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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凤虚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星海拾贝
这对赵霁来说是个好消息,他许久不见陈抟,也很想念,欣然领命道:“微臣待会儿就去找大师伯,和他商量相关事宜。”
郭荣事务繁忙,说完这事便打发他去了。
赵霁离开文德殿,向北面的拱宸门走去,由那道门出宫离慕容延钊的家较近。途经皇后居住的景福宫附近,巧遇正在花园中剪花的王继恩。
“王师叔,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这碧桃开得好,想剪几枝回去插瓶。”
二人久未照面,赵霁说不得要停下聊几句,趁便告知陈抟来京一事。
王继恩说:“这可巧了,前儿小师弟也来开封了,现住在韩通家里。”
据说朴锐父亲因贪污获罪,已被押赴刑部大牢关押,郭荣即位以来威刑肃物整顿吏治,最恨贪赃枉法之徒,以朴父的犯罪情节来看,八成会掉脑袋。五天前朴锐从老家赶来京城,向韩通求助,希望通过他向郭荣请求宽贷,韩通见他没别的亲友投靠,便留他在家中住下,但找不到机会向郭荣开口。
赵霁说:“陛下为肃清贪墨之风杀了好些旧臣,绝不会徇私枉法的,韩通那个明人也不会为朴锐去触霉头,朴锐要想救他爹,还得求太师父帮忙。”
王继恩垂头叹惋,似在怜惜小师弟。
赵霁见他单薄得宛如刚抽条的杨柳枝,比上次见面时清减了不少,关心道:“王师叔,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脸色也不大好,生病了么?”
王继恩淡淡一笑:“上次送公主回来,路上担惊受怕又染了些风寒,回宫后大病了一场,不过这会儿已经好利索了。”
赵霁着忙,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再量了量脉搏,确是大病初愈的虚弱迹象,担忧道:“王师叔,你身子骨弱,得好好保重呀,宫里待着憋闷就到外面去散散心,别闷坏自个儿。”
王继恩笑道:“你当这皇宫大内是自己家?咱们做奴才的哪能说走就走。”
赵霁听他自称“奴才”,又一阵心疼,暗暗忧心:“人说好人不长命,王师叔温柔善良,处处委屈求全,不是多福多寿之相,我得想个办法让他过得开心点。”
出神时王继恩用手肘轻轻靠了靠他的胳膊。
“赵师侄,咱们好久没一块儿练剑了,今天我神还不错,你陪我过几招吧。”
赵霁乐意奉陪,只担心在这御花园内过招会惊动符皇后。
王继恩让他放心,说:“娘娘尚在午睡,寝宫离这儿很远,听不到动静的,她许了我特权,没事时可以在花园里随意活动。”
他回房取来两把木剑,递出一把给赵霁,摆开架势陶陶而舞,二十个回合后招式突变,接连使出三式妙绝伦的剑招,都是“花雨无影剑法”里的招数。
赵霁大为惊奇,罢剑问:“王师叔,这剑法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王继恩有些紧张,羞惭笑言:“那年你和韩通打架,被师父叫去试剑,中途使出这套剑法惹得他老人家大发雷霆。之后商师兄赶来解围,我在房门外依稀听他说到‘九老洞’、‘壁上剑谱’这些字眼。等你们随师父外出游历便偷闲去九老洞探查,刚才所用的剑法就是在当中一座洞穴的石壁上看来的。”
那九老洞就在峨眉山中,洞口又没有把门的,王继恩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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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偷学了剑法也无可指摘,赵霁只求他守住口风,别再告诉其他人。
王继恩说:“我谁都没说,只好奇那剑法是哪位前辈留下的,你知道么?”
赵霁不拿他当外人,又非常崇拜商怡敏,想就势称颂她的才干,眼笑眉飞道:“能创出那样妙剑法的,当然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天才,你先猜猜看我再告诉你答案。”
王继恩噗嗤一笑:“我看壁刻上画的是个女人,别的还真猜不出来,你快说吧,跟我还要卖关子吗?”
他是少数几个被赵霁真心尊敬的人之一,赵霁不忍戏弄,据实相告:“那女人就是商荣的母亲。”
“原来是商怡敏师叔。”
王继恩顺理成章惊呼,每一根睫毛都抖得恰到好处,和赵霁感慨一回,又问:“那剑谱对面还有一幅壁刻,上面一男一女舞剑嬉戏,女的想必是商师叔,那男的又是谁?”
