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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凤虚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星海拾贝
唐辛夷顿时像中了魔咒失去力道,不紧紧攀附他就会滑倒,呼吸开始困难,必须张嘴用力吸气,赵霁的唇舌趁虚而入,将他拖入窒息的沼泽。不可抗议的晕眩中,他被强壮的臂弯托起,再睁眼只见夜色浑蒙,蜡烛不知何时熄灭了。
商荣今天的晚归实属偶然,下午郑恩来找他问回音,这书生春情萌动,好似恨嫁的老姑娘猴急得要死,商荣安慰他事情已十拿九稳,他便兴奋起来,说自己现下住在馆驿,人多眼杂,怕皇帝赐婚时遭人笑话,得另寻个清净住处,央求商荣陪他去找房子。
商荣对陶三春有愧,关于她的婚事务必鼎力相助,便答应这书呆子的请求,改妆后陪他上街查访。
郑恩福至运到,没多久便在附近的街巷内找到一座待租的小院落,原是一位商贾家的外宅,近日商人的正妻过世,将这外室扶正续弦,这院子便空了出来,房屋刚刚修缮过,还是崭新的,租金也很公道。
郑恩征求了商荣的意见,果断承租,预备明天就搬家。
商荣看他兴高采烈,也由衷地欢喜,转念想起一个关键点,正色提醒:“郑公子,你成亲以后千万别告诉陶姑娘你在伏牛山遭强盗绑架的事,若之前与别的女人有过亲热,也不能说,不然会被她当做破鞋厌恶。”
郑恩神色大变,抓住他惊惧央求:“我自幼家教严,不敢有失德之举,伏牛山那档子事都是灾劫所致,还求淮兄为我保密,万万不可对任何人说。”
商荣含笑安抚:“你放心,我只当不知道有这事,陶姑娘本事大得很,往后有她保护,你再也不用担心什么灾劫了。”
郑恩千恩万谢,要请他去酒楼吃饭,商荣估计赵霁快回来了,建议他跟自己一块儿回家。
蓦地,耳中钻进一个女人的声音。
“荣儿,速到城北十五里汴河口的河神庙来见我。”
是母亲!
商荣扭头观望,院落四面悄然无人,西墙外的梨树微微摇摆,花瓣飘落,吹出一阵细雪。
郑恩奇道:“淮兄你在找什么呢?”
商怡敏用了传音入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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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只有商荣听到她刚才的召唤。
商荣忙找借口摆脱郑恩,飞奔出城来到汴河岸边的河神庙。此地林木繁茂,人烟稀少,隋堤上杨柳叠翠成行,蒙蒙薄暮中,翠柳如烟絮如雪,半含烟雾半含愁,隔绝了尘世的喧嚣。
商荣在古庙前焦急徘徊,直到天完全黑透,才在一棵大树下听到新的呼唤。
“上来。”
树枝上隐约有衣袂飘动,商荣大喜,纵身跃上树梢,商怡敏悠闲地背靠树干,扔给他一只酒葫芦。
“渴了吧,先喝点酒润润喉咙。”
商荣见母亲身处黑暗中,头饰衣物却和她的眼睛一样闪闪发亮,显然都是极贵重的宝物,再拔开葫芦塞尝了尝那酒,香过琼脂,直透脑门,是他生平从未喝过的佳酿。
听他发出惊叹,商怡敏笑道:“那是南唐皇宫的御酒,名号‘昆仑觞’,酿酒的水取自昆仑山,那泉水乃黄河最初源头,每日出水不过七八升,放置一夜,水色即呈绛红,酿成醇酒,滋味无与伦比,李煜那昏君也只藏了一坛,我没跟他客气,顺手都拿走了。”
“您去了南唐王宫?”
“不止南唐,吴越、南汉、后蜀这几个国家的王宫我全逛遍了,此刻的穿戴都是从大内宝库里顺走的,十七年没享受这花花世界,我要把错过的全补回来。”
商荣听出藏在母亲笑声中的恨意,一个最最自在不羁的人被囚十七年,生命中最美好繁盛的季节都在狭窄阴暗的山洞里凋谢,她怎不疯狂憎恨呢?可惜这迟来的挥霍换不回失去的青春,就算把全天下的金银珠宝都倒进去,也填不满她的遗憾。
想到这儿,他又觉得母亲有充分的理由和资格怨恨,他定要竭尽所能用复仇来补偿她。
“娘,那份名单上的人都死光了吗?”
