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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凤虚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星海拾贝
果然,真正令商怡敏怀恨的事还在后头。
“我们分别后也时常通信,一次他在信上说他们苗疆住着一条千年巨蛇,每年七月都会从洞穴里爬出来作乱,怎么打都打不死,惹怒它不光要毁村吃人,还能引发连年的旱灾。当地人只好年年献上五十名少女做牲礼,巨蛇吃了这些女人才肯乖乖沉睡,用猪马牛羊代替都不行。他听说梵天教的《朝元宝典》能操控动物意识,假如修炼成功,或许能破除活人献祭的陋习。我想哄他高兴,趁着五大明王在天游峰集会,溜去盗宝,刚好遇上梵天教内讧,若非运气好,这条命早就断送在那里了。”
原来这才是她当年去武夷山偷盗《朝元宝典》的动机,为爱奋不顾身,这桀骜不羁的女子也是性情中人。
她冒死盗来秘籍,蓝奉蝶感佩交并,许诺以后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天游峰大乱后,五大明王离散,九州令不知去向,不知哪个该死的造谣,说我知道黄巢宝藏的秘密,从那以后不断有人找我麻烦,还跑到师门闹事。师父气我胡来,罚我在黑龙潭里泡了三天三夜,正当隆冬,我为抵御严寒一连三天运气不歇,险些血涸丹田走火入魔,强行震动督脉,吐血一升才勉强保住功力。师父又对外假称我已被玄真派除名,让我出去躲个三年五载,避过风头再回来。我没别的地方想去,到苗疆找蓝奉蝶,一直在他家住到是年八月,一天我师弟柴荣突然跑来,说担心我的近况,特意赶来探望。”
赵霁曾向商怡敏说起在襄阳与柴荣相遇的情形,当时商怡敏反应冷淡,此后赵霁再说到这个人,她也漠然不理。人与人之间总有亲疏远近之分,赵霁想她可能不怎么待见这个师弟,此后乖觉地绕道不提。听了商怡敏下面这段话,他多少明白原因了。
“我跟柴荣并没有多亲,他那人呆板无趣,一肚子仕途经济,简直俗不可耐。可他远道而来,蓝奉蝶又大为欢迎,我不便替主人赶客,就由他住下了。没过几日到了八月十五,这天是苗疆的拜月节,年轻男子习惯在这天向心仪之人赠送竹枝求爱。我觉得这是个定情的好日子,便邀蓝奉蝶去参加庆典,路过竹林时见一丛凤尾竹上生着一根顶漂亮的枝丫,便悄悄在上面做了记号,然后故意引他观赏,他若有心自会摘了送给我。”
那夜星斗参横,月华皎洁,十里竹林凉风翳翳,随处可见双双对对的鸳侣,葫芦丝的曼妙音律撩拨思弦,让她像寻常的二八少女芳心萌动,人生仅有一次地耍了一点可爱的小心机。
事后看来,那就是自取其辱。
“我盼了一夜也没等到那根竹枝,第二天清早柴荣找上门来,说有人趁他不在,在他床上放了一根竹枝,他不知道苗疆的习俗,怀疑对方不怀好意,我一看,那竹枝上有我做下的记号,正是昨晚我领蓝奉蝶观看的那枝。”
赵霁的神经就是巨鲸链做的也给绷断了,他能想到最极端的可能就是蓝奉蝶冷酷拒绝了商怡敏的求爱,再多长几个脑袋也猜不到柴荣会在这段孽缘里掺上一脚。
商怡敏当时的感受估计与他接近,多年后忆起仍雷嗔电怒。
“我立马去找蓝奉蝶算账,他死活不承认送过柴荣竹枝,但当我质问他是否对柴荣有意时,他神色惊慌但没否认,我气个半死,又问他是不是为了接近柴荣才假意向我示好,他辩解一通却没一句能使我信服。我这才醒悟到被人当成了垫脚石,还为这骗子稀里糊涂闯下大祸,惹下一堆除之不尽的麻烦。最让我不服气的是,那柴荣从小样样不如我,身边人都知道我比他强得多,连他自己都承认,蓝奉蝶舍取粕,让我被柴荣比下去,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一怒之下就在当天夜里潜入他师父的练蛊房,想盗走他们诸天教最毒的‘千机蛊母’。”
