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种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水龙吟
这顿饭吃得非常一言难尽。
佳肴盛宴在眼前,林婉一边享受美味,一边绷着,等屋中另一个人什么时候弄完。
待身后的水声不见,屋中再次恢复沉寂,满桌的汤菜差不多只剩一半。桌边堆了一堆鸡骨头,她抹抹油汪汪的嘴回身,看裴远的头发用木簪在头顶绾了个利落的发髻,此时正穿着中衣,盯着搭在手上他那一件睡袍出神。
她掩嘴打了个饱嗝儿,走向浴桶,“洗完了你就先去睡吧。”
实话说,林婉准备在床下凑合一晚上,现在正是暑伏天,直接躺在地板上也不碍什么事,何况地上还铺着绒毯绸缎。
她向浴桶走过去,想就着泡澡的水洗一洗手,结果刚沾上桶缘,就从斜地里插来两只大手,裴远的袖子不知何时挽上了胳膊肘,他也不看她,声音沉沉的,“我伺候林小姐沐浴。”
林婉跟触电似的忙缩回手,退开叁步远同他保持安全距离,“不用,真不用。”
慌乱之间不当心推翻了手边的架椅,铜盆“咣当”一声砸翻在地,里面的半盆水都撒在地上,她看见水里的巾帕,忽然想到方才听见断断续续的舀水声,有点发愣,“你是用这个擦的身,没有进浴桶?”
他的回答很干脆,“没有。”
她忘了,林府规矩森严。
裴远自入府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人教导,都有要履的规矩。听房嬷嬷今晚言语,裴远就是林家买来和林婉小姐生孩子的下人,说个不恰当的比喻,类似种猪。
重要吗?很重要,但他唯一的价值就在于他是个男人,是个各方面都不错的男人,她想林家长辈和房嬷嬷其实并不是随便挑的人,他们重视遗传,必定看中了裴远出色的样貌,想让他同林婉生出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孩子。
听杨郎中方才说的,林婉小姐从小身体就不好——从这闺房的设置就能看出来,屏风纱幔一重迭着一重,夏季也严格设定通风的时辰,这林小姐的体弱可以窥见一二。
许是常年药不离身,饮食注意太多的关系,林小姐的发育迟缓,虽说已到十七岁,过了及笄的年纪,但身体青涩,像个没长开的小女孩。细胳膊细腿,与二十叁岁高大挺拔的裴远站在一起,勉勉强强刚到他肩膀。这样不解人事的林小姐,要她尽快孕育孩子,若要保障房事,只能在男方身上下功夫。
想通了这个,林婉顿时浑身都不自在。
她对裴远说,“我摸到的那个......你自己拿出去吧,不用管我。还有铃铛......都弄出来。”
他注视着她,单薄的唇动了动,垂下脸,细碎湿润的发丝微遮住剑眉黑眼,“好。”
林婉再一次背过身,这次裴远的动作很利落,她听到金属从肉壁包裹缠绕下一寸寸脱出的声音,极细微。
她脑中浮现出一个场景,胀大的橡胶塞被勉强拔出细窒的瓶口。那瓶口很小,小到严丝合缝,容不进半片指甲。
中间他顿了下,喉间压出一丝闷喘,东西完全拔出后,林婉听到桶的边缘响起一声,他应该是用手搭在桶边,紧接着,细窄的肉道又裹缠住什么,艰难地探入撑开。
她想到裴远的手,虽然手指修长,但因为劳作的关系,那手心生着厚茧,手背也很粗糙。
沉闷的铃铛音断断续续响起,最后变得清晰。
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裴远取过架子上另一块巾帕,用水浸透,擦拭起身体。
......
