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明公,齐王东郡剿贼进展如何?”顾觉不甘被动,主动向韦福嗣打听齐王动向,毕竟齐王的一举一动不但与东都关系密切,与荥阳战场的关系也同样密切。
“齐王应该到了白马。”韦福嗣抚须笑道,“不出意外的话,齐王的选锋军马上就要渡河攻击黎阳了。”
顾觉脸色微变,暗自揣测韦福嗣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少。
“明公可有行宫方面的消息?”顾觉看到韦福嗣面带笑容,似乎心情不错,于是毅然又问了一句。
此言一出,韦福嗣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眼里掠过一丝深重忧色。他何尝不想知道行宫的消息,但问题是,齐王是圣主和中枢高度戒备的对象,双方即便保持着联系,其中传递的讯息也非常有限,尤其从行宫方面传来的机密消息就更少了。
六月十八,夜,小雨檬檬,辽东城漆黑一片,而城外中土大军十余里连营内则灯火通明,如璀璨银河,蔚为壮观
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风尘仆仆、行色匆匆地走进了圣主所在的辽东大本营。
圣主单独召见。宇文述代表远征选锋军主帅杨义臣和诸军统帅,奏请圣主,建议于本月底强渡辽水开始远征平壤之战。虽然辽东雨季有可能延续到七月中甚至七月下,河水暴涨导致粮草运输十分困难,但因为辽东城久攻不下耽误了太多时间,现在已经没有选择,必须强渡辽水,否则攻打平壤的时间就不够了,而且这次大军吸取了去年惨败的教训丨备足了粮草,做好了克服所有困难的准备,有决心更有信心拿下平壤,摧毁高句丽,赢得东征的最后胜利。
圣主很疲惫,很憔悴,情绪也很低沉,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宇文述说完后,等了一会儿,看到圣主毫无反应,眼神恍惚,不禁暗自吃惊,意识到可能出事了。难道又有某位中枢重臣和卫府统帅死在了辽东战场上?自去年第一次东征开始,这种不详之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宇文述正在胡乱猜测,就看到圣主抬手指了指案几上的几卷文书,示意他看一看。
宇文述随手打开一卷,仅仅看了几行字便神色骤变,如遭重创,一脸绝望,整个人的精气神霎时就没了,再也看不下去了,无力坐倒,欲哭无泪。
东征完了,而两次东征失利所带来的政治、军事以及国防外交上的一系列不利影响是难以想像的,无法承受的,不但圣主、中枢和改革派将因此遭受致命打击,国祚乃至整个中土的利益都将因此遭受惨重损失,甚至还会危及到中土刚刚建立不久尚处在脆弱阶段的统一大业。
成也杨氏,败也杨氏。当年圣主在皇统大战中最后胜出,与老越国公杨素的鼎力支持密不可分,尔今在决定国祚命运的关键时刻,小越国公杨玄感却在圣主的背后毫不留情地捅了一刀,一刀致命。
宇文述迅速调整了情绪,事已至此,绝望沮丧愤怒咒骂都解决不了问题,唯有积极面对,才能挽狂澜于即倒。
实际上这在中枢的预料当中,也有应急之策。早在中枢做出二次东征决策的同时,就已经把所有可能导致二次东征失败的因素统统考虑到了,其中就包括国内激进保守派发动军事政变,或者宗室亲王发动皇统大战,为此中枢拟制了多套应急方案,并提前进行了一些针对性布署。但是,应急之策毕竟是纸上谈兵的东西,能否最终解决问题,能否达到力挽狂澜的目的,能否最大程度的逆转危局,还要依赖于执行者的能力。执行者不但要掌控大局,把握形势,抓住机会,还要审时度势,临机应变,杀伐果断,尤其关键时刻更不能犯错,一步错则步步错,后果不堪设想。
