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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元文都、独孤盛果断反对,但因为山东人的支持,全力支援东都还是形成了决策,不过所有行省大员都知道,山东人这一次不但要打韦云起的脸,还要打尚书行省的脸,可以预见,行省在如此重大决策上的朝令夕改,必定自损权威,必然会引起齐王、崔弘升和陈棱的极大“反感”,未来行省已经无法掌控形势的发展了。
行省命令,河阳都尉秦王杨浩即刻指挥由长平支援而来的八百鹰扬卫,还有四百河内乡团士兵,渡河赶赴东都战场,支援李公挺。
又命令齐王、崔弘升、陈棱,还有正行进在大河上的水师副总管周法尚,请他们火速支援东都。
在韦云起的坚持下,行省甚至给远在东莱的水师总管来护儿也下达了支援东都的命令。
目前形势下大运河一时半会根本打通不了,远征军在粮草不继的情况下,二次东征只能中止,所以水师完全没必要进行渡海远征。当然了,现在已经是六月下,水师随时都有可能渡海,等到行省的命令送达东莱的时候,来护儿可能已经出发了,但韦云起坚持认为,既然来护儿在得知杨玄感发动兵变后,第一时间派出军队赶赴东都平叛,足见来护儿已经预见到二次东征可能要半途而废,所以他会密切关注东都形势的发展,有意推迟渡海时间,一旦东都形势恶化到即便渡海远征了,也难以取得二次东征的胜利了,来护儿即便没有接到圣主的诏令,也会断然放弃渡海,全力以赴西进平叛。
六月二十二,水师副总管周法尚率百艘战船行驶在大河水道上,在他的南边是齐鲁的济北郡,北边是河北的武阳郡,距离白马所在的东郡和黎阳所在的汲郡只剩下四五百里了,所以周法尚有意放慢了速度,派出小舟在沿岸津口打探军情。结果如他所愿,这天下午,水师在经过河北武阳郡莘县水道时,水师斥候在津口寻到了河北讨捕大使崔弘升派出的信使。
崔弘升所在的内黄距离莘县津口有三百余里,而他派出的这位信使为了确保不会与水师错过,一直沿着大河北堤纵马飞驰,所经路程和所耗时间更长,虽然没有与水师擦肩而过,但带来的消息却是三天前的,也就是六月十九黎阳方面的形势,至于东都和西京方面的局势就更早了。
不过这些过时的讯息对周法尚来说极其重要,让他对两京局势有个大概了解,并从中推演出未来发展趋势。
东都已陷入杨玄感的包围,越王杨侗和东都留守樊子盖坚守皇城,而中央诸府、皇后嫔妃、贵族官僚已撤至河阳并建立尚书行省,以维持中央正常运转。西京已经决定出兵支援东都,至于出兵时间尚未确定。荥阳已经遭到叛军的攻击,通济渠也中断了。齐王已解白马之围,并迅速渡河进入黎阳战场,抢占了先机,迫使河北讨捕大使崔弘升不得不止步于内黄。涿郡副留守陈棱已率幽州援军抵达魏郡首府安阳,崔弘升亦派出信使提前告之相关讯息。联盟诸贼在齐王的围追堵截下已经渡河北上逃窜,估计逃进了太行山,已不足为虑。乘着黎阳混乱之际攻陷黎阳仓的河北诸贼亦已逃亡,崔弘升顾不上剿杀,只能听之任之。
“樵公,当前局势的关键在黎阳,谁拿到了黎阳,谁就能控制南北大运河,就能威胁到圣主和远征军,就能直接影响到东都战局的发展。”武贲郎将、襄阳公来整正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之时,适逢如此建功良机,当然是踌躇满志,摩拳擦掌要大于一场,但看完崔弘升的书信,仔细分析推演一番后,他意识到这场风暴的背后都是各大政治势力在其中大显神通、推波助澜,决定东都命运的关键根本不是战场上的胜负,而是政治上的激烈博弈,而这种博弈距离他过于遥远,他既没有资格也没有实力介入其中,于是果断调整心态,一切唯周法尚马首是瞻,在周法尚的指挥下冲锋陷阵,绝不犯一丝一毫的错误,更不能给父亲和家族带来任何祸患。
周法尚微微颔首,目露赞善之色,来家的这个六郎的确是个文武兼备的可造之才,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齐王在黎阳,董纯在白马,两者互为声援,已完全掌控主动。”卫府老军费青奴捋须叹道,“齐王这步棋走得好,他主动了,其他人则被动了,不得不跟着他的步子走。”