“哼,都杀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杂碎躲得躲逃得逃,我暂时懒得料理了,先替你外公报仇再说。”
“好,请您告诉孩儿害死外公的凶手是谁,孩儿立刻去找他算账。”
“不急,先说说你和赵霁是怎么回事。”
商怡敏换了个坐姿,上身前倾摆出关切的姿态。
“我听说你和他做了那种事,是真的吗?”
商荣羞愧,跪着请罪:“孩儿给您丢脸了,请您责罚。”
商怡敏不置可否,视线在他脸上梭巡一周,追问:“我暗中观察你们好几天了,你是怎么想的,是假凤虚凰的游戏,还是对那小子动了真情?”
商荣赧然道:“孩儿……孩儿是真的喜欢赵霁,我们前不久已正式拜堂成亲,彼此发誓做同甘共苦的夫妻。”
他等待母亲的训斥,然而商怡敏却仰起头开怀大笑。她拿这孩子当孽种,没打算让他幸福,看他误入歧途反倒快活,而且这也算对仇人的一种羞辱。
“算啦算啦,儿大不由娘,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商荣吃惊不小,将信将疑道:“娘,您不怪我?”
商怡敏反问:“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这点事自己还做不得主吗?赵霁我是知道的,人品不坏,他说要跟你做夫妻,那肯不肯帮我们报仇呢?”
商荣没想到母亲会轻易原谅他,真是不意之喜,忙说:“他跟我发过誓,会全力助我。”
商怡敏甚喜,立刻起身吩咐:“那你这就去把他带过来,我教你们如何着手复仇。”
夜风清冷,虫鸣清幽,赵霁在冰冷的地板上苏醒,浑身痛得像被人拿棍子结结实实敲了几十下,碰也碰不得。
他翻个身,肢体磕住硬物,发觉自己正光溜溜躺在床板下。
这是怎么回事?
惊异之后,紧张感接踵而至,他慌忙摸索着推开挡道的箱笼,手脚并用爬出去。
还是刚才的房间,桌上的酒菜已拾不见,摆着一只茶杯,里面装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
他刚想凑近查看,床上蚊帐摇摆,传出慵懒含糊近乎梦呓的人声。
“小霁,你在做什么?”
赵霁好似正在偷食的老鼠被人踩住了尾巴,头顶险些撞上房梁。
“唐堡主,你怎么在这儿?”
他快速抢进几步,又因**的状态仓皇逃走,脖子乱转找到堆放在椅子上的衣物,急急忙忙扯开穿上。
唐辛夷被他怪异的反应惊醒,掀开帐幔走过来。
“小霁,你怎么了?”
“别碰我!”
他的指尖刚触到赵霁的胳膊,这人便像躲避毒蛇似的跳开,抓起他的衣裳粗鲁投掷。
“你为何在我家光着身子,还不快穿衣服!”
一觉醒来他又变了个人,唐辛夷以为做了噩梦,忍不住朝自己腿上狠掐一下,并不严重的疼痛却激发出无限的恐惧,难道那惨不忍言的打击还要重来一次?
“小霁,你怎么又装糊涂,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我的衣服也是你脱光的,你亲手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这么快又忘光了吗?”
赵霁脑门被硬生生敲出一个洞,魂魄袅袅欲出。
“我、我什么时候……”
第二次遭遇此种怪事,他有了一定经验,不再像上次那样蒙头转向,按住遑急质问唐辛夷:“你先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唐辛夷绝望地望着他,死命忍住怒火,咬牙道:“傍晚我在客栈接到你用飞刀传来的纸条,约我来你家相会。”
赵霁即刻打断:“那纸条呢?你带来了吗?快拿出来给我看!”
唐辛夷在衣衫里搜寻一遍,失惊道:“我明明揣在内兜里,怎么不见了。”
赵霁翻出火折子点燃蜡烛,让他再仔细找找,可是消失的东西如何能出现?