圣主单独召见宇文述,便已表明他和中枢决心把力挽狂澜之重任托付于宇文述。
宇文述把几卷文书仔细看完。最早一份文卷来自于东都五月底的奏报,梁郡贼帅韩相国祸乱宋豫两地之后,突然北上攻陷伊阙口,突破了京畿防线,东都危机随之扩大化,这时越王杨侗果断请出了观国公杨恭仁。从伊阙口失陷和杨恭仁复出这两件事上可以看出,东都危机非常严重,东都内部矛盾非常激烈,东都有人正在积极配合杨玄感发动军事政变,而随着东都危机的加剧西京方面给予东都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越王杨侗和支持他的崔氏、元氏眼看局面迅速失控,不得不求助于宗室,而宗室大臣杨恭仁此刻的复出虽然可以帮助越王杨侗牢牢掌控一部分军政大权,但越王杨侗毕竟年幼,实际掌权的是杨恭仁,这便给东都政局埋下了新的隐患,甚至会催发皇统大战。
接下来的几分文卷还是来自东都,东都留守樊子盖显然受到了杨恭仁的压制,报喜不报忧,而杨恭仁也牢牢抓住了军权,对东都防御进行了调整,其主要目的是阻止齐王杨喃和代王杨侑进京,为了防止亲王们进京夺取皇统,他不惜纵容贼帅韩相国祸乱京畿,由此不难看出杨恭仁和很多权贵们实际上已经知道东都即将爆发兵变,甚至他们可能都知道叛乱者就是礼部尚书杨玄感。
樊子盖六月初五奏报,据河内郡主薄唐炜和其他各方消息,证实杨玄感、李子雄、王仲伯、赵怀义、胡师耽等人于六月初二在黎阳举兵叛乱,诛杀治书侍御史游元以祭旗,然后迅速南下攻打东都。
接着是河北讨捕大使崔弘升于六月初六的奏报,崔弘升承诺以最快速度攻打黎阳。
最后一份文卷来自于涿郡留守段达六月初九的奏报,他已派遣副留守、武贲郎将陈棱率一万精兵南下平叛。
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份来自于齐王六月初一的奏报,白发贼弃守蒙山逃离齐鲁后迅速流窜到中原,再一次祸乱通济渠,严重危及到了二次东征的安全,齐王决定尾随追杀,遂兵分两路,一路由彭城留守、左骁卫将军董纯统率,沿菏、济一线直杀通济渠,一路由武贲郎将李善衡统率,出齐郡,沿济水火速西进,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围剿白发贼。
宇文述的心情很沉重,他知道圣主把齐王这份奏报放在这堆文卷中的目的,圣主担心齐王和杨玄感联手发动了军事政变,如此一来这场军事政变必然会发展成为皇统大战,齐王一旦得到了包括关陇本土贵族集团在内的所有保守力量的支持,据东都而称帝,则内战轰然爆发,中土陷入内忧外患之中,如果北虏乘机入侵,则腹背受敌,国祚有败亡之危,统一大业有分崩离析之可能。
=
战隋 第五百零四章 乘传发兵
“前日深夜接到东都奏报。”圣主声音低沉,嘶哑,显得很疲惫,心力交瘁,“朕已命令右候卫将军屈突通连夜乘传赶赴东都,发兵讨伐逆贼。”
乘传就是乘坐驿站的传车。驿站有驿马和传车,驿马传递文书,传车接送负有特殊使命的官员,作息都在车上,如此官员便可日夜赶路。
屈突通是鲜卑人,出自虏姓官宦之家,属于以军功崛起的新兴贵族,虽然他忠诚于圣主,在军政两界也颇有建树,但在东都平叛这件事上,他的出身、资历、官职、威望、权势都不足以承担最高统帅之重任,只能去冲锋陷阵,因为东都平叛能否取胜关键不在战场上的厮杀,而在战场外的政治妥协。
圣主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宇文述却从中“读出”了很多内容。辽东战场上的军方高级统帅很多,为何偏偏选择一个“寒门”出身的虏姓贵族去东都平叛?为何只派屈突通一个人回东都?
