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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种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水龙吟
祠堂中的蜡烛燃尽了,一时只余满地华光。
唇鼻只差纤豪间,他才想起伸手推我,“小姐——”
林婉嗤一声笑了,“怎么不叫林小姐啦?”
他沉声道:“林——”
她做个噤声的手势。问他,“裴远,你是自愿入林府的吗?”
他漆黑的眸子里掀起一丝波澜,良久,点点头。
向后退开些,林婉想了想,“你讨厌我吗?”
裴远的呼吸一紧,注视她故作委屈的眼睛,缓缓摇头。
他紧张得攥手,却忘记林婉还握着他一只手。
手上猝然传来力道,林婉低头,裴远下意识想脱开手,但被林婉抓紧了。
林婉想安抚他,但不知该用怎样的方式表达好意。她有时不太正经,越是紧张严肃时,往往表现得更不正经。
她抬起一手,拇指腹轻轻贴在他唇上,抚了抚。
温热,触感柔和。他的唇不像主人冷硬。
林婉觉得他嘴唇好看,就真的抚上去。
现在她发现从裴远嘴里问不出什么,两人距离太近,她的轻浮举动完全不够掩饰心中的紧张,就想抽手退后些。
但是裴远误会了。
他并不懂林婉的隐秘心思,误以为她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于是他注视着林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慢慢启口,两片温热的嘴唇稍张开,热气吹在她指腹,轻含住她指尖。
裴远的呼吸越来越灼热。
林婉一惊,猛抽回手,指尖湿润,被窗投进的微风一吹,有丝丝凉意。
她注视手指发愣,伸手想触他,裴远本能避开林婉的手,坐回桌前。
林婉有些尴尬,也坐回桌边。自己缓了会儿,拄脸去抓他手中毫笔,他躲,她截,他转身背对,她干脆越过他肩膀捣乱。
裴远忍无可忍,“能不能别再闹了!”
他的额筋跳了两下,切齿,“你究竟想怎么样?”
林婉张张嘴,想说其实并没有作弄他的意思,只是想缓和两人之间无言的尴尬。但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挑挑眉,回手。
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裴远并非没看见。
他可笑地想,自己这是对林家小姐出言不逊了。
但她久病之身,也刚从床榻苏醒不到两天,一切实属自己自愿,怎么能迁怒于她?
“我不讨厌你。”
林婉知道。她想说:你讨厌我爹娘嘛。
然后她不再捣乱,让裴远开始专心致志埋头抄佛经。
他这人说专心起来,一点也不分神,很快就沉浸在密密麻麻的经文字符中。
林婉哈欠连天替他抄了两张,实在架不住瞌睡,索性凑近靠在桌边,“我睡一会儿,实在抄不完你再叫我。”
闭上眼想了想,迷迷糊糊补充,“听到没有......以后去哪先告诉我,怕有人为难你......”
她不记得裴远有回答。只记得睡到一半,胳膊和脸压得麻疼,被谁的手掌托住脑袋,小心放在他大腿上。
林婉也不知是睡昏了还是睡冷了,抓住他袖口盖在肩上,裴远也没躲。至于最后是被背着还是抱着回到的卧房,她全没半点印象。





留种 回门
府中有自各地来的大厨,在他们的药膳调理下,不足两月,林婉就胖了一圈,虽然还是贫瘠得很,至少摸上去有些肉,不至于硌手。
已过最初一个月紧张她身体的时候,林老爷和林夫人开始操心起她和裴远的事,他们操心的方事很隐晦,并不直接探问林婉,而是直接借房嬷嬷的话语敲打他们。
以林婉现在的身体,还不被允许出宅走动,总憋在闺房里实在闷得慌,所以她闲时就爱带人在林府各处游逛,时不时托府中的买办在采买时多给她带回些街上时兴的小玩意儿,像竹蜻蜓、花球泥人一类的物什。