二人在屋内各处搜寻,不约而同盯上了桌上的茶杯,里面装着的好像是燃烧后的纸灰。
赵霁将灰烬倒出来,指尖拨弄出一块未曾烧尽的碎片,这片碎纸上残存着一个破烂的“霁”字,乍看确实是他的字迹。
他恍然明白自己又一次落入陷阱,那冒充他的贼人故伎重演,妄图让他重回火坑。
这时虚掩的房门缓缓洞开,一切都像设计好的,最能激化矛盾的那个人出现在门口。
屋内二人同时一惊,唐辛夷是为看到意想不到的人而惊讶,赵霁则是有口难辩的惊恐,他们的反应恰恰在助长误会。
商荣表面镇静,俨然开堂审案的官员,他已不像过去那般冲动,可这份镇静也经过了激烈的内心挣扎。
双方沉默对峙,门外刮进闷热的潮气,幽灵般的闪电间或攻占大地,远处一声声闷雷散布兵戈扰攘的气氛,积极迎接今春第一场雷雨。
第170章身世迷雾之遭擒
商荣不疾不徐进屋,走到桌前垂视那堆灰烬,拈起带字迹的碎片查看。
赵霁的笔迹他太熟悉了,这纸上的字很像他亲笔书写的,但这局部的残片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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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为铁证。
唐辛夷死死盯着他,忽而转问赵霁:“你不是说你没找到商荣吗?他怎会在这里出现?”
赵霁不敢再搭理他,惶急地向商荣解释:“商荣,今天陛下说太师父月底会来开封,我出宫后就去找大师伯商量如何接待,回来的路上遇到唐堡主,和他寒暄了几句,中间他起问你,因为你叮嘱过我不可对外透露消息,所以我就告诉他你仍然下落不明。”
商荣轻轻“嗯”了一声,冷静询问唐辛夷:“唐堡主,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你们讲话,你说是赵霁传书约你来的,那你跟他再次见面后都说了些什么?”
赵霁跟着质问:“是啊,那个用易容术的冒牌货又对你胡说了什么?”
“冒牌货?”
唐辛夷双眼喷出血光,赵霁下巴一疼身体撞上墙壁,屋顶尘灰洒落,蜡烛又被强风吹灭了。
“赵霁,你真是撒谎不打草稿,我跟你见面时仔细检查过你的脸,根本没有什么易容术!”
闪电不想错过这出闹剧,接连抛出白光探照,他的脸被怒吼拉扯变形,犹如愤怒的怨灵。
不等赵霁回复,他主动向商荣说明:“跟我见面的那个赵霁没戴人、皮、面、具,长得就是他现在这副模样,我也曾怀疑会不会恰好是形容相似,所以用我们小时候的事试探,那个人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你说世上会有这么神通广大的冒牌货?”
他的神就快分崩离析,巴不得所有人陪他一块儿发疯,见商荣面无表情,便亟不可待坦露更多。
“他还说他是因为耐不住寂寞才跟你在一起的,对你只有亲情没有爱情,从今往后只把你当成师父,然后一心一意待我!”
“我没说过这种话!”
赵霁咆哮着冲上来推开他,一拳捶塌桌案。
“晚饭时我喝醉了,醒来就脱光了衣服躺在床底下,你叫我的时候我刚从床下爬出来,这期间发生的事我统统不知道!”
他的自辩才刚开了个头,商荣便一言不发转身,快步走出房门。
赵霁连忙呼喊追赶,随之跳跃院墙来到巷子里,拽住他的胳膊哀求:“商荣你别走,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商荣深深吐纳,脸上是冰封的沉静。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好像不是他嘴里发出的,赵霁愣住了,怀疑那是雷声干扰下的误听。
商荣扭头面对他,电闪雷鸣未能震动他的眼眸。
“我相信你没那么蠢,会在我眼皮底下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商荣。”
赵霁惊喜万分,可伸出的手被商荣无情拍开了。
“你得把那个冒充你的家伙找出来,给唐辛夷一个交代。”
有洁癖的人见不得脏污泥泞,在误会里度日就如同在污泥里打滚,他绝计受不了。目前来看赵霁被陷害的可能性很大,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若非他当年轻浮挑逗,唐辛夷怎会轻易受奸人蒙蔽?既然种下了因,就该担负结果,在他理清孽债前,商荣不想再陪他数烂账了。
交代完毕,他决绝离去,赵霁复又骇恐,赶紧扯住他的袖子,商荣狠狠甩手,再回头怒意破冰而出。
“这是你惹的祸事,你自己解决!”
怒气爆发,雷神也为之让道,赵霁寒心酸鼻,往常的聪明劲使不出半分。
商荣努力自控,重新披上修饰好的平静,以证明这是他理智的决定。
“我不能背着这桩恶心事过日子,等你处理好了再回来。”
一人做事一人当,夫妻间需要相互扶持,但这不能成为拖累的借口。
赵霁用力点头,慌惚擦拭急泪,问他:“你这会儿要去哪儿啊?空着手怎么行呢,先回去拾一下……”
商荣坚口打断:“这些你不用操心,我自己会想办法。”
赵霁不放心地拦住,含泪问:“商荣,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商荣扭头不看那令他难受的脸,冷声说:“我说过的话都会做到,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天河开闸,厚实的雨幕转眼隔绝了二人,赵霁仿佛失去依附的藤蔓,摇晃着靠上砖墙,暂时的绝望将他的身心化作虚无,融解在漫天掩地的疲累中。
回到卧室,唐辛夷仍站在原地,此刻他们正做着同一个噩梦,僵硬的外表像锅盖掩住了锅内的沸腾。
无声伫立一阵,他木然问赵霁:“你不给我一个交代吗?”
