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芊尘袅
“记得母后说过,你家中无父无母,三年前被选入后宫沦为宫女。你入宫第二年便在母后身边近身伺候,以母后的谨慎必然派人调查过你,见你底细清白才留你在身边,如今又把你派遣到我这儿,足以见母后对你的信任。”宇文晔深吸一口气徐徐阐述,“你背后主子帮你藏得真深,朱明儿。”
云熙犹如浑身血液凝固般冰凉,当听见太子提及自己真名,她整个人吓得脸色惨白。怎么可能!她不可置信,自己的身世明明只有她和主子知道……当年仝皇后派人摸底时,主子就已经替她洗干净底细。仝皇后调查不到的,太子同样不可能查到,眼下肯定只是故意试探她。
想到这儿云熙勉强定神,一脸茫然地抬头,哭得信誓旦旦:“殿下在说什么奴婢贱名云熙,姓赵。家父赵达田死于十年前一场天花,家母生我时便难产而亡,奴婢无依无靠被好心人家收养,至十三岁入宫为婢。至于什么朱明儿,奴婢并不认识。”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她也真是厉害。
“唱念俱佳,你主子果然很会调教你!”宇文晔眸底波涛汹涌,一连冷笑几声,“你真名朱明儿,父亲原是吏部尚书,可惜你们一家惨遭灭门,只余下你这点骨血。你背后的主子暗中派人收养你,养至十三岁将你送入宫中。本来计划你混入太后身边寻机报仇,偏偏前两年太后礼佛裁减宫人,你们费劲心思还是没能如愿。机缘巧合下你留在母后身边等待时机,没想到前些天却被母后派遣到东宫。你自知想要再入皇宫寻找机会报仇,必须得到一个体面的身份。而你一介宫女身份卑微,如果想被册封名分,除非怀上我的子嗣。”
宇文晔娓娓道来,白沐莞和王权听得震惊不已,跪在地上的云熙神色变幻莫测,先是吃惊,再是恐惧,最后变成坦然。
“本太子还知道你入宫时为了顶替赵达田独生女的身份,你家主子不惜杀人灭口。”言及此,宇文晔的语气稍微缓和,“其实你也是可怜人,本该是尚书府千金,只可惜你父亲得罪了太后。”
“太子殿下扪心自问,您当真容得下那个心狠手辣的萧太后吗她被权势熏心,她心狠手辣不配为人!她如此害我父亲,无非是因为我父亲屡屡坏她好事,而陛下又偏向我父亲。”既然宇文晔已经全部揭露她的身世秘密,云熙此刻反而无所畏惧,“我父亲当年究竟做错了什么居然落得满门抄斩的结局!若非当年八岁的我被母亲藏在家里地窖中,我也早就死了。难道萧氏不该偿命吗”
最后一句她声嘶竭力。
曾经权倾朝野手段狠辣的萧太后,为了巩固高高在上的地位和呼风唤雨的权柄确实杀人不眨眼,说她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也不为过分。宇文晔对她的恨意其实不亚于云熙。
因此宇文晔看向云熙的目光中逐渐敛去之前的厌恶,声音平直:“萧氏作恶多端,不过暂时没有切实证据,父皇也不能把她如何。你背后的主子利用你渴望报仇的心思借刀杀人,把朝中看似波澜不惊的浑水掀起风浪。如果换成是我,既然侥幸逃命便会隐姓埋名,最起码还能余生平安。”
“我不要什么余生平安!”云熙怒目而视,情绪激动得难以平复,“这些年我日夜想到惨死的父亲,惨死的家人,我夜不能寐。我只想报仇,我要亲手杀死萧太后,我做不到殿下所说的装聋作哑苟且偷生!”
