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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凤虚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星海拾贝
商荣却说:“这事随缘吧,用不着特意花心思,也别提起他就发火,呕气是要伤肝的。”
早年他比谁都要痛恨此人,提起来便咬牙切齿,经过十几年漫长陶冶,心量日益宽阔,已不受嗔恨滋扰。王继恩的确该死,但铲奸除恶乃正义之举,无需动用仇恨。怨愤的结果向来两败俱伤,为一个坏蛋烦乱太不值得。
第216章盖世豪侠之疑云
京师开封承平日久,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大都,其浩穰繁华,比唐都长安尤盛。商荣赵霁阔别京城十年,三月末乘船由水路北上,十余年来朝廷疏通运河,大兴漕运,国内水上运输空前发达,南北物资流通迅速,过去北方只有皇室能享用的荔枝、桂圆等南方佳果经船运往北地,普通百姓也能一饱口福。
四月初九的半夜,师徒三人抵达开封虹桥码头,只见岸上商铺林立,岸边商船云集,船夫、纤夫、商旅、帮夫挑灯忙碌,灯火通明车马不息,与白昼无异。一座气势非凡的大拱桥横跨两岸,高十丈,宽七丈,最大规模的船只也能顺利通行,桥上明灯高悬,连成一线,夜间望去有如金虹,真是巧夺天工的大工程。
停泊的船只里至少五分之一是朝廷的运粮船,今上赵光义上月御驾亲征伐辽,旨在复幽云十六州。朝中大臣并不赞同他亲自北伐,无奈皇帝执意坚持,力排众议率领八万大军出征,各地也源源不断输送粮草支持军队作战,南北沿线水路随处可见运送军需物资的官船。
赵霁与商荣谈论此事,推测赵光义出兵的动机:“赵老三心胸狭窄,争强好胜,大哥生前处处压着他,他想必很不服气,尤其是军功这块,一辈子都赶不上。如今当了皇帝,急于证明自己,才执意兴兵北伐吧。”
商荣说:“复幽云是中原人的共同心愿,若真能在他手上实现,功绩也比得过秦皇汉武了,咱们不能袖手旁观,进京盘桓两三天便去前线支援吧。”
李洵刚来中土,师父师兄也还没教过他国内的时政,这几天与船家闲聊才对大宋皇室有了粗浅认识,奇怪宋太、祖赵匡胤明明有儿子,为何让弟弟做继承人。
这问题只有赵霁能解答,当年杜太后病重,薨势前不忘前朝主幼臣强,失去江山的教训,叮嘱赵匡胤死后将皇位传给其弟赵光义,使国家由年长的君主掌控,以避大臣篡权夺位。遗诏被封存在金匮之中,赵家子弟均为见证,赵匡胤侍母至孝,果然未封自己的几个儿子王爵,册封晋王赵光义为开封府尹,不令其就藩,留在京城辅佐朝政,位列丞相之上,一心当做储君扶植,他驾崩后赵光义便名正言顺继承了皇位。
子时,三人弃船登岸随着商队进城,各大城门昼夜不闭,城内活跃着众多小商贩,向旅人兜售各种小吃饮料和日用品,好些食铺客栈也未打烊,这现象在前朝和小城市都难以想象。这是因为宋朝的统治者们为应付庞大的财政支出,大力支持商业贸易,开封取消了宵禁制度,商业活动不再受时间限制,商户们可通宵营业,开封“不夜城”的美誉由此诞生。
他们在路边小摊买了三盆面汤,净脸洗手,商荣想锻炼李洵与人接洽的能力,让他去街上找客栈,赵霁见临近一家“浴室院”还开着,喜道:“这里有澡堂子,等洵儿回来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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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吧。”
见商荣摇头,问他为什么不愿去,商荣笑睨他一眼,小声抱怨:“你昨天在我身上留了那么多痕迹,给人看见还得了?”