赵霁做傻摇头,王继恩笑眯眯注视他:“你肯定知道,别耍滑头了告诉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在赵霁心目中温柔纯善完全无害,赵霁与他相处时就像身在安全水域的鱼,毫无防备,仅仅迟疑了几句话的功夫便分享了这一秘密。
听说壁刻中的男子就是诸天教掌教蓝奉蝶,王继恩表情更为诧异,惊呼:“那嬉剑图上的男女态度何等亲密,这么说商师叔曾和蓝教主是恋人关系?”
赵霁正提醒他小声,酴?架后冷不丁飞出一声女人的咳嗽声,两个人如同在黑夜中撞到了猛虎,齐刷刷失惊变貌。
稍后几名靓妆宫女簇拥着一位金凤般辉煌美丽的贵妇姗姗而来,赵霁第一次见到符皇后,传闻这位娘娘也是位极富传奇色的厉害人物,她出生将相之家,幼年曾有著名方术师为其相面,说她日后当为国母。
十五岁时嫁与大将军李守贞之子李崇训,后汉末年李守贞叛变,郭威奉命讨伐。不久李氏兵败,父子俩畏罪自杀,临死前,李守贞想杀死全家人,符氏躲在帷幔后逃过一劫。
当郭威领兵攻入帅府,她镇定现身,亮出“魏王符彦卿之女”的身份与郭荣攀亲叙故,并且主动拜其为义父,不仅在乱军中保得性命,还顺利逃脱夫家叛逆的连带罪责,平安回到娘家。
父母因她是罪臣之妇,恐受连累,责令其削发为尼。她坚决不从,说:“死生有命,何必妄毁形发以求苟安。”
正是这过人的胆识和机智获了郭威的赞赏,主动向符家提亲,将这位寡妇聘为儿媳,后来郭荣登基,符氏果然正位中宫做了皇后。
置之死地而后生,由绝境登上巅峰,此女头脑之明,神之强悍都非俗类可比。
故而赵霁未及谋面先生敬畏,今日不幸撞见,不禁诚惶诚恐,早早地跪地行礼:“微臣赵霁,参见皇后娘娘。”
他矮了半截,只能瞧见符后的裙摆,看她每一步都迈得雍容华贵,风华绝代,仿佛天仙踏着霓虹步入凡尘,那巨大的悬殊感深深压迫着人的神经。
符后对外长期保持“谦和端娴”的风评,和气地问赵霁:“赵将军,你是专程来探望你的王师叔吗?”
赵霁忙说:“微臣刚去面见了陛下,想从拱辰门出宫,路过御园与王公公偶遇,留下寒暄了几句。”
符后故意忽视他身旁的木剑,笑道:“此处是大内禁苑,外臣不宜久留,你快些去吧。”
赵霁慌忙谢恩告退,担心王继恩受罚,脚步动得不太利索。
符后大度表态:“你放心,哀家不会责罚他的。”
赵霁再度谢恩,脚不沾地地逃走了。
符后走到王继恩跟前,命他起身,屏退身边宫女,不温不火问:“哀家方才无意中听到你和赵将军谈话,你们议论的那个女人是叫商怡敏吗?”
王继恩神情怯懦,低声嗫嚅道:“禀娘娘,正是。”
符后朱唇微抿,更见和气了。
“这个女人哀家倒是听说过,她是前朝奸相苏逢吉的外孙女,也曾是陛下的同门师姐。”
“……是。”
“哀家觉得此人很有意思,想多听听她的故事,今日难得空闲,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讲给哀家听听吧。”
符后仪态万方地坐到旁边的石凳上,气度看似悠闲,却在空气里搅起异乎寻常的暗流。
王继恩在她转身时露出薄雾般的冷笑,这一切虽是他有意为之,但天时地利人和都来得太巧而妙,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何愁不能雪恨?先广泛铺下渔网,那条狡猾的鲤鱼迟早会撞上其中一张,到时看他还有什么能耐再跃龙门。
赵霁离开慕容延钊府邸,天已向晚,路上行人行色匆匆,脚尖都指向同一地点家。赵霁也一样,急迫又幸福地赶着回家与亲人相聚,那感觉好比一片落叶正重新飞回树梢。
步速飞快,他看不清与之错肩的人,一声呼喊忽然像飞石砸中后脑,砸开不受欢迎的记忆。
“赵霁!”