后半夜林婉连打两个喷嚏,顾念林小姐娇贵的千金之躯,她最后还是上了床。
所幸床够大,即使睡着两个人,中间还能空出一臂长的距离。
裴远端端正正地仰面躺着,林婉知道他没睡,因为她爬上床的时候,他的身体有瞬间僵硬。
他中衣穿得齐整,是她告诉他,以后上床不必脱太多。
折腾这半宿,林婉完全睡不着了,又怕吵到身边睡着的人,索性闭上眼睛装睡,动也不动。
不知过去多久,裴远的呼吸匀长轻缓起来。
她侧过脸,注视他的睡脸。
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然锁着,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林婉想到他寒星一样的黑眼睛,尽管经历屈辱依旧挺直的后背,还是不明白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答应林府的求亲。
留种 处境
林婉第二日醒时已经日上叁竿,长年沉闷的闺房终于打开窗户,虽然只有一两扇,但总归有了丝人气。
太阳光照在铜镜,屋中漂浮着灰尘,她环顾四周,昨晚的喜宴红绸都已撤了,倒是门口的喜字还留着。
丫鬟在窗外门廊下洒水,林婉重合上眼,将自己现在处的位置,现有身份默记了几遍,才坐起身。
小丫鬟端来铜盆,打好温水,就在床边伺候林婉洗漱。她坐在铜镜前由一个蕊黄轻衫、少女双髻的小丫头梳发,看镜中床边有两人撤下枕褥,连同薄衾都一同换新,将旧的打包抱出门。
她问:“裴远呢?”
小丫头笑起时有颗极可爱的虎牙,边梳边道:“小姐说姑爷啊?姑爷五更就起了,赶去前院给老爷和夫人奉茶。小姐起晚啦,已经过了饭时,老爷遣人来问过好几次,我和翠缕说唤您起来,老爷不肯,还叮嘱我们手脚轻着些,别把小姐吵醒了。”
林婉记得这女孩叫冬哥。
她在现代与父母的关系并不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外打拼,来往虽然有些亲友邻里,但凡事还是习惯靠自己。现在占了林小姐的身份被人伺候,被整个林家明珠似的捧着,一时还不太习惯。
窗外的花香很浓,林婉刚揉有些阻塞的鼻子,立刻上来个丫头,边吩咐下人合好窗,边递来手帕,“小姐先去前院问老爷夫人的安吗?”
这一位的容貌端丽,在下人中颇有些威重令行的意思,应该就是林小姐身边的二等大丫鬟翠缕了。
林婉点点头,想着裴远和林家老爷应该已用过早饭,赶在这时候去不会把时间耽搁在饭桌上,言少不容易露馅儿,便由冬哥引着,穿过荷塘和廊桥去了前院。
远远站在前厅门外,她就知道自己来晚了。
的确过了饭时,但饭桌还未撤,堂下立着等待伺候的人,饭桌上除了林老爷林夫人和裴远外,还有一男一女像是父女模样的人,正和林老爷谈笑风生。
离老远,林夫人瞧见女儿就眼神一亮,朝她笑道:“婉婉快来。来见过你赵叔叔。”
先时不住拿目光瞥裴远的父女一齐将目光投向林婉,起初是错愕,不敢置信,接着川剧变脸似的堆出满脸笑。
那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立刻飞扑着迎来,到近处抱了林婉胳膊,“婉婉姐!我听说你好了,马上就跟爹一起来看你,我们都好久没在一块儿了,什么时候能陪我玩儿啊?”
林婉注视少女天真的笑脸,脑中闪过的却是在小花园后偷看到,她和另一位年轻公子抱在一起的画面。
这身体不能干占着,这两天她也恢复了不少林小姐生前的记忆。
这小丫头片子抱的那年轻公子,若她没记忆错乱,就是林小姐那曾经的傻狍子未婚夫杨昭。
若她还没记错,这种事林小姐还不止撞见一回。
更早前林小姐情窦初开,喜欢上个江湖大侠,也不幸被这位表妹截了胡。
林婉对她露出个和善的微笑。
这位表妹姓赵,原也名婉,后因亲辈常聚,总因林小姐名中的“婉”字喊错赵婉的名字,后来索性改成赵嫣。
她爹赵运之原与林老爷是同乡,林老爷的祖辈很有经商头脑,当年抓紧时运,靠码头航运累下家财。这赵家就是林家的帮佣。
后来赵运之的爹不甘居于人下,便带着积累的家产离开林家自立门户,做起了绸缎生意,发展到现在,赵家的绸缎庄也发展出几十家分号,遍布扬州各地。
做生意除了要凭财,还要凭人脉手腕,赵家起家时,林家还帮过不少忙,找人从中上下打点,林老爷本人没有兄弟,也把赵运之当兄弟待,谁想赵运之自卑心作祟,因在意自己家奴出身,处处要与林老爷争高下,就连生女儿,也要起同样的名字。
林老爷起初还不放在心上,直到女儿屡次叁番被这赵家小姐抢了男人,闹到明面上不好看,让一向好面的生意场人颜面无光,两家基本就断了往来。
但凡事都有个出发点,在林小姐半年前病重后,赵家一反常态,经常到林府走动。
林婉猜测这与林家的家业有关,就像房嬷嬷说的,林老爷只有一个独女,再多产业都归她。
不知赵大老爷从哪打听到林老爷有意招人入赘林府,商人不嫌财多,他便打起了歪主意。他还有个儿子叫赵谨之,想把这儿子推给林府。
事实上同他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打错了如意算盘。林老爷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半辈子,早成了人,对这些人的心思明镜儿似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家业旁落,他是要入赘的女婿和女儿生个孩子,随女姓,未来继承家业。
换句话说,就连男方整个人都是林家的附属,自然别想沾一点实权。
只是敬服林老爷和赵老爷各怀心思,还能谈笑如常。
赵运之道:“嫣然,你表姐身体刚好些,别缠着她,快过来!”