昨天他们乘的船坏了,泊岸修理时赵霁硬是拉着商荣去林子里野合,船修好好一阵,二人才姗姗归来,船家和李洵虽被赵霁的谎话糊弄住,商荣仍十分难为情,私下警告那色鬼不可再犯。
赵霁想到**时他满脸绯红,欲、仙、欲、死的情状,又禁不住兴奋,用扇子勾住他的下巴调戏:“那等到了客栈,我单独帮你洗。”
商荣挥袖推开他的贼手,嗔道:“别动手动脚,被人瞧见成何体统。”
赵霁变本加厉戏弄:“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扭捏,你那会儿不是挺大方么?还一个劲催我别停。”
“呸,还不是你害的,你就是色中饿鬼,一年四季没个消停。”
“嘿嘿,那从今天起我斋戒三月,看谁先忍不住。”
……………………
他俩到底是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了,打情骂俏时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少时发现有个人躲在二十丈外的巷口探头偷张,赵霁出其不意闪去,又一阵风地揪着那人过来。
商荣瞅着对方奇道:“钟离宝,怎么又是你?”
下午船只经停汴河河口码头,这人就曾现身,自称已办完父母葬礼,听说他们要来开封,特意到码头等候,目的是报恩。商荣施恩不图报,当时婉拒了他,可钟离宝是个倔脾气,欠了人情必须还,否则心里不踏实,遭拒后又抢先赶到开封守在靠近码头的城门附近,总要找机会帮他们一次才甘心。
“我知道你们本事大,我这种小虾米派不上用场,但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总还行吧?你就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不然我总念着这事,跟欠债似的太难受了。”
他固执请求,死活不肯放弃。
从他寻父的经历可知,这年轻人办事执着,心愿不了就是桩负担,商荣思虑片刻,笑着说:“好吧,竹竿市街口有家高炉烧饼很有名,我很爱吃他家的牛肉饼和葱油饼,你明天去帮我买十个来,就当是对我的报答了。”
钟离宝惊怪:“这未太简单了吧?”
商荣一本正经摇头:“听来简单,做起来可难,那家饼店是三十年的老字号,烧饼最是抢手,辰时开门,顶多巳时就卖光了,每天上千人抢购,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钟离宝明白自己帮不上大忙,也不强求别的,过了一会儿李洵找到客栈回来迎接师父师兄,钟离宝问准店名,向商荣保证:“你们先去店里歇着,最多辰时三刻我就把烧饼送过去。”
然而三人等到午时,连烧饼的味儿也没闻着。
赵霁打着哈欠向商荣埋怨:“我说别理那小子吧,你偏要一大早起床等他,这会儿都不见人,八成是睡懒觉误了时辰,不好意思来见你了。”
他压根没把这事视作正经,商荣的神态却渐渐严肃,起身说:“钟离宝是守诺之人,无故失约怕是出事了。”
他决定去竹竿市查看,赵霁当然得跟着他,让李?在店里看守行李。
来到竹竿市,那饼铺早关门了,商荣见临近几家商铺都在修理凉棚门槛,似乎同时遭遇损毁,便到其中一家香油铺子打听。
那掌柜正缺人诉苦,口沫飞溅地讲述早间的遭遇。
“今早有人在对面饼铺前斗殴,十几个人围攻一个年轻汉子,两边都是练家子,打坏我们这里好几家店铺,那年轻人寡不敌众,被他们捆起来带走了。”
据描述,被捕的青年就是钟离宝。
商荣忙问:“那些打人的都是什么来路?为何抓那汉子?”