每次她不在时,若有嬷嬷来请裴远,那必定是又审问床事进展如何,有早前抄佛经那一出,林婉已经半强迫着和裴远对好口供,对外就说他们已圆房,只是小姐体弱,这种事不能贪急,所以子嗣的事还得往后延一延。
本来这一套说辞并没有什么漏洞,不该出问题,坏就坏在林婉实在轻视了林家对留后这事上的偏执。
府中储着群教导规矩、明化礼仪的嬷嬷,辈分尊荣不及房嬷嬷,但眼明心利,一等一的厉害,房嬷嬷把平常抽查的事交给这群人,也因为这群人兢兢业业的检查,不知怎么就觉得裴远伺候得不尽心,还报给房嬷嬷,房嬷嬷又告到林夫人那里,导致林老爷大怒,罚裴远在林家宗祠跪挨了十鞭。
裴远受罚当天,林婉就知道了,但她见不到人。
他身上的伤不好,林家人怕有晦气冲撞到她,所以暂把裴远分配到一间废置的偏院睡了两天。
两天之后裴远回来了,眼睛里带些血丝,人好像也清瘦了些。林婉怕裴远再受罚,从此绝口不提废弃林宅规矩的事,晚上就寝时也不再提让裴远穿上衣裳。
没有人在时,她与裴远各安房中一隅,自忙自的。她没事边翻话本子,边嚼下人备好的小零嘴,起先裴远坚持在一旁为她端茶递水,负责在林婉吃呛时,拍她后背顺气。
夜晚就寝时,他也一定把自己剥光了送进她被窝。裴远仰卧在床边,睡着时绝对同她保持安全距离,甚至有些抵触她不经意间的触碰。
但若两个人都醒着,只要林婉稍有暧昧之举,裴远必然主动。有次想拨开他脸侧的碎发,不当心触到他的脸,裴远也不看她,朝林婉凑近了些,然后带起她的手探进被子,压在他胸膛上。
主动调情的意味很明显,但他的态度始终很冷淡。
甚至当林婉在雷闪的大雨夜,因为害怕打雷缩进他怀里时,裴远也不过略带僵硬地在她后背拍了拍。
每天清晨他一定比林婉先起,一般她醒时,裴远已经洗漱整戴完毕,然后由丫鬟端水执帕,他在床边伺候她洗漱,再亲自为她穿上衣靴。
如果不是他实在学不会为女子绾发的活,恐怕连梳头发这件事他也要揽下。
但林婉不想被他这般事无巨细地服侍,在在提议多次无效后,她又开始琢磨这些事都是谁教他做的。
无疑又是林府那群老嬷嬷。
林老爷和林夫人虽然宠惯女儿,但骨子里还是执拗的很,认准的事就九头牛拉不回,林婉一时没办法改变他们对裴远的想法。
裴远在府中这般境遇,当然对林婉难有喜欢,但他在府里无依无靠,唯一算上亲近的人就只有她,林婉不想他伶仃一人,像座孤岛。
该怎样改善让他看到自己的善意呢?
林婉并没意识到自己出神想事情时动来动去,直到踢在谁身上,刚回神,裴远已将她一只脚抓住,“别乱动。”
四下里传来很轻的笑声。
小丫头们憋着笑,被林婉一股脑全赶出去。
裴远专心为她穿靴。
林婉刚穿好鞋,裴远立起身要走,她注视袖口露出的一截束腕,和那手摸在脚上沙砾一样的触感,不知怎么就突发奇想,“裴远,我陪你回家看看吧。”
他原本垂在后背的马尾有些披在肩膀上,正在打开窗扇,闻言立刻把头转向她。
在林婉面前总是沉闷的这张脸上,终于流露出别样情绪。
他的眸光微荡,隐有愕然。
......
买进府宅的家奴,按惯例是不能自己决定回家探亲的。有些人家仁厚,待下人不错,会偶尔给他们家去探看的小假期,但这样的人家毕竟还在少数,也需得是几代人在一家为奴,才能长期累下的好处。
回家这事由林婉提出,林老爷应下了。当晚就由丫鬟打点行装,租下出行的车马,准备第二天清早就出发。
虽然裴远不说,但她知道,他是感激的,趁着关系正好,林婉想和他多说说话。
于是林婉问他,“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在乡下务农。”
屋里的窗户在她要求下开了一扇,此时一轮圆月从云层后渐渐现出,裴远枕着双手,目光穿过敞开的窗,看向外面高高的云天。
林婉觉得没道理,林老爷这样养尊处优的人,也不做粮米生意,有什么理由会到乡下去?
她的手搭在裴远手臂上,“你原来不是林府的人,那你是什么时候,怎么认识我爹的?”