赵嫣嘟嘴不乐意,但也没敢反驳。
林婉坐在裴远身边。
赵嫣笑嘻嘻道:“婉婉姐,我们好久没见了,陪我去玩啊,还有昭哥哥他们,他们都说想见见你——别只跟表姐夫黏在一起嘛!”
狗屁。
林小姐长这么大,和杨昭就见过叁次。
五六岁时大人元宵设宴游湖,他是孩子王,被一群人簇拥着像个小皇帝,林小姐体弱得出了名,孩子都怕摊事被大人怪罪,没人肯带她玩,就独自坐在角落艳羡地盯杨昭看了半晚上,他连眼神也没递来一个。
第二回林小姐学话本子里,女扮男装偷出府,混进杨昭的学堂。听学堂里几个狗腿子问他,你未婚妻怎样?他脸上的厌憎让她至今难忘,像打发什么脏东西,他不悦说:“不必再提。”
第叁回就是她躲在假山后头,看他跟赵嫣抱在一起那次。
可怜这具身体的原主林小姐素性温柔,不会记仇,当初知道杨昭随父亲来拜访,甚至提前几天准备好衣裳发饰,乐颠颠去找他,就这么被杨昭和赵嫣合力给了当头一棒。
现在赵嫣竟还有脸面提起杨昭,这就是存心给人找不痛快!
林婉懒跟赵嫣比心眼,朝裴远靠了靠,“可我不想见他啊。”
赵嫣当时就愣了。
“我倒是想见见你哥,诶?怎么我一成亲,叔叔就不提赵谨之的婚事了?”
赵运之的笑脸顿时发僵。
林婉笑道:“也对,我毕竟是成了亲的人,寻常男子都该避嫌,更莫提原还和杨昭有婚约。嫣然实在糊涂了,一向是你与杨昭玩得更好,早前姐姐还想帮你们撮合——”
她叹道:“可惜我与杨昭是父母之命,也是门户相当,容不得姐姐自己做主。”
眼波在赵嫣愈发难看的脸上扫过,林婉接过小丫头斟好的茶水,拿着腔调,只抿一口,故意气人似的,皱起眉,说给那父女二人道:“这明前茶滋味不错,不怪那么金贵。只是不太合我口味。嫣然若喜欢,姐姐多送你些。”
......
赵氏父女没坐多久就告辞,桌上的菜是一口没动过。
其实林婉看这父女俩没有真要走的意思,多半是客套,只要主人客气挽留一句,就会留林宅住上几天。
谁想她爹林老爷听见人要走,直接笑眯眯端起茶碗。
她娘林夫人用她那方素帕娇矜地揩揩嘴角,眼皮都没抬,“林管家,送客。”
......
等送走了不速之客,饭桌上只剩自家人。侍从组织撤下饭桌上已冷掉的菜品,后厨又重新做一桌端上来,林婉这才知道早饭还没开始,就因为赵氏父女的到来,一直推延到她上桌。
林老爷宠惯林婉,即使林夫人用眼神制止过,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林婉吃,也不管府里饭时又是漱口又要饮茶的规矩。
别的林婉都不介意,但裴远在赵家人走后立刻起身,站在她身边为她布菜。林老爷林夫人神色如常,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像这就是裴远应该做的。
他昨晚什么都没吃,总算起来已饿了两天,又被那番折腾,林婉实在怕他身体担不住,便趁裴远为她夹那道醋鱼时,扯扯他衣袖,示意他也坐下一起吃。
银筷夹的那一点鱼肉到底放在林婉盘里,裴远始终不抬头,好像饭桌上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她知道他不是因为饿,他只是不想,或者不敢看桌上人,周围人的脸。
他是被一顶花轿抬进府,送进小姐房里的。是签了死契,可以被随意发卖的奴才。
林夫人已有些不满了。
她皱了眉,温言细语,“就这么伺候小姐,入府前没人教过你规矩?”
