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边军一小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老白牛
他断然喝道:“只有打,今日在这里灭了曹变蛟,灭了他们新军。我义军,才有越发火红的时候!”
“继续打!”
“打,把人全部派上去,前面死了,后面再上,他们也不是三头六臂,总有支持不了的时候。”
打到这个份上。闯营各将也不得不支持主帅,纷纷出言力挺李自成。
牛金星抚着自己的长须,也缓缓说道:“夫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明师已是疲惫。只须我们加把劲,定能将他们军阵攻下!”
终于,经过激烈争吵后,众贼稳下心思,也发起了更加疯狂的进攻。
……
曹变蛟策在马上,四野人潮如海,流贼的攻击越发疯狂。他们以层层盾车诸器械为掩护,一**神情扭曲的扑来,长矛,大刀。棍棒,似乎无穷无尽,爆雨似的箭矢落着,还有火箭鸣射的炸响。
军阵上空,尽是火箭飞行的各类轨迹,火箭矢鸣射时的凄厉叫声,一些流贼,还扔来火罐,便有着火的新军,嚎叫着扑上去,与他们同归于尽。
军阵四面,已经多处破口,密密麻麻的流贼涌来,然后明军不断聚拢兵力,组织起来,将这些破口堵上,军阵四面,倒下的尸体已经太多了,还有伤者被践踏时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
流贼已经到了最后的疯狂,己方也伤亡近半,他极力望向闯贼那处,他不是甘心坐以待毙之人,曾打算直扑流贼中军大阵,擒贼先擒王,只是那边流贼马兵步卒太多了,他领骑兵冲了几次,怎么也冲不上去,反差点陷入他们重兵围困之中。
官兵不是没有陷入流贼重围过,然与以往不一样,此次贼兵马军太多了,若不是他们有数万马兵,便是数十万饥民步卒围困,曹变蛟也认为自己早突围而去。
“轰!”
右翼又破了,狂热的喊声中,不知有多少贼兵涌进来,密密匝匝的长矛,对着阵内的明军闪烁着金属的寒光。
三眼铳的一片爆响,浓重的白烟与凌厉的火焰喷出,两百多个正兵营的三眼铳手紧急涌上,对着眼前的流贼举头就射,他们的三眼铳中,每个铳管都装铅子三、四个,以引线将引药全连在一起,数百人三管齐发,七、八百个铅弹爆出,眼前无数的血雾腾起,防护简陋的流贼齐刷刷倒下一大片。
近距离轰射,三眼铳弹威力颇大,铅弹撞入他们体内,在肝脏肠子内胡乱翻滚,将里面搅得乱七八糟后,体内的压力,使得伤者的血液,再随着伤口处喷射而出,形式各异的血箭,在各人眼中飘撒。
无数声嘶力竭的嚎叫,滚翻的人群,就在眼前叠得更高,但后方密密的长矛丛林,依然涌入,他们中许多人,似乎还保持着因三眼铳独有的雷鸣怒吼,而造成的近距离耳鸣状态。
这些勇敢的正兵营三眼铳兵们,在射完铳弹后,挥舞着三眼铳,如榔头一般,将眼前的流贼,一个个砸翻在地,血液与脑浆飞舞,但三眼铳冷兵器作战时,对上密集的枪丛先天不足,因为需要施展的空间太大,长矛只需向前刺便可。
这些原本是骑兵的三眼铳兵们,很多就被眼前密密长矛刺翻在地,不过他们以伤亡的代价,为后方正兵营杀手队战士们涌到争取了时间,这方面的缺口处,又开始了惨烈的肉搏战。
曹变蛟策在马上,猛然取弓在手,一根利箭已是搭上。
“嗖!”