赵霁无神答道:“我没什么可交代的,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我。”
唐辛夷狼奔袭来,接连几记重拳将他一步步打出房门,跌倒在雨洼里。
赵霁放弃躲避,主动承受他的怨气,依照商荣的指示为他从前的过错负责。
他的麻木不仁就快逼疯唐辛夷,掐着他的脖子强迫他发声,赵霁鼻血倒灌进喉咙,咳嗽着呛出血水,表情痛苦,腔调仍旧冷淡。
“你打死我也没用,不是我做的事,我死都不承认。”
唐辛夷嘶声呐喊,凄厉的惨叫撞在一滴滴雨珠上,好像无数颗心在空中粉碎,天地皆成泪海。
“骗子!睁眼说瞎话,那明明就是你,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刚刚还甜言蜜语,现在又这样残忍地对待我!”
他疯狂抽打赵霁,闪电照亮他们身下的雨地,海藻形的血迹正慢慢浸润。
赵霁终于抓住他的手腕,阻止崩溃蔓延。
“你清醒点好不好,之前在街上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对你那么冷淡怎么可能转身又去勾引你?我再下流也不至于像疯子一样反复无常!”
唐辛夷挣扎叫骂:“上次你说唐潇假扮你,那这次又是谁?总不可能是他的鬼魂回来作祟吧?”
赵霁怔了怔,在乱麻里揪住一丝线索,瞪眼急道:“唐潇说不定没死,当时他尸骨不全,脑袋不见了,仅凭一块护身符辨明身份,天知道那是不是他,他极有可能是借尸诈死的!”
他推开唐辛夷,爬起来跌跌撞撞四面奔窜,厉声嚎叫:“唐潇!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就躲在附近,你这个小人为什么装成我的模样干下流勾当,到底安得什么心?快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
地塌天荒的暴怒被唐辛夷当成装疯卖傻,上前揪住拳打脚踢,强迫他认罪。
赵霁也快疯了,一记记炸雷似乎直接滚到他的头皮上,烧得他皮开肉绽,耗尽忍耐,自暴自弃嘶吼:“我要是对你有过非分之想,做过越轨之事,马上五雷轰顶!”
说完跳上院中一株个头最高的老槐树,飞快爬到树顶。
此处距地面八、九丈,是方圆一里内的制高点,翻涌的云幕压在头顶,远近落下一道道闪电,干戈林立,杀气滚滚。
“老天爷,我没做过对不起商荣的事,没喜欢过其他人,若有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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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假话你现在就来劈死我,劈死我呀!”
他站在枝头仰天张臂,声嘶力竭叫喊着,乞求上苍还他清白。刺耳的叫声饱含宁死不屈的决心,一声声扎进唐辛夷心底,蘸着他的血,书写对方的厌恶。
“我从没爱过唐辛夷,死都不会跟他在一起,唐潇你个王八蛋为什么这样恶心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唐辛夷呆呆地任心血流尽,所有的爱意眷恋都化作血水上的浮沫逝去,露出了仇恨的残渣,这些残渣坚硬尖锐,当他走出赵霁家的大门已经有了一颗铁石的心,不再迷惘彷徨,不再软弱幼稚,他会变得无比强大,碾碎这些伤害他的人,以尸骨做碑祭奠血淋淋的蜕变。
骤雨去势迅速,下半夜群星满天,大自然的景象瞬息万变,正如这无常的人世。
商怡敏走出河神庙,回到方才的大树下,商荣孤零零站在那里,神情宛若一片被沸水反复冲泡的茶叶,完全失去光。
“赵霁呢?”
“……我没让他来。”
“你们吵架了?”
“出了点事。”
商怡敏判定这二人感情上出了问题,她对商荣没有真心,便谈不上关怀,假惺惺说:“你们之间的事我就不过问了,自己好好解决吧。”
商荣正不知如何向她解说那荒诞无稽的事故,听了这话心情反而放松许多,振作询问:“娘,孩儿一个人也能助您复仇。”
商怡敏点点头,不露痕迹地说:“周国国君柴荣是我的师弟,前些日子你在边关协助他打仗,可曾见过他本人?”