礼部尚书杨玄感的背叛,给了圣主沉重打击,打击了他的威权,也打击了他的自信,他突然发现身边挤满了居心叵测者,他不知道信任谁了,也不知道谁值得信任,于是陷入了迷茫和恐慌之中。
这场危机的根源是改革和保守之争,而推动这场危机爆发的力量则来自关陇、山东和江左三大贵族集团之间的激烈矛盾,始终存在于中土政局中的汉虏冲突倒成了次要的存在,但虏姓贵族集团同样深陷于风暴中心,其所持立场也各不相同,其中以元氏和八姓勋贵为主的老虏姓贵族集团大部分持保守立场,而以军功崛起的虏姓新兴贵族因为从改革中受益较多,大都持改革立场,这就成了圣主相信屈突通并委其以重任的原因所在。
放眼看看辽东战场上的军方高级统帅,有几个出身微寒?又有几个是真正凭借军功跻身卫府高层的?中枢也是一样,围在圣主身边的权贵们基本上出自豪门世家,像民部尚书樊子盖这等出身寒门的宰执绝对是凤毛麟角。
屈突通就是这“凤毛麟角”中的一个,而圣主选择信任他,并且仅仅派遣他一个人回东都平叛,一方面是为了确保平叛战场上不出意外,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保密。
此事必须保密,最起码在远征军没有撤回国内之前,能保密就保密,实在不能保密也要想方设法控制传播范围,以防各种变故的发生。军心一旦乱了,士气一旦没了,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杨玄感在圣主身边、行宫内部乃至远征军中肯定还有同谋,一旦消息泄露,这些人举兵谋反,则远征军极有可能重蹈去年惨败之覆辙,全军覆没。远征军一旦再一次全军覆没,圣主拿什么平叛?退一步说,就算勉强平定了叛乱,圣主还能控制朝政?还能继续推动改革?还有南北关系恶化乃至破裂,南北战争爆发后,中土拿什么去镇戍边疆,抵御北虏?
“今夜,卿也乘传赶赴东都,全权负责戡乱平叛。”圣主指指摆在案几一侧的密诏,语气愈发凝重,“国之命运,朕就托付于卿了。”
宇文述当即跪倒受诏。
“陛下,选锋军何时撤离鸭绿水?”宇文述虽然忧心东都局势,但更关心远征将士的安全。
去年他是远征军副帅,与大帅于仲文一起把近二十万远征将士的性命葬送在了萨水。今年他是远征军大帅,杨义臣是副帅,因为一次次催促圣主下诏横渡鸭绿水都未能得到回复,于是他在雨季来临后亲赴行宫游说,结果却听到了一个惊天噩耗。目前这种情况下,远在鸭绿水的选锋军非常危险,如果杨玄感兵变的消息泄露了,别有用心者散播谣言,军心大乱,则十几万远征将士必定岌岌可危,稍有不慎就有全军覆没之祸。如此耻辱,他不能再承受第二次,而如此血海深仇,他有生之年是否还有雪洗的一天?
“朕已密诏杨义臣,自接诏之日起,放弃远征,撤回辽水。”圣主低叹,“对朕来说,卿来得时机正好,而对远征将士来说,关键时刻卿不在,必会影响军心,但如今朕一筹莫展,也只能寄希望于杨义臣了。”
宇文述高悬的心总算放下了。他相信杨义臣,做为宗室大臣,杨义臣对圣主的忠诚已经在平定汉王杨谅的叛乱中得到了证明,虽然其后圣主把他调离了代北,甚至调离了卫府,剥夺了他的军权,让其先后出任主掌皇族事务的宗正卿和主掌“马政”的太仆卿,但杨义臣恪守本分,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君臣关系始终处得不错,这也使得圣主在西征和两次东征中都授其军权,委其以重任。
“陛下毋须担心,以秦兴公杨义臣之力,足以把选锋军安全带回。”宇文述安慰了圣主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又问道,“我们是否继续攻打辽东城?”