“若要解东都之围,就要先拿下黎阳,打通大运河。”来整剑眉紧皱,稍加沉吟后,看看周法尚,问道,“如果齐王在黎阳战场上久攻不下,东都就有失陷之危,东都一旦失陷,大家都要承担责任,齐王也跑不掉,所以越王和行省如果以此来威胁齐王,齐王或许会做出妥协。”
费青奴不以为然,“越王和行省根本拿不出东西与齐王讨价还价,更无法威胁到齐王,所以在某看来,齐王是否拿下黎阳,关键在于他对这场风暴有多大的念想。”
来整摇摇头,“某不认为齐王为了皇统而失去理智。他现在实力太弱,就算他铤而走险,也是人家手上的棋子,对此他应该有清醒认识。”
“如果他不是为了皇统,为何又要匆匆抢占黎阳,以此来要挟圣主和东都?”费青奴质疑道。
来整沉思不语。
周法尚微微一笑,望着来整问道,“杨玄感是否有攻陷东都的意图?如果他要攻陷东都,据中原而抗衡圣主,理所当然在举兵之初就确立皇统,以新皇帝的号召力来迅速赢得更多势力的支持,但他在皇统一事上至今没有任何动作,为甚?”
费青奴脸色微变,豁然顿悟。
来整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杨玄感的目标是西京?据关陇而称霸?齐王看穿了,所以抢占先手,暗中帮助杨玄感杀进关中?关中乱了,内战爆发,齐王便能从中大肆牟利,或许就能遂其所愿。”
“西京迟迟不愿出兵,应该是估猜到杨玄感攻打东都的目的是调虎离山,但形势摆在这里,如果我们水师和其他各路援军不能迅速进入东都战场,西京就必须进入东都战场,就必须把杨玄感拖在东都城下,但杨玄感一旦击败了他们,西进关中之路也就畅通无阻了。”
周法尚说到这里,摇头叹道,“杨玄感用的是阳谋,齐王用的也是阳谋,但形势不由人,西京不能不出兵,不能不与杨玄感决一死战,而我们水师和其他各路援军也不能不止步于黎阳,不能不把齐王困在黎阳,如此一来,在东都大战没有决出胜负之前,我们水师的腾挪余地非常有限,只能是静观其变了。”
费青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来整心领神会,面露笑容。周法尚所谓的静观其变,实际上就是任由关陇人自相残杀,这对江左人有利,对圣主和改革派更是有利。崔弘升之所以派出信使提前告之周法尚两京局势,实际上就是希望赢得江左人的默契,双方联手“推波助澜”。
“樵公,将士们一路急行而来,疲惫不堪,是否稍作休整?”来整试探着问道。
周法尚断然摇手,“继续前进。”






战隋 第五百一十四章 宗室的愤怒
六月二十二,深夜,李风云、李密率联盟主力越过函谷关,向渑池方向急速前进。
同一时间,杨玄感率本部主力军队随后跟进,悄然接近函谷关。
同日夜间,西京留守卫文升率军抵达弘农郡首府弘农城。弘农太守蔡王杨智积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出城相迎,也拒绝了卫文升、明雅等大臣的探视之请,以此来表达他对西京人借机打击弘农杨氏,甚至做出掘墓鞭尸焚骨这等天怒人怨之事的愤怒。某种意义上此事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不但打宗室的脸,也是打圣主的脸,而弘农杨氏沦落到如此不堪之地步,杨氏内部自相残杀自我损耗,对宗室和圣主的权威来说也是个不可弥补的巨大打击。
卫文升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虽然心底坦荡荡,但他也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是非观已难以更改,对圣主和宗室做了不该做的事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歉疚。看到杨智积拒不见面,卫文升的情绪有些低落,遂托付兵部侍郎明雅以探视为由进城走一趟,不论能否见到杨智积的面,都务必把利害关系说清楚,一旦杨玄感西进,杨智积必须拼死阻御,不惜代价也要把杨玄感拖住,这已经不是私人感情问题,而是关系到了国祚存亡,容不得半点疏忽。