“高平之战后见过一面。”
“他看到你以后就没发觉异常?”
商荣说:“孩儿知道自己和娘容貌相像,这一年中都戴着面具示人,郭师叔也没认出来。”
“很好。”
商怡敏夸奖两句,又问:“你觉得这位师叔为人如何?”
商荣据实答复:“郭师叔宽和仁厚,睿智英武,确有君王之相,日后定会有一番光照史册的大作为。”
右脸突然一疼,一记耳光拂面飞过。
商荣惊惶地望着商怡敏跌入寒冬的脸色,不明白刚刚那些话有何不妥。
“你对姓柴的这么有好感,真想辅佐他打天下?”
商荣已意识到母亲与郭荣不睦,忙说:“孩儿与郭荣接触不多,只能凭印象评价,如果他是表里不一的小人,曾经得罪过您,孩儿自会站在您这一方。”
商怡敏切齿道:“他岂止是小人,实话告诉你,害死你外曾祖的凶手就是他。”
商荣大惊,当日他得知外曾祖父就是前汉隐帝的丞相苏逢吉后曾仔细打听其死因。民间流传的说法是隐帝即位后大肆诛杀权臣,迫使大将军郭威起兵反叛,苏逢吉陪同隐帝在刘子坡督战,被叛将郭允明的部下杀害,事后开封府尹刘铢据也倒向叛军,城内大乱,苏家被乱党洗劫,阖家老小皆死于非命。
商怡敏驳斥:“那都是后周朝廷胡编乱造的,郭威当日打着勤王的旗号起兵,篡位后不愿担上谋逆的名声,命人篡改了史书,散布假消息。你外曾祖和隐帝的确是郭允明那狗贼所杀,可苏家满门却是在开封沦陷后被柴荣亲自领兵剿杀的。上上下下七百多人,男女老幼一个都没放过,包括你几位尚在襁褓中的表兄姐。”
商荣脑门浮出汗水,苍白的脸化作烧红的炉膛。
“好歹同门一场,他怎能如此无情?即便受情势所逼,也不该亲自出面啊,孩儿还以为他是仁义君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面。”
商怡敏冷笑:“换做是我,就算受人胁迫,自身又没有能力救人,大不了逃走便是,反正绝不会背信弃义残害友人。凭姓柴的本事,明明可以逃过郭威追杀,远走高飞,却选择当刽子手,替人行凶。目的是向他那姑丈表忠心,好跟着分一杯羹。此人从小利欲熏心,一心只想飞黄腾达,是天下最卑鄙的伪君子。”
商荣怒捶树干,悔恨:“孩儿有眼无珠,未识破小人嘴脸,居然辅佐这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商怡敏见他起了嗔恨,忙问:“那你说此人该不该死?”
她没能如愿催生商荣的杀心,因为这问题太难了。
若换成普通人,商荣立马动身去取其狗头,可仇人是国君,一国命脉的掌控者,牵一发动全身。
郭荣是个无情小人,但不代表他不能做个好皇帝。
历史上多得是枉顾道义,辣手无情的君王,比如汉文帝、唐太宗,可他们又都是盛世明君。放眼当今天下,周国是各个割据政权中最有实力的,特别是战胜北汉之后,国力更为强盛,大有希望结束分裂实现统一,这时为私怨杀死郭荣,势必引发动荡祸及苍生。
他犹豫良久,作难道:“娘,现在周国百姓安居乐业,中原局势也刚刚稳定,郭荣身后没有强有力的继承人,杀了他只怕会引发动乱。”
商怡敏挑眉:“你的意思是此人杀不得了?”
“您别急,孩儿的意思是不能操之过急,报私仇也不能不顾及黎民百姓的安危。”
商怡敏闻言,明白这都是陈抟教导的结果,这人修道本该修成自了汉,可十几年下来仍是满肚子腐儒思想,给商荣灌输了一脑子多余的仁义道德,实在可恨。
不过现在还不能反驳他,这孩子的是非观已经很牢固了,要驾驭他还得顺水行船。
“商荣,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荣’字,和姓柴的重名?”
“……孩儿不知。”
“当年陈抟设计囚禁我,逼迫我放弃复仇,我为了让苏家的沉冤昭雪才用仇人的名字给你命名,就是想让你铭记仇恨,有朝一日替我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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