箭矢射出,一个看起来是小头目的流贼捂住咽喉,跪倒地上拼命挣扎。
弓弦响动,曹变蛟闪电般又是一箭,又一个流贼哨总被箭矢透脑而出,他刚张开嘴巴,就被箭矢从口中直射而入。
曹变蛟猛地转个方向,箭势强劲,一个贼目连惨叫都来不及。利箭便从他的额头射入,带着他向后摔倒出去。
他左右开弓,转眼间,就射杀多人。
随后曹变蛟跳下马,持着自己的马槊,猛地朝流贼扑去,身边越少的亲卫们。也紧紧随上。
他大喝一声,发力一抖,槊身直震,他狠狠一扫,面前几个流贼被他扫得吐血,一个贼兵在曹变蛟扫来时。还想以长矛硬架,但槊杆一弹,槊枪正打在他脸上,他捂着脸血肉模糊嚎叫。
曹变蛟手再一转,槊枪直绷出去,“噗嗤”一声,凶狠贯进一个流贼的眼内。直接从他脑后直穿出来,鲜血混合白色的脑浆喷溅出来,他的手又一抖,有如几朵梅花,几个流贼吃力的捂住自己咽喉……
空气中充满血腥味,大部分火铳兵,都是持着自己腰刀作战,他们已经来不及形成铳阵。流贼进入最后的疯狂,他们似乎不断破口,然后被堵塞上,随后又破口,又被堵上。
杨少凡若狼牙棒似的三眼铳发射后,就将三眼铳当狼牙棒使用,他已经不知敲碎了多少流贼的脑袋。他身上也受伤多处,没了往日温和沉静的样子,形象狠厉。
他的中军官孙玉田在不远处搏斗,他持一把青龙偃月刀。一边大呼搏战,一边哈哈大笑:“痛快痛快,养汉老婆的,真是痛快!”
他身上已经伤痕屡屡,仍然悍战不停,忽然一杆长矛向他扔来,透体而出,孙玉田一愣,猛然一声吼叫,持着自己的长刀,怒吼向前冲去,看准那个投他长矛的贼兵头颅,狠狠劈下。
血雨冲天,那贼兵头颅,带着呆愣恐惧的神情,飞上了天空。
孙玉田咳着血笑道:“你妈的头,敢投老子长矛,先死吧!”
他大笑着,摇摇晃晃,就那样笑着倒地死去。
看着中军官战死,杨少凡悲愤同时,不知为何内心诞生了一丝恐惧,自己有满腔的抱负,现在还不能死,我就是王斗第二,杨少凡怒吼一声,手中狼牙三眼铳,狠狠砸下,眼前一个流贼脑袋,当场被他砸得爆裂……
面对官兵的激烈抵抗,团团围攻的流贼慢慢从疯狂回醒过来,他们犹豫了,他们害怕了,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家到底死了多少人,多少同乡,多少兄弟,多少同一府县的人,最终都成了地上毫无意义的尸体。
众人胆寒着,犹豫着,很多人开始步步后退,他们神情扭曲,似乎不愿意再看眼前这一幕,那会让他们从恶梦中惊醒。
而在后方,流营各人呆若木鸡,李自成喃喃自语,不知在说着什么,那语句杂乱没有意义,或许,他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刘宗敏重重的呼了口气,他上前一步,说道:“闯王……”
也就在这时,众人等待已久的消息传入,高台上猛然爆出一阵狂笑。
……
“看来流贼快退了。”
将士们欢呼大叫中,曹变蛟松了口气,四周流贼虽然还密密围着,但显然已毫无战心,今日之战后,他们也再没了斗志,看来他们不久便会退走了。
只是,内心深处,曹变蛟总有一个隐忧徘徊不去。
忽然,大军右翼那方贼兵爆出了一阵欢呼,曹变蛟一惊看去,第一次觉得手足冰冷,全身颤抖,他喃喃说道:“果然,流贼藏有火炮,他们运到了。”
再看四周将士,这些侥幸余生的战士们,也是个个面无人色,似乎支持他们的战斗意志全部不见了。
一波的打击连着一波,流贼火炮的到达,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多面对贼兵死战不退的士兵们,都呜呜哭泣起来。
“廷萼哥,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同乡对唐廷萼哭道。
唐廷萼紧握拳头的手青筋暴露,他咬牙切齿道:“会有办法的,曹帅一定会有办法的。”
效仿松山之战时的防炮手法,曹变蛟紧急传下命令,军中立时用麻袋土袋盛土,掩护军阵,只是,区区赶制出来的少量土袋,又怎么掩护得了整个军阵?
曹变蛟想过夺炮。但流贼炮阵边后,皆有层层步卒马军防护,自己又损失严重,如何夺炮?
所有军官一样无计可施,眼睁睁地看着流贼一门一门火炮架起,随便一数,竟超过百门。就算内中没有红夷大炮,但百门佛郎机大小炮,也是个致命的威胁。
终于,流贼开炮了,如同霹雳连响,一里开外他们的炮阵中腾起股股白雾。然后无数的大小炮弹呼啸而来,凄厉的叫声连连响起,就算他们火炮命中率不高,但数量盖过一切,呼啸奔腾的炮子,打在军阵中,还是激起一片片的残肢血肉。辎重,盔甲与兵器的残片,也随之血雨一起飞扬。
“啊!”
被炮子击中带过的士兵们声嘶力竭的惨叫着,七十万流贼打不跨他们,百战余生的战士,个个都拥有坚强的意志,但却挡不住炮弹的威力。
“轰!”