明雅进了城,没有见到杨智积,也没有见到杨智积的儿子,出面接待他的是杨续,而杨续是观德王杨雄的儿子。杨续没给明雅好脸色,自始至终阴沉着一张脸,眼神更是阴戾,冷冰冰的好似要吃人一般。
明雅能够理解,虽然挖的是杨玄感一脉的祖坟,痛在杨玄感的心上,但宗室与弘农杨氏同根同源,同气连枝,皇族也是感同身受。这是奇耻大辱啊,这一巴掌不仅仅打在杨玄感的脸上,打在弘农杨氏的脸上,也打在宗室和圣主的脸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明雅委婉做出解释,这件事的确是卫文升做的,但始作俑者却是关陇本土贵族,罪魁祸首是关陇本土豪门世家,如果他们不在驰援东都一事上设置重重障碍,卫文升也不至于失去理智行此玉石俱焚之下策。
杨续冷笑不语。
两代皇帝所坚持的中央集权改革得罪了所有的门阀士族,尤其得罪了既得利益最大的关陇统治集团,其中就包括弘农杨氏,而杨玄感做为弘农杨氏的新一代领袖,公然举旗反对改革,反对圣主,等于在自家人的背后捅了一刀,接下来各方势力当然一哄而上,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墙倒众人推乃是必然之事。对此杨续有所准备,月初杨恭仁曾要求杨师道西进华阴便是劝说诸房长者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选择,既不要窝里斗,也不要给政敌一锅端了,但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政敌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掘墓鞭尸、挫骨扬灰,这对弘农杨氏的打击太大了,这是对杨氏尊严的肆意践踏,是对杨氏声誉的无情碾压,而尊严和声誉正是构成杨氏千年豪门的精神核心所在,这种情况下弘农杨氏若不殊死相搏,圣主和宗室若不血腥报复,杨氏子孙若不洗雪耻辱,弘农杨氏必定迅速走向没落。
所以此事在杨续看来,这些人都疯了,为了打击圣主无所不用其极,杨玄感用阳谋公开造反,而其他人用阴谋暗中推波助澜,难道他们当真以为可以推翻圣主?可以改天换地?
明雅看到杨续始终不说话,不得不继续解释。
卫文升之所以走这步棋,原因就在如此,就是圣主和宗室都会把仇恨记在关陇本土贵族头上,把关陇本土贵族逼到悬崖边上,逼得他们不得不到东都战场上舍命相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以杨玄感为首的河洛人和以韦氏为首的关陇本土贵族两败俱伤之后,朝堂上的保守力量就不堪一击了,如此便能给圣主和改革派赢得逆转危局的机会,毕竟连续两次东征失利在军事上和政治上给圣主和改革派造成的打击太大了,如果不能利用这场兵变给保守势力以沉重打击,圣主和改革派必将失去绝对权威,改革必将停滞甚至倒推,而如此一连串的叠加打击,必将置圣主和改革派于倒塌之危。
兵部侍郎明雅的解释很有水平,他名义上把罪责都推给了关陇本土贵族,但实际上明确告诉宗室,这是圣主和改革派所愿意看到的局面,圣主和改革派为了拯救自己,为了牢牢掌控权柄和维持改革的进行,肯定会支持卫文升这种“壮士断臂”之举,圣主肯定愿意牺牲弘农杨氏来确保中央集权改革的持续进行。总之一句话,在圣主和改革派眼里,为了建立和完善中央集权制,为中土夯实大一统的基础,任何东西都可以牺牲,弘农杨氏一样可以牺牲。
杨续听懂了,冰冷的脸色起了些变化,他意识到事情比自己想像得更严重,兄长杨恭仁显然比自己更加了解圣主,知道圣主在关键时刻极有可能牺牲弘农杨氏,所以未雨绸缪,想方设法保全弘农杨氏,保全宗室力量,以防不测。
“某会如实转告大王。”杨续终于开口,算是接受了明雅的解释。