如果她不闻不问苟活一生,将来寿终正寝时她该如何面对家人她不是那等无情无义的人,纵然千难万险,她也决心要报仇。
宇文晔打断了她的话:“父皇当时下旨厚葬你全家,也三番五次派人调查。灭你全家的人不止太后一个,其中牵扯太
第三十九章 杏雨杨柳
是夜,书房内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立于窗前。
吃一堑长一智,他身居高位危机四伏,又刚经历被下毒这事,用人前愈发仔细谨慎。按理说云熙是仝皇后派来的宫女,换成过去他不会再多此一举命无怏调查她。幸好无怏把她查明白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无怏身为他的暗卫统领,远比寻常人神通广大,但他也是凡人,只能查到云熙的真实身世,却再难查到幕后指使她的主子。可见幕后之人犹如一潭深水,根本探不到深浅。
会是宇文程吗
宇文晔不认为鲁莽自负的宇文程能有这等心机。
反正肯定不会是萧太后或者萧家人,因为在他们计划中萧太后必死,之后才能搅动风云。
如果不是这两派他的宿敌,说明暗中还有力量想要左右朝政。那才是更可怕可畏的事。
翌日天亮时分,小贵子进来伺候他洗漱时,发现宇文晔竟然还站在窗前,吓了一跳:“殿下,您莫非一夜未眠”
宇文晔闻言转过身,笔直挺拔的身姿如松柏,抿唇不语。
他思索一夜,脑海中大概能确定几个怀疑对象。
这时,王权走进来回禀:“殿下,宋嬷嬷说昨晚给云熙用刑,折腾一夜她还是不肯说。”
云熙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没想到骨头很硬,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还是咬紧牙关死不张嘴。
宇文晔淡淡吩咐:“不急,你让宋嬷嬷不必心有顾忌。”
宋嬷嬷是宇文晔的乳母,深得他信任。平日宋嬷嬷不苟言笑,在宫中待了多年,十八般刑法样样手到擒来,但凡交到她手里审讯的人还没有不招认的。昨天把云熙交给她,她心里多少顾忌云熙是仝皇后所派,未必敢动真格。
王权会意,连忙应下。
待王权走后,小贵子试探性问:“殿下,您先用早膳”
宇文晔略一点头。
东宫后花园有片梅花林,现如今是十一月,梅花尚未绽放,细看枝头的花骨朵已经跃跃欲试。今日阳光明媚,午膳后宇文晔和白沐莞携手在梅花林散步。
“再等两个月梅花绽放,十里幽香扑鼻。尤其是绿梅罕见,宫内御花园的绿梅还不及我这儿多,今年你可以一饱眼福。”
宇文晔看着身侧满脸希冀的少女,心头涌上一股如花美眷在侧喜滋滋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在他遇见白沐莞以前从不曾感受过,好似曾经他也没有渴望过美眷娇娘相伴的幸福。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将嘴角扯得更高。至于这多达几十亩的梅林,他是当真喜欢花草,又偏爱梅花,几年前派人寻遍天玺朝各地搜罗奇花异草。
反之白沐莞久居漠北,在土壤贫瘠的漠北戈壁滩,花草确实是稀罕物。住在东宫这半年,她已然见识到色彩缤纷的百花齐放。冬日梅花也有生长在漠北傲雪凌霜,只不过品种没有京城齐全。
“真好。”少女无意间轻笑一声,呢喃出两个字。
“好什么”宇文晔不确定她所指什么真好。
白沐莞不加思忖便答道:“园子里梅花盛放肯定很美,真好。”
宇文晔微怔,下意识按了按上扬的嘴角,眉宇间流露几分失望。他还以为她会说,他们像这样携手并肩真好。
“怎么,咱们心中的真好莫非所指不同”明知故问,分明已经看穿他的心思,少女存心故意挑逗他。
闻言宇文晔佯作沉下俊脸,伸手捏住她玲珑小巧的鼻子不放,算作惩罚她。
俩人含笑嬉闹一回,宇文晔忽而随口问道:“莞莞,你会抚琴么”
“我不通音律。”白沐莞见他眼中闪过一点不易察觉的失望,笑着说,“姐姐精通音律,擅长抚琴。”