辽东城在远征军连续不断的攻击下已摇摇欲坠,旦夕难保,继续攻击不但可以掩护选锋军从鸭绿水安全撤回,还可以在有限时间内将其完全拿下,如此就能把辽水一线的扶余、武厉逻和辽东三镇连为一体,把鸭绿水西北方向的高句丽疆土完全占领,就此把辽东防线推到鸭绿水一线,这等于开疆拓土了,二次东征也算获得了重大战果,不至于一无所获,无功而返。
圣主微微颔首,“在杨义臣撤回辽水之前,朕会持续攻击辽东城。”说到这里圣主目露愤恨之色,“但是,朕恐怕难以如愿,朕的身边有里通外国的叛逆,辽东城的夷狄一旦获知机密,知道我们要撤离了,必定拼死坚守。”
宇文述苦叹,这一刻他怒火焚心,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叛国逆贼。如果圣主的身边当真有叛国者,有向高句丽人出卖军事机密者,那么第一次东征匪夷所思的惨败,中土在远征大战中空前的近二十万远征将士的阵亡,也就有了答案,而这个人,或者这些人,即便生吃了他们的肉,诛杀了他们的九族,也无法解中土这滔天之恨。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叛徒,就是叛国者,他们对国家和民族所造成的伤害,往往是以亡国亡种为代价,其罪恶之深重,罄竹难书。
“水师那边……”宇文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荣公来护儿和樵公周法尚一旦看到天气合适,果断出海,事情就麻烦了。”
行宫与东莱相距太远,讯息传递十分不便,所以在远征平壤这件事上,水师遵循的原则是,必须在辽东雨季结束前渡海抵达平壤,因此水师只要天气合适,一般都会在六月前后渡海。圣主和行宫给予水师很大自主权,不会另行下诏规定具体的出海时间,但现在东都突发变故,东征中止,圣主就必须十万火急诏令水师放弃渡海远征了。然而,时间是否还来得及?一旦水师看到天气好,在圣主的诏令尚未送达之前就扬帆出海了,水陆夹击变成了孤军深入,水师岂不危险?
圣主也是忧心忡忡,他最担心的就是水师,如果陆路大军顺利撤回了,而水师却再一次遭遇重创,那二次东征就不是无功而返,而是再遭败绩了,后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陛下曾就齐王居外剿贼一事嘱咐过荣公和樵公,要求他们协助和监控,如今齐王尾随追杀白发贼,必定要兵临通济渠,威胁到东都安全,这肯定会引起荣公和樵公的注意,那么水师是否会据此拿出对策?是否会因此延误或者推迟渡海的时间?”宇文述说到这里停了片刻,语气有些犹疑不定,“如果荣公和樵公密切关注齐王,应该会发现杨玄感举兵叛乱。”
圣主看了他一眼,叹道,“在出兵平叛和渡海远征之间,卿说水师会做出何种选择?”
宇文述想了片刻,说道,“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他们得知杨玄感叛乱了,齐王又有可能去东都,东都局势如何发展可想而知,那么二次东征必然不可继续。既然二次东征要中止,他们理所当然要出兵平叛。”
“如果他们不知道杨玄举兵叛乱呢?”
“据东都奏报,杨玄感六月初二在黎阳举兵叛乱,接着马上南下攻打东都,而东都在局势迅速恶化的情况下,当然要向各地统军大将求援,其中西京、涿郡、江都乃至东莱水师,都应该是东都求助的对象。如此测算,东莱水师最迟在六月下就应该能接到杨玄感叛乱的消息,而荣公和樵公经过利弊权衡之后,也应该会出兵驰援东都。”宇文述眉头紧皱,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当然了,在没有接到陛下中断东征的诏令之前,水师肯定不敢公然放弃渡海远征,所以荣公和樵公必定会拿出一个万全之策,而最好的策略就是兵分两路,一路先去救援东路,另一路则继续准备渡海远征,两头兼顾,两不耽误。”
圣主叹息,“但愿如此。”
“如果水师兵分两路,其中一路驰援东都,并困住了齐王,断绝了他进入东都之路,则东都危局就被控制在兵变范围内,这非常有利于我们平定东都的叛乱。”
圣主心领神会,宇文述看上去是“围着”水师“兜圈子”,实际上是担心齐王进京,担心齐王、杨玄感和西京三方联手祸害国祚,如果东都局势恶化到如此不可收拾之地步,父子要相残,内战要爆发,怎么办?