明雅紧悬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他和卫文升等人最担心的就是宗室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一旦蔡王杨智积在杨玄感西进入关的时候提供帮助,或者视若无睹任其通过,甚至在前方激战之际突然于后方倒戈,那就麻烦了。
“东都之战,同轨公卫文升并无胜算,但形势不由人,如今他也只能一往无前,殊死一搏。”明雅抚须叹道,“只是如此一来,东都恐怕就有覆没之危了。”
杨续心领神会。
关陇本土贵族现在处在两难窘境中,如果不与杨玄感拼个你死我活,将来圣主和宗室必定血腥报复,卫文升以自己行将就木之躯把整个关陇本土贵族集团都拖进了“刑场”,反之,如果与杨玄感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实力削弱了,关陇本土贵族集团将来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圣主和改革派宰割了,所以西京大军到了东都战场后,虽不至于消极怠战,但也不会舍生忘死,极有可能与杨玄感形成僵持,把杨玄感拖在东都战场上,以等待其他各路援军的来临,最大程度地保存实力。
这种局面下宗室的态度很重要,如果蔡王杨智积公开支持卫文升,旗帜鲜明地反对杨玄感,做出为了国祚宁愿牺牲弘农杨氏之姿态,必定能在政治上向西京方面施以重压,从而迫使西京大军能在东都战场上有所作为,即便把东都打成废墟,也绝不能让杨玄感攻陷东都,让圣主的脸再一次被打,威权再一次受损。
杨续沉思良久,做出了“转告”蔡王的承诺。
明雅带着希望告辞离去,但一夜过后,六月二十三清晨,西京大军拔营起寨,在晨曦中踏上征程,而卫文升等人“翘首期盼”的蔡王杨智积依旧没有出现,弘农郡府也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加入东都平叛。
卫文升等人非常失望,不过这符合蔡王杨智积的风格,蔡王一向谨小慎微、明哲保身、缩着脑袋过日子,宁可不作为,也不错误作为,只是如此关键时刻,蔡王的沉默实际上就是无声的抗议,代表这位“老好人”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已经连虚伪的笑脸都吝啬不给了。
六月二十三,荥阳战场。
韩相国率军抵达荥阳,包围荥阳的军队一夜暴涨。
郇王杨庆果断下令,弃守荥阳,突围南下,直奔首府管城而去。
顾觉进驻荥阳。韩相国和吕明星则率军直杀通济渠,继续东进,要以最快速度拿下金堤关。
六月二十三,黎阳战场。
齐王继续攻打黎阳城,攻势依旧“猛烈”,同时敦促河北讨捕大使崔弘升、涿郡副留守陈棱尽快赶赴黎阳城下会
崔弘升和陈棱均以就近剿杀叛贼为借口,滞留于内黄和汤阴,迟迟不向黎阳靠拢。
齐王的“威胁”之意太明显了,他就是要利用黎阳来影响甚至控制整个局势的发展。大运河要持续断绝,东都要旦夕不保,这场风暴要越来越大,以此来迫使圣主放弃二次东征,让圣主和中枢再一次遭受重创,唯有如此他才能最大程度地攫取政治利益,即便夺取不到皇统,最起码也要保证他和他的政治势力能够生存下去,暂无灭顶之灾。
崔弘升和陈棱约定,不论行省如何决策,他们都要与齐王保持安全距离,务必把齐王“困”在黎阳,不让齐王进京以致风暴失控,当然了,如果白马那边的彭城留守董纯有所异动,他们就要注意了,防止齐王金蝉脱壳,在他们眼皮底下飞马进京。
这天黄昏,西京大军抵达常平仓,距离弘农宫已近在咫尺,距离陕城也就剩下几十里路程了。
卫文升接到了行省从水路送来的紧急文书,而这封文书的内容表明当前形势愈发恶化,除了东都被叛军完全包围,与行省失去联系外,最重要的就是齐王进入了黎阳战场,控制了南北大运河,抢占了先机,让中央陷入了被动。
对卫文升来说,现在顾及不到黎阳方面的局势,当务之急是以最快速度杀进东都战场。他只有抢在齐王的前面杀进东都,才有可能阻止齐王进京,或者在齐王进京后阻止其与杨玄感结盟。
然而,函谷关已被杨玄感攻占,如果西京大军由崤、渑一线直杀东都,则必然受阻于函谷关,于是有人提议改走水路,沿大河而下,由邓津、孟津方向登陆杀进东都战场,既安全又稳妥,但此策等于敞开大道任由杨玄感西进关中,理所当然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