那“千机蛊母”是蓝奉蝶的师父,时任诸天教长老柳笑梅穷毕生力培育的,原身是一条巨型蜈蚣,以各种奇毒为食,是世间最厉害的蛊物,也是诸天教的镇教之宝。商怡敏以报复为目的窃蛊,想将蛊母偷到外面杀死,再把起因归责给蓝奉蝶,让诸天教狠狠处罚他。
少年人意气用事,她脾气更比一般人暴躁,冲动下铸成大错。
“那时我身手已经很不错了,也通各路机关阵法,顺利深入到了练蛊房最隐秘的密室。那喂养千机蛊母的黑铁罐高约一丈,三人合抱不交,足有千斤重。这点重量我还搬得动,抠住坛底将坛子运到了外面。”
带着个庞然大物在戒备森严的诸天教总坛移动,身手再矫健也不顶用,她很快暴露了,负责值守的教徒见她盗出“千机蛊母”,无不魂飞魄散,柳笑梅亲自赶来,喝令她放下铁罐。
“我正在气头上,谁的话都不听,他们人太多,我没法带蛊母离开,就想砸碎铁罐,当众杀死蛊母。”
说到这里商怡敏语调蓦然一滞,翻起一点懊悔的泡沫。她生来孤执,行事敢作敢当,鲜少后悔,只这一桩例外,假如她事先知道那铁坛里装着来自地狱的怪物,她不会挥出拳头。
“谁知那千机蛊母比传说中还厉害,一现形就杀了很多人,我逃得快,被它的体臭熏得狂吐十几天,其他那些在场的诸天教教徒都死了,连寨子里生活的普通居民也伤亡过半,柳笑梅动用‘天魔解体**’杀死蛊母,本人也丢了性命。”
她隐去那场凶祸的细节,是不愿再回忆当时惨景,那一幕幕恐怖画面是她生平所见之最,任什么尸山血海,毒魔狠怪都无法比拟。
千机蛊母破罐而出时便咬死了她身旁的一名教徒,如非亲眼所见,她真以为那是《山海经》传说里的魔兽。
它前半截身体扑出铁罐,长愈六尺,后半截还窝在罐子里,体长少说一丈开外,躯干有两尺粗细,冲鼻恶臭赛过千具腐尸。体态接近蜈蚣,身体两侧长满对称的触手,形状却酷似遍布青麟的人腿,头颈竟有人脸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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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还刮着两个饱满的乳、房,两个拳头大的眼窝子蓝光电射,裂到耳后的大嘴拖着大把红色肉须,黑色獠牙利如蝎蛰,一口下去就将猎物吸成枯皮。
受惊的蛊母爆发凶性,迅疾无比地咬死一人后,朝周围猛喷毒雾,十几个教徒在碰到那赤红的毒气后皮融骨消,骷髅也没剩一具。人们挥舞利刃拼命砍杀,谁知它的鳞甲比玄铁金还坚固,刀剑劈上去应声而断,反而引发更疯狂的杀戮。
她意识到自己根本杀不了这怪物,敏捷出逃。
诸天教的教徒不像她可以临阵退离,那里是他们的家园,有亲人朋友,必须死守到底。她逃出寨子,边跑边吐,一直来到十里外的山岗上。夜半风高,一轮玉魄凌空涌照,群山被霜,无尽凄凉。
回望寨子,那热闹的千家灯火已似寒星零落,大半笼在红色的暗雾中,其间惨况不可想象。
赵霁不用亲身经历,单听她那些没有感情、色的平淡描述已毛森骨立,那少说是几百条人命啊,血海深仇不过如此,就算蓝奉蝶有错在先,商太师叔闯得这个祸也不可原谅。
商怡敏很清楚自己的罪行,她也曾愧疚忏悔,但只针对那些被殃及的无辜者,很多江湖人骂她妖女,理由大多子虚乌有,混淆黑白,唯有此事证据确凿,这点更加剧了她对蓝奉蝶的仇恨,见赵霁面色惊惚,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我错得更多?而姓蓝的很冤枉?”