掌柜直甩脑袋:“这就没人知道了,但那伙人穿着打扮都挺富态,像是达官贵人家的仆从,兴许那汉子得罪了哪家权贵,被抓回去报复了。”
钟离宝是个惯偷,常到朱门富户行窃,可能真是被哪家失主派人捉去了,商荣寻思该如何搭救他,赵霁倒好,竟与那掌柜做起了买卖,问他秤一斤桂花油一斤檀香油。
“这儿离违命侯府很近,先买些礼物去看周姑姑吧。”
宋灭南唐,李煜被俘至开封软禁,封违命侯,周薇与他夫妻多年,情义难舍,甘愿陪他过幽囚生活,尽心替他抚养儿子李从义,商荣对这义妹颇多怜惜,此行也是为了探望她。
那掌柜听赵霁提起“违命侯”,突然唬白了脸,将他们拉进里厢,警惕问:“你们是违命侯什么人?”
当此情形,商荣的回答也很谨慎:“违命侯府上一个厨娘是我们的亲戚,我们从外地来京,想顺便去看望。”
掌柜松了口气,叹道:“你们来晚了,违命侯去年死了,府邸被抄没,家人都流散了。”
二人乍惊,死后抄家,死因必不简单。此事在京城流传甚广,这掌柜也有所风闻,据说李煜去年过生日,做了一首《虞美人词》,当中有“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等追思往事,缅怀故国的句子。词作传到宫中,赵光义大为不满,疑心李煜不甘臣下,是个祸患,便命人赐“牵机药”将其鸩杀,事后为掩盖行径追封他为“吴王”,不久抄没家产宅邸,家眷子孙尽都下落不明。
返回客栈途中,商荣忧心忡忡,自言自语道:“当年赵匡胤承诺保全南唐族裔,优待降臣,结果李煜到底死在赵家人手里,我们真该早些回国,怪我考虑不周,误了大事。”
赵霁安慰:“周姑姑武功高强,一般人伤不了她,待会儿我们就去找德芳,他或许知道些内情。”
走过东十字大街,一匹高头大马俊健驰来,马上载着一位穿五品官服的年约三十的男子,赵霁晃眼瞥见,下意识拉了商荣一把。
“看!那不是景兴平吗?”
景兴平当初与他们关系不睦,但人品无可挑剔,且有同门之谊打底,分别二十余年,那些小怨早烟消云散,偶然重逢,只感到他乡遇故旧的喜悦。赵霁不待商荣回应便大声呼喊景兴平的名字,唤了两遍景兴平才勒马回头,看到他们顿时呆愕。
此时惊讶乃人之常情,师徒俩欢喜地凑上去,赵霁拱手大笑:“景师伯,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你这是入了仕党吗?在哪个衙门就职啊?”
景兴平初时有些慌乱,这也算正常反应,人到中年又在官场里打滚多年,应该早学会了圆滑,随即换上笑脸,下马叙礼。
“二十年多年了,天幸还能与商师弟相见,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
商荣如实相告,又问:“景师兄,当初谢师兄说你到北方谋事,后来一直没听说你的消息,我们还以为此生再难相会。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可都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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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兴平和气道:“我先在山南道节度使手下当差,后来去湖南道找慕容延钊,在他麾下做了几年参将,再后来经他举荐来到京城,现在京任亲卫大夫。”