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说:“与我无关。”
白沐莞脸上也没了笑意,不论如何叶诗莹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妃,他不至于神色如此漠然疏离甚至近乎冷酷。
宇文晔停住脚步,转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神情严肃却压抑不住胸膛内激荡起的深情:“莞莞,你表姐并非我心中所爱,虽迫于皇命我娶她为太子妃,但终其一生我只能给她名分头衔。今生我只想与你结发为夫妻。”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英俊得宛如雕刻的面容线条随之柔和不少,满目深情宠溺独给她一人。
白沐莞心弦颤动,眼中波澜激荡却蹙眉道:“晔哥,不管我们的未来如何,我希望你能善待姐姐。陛下圣旨一朝赐婚,姐姐也是无辜的人。”
说到底,是她对不起叶诗莹。
宇文晔不假思索,点头应允:“好,我会保全她的尊荣。”不过莞莞,我所能做到的也仅此而已。后半句话他忍住没讲出口,再是擅长隐藏情绪的人,站在心仪人面前也偶尔会失了分寸手足无措。
见他神色不太对劲,白沐莞顺势扯开话题,声音刻意压低:“你相信云熙招认的结果吗”
今早宋嬷嬷得了吩咐,不再犹豫不决,很快拿出杀手锏。命人给云熙强行灌下一种东宫研制的毒药,服下后浑身瘙痒难耐,仿佛有万只蚂蚁叮咬。这滋味痛苦不堪,毫不夸张说犹如坠入地狱,没尝试过的人难以想象。
云熙苦熬了两个时辰,忍无可忍,总算张口供认出一个名字。
“宇文程心思歹毒,说他做任何恶事,我都不怀疑有假。”宇文晔神色漠然,眼神有些缥缈。
听见他这个答复,白沐莞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讨厌极了,太子殿下连我也瞒着。”
宇文晔顺手揽过闷闷不乐的少女,弯腰凑在她耳边轻语:“我命无怏亲自去查证,过几天应该会有结果,到时候再告诉你。”
“行吧。”白沐莞了悟,他心里是有所怀疑的。
“出来逛半天了,你累不累”虽是询问她,其实分明是他自己流露倦怠。
白沐莞笑了笑,柔声说:“我不累,倒是你体内余毒未清不宜劳累,出来许久咱们回去吧。”
“许久不抚琴,我今日技痒,待会儿你舞剑一曲助兴可好”在她面前,宇文晔尝试用商量的口吻,而非居高临下的命令。
少女俏皮地眨眼应了:“下官遵命。”
于是没回书房,两人相携移步去青云阁。
站在列满书卷的檀木书架前,宇文晔不由自主想起少年时他在此秉烛苦读的情景,不禁触景生情地问道:“这里藏书颇多,无论野史传记还是兵法史学皆有,你住了半年时间,可读过几本”
白沐莞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笑答:“十余本而已。”
其实她偏爱读书且过目极快,这里的书籍被她粗略阅完大半
第四十章 盛亲王爷
且说盛亲王宇文昊海是当今天子宇文昊天的亲弟弟,也是现如今唯一还健在的亲王。皇亲宗室也要分三六九等,譬如盛亲王就是和天子血缘最亲近的宗室之首,地位超然可想而知。
之所以封他为亲王,还要从当年宇文昊天继位之初说起,那时少年俊彦文武兼备的宇文昊海倾力辅佐,一肩挑起宗室内务和刑部户部的大梁。他才能极佳却从无觊觎皇位的野心,只尽心尽力辅佐天子。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八年前宇文昊海某次骑马出城时不慎摔伤,起初不太在意,没想到小伤拖成大病,险些一命呜呼。整整卧床两年不见起色,皇帝下旨重金悬赏遍寻天下名医为他医治,后来虽然保住性命,终究元气大伤,再无精力辅佐朝政。皇帝感念宇文昊海曾经倾力辅佐的手足情谊,加封他为盛亲王,寓意为盛世亲王,余生只管尽享荣华富贵安然终老。
东宫会客正厅里,内侍宫女依次垂首恭立,上首坐着太子宇文晔,盛亲王夫妇紧挨着坐于下首。