许是想到以裴远的寒微家境,的确不会有人教他富贵人家的体面规矩,林老爷顿了顿,没什么表情,“算了,你下去吧。”
裴远的眼睛盯着地面,应了声是,就要下去,林婉忙拉住他袖口,转头顺嘴,“爹,娘,裴远昨晚起就没吃什么,让他也一起。”
林夫人道:“婉婉胡闹什么,他与你同桌,这是什么规矩?”
“他不是我夫君吗?”
她索性学林小姐使性子,“我想和他一起吃。”
林老爷与林夫人对视一眼,面色虽不甚好,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裴远又坐回她身边。
但他不动筷,一直是林婉盯着哪道菜,刚伸出手,他就已将那菜夹到她盘里。
林老爷和林夫人还嫌他不抬眼与人对视,几次命他抬起脸来,看着小姐的眼睛。
这顿饭吃到一半,味同嚼蜡。
林婉注视裴远嘴角勉强扯出的笑,脑仁儿嗡嗡疼。
她小声,“裴远,你吃点东西。”
他舀起一勺汤,轻吹了吹,递到她口边。
方才林婉就注意到了,裴远为她布的菜都以清淡温性为主,想来是顾她初醒,怕肠胃难消化,又怕性寒伤身。
她无所适从地把汤喝了,寻法报答,在桌上踅半天,盯上盘中肥美的大闸蟹,一把捞过来,开始徒手卸钳子卸爪子扒盖子。
她全不顾形象,林老爷多少嫌她不顾体面,微蹙眉,“婉婉,你若喜欢吃,就吩咐下人——”目光示意四周旁侍的丫鬟上来为女儿剥螃蟹。
林婉摆摆手,“不用,就多给我盛点那个汤,肉多些,还有那些菜——那个、那个,还有那个......都来一些,摆在我前面。”
她看丫鬟忙活,原还想道谢谢,但这话绝不该由林小姐嘴里出来。林婉怕露馅,最后把话吞了下去
她一反真林小姐的常性,丫鬟们不敢违背,一齐上来叁五个,把各样吃食都盛好了摆在她面前桌上 。
她用银筷挑出雪白的螃蟹腿肉喂到裴远嘴边,笑道:“吃这个。”
裴远望着林婉眼里的期待,一时没有动。
旁边的大丫鬟提醒,“姑爷?”
他张嘴,就着她的手吃了些,吃完一样还有一样,林婉边喂,裴远几次本能伸手欲阻,却还是压下手。
他张口、吞咽的动作无不麻木机械,但林婉怕露馅,怕看见林老爷林夫人,一时因心事,并没有注意到。
她拿眼角余光扫另一侧,直看到林老爷两口子面色有些尴尬,在侍从围随下悄悄离开了,才松口气。
终于能吃口消停饭了。
不论是她还是裴远。
留种 抄经
林婉的身体没有完全养好,刚吃过早饭,就有丫鬟催着她回房休养,说是下午杨郎中还要来为她诊脉,视情况开方。
她同裴远一路回去,下午杨郎中来,正巧这时候他被人叫出去。
林婉以为没什么事,事实证明是她天真了。
担心裴远处境,生怕一个不留意他就被人刁难,他没回来,林婉始终不敢睡。困劲儿实在上来,她打了个盹儿,却始终睡不安稳。等到半夜,裴远还不回,林婉终于决定亲自出去找。
她喊人来,最先到床前的是冬哥,见她穿鞋换衣匆忙,也不多问,忙为小姐穿衣梳发。
林婉一眼就看出问题。
冬哥心事重重,而且现在是半夜,也不见她有刚被从梦中唤醒的睡眼惺忪——可不是谁都像自己一样容易失眠的。
于是她问,“裴远没回吗?”
冬哥憋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在林婉的安抚下断续地说出实情。
今下午裴远被房嬷嬷遣人喊走,冬哥见林婉屋中已有人伺候,一时好奇贪玩,便跟了去。她一直跟到祠堂,趁四下无人,蹲墙角偷听,听见房嬷嬷就昨晚两人的房事一一询问裴远,裴远据实说,昨晚两人什么都没发生。
冬哥绞着衣角,“......然后嬷嬷就问姑爷,都取出了吗?姑爷说是,嬷嬷就不说话了。后来她说姑爷不安本分,让人到太监窝请了鸨母来——我怕人发现,就自己跑回来了......我怕小姐责怪,一直不敢说......”