一门大佛郎机射出的炮弹弹跳跃入,几斤的炮子一路过去。血雾团团涌起,还有支离破碎的兵器乱舞,在令人牙碜的骨折声中,唐延福猛然摔倒在地,他看着自己,却是整个右腿都被炮弹切断了,惨白的骨头露出来。上面还残留一些肉丝。
他哭叫一声:“廷萼哥……”
随后剧烈的痛苦,让他在地上翻滚,唐延机与几个同乡扑上去,死死按着他的伤口。只是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怎么按也按不住,煤黑子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唐廷萼眼中含泪,用力抓住唐延福的衣领,说道:“阿福,挺住,不要忘了,你还有你娘。”
唐延福哭叫道:“廷萼哥,我不行了,如果你们活着回去,不要忘了照顾……”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轰响,秽物与内脏,落了众人一身,却是身旁一个铳兵,被一发炮弹打中了身体,如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撞中一样,他整个人,都四分五裂了,内脏肠子什么散落一地,唯有脑袋连着胸膛部位会完整些。
唐廷萼大吼着,将身上一根肠子扔得远远的,然后拼命抺去唐延福脸上的秽物,发现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然死去。
“啊!”
唐廷萼仰天大叫,其声痛苦无比。
……
“好好好!”
相比明军那方,流贼这边却是欢声笑语,李自成等人已走下高台,就那样策马,在火炮后不远看着,看那些闯营炮手,基本上都是以前投降的明军炮兵,不断的对着曹变蛟军阵开炮。
这些投降的明军炮手,平日在闯军中好吃好喝,堪比老营待遇,特别此时各当家看着,更是拿出吃奶的力气,看家的本领,拼命的轰射,打了一轮又一轮。
他们基本上是三人一组,一人瞄准点火,一人提出发射完的子铳,一人又填入新的子铳,如此循环不停,当然,有的佛郎机还有铁扣,用来闭气,只要注意火气外泄事宜,佛郎机炮,打得确实比红夷大炮快多了。
看着曹变蛟军阵那方烟尘笼罩,大小炮弹不断呼啸过去,流营各人皆是哈哈大笑,看着官兵挨炮,就是爽快啊,早前的郁闷,争执,也全然一扫而空。
革、左各人,此时也变了嘴脸,革里眼贺一龙大笑道:“多亏闯王坚持,义军才有这时,老贺我惭愧啊。”
老回回马守应道:“闯王能人所不能,心思坚毅,这个盟主,名副其实。”
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等人,也是连声赞同。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也是各当家的同心协力,才有了此时的痛快!”
闯军每次开炮,四面贼兵就如潮欢呼,各人精神气,又回来了,看着那边,李定国叹道:“几十万兵马,最后,还是要靠火器。”
孙可望深有同感,说道:“是啊,火器。哥哥总觉得,这仗,越来越不同了,日后我们也要有火铳,更要有火炮。”
看着前方,李自成喜悦的同时,心中也重重松了口气,早前的布局。为最大程度麻痹曹变蛟等人,闯营将收罗的火炮,尽数集中在毫州,离此时战场颇远。
加之此时道路难行,便是比红夷大炮轻许多的佛郎机炮也一样行得缓慢,战场又一路变动,这佛郎机炮。就走得更慢了。
毕竟道路难行之处,人腿马腿可以从容而过,火炮就不行了,毕需依官路而行,随便走叉一条路,都是巨大的麻烦。战场上的形式,也容不得义军轻松等待,若不是这几日苦战,最大程度拖住曹变蛟前行,或许他们早突出重围跑了。
为今日之事,自己可谓苦心孤诣,火炮一路过来都有重兵保护不说。为防止先前突围的王廷臣劫持火炮,更集中二万马兵对付他们,好在,这一切都有了结果,天意,还是站在自己这边。
……
“什么声音?”
王廷臣猛地勒住马匹,仔细倾听,慢慢的。他脸色变了:“不好,是炮声,流贼的炮声!”
他猛的环顾麾下疲惫的将士,喝道:“曹帅正被流贼炮轰,我们必须马上去接应他们!”
十七日,王廷臣突出重围后,当日就赶到夏邑。然后一边巩固城池,一边派人到开封城求援,但此时官场效率,加上时间短暂。那边还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归德府知府李振珽,虽然得知此事非常吃惊,也立时答应了王廷臣的使者,愿意派遣兵马到马牧集接应,再远,他的部下就不敢走了,连二位伯爵都难当数十万流贼兵锋,他们区区一些当地守兵,哪敢深入重围?
