挥所面壁去!”
丁得一走进了禁闭室,外面的对话都听得到,胡义知道进来这位是个‘政委’,虽然不知道政委究竟是个什么干部,但肯定是长官。本能地想敬礼,忽然想起已经不是军人了,身上也早换了粗布民衣,遂只是起立站定,静静看着对方。
丁得一从红军时期就参加了队伍,既是个老党员,更是个老兵,阅人无数。虽然此刻胡义穿着一身普通的百姓衣裳,仍然从胡义的身上感到了一股杀伐之气,这种凛冽的气息可不是吹胡子瞪眼睛就能装出来的,得靠鲜血和死亡的堆积才能形成。见利忘义的国民党逃兵?没那么简单!
“胡义,很抱歉让你在这里委屈了十多天,没办法,这是制度规定。情况已经基本核实,从现在起,你自由了。”
听丁得一当面说完这句话,胡义没有感受到一丝自由的喜悦,反而忽然觉得失落。这意味着,自己为自己设立的护送女人的任务结束了,从现在起,又要重新开始无根的漂泊。自由了?去哪?不知道!
停了一下,丁得一又补充一句:“哦,对了,这是你的吧。”说着话从口袋里拿出怀表,递还给胡义。
白银材质的外壳,映着光,光滑如镜。胡义默默接过,咔嗒——清脆悦耳的金属声音里,表壳轻快地跳起。表盘一片晶莹,映着胡义迷惘的脸,一点四十五分。
“她怎么样了?”胡义看着表盘上的时间,头也没抬地问。
“嗯?哦,苏青啊。她现在不在这里,组织上可能要给她安排新的工作,还没确定。”
苏青!原来她叫苏青。她是自己的女人,她又不是自己的女人,这事情真是糟糕得像团麻。啪——胡义合上了表壳,重新抬起头看着丁得一:“长官,我想留下,行么?”
团长跟着前面带路的战士,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了村东面的山顶,可不,刘坚强正呆坐在一块石头上,步枪枪托戳着地,枪口支在下巴上,手指穿在扳机孔里。
“你个狗日的流鼻涕,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了?给我把枪放下!”团长铁青着脸朝刘坚强吼。
“我不管!我的命是九连留下的,九连没了,那我就把命还给九连!”
“你个兔崽子怂货,我现在命令你放下枪!”
团长的强硬态度没有得到回应,刘坚强反而用另一只手把枪栓拉开了,子弹上膛。
“你——”团长气得无奈,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从后面又跑上来几个人。政委丁得一本来是在禁闭室和胡义说话,突然有士兵报告说刘坚强要到东山上寻短见,立刻也匆匆赶来了。
“老丁,正好你来了,你瞅瞅这个熊玩意。管不了了,留不得了。”
刘坚强参军一年,今年刚十八,还算个新兵,在残酷血腥的战场上,很多没有心理准备的新战士都会受到冲击,心理压力无法排解,而改变性格,或者变得偏执,像是魔怔,眼下的刘坚强应该就是这状况。
丁政委拍了拍团长的肩膀,示意他别急躁,然后慢悠悠走到刘坚强对面问:“刘坚强,就算不撤九连的番号,可是没有连长,怎么算是九连?”
刘坚强被问得一呆,憋了一会冲口道:“我就是连长。”
“那好,就算团长和我都同意你当连长,可是没有士兵,你算什么连长?”
刘坚强一时无语,琢磨了一下:“我可以去找,要是我能找到兵,你和团长是不是就留下九连?”
政委微微一笑:“行,你去找吧。”
看着刘坚强年轻的背影匆匆下了山,团长问政委:“我说老丁,你还真由着他继续胡闹啊?”
丁得一叹了口气:“九连惨!这孩子受了刺激了。最近咱们可能没什么仗打,给他找个闲事做,免得他再闹。况且,他也找不到。你说是不是?”
一个年轻的战士来到禁闭室,个子不高,腿却很长,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朝着胡义腼腆地笑了笑:“你好,我叫马良,是通信员,政委走得急,来不及安排,命令我把你先安顿下来。”说完话抱起禁闭室床上的被褥,领着胡义出了门。
去往宿舍的路上,胡义顺口问起了那个小丫头的事。以后就要成为战友了,马良也就没什么遮拦,仔细回答了胡义。
小丫头十二岁,小名叫红缨,父母都是老红军。父亲当年在湘鄂赣反围剿的战斗中牺牲,母亲在强渡湘江的时候牺牲,长征之前部队想把她像其他孩子一样寄养在老乡家,但八岁的红缨硬是跑出来回到部队,经过长征到达陕北。部队改编为八路军后,团里要把她留在延安,与烈士遗孤一起上学,但小红缨在部队里野惯了,根本不能与同龄的孩子合群,撒泼打滚以死相挟用尽一切手段,又随部队来到太行山。
大致说了红缨的情况,马良又停下来补充道:“小红缨虽然没有父母,但团长说她是我们全团的孩子,都必须宠她,惯她。”
胡义无奈地笑了笑,是啊,这死丫头片子,已经被宠得上房揭瓦了,惯成姑奶奶了。
马良以为胡义不信,又道:“真的,你别看她小,有时候比我们这些新兵都厉害,那枪打的叫一个准!要不是团长政委看得紧,她说不定都溜上战场去了。”
这一点胡义深信不疑,这十多天来,禁闭室那个‘炮楼’几次差点失守,今天还险些被那小丫头片子给端了……
烽火逃兵 第26章 流鼻涕的苦恼
原本以为宿舍会是个长房间大通铺,没想到是一间低矮的小草房,有门有窗一张桌子一张床。倒不是特殊照顾,虽然政委同意胡义留下了,但还没确定如何安排他,把他安排到一连?二连还是三连?都不合适,于是马良就把他领到这个用于临时接待来人的房间了,苏青前脚刚走,正好空出来。
迎着下午的阳光,胡义在村里转悠了一圈,大致熟悉了一下环境。看着闲忙的村民和训练场上的士兵,胡义觉得心里很安静,很舒适,很久没有像这样停留下来了,因为是早春,周围的荒山是一片黄土色,胡义还是兴致满满地逛上了东边的山顶,一览荒凉。
该来的终究会来,山顶上的胡义知道,他身后不远的荒草里,有一对羊角辫。于是转过身,迎着西风对那片荒草朗声道:“你有完没完了!”
小红缨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从荒草里站起来,手里端着弹弓没说话,隔着十几米看着胡义。
胡义微微皱起眉头:“我和你有仇么?”
“你不是好人!”小红缨撇着嘴回答。
“你凭什么这么说?”
“苏青阿姨说你不是好人,是个败类!”
小红缨的话令胡义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苏青,苏青,唉,做了一件错事,难道一辈子都不能再安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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