赵霁有些狐疑:“这景师伯以前最讲礼数,怎么直呼起大师伯的名姓来了,何况大师伯已病故,他这么做也太不尊重死者了。”
十年前慕容延钊在任所感染瘟疫,一病而亡,这之前商荣赵霁曾去拜访过他,没听他提起景兴平投奔之事。
对此景兴平解释:“我弃了师门混迹官场,愧对同道,是以嘱咐慕容替我保密。”
商荣淡淡一笑:“人各有志,景师兄无须抱愧,今日相聚实是难得,不如找个地方叙旧吧。”
三人来到附近的酒楼摆宴饮酒,景兴热情客套,不过偶尔会冒出一些老气横秋的腔调,他年少时老成持重,刚过不惑之年评论世事竟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这匆匆闪现的怪状也令赵霁纳闷,心想商荣一定也察觉到了,他包容心强,没表现出来罢了。
酒吃到一半,景兴平忽然使劲拍了拍脑门,悔叹道:“瞧我这记性,甘钰宁你们还记得吗?他如今也在京城,就住在城东甜水井大街上,待会儿我就领你们过去。”
这等喜事谁人不应?商荣提议立刻出发,在景兴平带领下来到甜水井大街上一座华宅。景兴平不带他们走正门,由一道便门入内,走进树木葱茏的后花园,宅子阔大安静,走了二三十丈也没见着一个人影。
景兴平说:“这里是一位亲王在京的别业,借给我们暂住的,日常只有七八个下人打理,甘钰宁住在后花园的书房,从这儿过去得穿过一座假山石洞。”
赵霁满肚子疑问,欲待张口,被商荣悄悄捏住手指,这是教他按兵不动的意思,同时又是示警。接到暗示,赵霁提高戒心,闭住嘴,默默跟随前进。
那石洞连着一条十丈长的隧道,隧道宽两丈,高三丈,下铺青石板,打扫得干净整洁,两边出口都有光亮透入,内部并不阴森。走到隧道中央,景兴平转身道:“你们先在这儿等等,我去瞧瞧他房里有没有旁人,再回来叫你们。”
至此赵霁的疑心已像掺满的水杯流溢出来,景兴平刚走出隧道,二人头顶脚下陡然传出轰隆巨响,头顶万斤重的巨石笔直垂落,脚下石板左右分开,露出毒水浸泡的尖刀阵,上下都是死路。
一刹那的间隙过后,比机关更大的轰响震动方圆数里,附近的居民行人看到异响处腾起一道数丈高的火柱,好似火龙升天,携带股股黑云,纷纷涌来围观。不一时,又有人发现两道淡影跃墙而出,往北边去了。
商荣赵霁逃出陷阱,在那座宅邸里搜寻一圈,景兴平已逃之夭夭,府里只有几个聋哑仆人,见到生人慌忙躲藏,逮住问话也只管摇头。
他们离开宅子,假装路人向前去看热闹的百姓探问,这一带的住户只知这宅子是一位权贵的花园,可都说不出主人的名姓。再往远了打听,京里根本没有一个叫景兴平的亲卫大夫,景兴平方才对他们说的多半全是假话。
赵霁气愤:“我们和他并无深仇大恨,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为何一见面就想弄死我们?”
商荣自有判断。
“你不觉得他不像景兴平吗?说话方式和举止都与从前的景兴平迥异,刚开始我就感觉出来了。”
“我也觉得他变化很大,难不成是坏人冒充来暗算我们的?”
“不,从见面时情形和反应看他遇到我们也是个意外,其中定有玄机。”
他俩回到刚才吃饭的酒楼调查,又顺着他们与景兴平走过的街道沿街打探,还真捞到了线索。一家山货行的店主听了询问答道:“您问刚才与你们一块儿牵马过去的那位官人呀?他是步兵都虞候段大人啊。”
追问得知,这“段大人”全名叫做“段起山”,已做了七八年京官,现下家住朱雀门外。
赵霁寻思这段起山是哪号人物,见商荣忽然折身飞奔出去,他急忙赶上,问他要去哪里。
“回客栈,洵儿有危险!”