不过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颇为难得,王廷臣布置完夏邑之事,挂念曹变蛟安危,还有自家的新军营,顾不上多休整,十八日,就率自家的骑兵,一直在流营外窥探,意图找到能接应被围大军的良机。
只是,闯贼显然也有布置,他们的二万兵马紧紧缠着自己,特别最后有二千老营加入,更是难缠,他虽然领军四处袭击,但却总是战果不大,几天反复的搏杀中,反而伤亡越多,特别马匹折损严重。
此时,闯贼侄儿李过,就率那二万兵马在数里外虎视眈眈窥探自己,他年纪虽小,却也狡猾非常,哨骑四处下,己方踪迹,总是很快就被他发现。
王廷臣最担忧的是闯贼火炮可能,他四处寻觅,却在李过纠缠中,始终找不到踪迹与摧毁机会。
此时,他最大的担忧还是发生了,更是心急如焚。
听到王廷臣的命令,麾下将士,都毫不犹豫答应,只有一个亲将犹豫一下,劝说道:“大帅,不能去,曹帅已陷入重围,我们过去无济于事不说,也恐怕会……”
王廷臣大怒,马鞭劈啪一声抽在他的身上,那亲将脸上也带了一道,立时红辣辣的,鲜血渗出,那亲将只是倔强地看着他。
王廷臣怒气慢慢消沉下来,叹道:“某与曹帅情同手足,亲如兄弟,岂能见死不救?不去的兄弟我不怪他,敢去的,都随老子来!”
他大喝一声,快马一鞭,当先而去,麾下骑士,紧随而上,那被抽了一记的亲将,一样紧紧伴随王廷臣身旁。
……
呼啸声不断,闯军的炮弹,爆雨般打来,而且越打越准。
轰!又一发炮弹射在遵化镇孙副将身旁,眼前几个人影血肉横飞,一个枪兵踉跄着跌在脚下,他半边肩膀都被打没了,他嘶声大叫,却又一时未死,滚在孙副将身边,血肉模糊只是哀嚎。
孙副将无助的看着这一切,他大声哭道:“……老子的兵啊,老子的兵……”
曹变蛟头皮发麻,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他眼睁睁地看着流贼发炮,侥幸余生的将士,一个个凄惨的死去,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想到这里,就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看着孙副将痛苦的神情,曹变蛟面色苍白,王兄弟将他的新军营交给自己,却落得如此,自己如何向他交待?
他心一横,断然举起自己的马槊,喝道:“冲,向前冲!”
也就在这时,流贼阵地,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随后各方呼应,然后蹄声滚滚有若奔雷。
却是闯贼集中了所有马兵,近四万骑潮水般向军阵涌来,然后马兵后,又是无数的步卒,再是黑压压无边无际的饥民,人马潮水,如洪流般漫过大地。
只在转眼间,流贼人马,就淹没了明军军阵,曹变蛟的方阵,再没有抵抗能力。
“大帅,快走!”
一些部下,拥着曹变蛟上马,四下的人潮中,曹变蛟回头看去,麾下或拼命奔逃,或是原地苦战,然后一个一个死去,他心中忽然涌起一句话:“慈不掌兵!”
早知如此结局,当日抛下新军可好,或许可以保存更多兵马。
只是,想让自己放弃将士,何等困难。
何谓慈不掌兵,就是如此的血淋淋,如此的残酷。
我没有做错,曹变蛟对自己道。
只是回过头来,两行血泪,从他双目中流了下来。(未完待续)
明末边军一小兵 第641章 自尽
流贼人马像潮水般杀来,只在转瞬间,新军的军阵就被冲散了,精疲力竭,伤亡惨重的他们,再也无法保持战力。
一片混乱中,唐廷萼、唐延机、唐正经三人顾不上同乡唐延福尸体,只匆忙拿了自己包裹,就与十几个新军混在一起,拼命向外突围而去,众人也难以辩明方向,只知道冲,拼命冲,希望能冲出流贼的包围圈。
他们拼命冲杀,此时敌我交混,流贼组织力并不高,很多还是杂乱无章的饥民,虽然人多,但空缺之处也多,突出重围可能性不是没有,可怕的是他们马兵。
历史上闯军便是“城将陷,步兵万人环堞下,马兵巡徼,无一人得免”做法,往往被围城池的老百姓一个都跑不出去。