他犹豫数息,慢慢回头,只见唐辛夷寂然伫立在攒动的人潮里。
他面向赵霁,手里牵着的马却朝着相反方向,双方间隔十余丈,看得出也犹豫了很久才喊出他的名字。
赵霁面前横起矛盾的泥塘,若照此前的决定他应该默默地扭头走掉,可良心的缰绳勒住了他,纵使人情薄如纸,也能写一两行唏嘘,何况那曾是他共过生死的好友,他没有钢铁的意志将前程往事一笔勾销。
唐辛夷更是如此,这一年来他无数次恨过怨过这个狠狠伤害羞辱他的负心汉,可是往事太甜美,花事已去残香犹存,不停催生出侥幸,以为阮郎还会回头,爱苗还会重生。今日意外相逢,赵霁驻足顾盼再次给了他希望,他忘了还未愈合的伤口,抛却理智,满怀期待地走上覆辙。
第169章身世迷雾之故技
见唐辛夷迈步走来,赵霁强打神应酬,两个人的关系已是断裂的琴弦,再接上,也只能弹出走调的旋律。这首先反应在赵霁的笑容上,看到那全力以赴的勉强,唐辛夷心中微弱的火种熄灭了。
“唐堡主,好久不见了。”
“是,都过去一年多了。”
“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你好像比以前成熟了。”
“哈哈,熟人都这么说,大概是变老了。”
彼此像世故的成年人强颜欢笑,不光唐辛夷,赵霁也是酸涩难当,曾经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居然走到了这一步,真是造化弄人。
此刻实在不该再消耗浅薄的缘分了,可唐辛夷不知是出于不舍还是不甘,仍努力找话题支撑这难堪局面,见赵霁身着官服,笑问:“听说你在周国做官,现在是什么职位?”
赵霁坦言在禁军中供职,问他来开封做什么。
“下个月初武林盟要在开封举行集会,唐门也想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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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设立一个据点,我是提前过来筹备的。”
“哦,怪不得我太师父月底要来开封,原来武林盟又要开会了,这次还是商议如何对付不灭宗?”
“不止不灭宗,还有商怡敏。”
唐辛夷细心观察着赵霁的表情,也努力使自身神情平静,顺势问:“你找到商荣了吗?”
赵霁猜到会有此一问,还算自然地摇了摇头,唐辛夷见他缺乏愁色,狐疑道:“你就一直在开封做官,不去找他了吗?”
赵霁搪塞:“前阵子周国和北汉交战,我随军出征,这才刚回京不久,准备过一阵子再出去找找看。”
言多必失,他怕再谈下去露马脚,转话说:“我要去同僚家议事,恕不奉陪了,改日闲了再去探望。”
唐辛夷狼狈一笑,无言地注视他转身离去,像一个瞎子在与人生中最后一线光明告别。
不问住处,何来探望,赵霁啊赵霁,你对我真的只剩下陌生人的虚与委蛇了。
他丢魂失魄回到客栈,拒吃手下人送来的饭菜,呆呆坐在椅子上,任夜色一点点将其淹没,一颗心沉入海底,无主的驱壳该何去何从?
不经意地,窗外射入一道银光,他的防御本能率先苏醒,用袖功扇闭所有窗户,躲在墙角等待应敌。
意料中的袭击久久不来,他转而查看钉在壁上的暗器,那是一枚铁质小飞刀,刀尖上压着一张字条。
“今晚戌时三刻,请到家中一叙,赵霁诚盼。”
字条使用蓝色的花笺纸,上面确是赵霁的字迹,后边还附有详细的地址和路线图。
唐辛夷的心跳忽然有了力度,砰砰的喜悦撞击着胸腔,尽管疑惑、惊奇也在随声应和,却不被采纳,溺水的人只需要绳索,哪怕上面挂满了刀片。
赵霁租住的宅子位置僻静,为保护商荣的安全,只雇了一对耳背眼花的老夫妇帮忙打杂,房间空着一半,院内的草木乱糟糟的没人打理,若无人声直与鬼屋相似。
他到家时没见着商荣,问扫地的老妪,老妪说:“下午来了位姓郑的公子,和木少爷在书房聊了会儿天,后来木少爷和客人一道出门,说晚点回来,叫你别等他,肚子饿了就一个人先吃”。
如今商荣对外使用“木逢春”的假名,是以这老两口都叫他“木少爷”。
赵霁猜他正同郑恩商量婚事,等到日落时分腹中饥饿,叫老妪弄了几个小菜,打上半斤酒自斟自饮,一面琢磨问题。
“武林盟集会讨伐商太师叔,商荣要是知道了定会着急,他最近时不时念起母亲,看得出非常焦虑,我干脆等见过太师父,问清当下情势,就辞官陪商荣去找商太师叔,最好能说服商太师叔停止屠杀,齐心协力与正派人士一道对付不灭宗,相信消灭了魔教就能将功补过,与武林盟握手言和。”