裴远把目光回,转向林婉。他摇摇头,“不重要了。”
他拿下她搭在他身上的手,原本疏离的眼睛在这一刻清得像水,“这次的事谢谢你。”
他身上的温度热烘烘的,林婉觉得有点热,身上脸上都有些发热。
她转移话题,摸上他颈上挂的项链——一条黑绳上穿着个雪白的东西,她细摸了摸,仔细看,发现是一颗狼牙。
狼牙的下端有一条极细的裂痕,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在灯光下照着,能看见上面有刻着什么东西,仔细看是一个小字。
“朝”。
林婉好奇,凑近看,“这是朋友送的,还是你自己的?”
裴远沉默片刻,不自然地避开她靠近的脸,“......朋友送的。”
不知道怎么,林婉对这东西很喜欢。感觉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不过是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小物件而已,便直接问他要“这个能不能给我?我拿别的东西跟你换。”
裴远很干脆地摇头。
她确实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拒绝,一时有些诧异。
原本还用手指绕着绳结玩,这下有些尴尬。林婉解开缠在手指上的细绳,边笑嘻嘻给自己找场,“至于嘛?我拿别的更贵的跟你换都不行,小心眼。”
最后还试图努力一下,“真不能给我吗?”
自己也没注意,说这话时带点撒娇的意味。
裴远没有回答。他一向不喜欢多说,他避开的目光替他回答了。
好吧,既然是朋友给的,一定有不一样的意义,林婉不再强人所难。
......
第二天天刚朦亮,她和裴远两人进马车,车外有林府的家丁围随着,从城中林宅回去乡下。
两地相隔不远,满打满算不过叁个时辰,就这样林老爷还特意备了小房间似的马车,以备她休息之用。
其实林老爷最初不同意女儿随裴远回家,还是林婉游说房嬷嬷,说回乡是个两口子沟通感情的好机会,乡下条件虽比不上城里,胜在新鲜,说不定散散心解解闷,身体好了,努努力就怀上了呢?
房嬷嬷和林老爷信没信她不知道,反正她在第二天下午就到了裴远家。
马车刚进乡口,林婉就醒了,因为村里的道路比外面官道坎坷得多。她从裴远肩头抬起脸来,一路行来,他始终目不转睛望向车窗外,尽管顾着林婉怕风,竹帘并没有掀开。
林婉没听马车外骑马随从的提醒,也不怕着风,卷上轿子帘,看到马车外是一条河,远处遍植翠绿的玉米禾苗。道边水里都有家禽,或游或走,十分自在。
马车停在青山村外,此行一路裴远朝外望望,让林婉在马车里等他,自己先下了车。
她隔着轿子细竹帘的缝隙朝外看,裴远一个人往村口界石碑走,正赶上有几个敞怀扎腿的村民杨人扛锄头出来,看见裴远,几人先是一顿,认不出来似的上上下下把裴远打量一番,为首的方脸汉子面带讥讽,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余下几人哈哈大笑。
林婉看不见裴远的脸,只看到他挺拔的背影,像一座山。
他转身回来时,林婉看到他身后那几人嗤笑着窃窃私语,为首那人盯着裴远的背影,狠狠在地上啐一口。
裴远擎着轿帘,半蹲在马车门口,脸上看不出端倪,“我先去拜族里的长辈,你先留在马车里,等下我回来接你。”
他应该不知道,刚才那一幕她都看见了。
小地方闲言碎语,这是裴远土生土长的地方,连几个村民都是这种态度,他心里肯定不好过。
林婉不知该怎么说。
“裴远......”
他以为林婉是不敢一个人留马车里,正要喊后面马车里的冬哥来陪,她道:“我陪你一起去怎样?”
“你身体弱,还是留在这里。......族里人很多。
他试图劝服她,眼里却有来不及掩饰的难堪,“等我去过以后,族叔肯定先张罗招待你,张婶子的葱油鸡特别好吃,还有现网上来的鱼,你可以尝尝看......”
林婉凑上前去抱住裴远肩膀,他在那一刻沉默了。
许久,哑着嗓子,“别跟我去。”
他是不是很怕自己难看?如果没人看见,就可以当作没发生吗?。
林婉抚了抚裴远的后背,然后注视他走进村里。
裴远走后,冬哥来陪她,每隔一会儿就朝外观望,边陪着自家小姐算时辰。
眼看已经到黄昏时,林婉估摸着裴远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便催促车夫把马车往青山村里赶,她戴着垂纱斗笠下马车,边走边问路。
村里人很热情,知道林婉和冬哥是城中的,交谈也热络,但等她问起裴远家,都是一样反应——笑容沉下去,左右把她瞧看一遍,“姑娘你打听裴家的事干什么?”