赵霁死命低下头,再能花言巧语也绕不过起码的是非观,数以百计的人命断送在一桩年少荒唐的感情纠纷上,死者何其无辜。
商怡敏也不在乎他会不会附和,强嘴硬牙声明自己的态度。
“这一切都是蓝奉蝶造成的,利用我接近柴荣,盗取秘籍,肆意愚弄我羞辱我,我是被他逼迫才冲动犯错,这所有一切的罪孽都该由他承受,等出去以后我会不择手段报复他,让他生不如死!”
这说法也不能完全归于强词夺理,谁让蓝奉蝶头脑不清,招惹并刺伤了天底下最最骄傲的女人。
性不能改,命不能换,坏脾气会招来灾难。
在龙兴寺时,广济曾说他不知道商蓝二人失和的原因,但照商怡敏的叙述,如此惊天血案在当时的武林势必人尽皆知,广济推说不知情,大概是不愿当着商荣的面提起他母亲的罪孽。明白了这一层,赵霁由衷感激这位高僧,更羡慕他那超凡的智慧,倘若世人都像他那样虚怀若谷,虚室上白,阎浮世界哪来那么多恩怨争端。
再沉默下去定会激怒商怡敏,他抬起头,怯生生问:“《万毒经》也是您在那时得到吗?”
商怡敏一早承认《万毒经》是她从蓝奉蝶手里骗取的,赵霁仍不敢使用“诓骗”二字,她本人倒不在乎,答话时很有几分快意。
“那是更久的事,在认识蓝奉蝶以前我就对《万毒经》感兴趣,后来得知他爷爷是诸天教上一代教主,他本人也有希望继位,从而获得了修炼此功的资格,便请他拿出秘籍观摩。他说秘籍禁止外传,经我再三央求才借给我阅览半个时辰,之后马上回,以为我即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看完整本书,也不可能记得住。他哪儿知道我从小就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才能,不但从头到尾看完秘籍,还到一字不漏地倒背如流,转身就去默写下来。我们结仇后他四处追杀我,我向他坦白了偷录《万毒经》的事,还说要把那秘籍刊印一万份,散播到全天下,他当场就被气吐血了。”
人在苦海沉浮,情孽是最险恶的礁石,朝昏彻彼,千生万劫,痴男怨女谁不是蒙昧的急流,一头撞上去飞碎成散沫?
当晚赵霁久久失眠,窗外月如钩,钩不动人世爱恨情仇,他突然对未来产生恐慌,上一辈的纠葛如乱麻,要命的是这些人里好些在他看来都很重要,所作所为还很难以好坏界定,可以预见,等到商怡敏离开囚室必将掀起新风浪,届时他该以什么立场自处?会有能力阻止悲剧,给所有人一个可以接受的结局么?
“你怎么不睡觉?半夜三更还唉声叹气的。”
不远处商荣忽然扬声发问,音色清澈,想来已观察他许久。
赵霁半遮半掩道:“我舍不得你啊,太师父说你们这次至少出去两个月,一想到整整两个月不见面,我就难过得睡不着觉。”
晚饭后陈抟把商荣叫去,通知他准备行囊,十天后下山远游铸剑。商荣闻讯喜跃?舞,此刻听赵霁一说才想到这茬,安慰:“两个月也不算久,很快就过去了,你好好看家,认真练功,我会带很多好礼物回来奖励你。”
赵霁把他当做最大的珍宝,哪里稀罕别的礼物,听了这话不禁气闷,蒙住脸埋怨:“早知你心里没我,别说两个月,就是两年看不到也不打紧。”
这次他委实冤枉了小师父,朝夕相处五年,如同空气影子的伴侣,一旦分离,谁能不在意?