=
战隋 第五百零五章 你不要陷害我
六月十九,东都战场。
杨玄感和胡师耽、李密等人反复权衡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向李风云妥协。
李风云需要一条退路,这可以理解,毕竟李风云绝无可能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帮助杨玄感杀进关中,再说杨玄感入关后,也需要李风云在河北方向牵制卫府军,以减轻他在关中方向所承受的重压,更重要的是,韩世谔和顾觉已经突破了虎牢,包围了荥阳城,如此一来他们不但控制了李风云的退路,也掌控了韩相国和上十万宋豫义军的生死,这足以要挟李风云,迫使他不得不留在东都战场上与西京大军一决死战。
这天下午,韩相国以河南道行军总管的身份,率本部人马,带着洗劫东都的战利品,沿着通济渠水陆两道,依次向荥阳进发。
总管吕明星率本部骠骑军和岳高的联盟第三军为东进选锋,名义上受制于韩相国,实则**作战,承担了攻占金堤关之重任。
同日下午,李风云指挥帐下将士开始在黄道渠上架设浮桥,做出与杨玄感一起三路夹击皇城之势。
同日下午,函谷关战场突生变故,数名被杨玄感“策反”的鹰扬郎将、鹰击郎将临阵倒戈,右候卫将军郑元寿措手不及,大败而逃,最终只收拢了一千多散兵撤回渑池。
杨积善以最快速度收降俘虏,整编军队,并急报杨玄感,准备于第二天兵进澧水,与杨玄挺、王仲伯配合,彻底摧毁东都北线防御。
六月十九,黎阳战场。
元务本要献城投降,但齐王一口拒绝。你不要陷害我,不要玷污我的清白,本来就有人怀疑我和杨玄感联手发动兵变了,现在你不战而降,我兵不血刃收复黎阳,这在一般人看来很正常,但在某些人的眼里,这里面有玄机,有阴谋,一旦他们黑白颠倒,信口雌黄,借机诬陷我,非要置我于死地,我就百口莫辩了,所以,你老老实实守城,我勤勤恳恳攻城,我们打几天,要打得惨烈一点,唯有如此才能证明我的清白啊。
元务本啼笑皆非,我把黎阳拱手送给你,你竟然不要,非要装腔作势倾力攻城,你这到底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别有用心啊?不过元务本乐于接受,你要打就打,打得时间越长越好,对东都战场上的杨玄感就越有利。
午时,李善衡开始攻城,打得热火朝天。
同一时间,董纯的徐州军队继续留守白马,而由董纯统率的本属于齐王的鹰扬府团自清晨开始渡河,至午时开始向黎阳仓发动攻击,那些抱着侥幸心理不顾危险劫掠黎阳仓的周边平民成了可怜的“牺牲品”,在鹰扬卫士们的杀戮下,人头滚滚,尸横遍野,两千多血淋淋的首级也就成了证明齐王“清白”的有力证据。
这天崔弘升继续在内黄城外与叛军“激烈”厮杀。
这天晚上,李子雄、韩曜抵达汤阴,同期抵达汤阴的还有联盟左右两路总管霍小汉和王薄,加上刘黑闼、孙宣雅、李德逸三位豪帅,联盟数万军队都聚集在荡水两岸。
战场上的气氛非常紧张。涿郡副留守、武贲郎将陈棱已率军进驻魏郡首府安阳城,距离荡水不过五六十里路程,明日午时双方就要遭遇并在荡水一线展开激战。
李子雄主持军议,与豪帅们商讨阻御之策。豪帅们都有畏战情绪,幽州边军的战斗力肯定远远超过地方军队,而且陈棱麾下有一万精锐,双方正面对决,联盟兵力即便数倍于对方亦不是其对手,再说联盟军队不仅仅是战斗力不行,豪帅们之间也是矛盾重重,各怀其利,一盘散沙。