可惜敌人已抓住他们细小的疏忽抢先下手,那家客栈遭了劫难,店内一片狼藉,店家小二和包括李洵在内的全部住客都不见了。
邻居们说下午官兵前来搜查反贼,逮捕了所有人,可当他们找去开封府衙,衙门的人又说没这回事,上报府尹,府尹也一头雾水,还当场派遣差役前去调查。
敢在京城抓人的官府就那么几家,赵霁一路都在猜测那段起山的来头,商荣早有答案,走出府衙便向他陈述看法。
“那段起山很有可能是太师叔段化。”
赵霁似鲤鱼瞪眼,哑然失色,段化十九年前就去世了,死人岂会复生?还变成了景兴平的样子。
“你忘了赤云法师的重生术了?当初谢师兄说段化无疾而终,死时只有景兴平在场,景兴平之前决定留守师门,段化一死他立马改主意下山,我推测那时段化用重生术占据了景兴平的身体,段起山顾名思义是‘东山再起’,表示他已恢复青春,重获新生。所以他才会直呼大师兄的名字,又不自觉地用老头子口吻讲话。”
大胆的推断源自当年“玉兔”白星河死前的提示。
“白星河死前说玄真派有不灭宗的奸细,还不止一个。我一直以为他指的是王继恩和韩通,排除了其他师兄弟,却独独漏了段化,觉得他辈分老年纪大,又一贯大力宣扬仁义道德,不会做叛徒。可是仔细回忆,他身上确实有不少疑点。”
最大一桩嫌疑是玄真派举行六百年庆典时遭遇的那次袭击。
“我记得当时师父本想简化仪式,不惊动武林同道,段化极力反对,非逼他隆重办理,广邀江湖朋友参加。师父在山腰选好宴会场,他又以避雨为由,命我们搭建茅草棚,后来不灭宗在茅草里藏毒,宴会时点燃草棚,致使众人中毒。如今看来这大概是段化和他们勾结策划的阴谋。”
赵霁照他的思路一想,也觉有理,省悟:“那个时候不就有好些人质疑我们玄真派和不灭宗勾结,一起陷害正道人士么?还说最可疑的就是那些茅草棚。我这会儿也想起个事儿,那年不灭宗冒充商太师叔打劫洛阳聚珍阁,引得一帮江湖客上山滋扰。我回山报讯时,太师父和其他人突然离奇中毒,段化那老家伙还指控我是下毒者,只怕是贼喊捉贼!”
他越想越真,发踊冲冠道:“那老匹夫必是怕我们识破奸计,想杀人灭口,洵儿肯定落他手里了!”
这点商荣有不同见解,段起山只是个小小的步军都虞候,难有财力在京城兴建那样大的宅院,也不敢公然带兵在城里抓人,他背后定有别的势力,说不定也是不灭宗的余党。
第217章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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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侠之新仇
要想尽快弄清京城局势,得找地方获取情报,商荣决定拜访诸天教。薛莲接任掌教后曾赠他一枚金鳞蜈蚣触手做成的指环,拿着它便可向各地诸天教教徒求助。现今开封据点的头领是追随薛莲多年的老部下,知道商赵二人与本教的渊源,恭敬地接待他们,并且提供了一些重要信息。
这些信息都与赵氏皇族有关,赵光义即位不久便逼死了他的弟弟赵廷美和赵匡胤的长子赵德昭,赵匡胤的小儿子赵德芳也遭软禁,现居东华门正街。
赵家以前兄弟亲厚,亲戚间关系和睦融洽,赵光义的这些举动实令赵霁震惊,急忙让诸天教的人引他去赵德芳的府邸。
夜风鸣廊,胧月含烟,街上更夫刚唱罢二更,宅院里的守卫正聚在偏厅里喝酒,厅门正对着赵德芳的卧室,他们丝毫不怕打扰主人休息,吆五喝六地划拳喧笑,院子里的鸦雀也不耐听这噪音,呱呱飞走了。
赵德芳独坐室内,经过一年多的困苦煎熬他已无奈接受目前的窘境,被动忍受朝廷鹰犬的无礼欺压,甚至不敢当众表露愤怒,到无人处才能悄悄落几滴辛酸泪。帝王家勾心斗角乃至自相残杀并不新鲜,主要看当权者是什么做派,他打小就知道皇叔刻毒,即位后宗室难保祥和,果真都被他料中了。
大哥和四叔都死了,下一个估计会轮到他,那歹人北伐归来之日就是他的死期。
悲痛沉思半晌,对面屋里忽然没了动静,他察觉异常,起身到窗边张望,刚一推窗,一个捷于狸奴的影子跳进来,唬得他跌倒在墙根下。
“德芳,是我!”