宇文晔一身银袍缓带,俊脸明显瘦削不少,却掩不住天之骄子的高华贵气,眼中也有了消失多日的神采:“王叔今日如何想起携婶娘来东宫小坐”
盛亲王捋须笑道:“本王在家闲来无事,忽然听说太子病了,自然少不得登门探望。”
白沐莞隐身站在屏风后暗自一笑。宇文晔同样眉心一动,盛亲王不愧是只混迹朝堂宗室数十载的老狐狸。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是被皇长子生母下毒谋害。此时从盛亲王口中偏说成是“病了”,其中微妙不言而喻。如此盛亲王既可以绝口不提宇文程,保全那人皇长子的颜面,又顺道装聋作哑不知内情,让宇文晔也没法试探他心意。
宇文晔心知肚明没露半点破绽,顺杆子接下话茬:“多谢王叔关怀惦念,侄儿的小病不打紧,只是御医大惊小怪叮嘱还需要养上一月半月。”
盛亲王眼中闪过一抹欣然赞许之色。皇家讲究先论身份后论辈分,宇文晔贵为东宫太子何等尊崇,在盛亲王面前还肯谦称侄儿,足可见不骄不躁敬重长辈。
“太子数月前迎娶娇妻,本王久病之躯难以示人,说来至今还未曾与太子妃谋面。托大一回本王也算长辈,不知今日可否请她出来相见”盛亲王自然而然聊起家常话,言语中隐约有打探之嫌。
自从太子成亲以后,一则至今没传出太子妃怀有身孕的喜讯,二则京城中不乏有言论称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不睦。如果被有心人坐实太子和太子妃成婚未至一年便不和睦恩爱,对宇文晔来说并非好事。有道是不能持家何以掌天下
只见宇文晔露出略带惋惜的神情,低声喟叹道:“王叔和婶娘今日来得不巧,叶氏前几天不小心感染风寒,至今卧榻不起,外面天寒她怕是不宜出屋前来相见。”
盛亲王当然晓得是推脱之词,浓眉下意识皱了皱。倒是盛亲王妃高氏含笑说:“太子殿下心疼太子妃不愿她劳顿也是人之常情,既然太子妃病了就该好好歇息,往后我们总有见面的时候。”
宇文晔连忙陪笑道:“我替叶氏谢过婶娘如此体恤。”
盛亲王妃年约四十,生得颇显富态,珠圆玉润,保养得宜的面庞容光焕发,笑呵呵地说:“你王叔膝下无子,除了家中的珺儿,他心里最疼爱的就是殿下。叶氏是你的妻子,我们自然爱屋及乌。”
宇文晔轻轻点头,不置可否。
盛亲王妃和宇文晔短短说笑几句的时间,盛亲王的目光也不闲着,而是落在不远处的屏风后,突然扬声开口不辨喜怒:“屏风后面的姑娘不妨出来一见。”
闻言,宇文晔假装神色微变,但见少女不疾不徐地走出来,走到厅堂正中央站定,作揖行礼不卑不亢:“下官白沐莞拜见盛亲王爷,拜见盛亲王妃。”
她知道蚕丝制成的屏风透光,她能暗中瞧见外面的情形,外面的人同样能一清二楚看见她的身影。因为心中早有准备,所以乍然被叫出来,她丝毫不慌张。
只见盛亲王浓眉微皱,迟疑片刻忽地笑起来:“原来你就是白展毅的闺女”
“家父正是白展毅。”
这次是盛亲王妃的声音:“抬起头来。”
白沐莞依言微微扬起下巴,目光直视前方,杏眸似水般清澈见底,毫无恐慌畏惧的波澜。这份处之泰然的冷静从容,落在盛亲王夫妇眼中自是赞许。
盛亲王在打量她片刻之后,忍不住朗声大笑:“今日本王有缘见到皇兄亲封的女将军,瞧着还是个孩子模样。小小年纪就敢上战场闯军营杀敌兵,不愧被皇兄称作巾帼英雄。”
与此同时白沐莞也在注视盛亲王宇文昊海,他虽然比当朝天子年轻两岁,却因为年轻时过分操劳又伤病缠身并不显年轻。一脉相承的五官生得固然英挺,只是眉眼已流露出沧桑老态。
少女抱拳拱手,淡声说:“沐莞不敢担王爷盛赞。听闻王爷和王妃今日造访东宫,沐莞自知一介女流忝居四品官位着实惭愧,却也少不得前来拜见王爷王妃。方才见你们和殿下在谈话,我不敢冒然叨扰,因此躲于屏风后,大有失礼之处还望王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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