他专心致志思考,心不在焉喝酒,不知不觉三杯下肚。这酒是郭荣御赐的醴酒,味道甘醇清甜,色泽有如银浆,香气浓烈又不易醉人,赵霁这种量浅的也能一口气喝个一两斤。
可是今天酒性出现异变,三杯过后,他的脑子眼睛浮起白蒙蒙昏沉沉的雾气,比吃了一缸烈酒还醉得厉害,想起身倒碗茶解酒,屁股刚离开凳子,身体便脱离掌控,直挺挺撞上青石砖也像倒在柔软的羽毛垫子上,之后便被散发浓烈酒香的雾气吞噬了身心。
《搜神记》记载,昆仑山赤县洲生有一种金色的蓬草,人只要吃一颗草上结出的果实就会大醉三年,因此名为“千日醉”。
他刚刚喝的酒里就掺了这果实的汁液,一醉千日是世人夸大其词,但足以让人昏睡两三个时辰。此果并非毒、药,避毒功起不了作用,他直到失去意识也没察觉中招。
他倒地不久,一个黑影跃窗入内,堂而皇之走到他跟前伸腿踢了他两脚,然后弯腰拽起照胸腹狠狠揍了几拳。
赵霁此刻就是个六感全失的沙包,被剁成肉酱也不觉得疼。
黑影的目的并非夺命,发泄过怒火后动手解开赵霁的衣衫,从头到脚扒个光再一脚踹到床下,又将屋内的几只小箱子塞进去遮挡,然后慢慢拾起他脱下的衣裤。
唐辛夷照着字条指示来到赵霁家,在漆黑的巷口踌躇起来。
现在才发觉自己真的太莽撞了,赵霁要约他见面大可光明正大,何须用飞刀传书这种鬼祟方式,搞不好这是敌人设下的圈套,引诱他单独到此,便于加害。
他自悔失误,担心已落入敌方监控,忙转身返回。
走出十几步,那念念不住的身影倏地闪到跟前。
“糖心,你怎么刚来就走?”
“小霁?”
想是不久前对方的生疏给他的印象太深刻,再看到赵霁温柔的笑容,唐辛夷疑窦丛生,见他试图靠近,猛然劈掌打向面门。
赵霁侧身避让,他攻势接续,每一式都迅疾凌厉,直取致命要害。
“糖心你做什么!?”
唐辛夷不理会他的惊诧,后跃三丈射出一只飞盘,赵霁大概瞧出他的心思,断然立地不动,那飞盘朝着他的脖子飞旋,隔着半寸的距离掠过,返回施放者手中。
唐辛夷峻色质问:“你究竟是谁,为何冒充赵霁?”
赵霁惊讶:“糖心你在说什么啊,我就是赵霁啊。”
“胡说!”
唐辛夷恼恨中勾起急痛,怒道:“我黄昏时才见过赵霁,他当时根本不是你这个态度!”
一个人的情绪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变,赵霁已对他绝情绝义,绝不会再温柔相待。
“糖心你误会了。”
赵霁愁眉苦脸,看上去比他还急。
“那会儿我正被不灭宗的人跟踪,怕连累你才不得不装出冷淡的样子,不灭宗最近一直企图对我不利,若让他们看出你和我关系亲密,定会对你下手。用飞刀送信也是想防着他们。”
唐辛夷凝神分辨,不敢确信,见他慢慢靠近,再次喝止:“站住!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赵霁苦笑:“糖心,你仔细看看,真的是我。”
他双手垂在身侧,好似一块松弛的面团,没有丝毫威胁,所在的位置刚好沐浴一捧月光,身形轮廓都被照得明晰透彻,含情脉脉的笑容真像唐辛夷梦境的倒影。
唐辛夷小心迈开双腿,在不同位置观测,渐渐越走越近,来到赵霁跟前。
少年的温柔始终不变,随着距离缩短增添了一份深情,弯弯的笑眼里也盛满了月光。唐辛夷记得当初就是这双自带笑意的大眼睛博取了他的好感,以前这双眼睛只要看向他,不论何时都这么亲切喜人。
鼻腔已涌起酸辣的泪意,可他犹未放松警惕,沉声警告:“不许动。”,接着戒心重重地动手摸索他的下巴脸颊,耳朵也没放过。
赵霁一动不动任其检查,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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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真怀疑我用了易容术啊,那就再好好检查一遍吧,看我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冒牌货。”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唐辛夷摸到的都是他本人的皮肤肌肉。
会不会……会不会刚好是容貌相似?