“我是裴家的远方表亲。”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乐了,“姑娘你逗我玩呢,裴家哪有你这样的表亲?你要说姻亲还有可能。裴恒家的老大不是娶个什么大户千金吗?”
旁边人笑嘻嘻推他一把,“什么娶老婆?人是嫁,嫁过去的!女人娶他!姑娘你说这世道,女人娶男人,我听说那林家厉害着呢,从见面到过门,有好几拨人相看,就这规矩,你说他过去能捞到什么好!”
另一人插嘴,“不过我听说林家就一个小姐,以后家产要真给小姐,指不定他真能捞到点好处......”
不,裴远不光在林家捞不到好处,甚至连回自己家,也被族人不齿。
林婉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裴远为什么答应嫁到林家?裴家族里是不是商量过这件事?”




留种 不齿
找到裴远族叔家不难,因为他是青山村的前任村长,住村中央。他家的矮篱笆围出大片院子,此时黄昏,院中高矮胖瘦,老少皆有,围站着不少村民,里面有几人吵吵嚷嚷,众人的目光都被那嚷声吸引过去,连马车和十几名骑马的随侍靠近都不知道。
离老远,林婉就看见坐在屋门口石井边的族叔——与记忆里那无可奈何的老人不太一样,此时他脸色铁青,望着人群中央一言不发。
她直觉不太好。
因为她没看到裴远,不知道这群人在看什么说什么。
一团乱糟糟。
等林婉凑近了,听见一把破锣嗓子在里头嚷嚷,“......出去一趟出息了,从打一进村就跟我摆谱,族叔,你得罚他,罚他败坏家风!”
人群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过了许久,我听见极压抑,压着怒火的声音,“我怎么败坏家风了?”
是裴远。我拼命望人群中挤。
“你还不认账?你也算是个男人?”他呸一声,“你把马车停村口干什么,不就是回来嘚瑟你有钱了,靠女人发达你算什么东西?”
这人见看热闹的人多,更来劲儿了,“唉唉唉大伙想看就上村口看,裴家的老大现在厉害了,你问我怎么败坏门风是吧?你们裴家都是像村长一样行的正坐的直,再想想你是什么德行!”
他神气活现,“刚刚就在村口,就是裴远啊,他被人家的大小姐搂着脖子亲嘴儿!”
四下里一阵哄笑。
“我赵移就是再穷,也不卖身去伺候女人,你——”
拳头重击在肉体上的声音。接着打翻了水桶,林婉听到里面的水洒一地,桶咕噜噜滚出去,那人从地上爬起来,“敢打我,你不就是个倒插门,你卖进去的!”
嘭!!
又一拳,她强挤到前面隔着两重人墙缝隙,看见裴远手背上青筋迸起,地上人满身泥灰,正是现时在村口啐他那一个。
这人脸上已挂了,灰头土脸,躲着裴远的拳头,边污言秽语地骂,他每说一句,裴远下手越狠,听到他说“卖进去的”,林婉看见裴远脸上的筋抽动了两下。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族叔不发话,他身旁几个裴家的长辈男女,也都不敢劝。
林婉第一次见裴远这样,像一头重伤下厮杀红眼的狼。她愣了一下,刚要喊,族叔却忽然厉喝一声,“给我住手!!”
他气得喘不匀气,边说边咳,指着门口,“给我......你给我,滚.......”
躺在地上挨打的人嘻嘻哈哈地大笑,裴远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无论是这些日子以来的忍耐,压抑,方才的发泄,滔天的怒火,这一刻都没有了。
他像是被谁打了一拳,脸上狠狠挨了一下子,好像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置信地,“四叔,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要你滚!!”
族叔剧烈咳嗽起来,旁边人迅速上来,给他垂背顺气,也有人推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裴远,“你先走吧,你叔上来劲儿就这样,别气他,等他缓过意思来就晓得啦......你这孩子犟呢?”
但无论她怎么说,裴远纹丝不动。
地上挨打那人踉踉跄跄爬起来,到裴远背后,拉住他就是一拳。他顺手从井旁水桶里抄起水舀,狠狠向裴远脸上砸去。
“裴远!”