商荣看他赌气,并不计较他小心眼,因为他很清楚,赵霁对他的依赖比自己对他的不舍多得多,失落不满情有可原。
他考虑一阵,主动说:“明天我再去求求师父,请他同意带你一块儿去,把花田和乐果儿托给九师弟和小师弟照管。”
赵霁像黑地里捡了盏灯笼,呼地掀开被盖弹坐起来。
“真的!?”
“煮的。”
“哈哈哈,荣哥哥,你真好!”
他闹春喜鹊似的跳到商荣床上,抱住他使劲亲了一口,商荣冷笑嗔怪:“你真是大户人家少爷出生?怎么从头到脚一股小家子气,一根眉毛遮住眼,稍有不顺就翻脸,真不知道我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因为咱俩有缘啊。”
“哼,孽缘吧。”
明显的玩笑却惹得赵霁心头惊跳,缘分这东西不到盖棺定论那一刻难断良恶,商怡敏和蓝奉蝶当年也有过春风化雨的开始,当他们同声共气时,谁能料到之后的变故?
不,不会的,蓝奉蝶一开始就居心不端,才使得相思和灵犀双剑失辉,而我和商荣对彼此都无二心,虽然他性子冷,用情没我深,但绝不会利用陷害我。
过往的温馨记忆如同甜蜜的酥皮裹住不安,他的手臂也像缠人的树藤缠住怀里的人,商荣烦躁训斥:“我今天累死了,你少来磨人。”
“好,你安心睡吧,我抱着你就可以了。”
商荣不知嘟哝了一句什么,拉起被子盖住胸口,安稳地闭上双眼。
赵霁痴痴望着他,怎么也看不够,嘴唇像受到巨力牵引,慢慢贴到他脸上。
亲了一下,商荣不动。
再亲一下,那人依然静悄悄的。
事不过三是为良训,赵霁还是贪心地亲了第三次,这次在商荣唇上流连很久,被他狠狠推开。
“你是不是非要挨骂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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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师父凶悍的视线像坚韧的藤条抽过来,赵霁连忙缩起肩膀装可怜。
“人家忍不住嘛,现在看见你就想抱你亲你,下面也……”
“下面这玩意儿也管不住是吧?”
商荣凶巴巴朝他胯下抓了一把,赵霁吃痛,也去抓他的报复,下手时很轻,所以刚好能感受那烫热的硬度。
其实商荣的身体早已热了,从那个翻来覆去的吻开始。
“只准做一次,完了老实睡觉!”
他脱掉亵衣,扯开赵霁的衣襟使劲压了上去。
第83章乐魔之远游
赵霁开心了一晚上,清早复又垂头丧气。陈抟好说话,这种事撒撒娇,没有不答应的。问题是他一走,就没人给商怡敏运送毒虫了,夏季是宝贵的练功时期,她定不会放自己离开。
可是商荣已去求师父了,赵霁也决定碰碰运气,深思熟虑想好措辞,来到石室向商怡敏请示。
惊喜往往在不抱期望时产生,等他扭扭捏捏说完,商怡敏冷嗤道:“昨天陈抟说要领你师父去铸剑,我就料到你小子想当跟屁虫,也罢,早迟不差这两三个月,你就跟他们去吧。不过”
这个“不过”像砖块压住了赵霁的欢呼,他急不可待说:“有事您尽管吩咐,徒孙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饭吃快了噎人,话说急了惹祸,商怡敏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神冶门有块祖传神矿落星铁,当年我就想得到它,可惜没来及动手先着了陈抟的道。你这次去神冶门,顺便帮我把它偷出来。”
她语气轻飘飘的,好像是叫赵霁去无主的荒地里拔一根野草。
赵霁脸色霎时青绿,结巴道:“昨天听您说,那落星铁和巨鲸链是一个材质,咱们既然有现成的,何必再行窃?”