刘黑闼公开提出质疑,联盟军民已经遵从命令撤出了黎阳,满载物资的辎重营也全部上了山,就连最后撤出黎阳的王薄都到了汤阴城下,联盟军队已经抢在幽州边军抵达黎阳之前全部安全转移了,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荡水一线阻击官军?难道掩护清河义军安全撤离黎阳也是联盟必须承担的任务?撤离的事我们已提前告之张金称了,张金称也看到我们撤离了,也知道幽州边军即将杀到黎阳了,但他贪得无厌,不顾危险非要继续劫掠黎阳仓,那他就是找死,怨不得我们,我们完全没有义务为了帮助他撤离而牺牲将士们的性命。
李子雄面无表情,不屑回答。
韩曜不得不再一次向豪帅们阐述联盟为什么要把黎阳拱手送给齐王的原因,为什么在齐王没有拿下黎阳之前,联盟必须阻击陈棱以确保齐王拿到黎阳的原因。
实际上这些原因豪帅们心里都清楚,几天前李子雄在黎阳已经详细解释过一次,但当时李子雄做出于荡水一线设阵阻击幽州边军的目的是掩护联盟军民安全撤出黎阳,而不是在联盟军民已经撤离黎阳后,帮助齐王争取拿下黎阳的时间。为自己卖命,心甘情愿,但为齐王卖命,那就要有利可图了,否则坚决不于。
刘黑闼再度提出质疑,如果说掩护张金称撤退倒可商量,毕竟大家都是义军兄弟,在黎阳战场上合作得也非常愉快,但联盟有什么理由牺牲自己帮助齐王这个敌人?年初三路义军夹击齐郡,若没有齐王这个强大对手的存在,三路义军会被官军打得大败,抱头鼠窜?联盟若在年初的齐郡大战中抢到了一块地盘,何至于放弃蒙山,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北上转战?
刘黑闼当着李子雄的面大骂齐王,实际上连带也把李子雄骂了,而且他这番话深得豪帅们的认同,尤其王薄、郭方预等齐鲁豪帅,如今背井离乡,都是拜齐王所赐,当然对齐王恨之入骨。
李子雄的脸色难看了,眼神阴戾,杀机毕露。
韩曜苦叹,知道刘黑闼这番话的杀伤力太大,即使之前还有个别豪帅愿意遵从李子雄和联盟的命令打一打,但现在给刘黑闼这样一挑唆,也产生了严重的抵触情绪,不出意外的话,今夜豪帅们就要逃之夭夭,明天荡水一线估计连个人影都没了。
韩曜举目望向李子雄,示意他从谏如流吧。这帮豪帅桀骜不驯丨飞扬跋扈,除了李风云没人能压制他们,尤其河北、齐鲁豪帅,刚刚加入联盟不久,对联盟尚无归属感,如果不是因为生存过于艰难,只能联合在一起,且李风云又给他们带来了发展壮大的机会,这些人早就一哄而散了,更不可能抱在一起辗转北上。
李子雄微微颔首,表示接受现实,接下来的事就由韩曜说了算,他不插手了,实际上如果他的决策不利于豪帅们,他想插手也插不进去。
韩曜决策,联盟诸军,连夜撤往林虑山。
同样在这天晚上,在距离荡水几十里外的安阳城中,涿郡副留守、武贲郎将陈棱接到了崔弘升的书信。
这封书信比陈棱先到安阳,可见崔弘升肯定有重要军情相告,所以陈棱稍感惊讶之后,马上就打开了,结果如他所料,这封信的内容只有一个:昨日,齐王帐下大将武贲郎将李善衡率军抵达黎阳,并约请崔弘升联手攻打黎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