唐廷萼等看到营中兄弟,许多就算杀散眼前步贼,但一个个手持快刀弓箭的贼骑驰来,却接连不断的倒下,他们结阵无敌,但散乱奔逃,往往不是这些马军的对手。
这也是早前曹变蛟不敢让步兵分散突围的原因,平原之上步兵遇到骑兵,没有阵列,那下场往往是非常可怕的,人腿也逃不过马腿的追杀。
身边人不断失散,又遇到新的兄弟,然后又失散,唐廷萼三人奔到最后,身边的一些新军,已经不是最初那批人。
又在一波搏杀后,唐廷萼痛苦地发现,煤黑子唐正经也不见了。
哒哒哒……
催命般的马蹄声一直在响,遍野的贼骑,一直在追杀这些突围的明军们,还有他们的步卒与饥民,虽然东一片西一片,但黑压压的人潮,只需发现某处有突围的官兵,便是成群结队涌上,呼喊追来。
许多明军无力突出。最后只得倒在地上,听天由命,还有一些人,在四周叫喊的投降声中,呜咽的抛却兵器,扑倒在地,溃围的那一刻。很多人信念也失去了,只麻木等待自己命运。
或许唐廷萼等人奔逃的是朝毫州方向,拦截的贼兵贼骑,没有朝夏邑那方那么的密集,不知冲杀了多久,眼前的人流越来越稀疏。又逃了几里,前方一片树林,周边高高的荒草,高过人腰,唐廷萼等人大喜,拼命脱离后方追赶的一波步贼,钻进了树林之中。几个枪兵,还埋伏起来。
外面那波流贼赶到,大叫声中,约有一百多个贼兵钻了进来,几个枪兵突然爆起,接连刺死几人,吓得这些贼大呼小叫,慌忙逃出树林之外。余下的人犹豫一阵,最终没有追杀进来,只在外面放了把火,呼叫着,往别的方向明军追去。
唐廷萼等人不敢多留,略略在林中潜藏一阵,又往外面奔逃。途中,又有人失散,偶尔一些明军合入,他们不断躲藏。河边,草丛中,树林内,都是他们潜藏的地方,流贼步兵越少,但躲藏时,他们死神般的马蹄声,仍时不时在耳边响起,出了大众步卒范围,平野上,尽多流贼马兵肆虐。
未时,他们潜藏在一片废墟中,这里原本是个村庄,但现在只剩残屋断墙,只在村口倒塌的牌坊上,隐约可看到大朱庄三个大字。
他们躲在村西北的龙王庙中,这里一样只余残垣断瓦,看流贼蹄声不断,搜索队一队接一队从庄附近奔过,各人都是暗暗心焦。
此时唐廷萼身边约有七个人,连他一起三杆火铳,还有三把长枪,一把腰刀,那持腰刀是个火铳兵,但他什么时候,手中的火铳都不见了。
七个人,也是分属玉田镇与遵化镇,还属不同的部总,不过军职却是唐廷萼这个甲长最高,众人都下意识以他马首是瞻。
此时每个人都是脸色蜡黄,各人身上众多伤口,长时间的流血,让他们身体越来越虚弱,唐延机左肩背上,被一个流贼狠狠劈了一刀,包扎的伤带,已经被血浸得漉漉,刚才甚至昏迷了一阵,醒来只觉喉咙十分干渴。
但他默默不声,一手紧握长枪,一手颤抖着摸出自己的椰瓢,却怎么也递不到唇边,还是唐廷萼帮助着,才喝了几口水,又从怀中摸出干硬的熟马肉,用力咀嚼着。
身边的人,也是默默吃着炒米马肉,还是唐廷萼开口,却觉自己声音十分沙哑:“刚才我已经去摸过了……庄的西面不远,有一条河,河水宽约百步……但这水很深,想涉过去不容易,但不过河,想远离贼兵,就要绕很多路……”
身边还是一片沉默,良久,那拿着腰刀的火铳兵说话,他声音模糊,却是失血太多太累缘故:“唐甲长怎么说,就怎么做……老实说,能活到现在,某已经赚了,就希望大帅能逃出去,好让老爹也能拿到抚恤……”
唐廷萼检查自己的火铳,又将火绳吹燃而起,说道:“好,那就过河……”
余下两个火铳兵也纷纷准备,潜藏时,他们都将火绳熄灭,但从潜藏地起身,危机四伏下,握着根空铳,没有任何安全感,便是因此火光使贼看到,也顾不得了。
众人正要行动,用力将口中马肉吞下去的唐延机忽然道:“有贼来了!”
众人一惊,又听蹄声响起,就见东面有十几骑直往废墟而来,其中一骑还停了下来,往地上摸了摸,他的声音,便是远远这边都能听到:“……驴球子,有血迹,庄那边肯定有官兵……”
又似乎有山西口音响起:“额们上,抓几个活的,闯王见了,定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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