商怡敏说:“我那是在挖苦陈抟,这巨鲸链锁了我十几年,我怎能用这晦气玩意儿铸剑?而且落星铁每锻造一次,品质就会下降,还是原矿最好。”
“可既然是传家宝,想必守卫严密,我恐怕偷不到啊。”
丧气话立刻招来训斥。
“你拜师五年了,我又亲自教导了两年半,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你的功夫都白学了!神冶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只要先查出落星铁藏在哪里,别的都好办,若被发现,就说你是因为好奇才这么做的。神冶门不敢得罪陈抟,事后顶多挨顿罚而已。”
赵霁寻思,以商太师叔的能力,这事等她出去后还不手到擒来?让自己去办,估计是试验他的孝心,商太师叔为人偏激,再推辞恐令她寒心生厌,说不得只好尽力一试了。
想罢咧嘴赔笑:“徒孙明白您的意思了,一定照办,可是还请商太师叔事先指条路,告诉我该上哪儿查那落星铁的下落,不然我到了神冶门两眼一抹黑,无从着手啊。”
商怡敏笑道:“这个我都替你安排好了,我在神冶门有位朋友,名字就不告诉你了,待会儿给你一样信物,神冶门庄后有一片梅林,中间杂生着三颗银杏树,你把来意写成字条,连同信物一起装进瓦罐,悄悄埋在最粗壮的银杏树下,隔天再去挖出来,必能到那人回信,他会告诉你如何取得落星铁。此人还是位高明的铸剑师,你拿到落星铁就转手交给他,他自会替我铸剑。”
赵霁听说有内线接应,心里总算有了些底,商怡敏取出一条腰带,在上面疏疏密密打了几十个结,交给他好。
赵霁捧着这串乱七八糟的绳结,茫然道:“这就是您说的信物?”
商怡敏解释:“仓颉造字前,先民都靠结绳记事,我把信息全系在这些结子里了,那人一看就懂,不必担心。”
就这样赵霁暗藏任务踏上了南下之旅,不巧的是,近日暴雨连连,到出门这天仍是密云未散,小雨如丝,山下满是污泥积水,旅人们都拖泥带水前行,饱受泞湿之苦。
陈抟无视地上脏污,大步朝前,走得潇潇洒洒,所过之处,水不兴波,泥不留痕,脚上白袜青鞋干净如新,没沾到一丝污垢。
商荣赵霁的轻功还差着一截,各自折了两根竹竿架在身侧,双脚悬空,以竹竿点地而行,也快的和飞鸟游鱼相似。
陈抟回头见了哈哈大笑,有意提高速度,一步纵出七八丈,真个快若飞矢,须臾飘然若逝。
商荣心知师父在考量他们的功夫,吩咐赵霁不可掉队,鼓足劲追赶。陈抟每奔出十里便回望一次,见他二人始终咬定百步距离,身姿不显疲态,便不停步地走下去。
他们此行预备先去渝州,在那里乘船南下,峨眉距离渝州六百多里,普通人得走十来天,陈抟领着商荣赵霁一路狂飙,半日已走完四分之一路程,担心这两个孩子要强逞能,再跑下去伤了内息,便在一处相对干净的路段停住歇息。
气候恶劣,路边摆摊的商贩都歇业了,这一路过来都没见着什么可吃的,三人便取出随身带的干粮充饥。陈抟食素,商荣照顾他的口味,让赵霁烤了些糖馅儿的胡饼。
陈抟看了看,笑道:“这饼留着明早当点心,这顿为师请你们尝一样新鲜物。”
他解开包袱,取出一个油纸小包,里面装着二三十颗红褐色荔枝大小的丸子,商荣赵霁每人分了一颗。这丸子肉香浓郁,喷香诱人,口感却不大好,**的,得些牙口才能嚼烂,比一般肉干香一些,其余没什么特别。
陈抟说:“你们别小看这丸子,这是江湖中最贵重的口粮,名叫‘一日足’,吃一颗再多喝些水,一整天都不会饿。制作工序很复杂,咱们蜀地只有益州城里的佘老汉会做,这种荤丸子一颗就卖一两银子,便是素丸子也要二钱银子一颗呢。”
这东西商荣第一次吃,赵霁却是两天前就在商怡敏那里尝了鲜。普通食物不耐储存,陈抟远行时都会为她准备这种‘一日足’,丸子是用牛肉粉压缩烘焙的,做一颗得两斤牛肉,丸子遇水膨胀十余倍,吃一颗饱一天,是以名为“一日足”。
商荣吃了丸子,再喝下半葫芦水,胃里果真慢慢涌出饱涨感,陈抟也吃了颗素丸子,将荤丸子交给他保管,说平时不用吃它,找不到食物时再拿来应急。
饭后,他们坐在石头上聊天休息,赵霁趁机问陈抟:“太师父,听说神冶门有块名叫‘落星铁’的神矿,您能讲讲那矿石有多神奇吗?”