赵霁伸手拉起赵德芳,拍打他衣衫上的灰尘,这外甥长大成人,体态像父亲,眉眼似母亲,赵霁触目生慨,抓住他的手握了握。
“十年不见,你也是大人了。”
他的外表和最后一面时无异,赵德芳呆愣片刻,双膝下沉扑到他怀里痛哭,怕被人听见,又慌忙咬住衣袖,情状百般凄苦。
赵霁再次扶起他。
“别怕,那些人都被迷药放倒了,我已听说家中变故,此刻是专程来救你的,你快说赵老三为何迫害你四叔和德昭?”
赵德芳请赵霁落座,跪在他脚边哭告:“舅舅,您走的这十年发生了太多事,娘娘也被人害死了,这事您知道么?”
赵霁头顶扎入一根烧红的铁棍,贯穿了整个身躯,弹跳起来揪住他的衣襟。
“快说怎么回事!”
赵德芳为初蕊抚养长大,因其容貌酷似生母,对他也很慈爱体贴,母子俩如同亲骨肉一般,提到她遇害的经过,赵德芳悲痛万分。
“五年前先帝带妃嫔宗室出城狩猎,娘娘在猎场外观看,突然一只流矢飞来正中胸口,娘娘当场就薨了……”
赵霁追问凶手,不曾想此事前后各牵扯着一桩惊天惨案。
初蕊死后赵匡胤下令严查凶手,查案过程却阻力重重,最后竟然不了了之。赵匡胤意识到有人从中作梗,安排密探暗中调查,终于查出凶手就是他的弟弟晋王赵光义。据说赵光义曾多次趁他离京潜入宫中骚扰贵妃,还妄图行苟且之事,最后一次贵妃以剪刀胁迫,将其赶走。赵光义怀恨在心,不久之后就对她下了毒手。
赵霁悲愤震怒,他知道以初蕊识大体的个性,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会破坏赵家的兄弟关系,但赵匡胤查明真相后竟未处置赵光义,未太薄情寡义。
赵德芳替父亲辩解:“舅舅错怪父皇了,父皇得知案情时已身染重病,当时三叔正在宫中侍疾,那晚父皇将他单独叫进寝殿谈话,稍后殿外的宫人听到父皇在殿内大声喝骂,窗纸上隐约有两个人影追逐厮打,还传来斧头落地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三叔便出殿宣布父皇晏驾,次日召集群臣登基称帝。后来宋皇后冒死叫人带消息与我们兄弟,说父皇知道三叔谋害娘娘以后就改了主意不想传位于他,拟定密诏交于皇后,让大哥德昭继承皇位。可是父皇驾崩时大哥不在京城,皇后娘娘就命父皇生前最信任的太监王德钧携密诏召我入宫主事,谁知那王德钧转身就把密诏交给了三叔……三叔登基后将宋皇后迁往东宫囚禁,怀疑大哥和四叔要造反,多次恐吓威胁他们。大哥受不了折磨,三年前一天退朝后横剑自刎。四叔被贬去房陵,未及两月吐血而亡,有人说他是被人毒害的……”
这一连串罪行里还隐藏着一件凶案赵匡胤的死必然与赵光义有直接关系。
赵霁三尸乱暴,脑袋、胸腔、喉管、鼻孔里积满呛辣的浓烟,拳头噼啪爆响,血丝充盈双眼,一张口就能喷出烈火。
赵德芳积愤已久,盼到救星忍不住连陈年旧账一块儿倾吐,扯住赵霁衣摆锥心流涕道:“舅舅,有件事孩儿隐瞒了二十年,一直不敢跟任何人说,杀我母亲的凶手也是三叔。”
多年来赵霁对这桩无头旧案不得释怀,纵然此时对赵光义产生切骨之恨,也想不到他就是杀害赵京娘的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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