他仍旧疑神疑鬼,努力回忆之前那个赵霁,寻找细微的差别,这时他发现一个从前没注意过的问题他对赵霁的形容并没有深刻细致的认识。
二人相识不久便分开了,几年来全靠鸿雁传书,相聚时刻少之又少。他能做到一眼认出赵霁,可对他的了解远没有想象中多,在这节骨眼上竟然拿不出切实的把握来鉴别真伪。
赵霁静静端详他一阵,伸手扶住他的双肩,柔声说:“糖心,你为什么怀疑我是假的呢?”
受惊的少年急忙甩开他,退后一步绷起脸声言:“你说你是赵霁,那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你答得对我便信你,否则马上杀了你!”
他右手一转,指尖多出一枚亮晃晃的柳叶镖。
这是最可靠的试探了,绝不会出错。
赵霁泰定地叹了口气,脸上绽放出更灿烂的微笑。
“我至今还记得你那时的模样,你坐在竹林的小茅屋里,正在修理那只机关鸟,那认真的神态可爱极了。”
唐辛夷像被石子击中的水面,身体激动地颤抖,听他继续说道:“你那时想做一只能载人飞的大鸟,还说完成以后要载着我一起周游世界。”
他的手再度搭住他的肩膀,柔柔一握,唐辛夷的眼角滚出泪珠。
“糖心,真的是我。”
“小霁。”
唐辛夷情不自禁扑入他的怀抱,仿佛一滴雨水经过千万里跋涉,终于回归生养他的大海。
赵霁体贴地接纳了他,轻抚背心的手也像柔和的海浪抚摸着沙滩,在他耳畔呢喃:“糖心,这里常有人经过,到我家去吧。”
说罢携了他的手走向黑巷中的宅院,推开大门,进入院落,轻车熟路地拐到一间卧房。
“家里就我一个人,你随便坐。”
唐辛夷在他指引下落座,好奇观察四周环境,很普通的民居,摆设简单,人气不旺,床下还堆满了箱子。
“这宅子是临时租的,我也刚搬来不久,好多行李还没来得及归整。”
赵霁倒了杯凉茶递给他,歉意道:“屋里没有热水,只能委屈你凑合一下。”
验明正身后唐辛夷由猜疑陷入焦躁,赵霁此刻的态度给了他太多暧昧的暗示,他又喜又怕,羞怯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赵霁愣了愣,可能在斟酌措辞,而后上前握住他的手。
“我很想你。”
唐辛夷感觉被人灌了一口有毒的蜜糖,怔愕片刻,惊跳着甩开他的手。
“你又在戏弄我,你心里爱的明明是商荣,为什么又对我说这种话!”
“糖心……”
“上次在郫邑,你当着苗素说你从没对我动过心,说你至始至终都只爱商荣一个人,这些话还在我耳边放着,既然你我之间已无情分可言,你就不该再来招惹我!”
“糖心你冷静点。”
见他崩溃落泪,赵霁心疼地紧拥住他,喉咙也被愧疚抽打得抖颤了。
“以前是我不对,我那时急着找商荣,又怕连累你,一时糊涂说了许多该死的话想和你撇清关系,这样那些仇家才不会找你麻烦。那并非我的本意,我是喜欢商荣没错,可我更爱你,这点还是我在这一年中反复思考才慢慢想通的。”
唐辛夷更迷惑了,推开他含泪质问。
赵霁眼眶里也闪出泪光,情真意切道白:“我或许是和商荣待的时间太长了,误把亲情当成了爱情,我和他性格不合,经常吵架,情人之间哪有这样相处的,和他做那种事也是由于山居寂寞,没耐住少年人的冲动才会意乱情迷。可是对你不同,糖心,我们一见面就相互喜欢,兴趣爱好想法习惯,样样合拍,相信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否则……否则也不会对我动心……”
他不住往唐辛夷的伤口上洒糖,甜蜜又疼痛的刺激逼得他痛哭流涕,捂着耳朵拼命摇头。
“别说了,你就仗着这点任意折磨我,我真巴不得自己没喜欢过你,那样就不会这么痛苦。”
赵霁突然扑上来抱住他,这次动用了几乎捏碎他的力道,将他牢牢嵌入怀中。
“对不起糖心,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辜负你的。这一年多我都想通了,我真正需要的人是你,往后商荣只是我的师父,你才是我一心一意爱着的人。”
他哽咽着,往唐辛夷颈间洒下一串串滚烫的泪水,再伸出更滚烫的舌尖仔细舔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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