林婉心里直往下沉,“鸨母是谁?”
“是......太监窝的老太监......春风楼原来老鸨死了,他就做了新老鸨......小姐你说,嬷嬷会不会把姑爷,把姑爷......”
冬哥眼窝浅,说着就抹眼泪。林婉匆匆套好衣服,抓过斗篷推门就往外走,“哭什么?裴远是我丈夫,谁敢把他卖了不成?”
冬哥小跑着跟在她后头,“可是我......我,听说......”
“听说什么?”
她犹豫着支吾,“没,没什么,就说小姐早晚要休了姑爷的......”
林婉小瞧了深宅大院里一帮闲人对八卦的热衷程度,看来不知哪个碎嘴子昨晚听见她和房嬷嬷的话,添油加醋把这话传出去了。
在去祠堂的路上,林婉想了万种可能,越想越吓人,只觉得这林府太大,路太多太长,让她不能一下子走到祠堂。
为何就不能长双翅膀。
等她风风火火赶到祠堂,气势如虹地一脚踹开门,把里面的人都惊得震了叁震。
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头儿?向目瞪口呆的林婉迎来,扑来好大一股脂粉味儿。除他以外祠堂中倒没有再多余的人了,只有裴远。
他正跪在地上面对林家的祖宗排位抄经,闻声朝林婉望来,却很快又扭开脸。
蒲团迭了一迭,偏让他跪在地上?
她盯着那老头,“什么意思?”
老头一张老脸笑成了干花,尖声细语向她解释着,林婉完全顾不上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打跨步到裴远跟前。
他纹丝不动,抬脸同她直视,“我不走,小姐先回吧。”
林婉:“......”
林婉:“你在这干什么?”
“抄佛经。”
“为什么要抄?有什么事明天不能说,非要你大半夜在这跪着抄佛经?”
他的目光又凝回桌案的佛经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没做到答应房嬷嬷的事,应该受罚。”
答应房嬷嬷,那能是什么好事?无非和她床上那些事。
林婉生拉着他,要带他走。但他死犟,犟得像头牛,偏不随她回去。
林婉索性把老太监和冬哥都赶出门外,拎个蒲团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蒲团上,裴远身边,与他共用一张桌,“还有多少啊?我帮你抄。”
他紧盯她,没吭声。
林婉烦死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二话不说自己研磨蘸笔,嘴上边嫌弃他死脑筋,直说到裴远蹙起眉。
她自己伸手拿纸,他一把按住,但角度偏了些,略粗糙的手指按在她手背上。
林婉眼见他额角跳了跳,他一惊,忙抽回手。
不知怎么想的,她主动握上了他一只手。
裴远的剑眉简直要拧在一起,“小姐?”
“不叫林小姐了?”
“......”
“我等你回去,大半夜不敢睡,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知不知道?”
他试着抽回手,当然挣不开。只能避开眼睛,“知道。”
“我担心你知不知道?”
“......”
林婉长舒一口气,紧握住他的手,“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裴远,我们现在是夫妻,你好像有为难的事,不愿意告诉我?”
“......”
林婉摇摇他手腕,看向他,神情认真。
他撇开脸,语气生硬,“没有。”
“那你说,房嬷嬷为什么找那个人来,还罚你在这抄这个。”
她用手指头挑挑佛经,有些嫌弃。
“......”裴远定定盯着她眼睛,他的喉咙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最后还是咬着牙,一个字也不露。
他瘦削的下颌又绷紧了,许是窗外的月光水影照在他侧脸有些好看,林婉没忍住,在他脸侧戳了戳。
“不为什么。”
林婉触碰他脸颊时,裴远没动,她想他大概是想躲开的,但又顾着两人已经是夫妻,发生些什么才是正常,所以一味强忍着。
月光蝉鸣正好,祠堂的氛围正好。孤男寡女,近在咫尺,林婉忽然想到,即使要在这把他生吞活剥了,他也不会拒绝。
她缓缓凑近裴远的脸,目光在他的嘴唇与眉眼间来回流连。他睫毛微颤,呼吸一促,又要侧头躲开,却被她先一步捧固住脸,无法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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