林婉头脑不及反应,人飞扑到裴远身边用手挡了一下,那舀里的水泼撒出来,溅在她面纱和裴远身上。
那人的拳头没住,不偏不倚捶来,林婉的肩膀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这一下,把在场众人都震惊了。
冬哥强挤到前面,见她挨打,瞬间急了,“小姐!!”
四下一时静默无声。
林婉感觉自己被打出了内伤。男人的力道本就大,这人又是常年务农做力气活的男人,不光劲大,还有蛮力和对裴远的愤怒,出拳时拼了全力,好像能震碎她的骨头。
不知谁喊了一句,“她不会是林家小姐吧?”
小姐小姐,小姐快被人捶死了!
猝不及防来这一出,见林婉挨打,裴远连算账顾不上,一把抱住她隔开人,急道:“你怎么来了?”
林婉疼得龇牙咧嘴,眼泪花直冒,“操!老娘就没挨过打,怎么这么疼。”
就在转眼的功夫,院子里又围进一圈人,冬哥那一嗓撕心裂肺的“小姐”把随来的林府家丁都引进来,本是闹哄哄的院子霎时更像一锅开水煮沸了,随从当小姐受了欺负,村民因为裴远这事,本就对林家不存好印象,这下更以为林家仗财大势强欺人,两边你退我迎指指点点,一时剑拔弩张。
无论怎么闹,最后谁都得不到便宜,而无论得什么结果,裴远都是难做的那个。
林婉声弱气小,先喊冬哥过来,“让他们当没听见,别还嘴,去车上把带的东西搬下来。”
来前她已经吩咐林管家置备不少走亲访友的常备贺礼,像布匹绸缎,米面粮油这些日用之物整压两车厢,顾着村里有老人小孩和年轻姑娘,还带不少首饰香料,童趣玩物,养生补药。
林宅的家丁硬气横行惯了,怕也没想到自家小姐遇事态度这样软,听了冬哥的传话,一时面面相觑,但还是听令搬下部分东西,或提或扛进院子,窝窝囊囊,咬着牙根发给裴家族里人。
他们发物时,族叔混浊又锐利的老眼始终钉在林婉脸上,不知是想看出什么。整个青山村有几百户人家,裴家在青山村又是大姓,百双眼睛看着堆在院中的东西,老族长不发话,硬是谁都不敢动手,不敢吭声。
冬哥机灵,极有主见,上去将老人搀扶起来,“叔,我是不配喊您叔的——您看这里的东西,都是我家小姐一样样儿想着,写在纸上着人买的。”
她嘴甜,慢声细语哄几句,族叔脸色稍霁,咳嗽几声,也不说话,一眼都不想看见林婉和裴远似的,朝身旁众人挥挥手,意思可以拿。
人们陆陆续续取东西,有人觉得白拿不好意思,又轻又快走到林婉不远,嘟哝声谢谢,低头很快走开了。
族叔推开冬哥的搀扶,头也不回地转身进屋。
裴远初只想送林婉出去,送她回马车上,等家丁搬东西来开始还皱眉疑惑,等村民挨家挨户取了物,他握住林婉肩膀的手紧了紧,轻声道:“原来后面马车里装这些东西......怎么不和我说。”
她疑惑,“那你以为里面装的什么?”
“......你的衣服细软,床褥枕席,你屋里那些东西。”
在裴远眼里,林婉是个娇纵的小姐,好容易出门一次,自然要套整个马车来装闺房里的穿戴奢侈之物,嫌厌农家环境简陋,还要备着舒服的枕席享受。
林婉瞅着裴远脸上嘴角的青瘀。
注意到她在看他,裴远避开目光,但林婉还是看见了他锈红的眼睛。
经这么一闹,村长躲在屋里不出来,也不见人留客。村民拿完东西不好待的,也陆续散了。
远处黛色的山脉只剩很小瓣通红的日轮,晚上自然要宿在裴远家,冬哥本想要跟着,林婉没有答应。
她要冬哥带家丁先回去,反正林家离青山村不甚远,来回不过一天,也出不了什么麻烦。
林婉的决定有自己一重考量——她毕竟不是林家真正的小姐,记忆虽然在缓慢复苏,但不完全,言行举止上多做多错,冬哥是从小伺候林小姐身边的,万一给她看出端倪,扯谎再圆也麻烦。
不如寻个由头把人支走,反正林婉也不习惯总有人跟在身边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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