他怕来日偷盗失手,先防患未然,这之前多跟陈抟提提落星矿,彰显好奇心,以后再拿这点做借口,便不突兀了。
陈抟反问:“你听谁说的?”
他流利应对:“是大师伯告诉我的。”
慕容延钊回老家了,听说其父将他送至军中效力,以后入了仕途便会与师门减少联系,拿他打掩护最合适。
陈抟果无疑戒,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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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数落星铁的珍稀妙处,其中提到那矿石落地以后表面附着着一层青色石胎,乃致寒之物,只有内功深厚的男子能与之接触。因女子本是纯阴之体,承受不住至阴寒气,相隔一丈就会被冻伤,武功再好的女人若是直接碰触了也会落下病根,日后将罹患枯血阴寒之症,未婚少女更严重,要么不孕,要么难产,总之害处多多。
赵霁听了这点方明白商怡敏为何指派他去盗落星矿了,自己是男儿身,又有至阳至刚的九炎真气护体,想来碰到落星铁也不会受伤。
歇息够了,下半日照旧疾行,陈抟原定领他们在富义县住宿,不慎走茬了路,绕过富义多走了几十里,发觉时已至傍晚。商荣赵霁都懒得走回头路,建议今夜在野外露宿,天气炎热也不用生火,寻了块草木稀少的旷地落脚,在永清丸防护下,蚊虫不敢靠近。
他们轮流去涧水里洗了个澡,回来坐定天已黑了。但见林间雾岚似雨非雨,山头薄云如烟非烟,月光沉浮,明暗不定。赵霁赶了一天路,背靠树干困意浓浓,将欲睡去时,两点绿光突然晃过只剩缝隙的眼睛。
“狼!”
宝剑嗡鸣,商荣已矫健跃起。赵霁一骨碌跌倒,爬起来瞪眼细看,不远处的丛莽中惨绿色的小灯正一盏接一盏浮现,少说有七八十双,闪着?人的毒光,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狼群饥肠辘辘,呼呼的喘气声犹如暴风,血红的舌头来回舒卷,滴落一缕缕腥臭的馋涎。
一头狼仰头尖嗥,其余同伴争相应和,凑成一首杀戮的合唱。
充当前锋的巨狼受不住生人气息的刺激,咆哮一声纵身前扑,商荣一剑透脑,将这死狼踢个筋斗。另一头狼如影随形地冲上来,血丝包裹的眼睛喷出火焰,那架势像个猎食场上的常胜将军,可惜遇到武功高强的少年剑客,四爪尚在空中就被开膛破肚。
此时狼群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击,一匹匹甘为食物捐躯赴死,以三人的武功,杀尽狼群并非难事,但陈抟秉着出家人仁人爱物的原则,不愿多造杀业,正要招呼弟子撤离,左面的山岗上弦音大作,有人在弹奏琵琶。
一曲《十面埋伏》破空而来,仿佛金鼓战号齐鸣,千军嘶声呐喊。继而马蹄翻飞,兵戈相击,声动天地,峰峦欲摧。俄顷万箭齐发,飞沙走石,似百万雄兵驰骋奔袭,顿时草木兴悲,风云变色,震碎十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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