卫文升反复权衡,迟迟拿不定主意。





战隋 第五百一十五章 弱点
民部侍郎韦津和持书侍御史杜淹态度坚决,西京大军必须从崤、渑一线进军函谷,把杨玄感西进入关之路彻底阻绝,以酎合其他各路援军把杨玄感包围在东都。
这一策略符合关中人的利益,既能阻止杨玄感入关,又能利用杨玄感摧毁东都,一石二鸟,至于齐王是否进京,进京后是否与杨玄感结盟,他们并不关心,不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乐见其成,东都风暴刮得愈大,对他们就愈有利。
兵部侍郎明雅认为,杨玄感若想入关,首先必须击败西京大军,否则他在入关过程中,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一旦受阻于潼关之下,则必败无疑,所以明雅认定,杨玄感攻打东都之举,实际上就是诱敌之计,就是把西京大军诱进东都战场,一决死战,至于齐王,根本不在杨玄感的考虑之列,否则杨玄感举兵之初就会与齐王结盟,就会拥戴齐王登基称帝,如此便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困窘不堪,非要把自己陷入绝境,以求置之死地而后生。
“杨玄感试图一决生死,我们偏不遂其所愿,就是不与其决战,一直把他拖在东都战场上。”明雅说道,“随着各路援军陆续来临,杨玄感深陷死地,生机尽绝,再无逃生之可能。”
“杨玄感若放弃东都,倾力入关怎么办?”杜淹质问道,“谁能阻挡其入关之路?”
“弘农有蔡王,而蔡王若想保全自己,就必须在弘农阻击杨玄感,退一步说,即便蔡王阻击失败,还有潼关天险,如此便能给代王调兵支援潼关赢得了充足时间,只待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和武贲郎将令狐德润增援而至,则潼关固若金汤。”明雅手指地图,详细解说道,“杨玄感离开东都之后,东都之围可解,拯救东都之功唾手可得,接下来我们便可衔尾追杀。与此同时,黎阳那边的局势也随之变化,齐王再无进京之可能,崔弘升、陈棱等各路援军随即可以渡河南下,跟在我们后面追杀杨玄感,如此杨玄感必败无疑,更无进关之可能。”
“反之,若我们由崤、渑一线东进,首先就有中伏之忧。虽然莘公郑元寿目前还控制着渑池,但他被困城中,对叛军的动向知之甚少,一旦叛军利用地形优势潜伏于崤山之中,则我们有全军覆没之危。退一步说,就算我们安全抵达渑池与莘公会合,顺利杀到函谷关下,但接下来杨玄感必定倾力而出,决战还是不可避免。我们赢了,当然皆大欢喜,输了,一溃千里,杨玄感衔尾追杀,则大事去矣,那时蔡王有了我们这个替罪羊,还会在弘农拼死阻击?潼关措手不及,留守潼关的刘纲仅有八百卫士,他是否能坚守到西京援军的来临?”
明雅话音刚落,杜淹便再次发出质疑,“你肯定杨玄感要与我们一决死战?”
明雅点头,“对此某有绝对把握。”
“既然杨玄感要与我们决战,并且有信心击败我们,那战场位于何处,才能让他在胜利之后,把所得利益最大化
杜淹这句话问得好,明雅苦笑无语。
杨玄感通过决战来赢得生机,但生机是不是就只有杀进关中一条路?肯定不是,如果杨玄感通过这场决战给了西京以重创,又拿下了东都,并与齐王结盟共建了皇统,那么他的未来就很好了,他有足够资本与西京达成政治妥协,他不需要进关就能赢得关陇的支持,于是这场兵变的目的就达到了,中土的保守势力以齐王为大旗,以关陇和中原为地盘,与圣主和改革派相抗衡。
这才是一决生死的决战,这才是杨玄感和兵变同盟的利益诉求,而杜淹之所以一语中的,并不是因为他站得高看得远,而是因为卫文升等改革派,明雅等山东人始终不相信关陇本土贵族,始终抱着戒备之心,始终担心这是保守势力联手操控的一个旨在推翻圣主和改革的阴谋,于是处处设防。
明雅为什么不愿意西京大军由函谷关方向杀进东都?就是担心双方联手做戏,结果就像裴弘策、郑元寿一样,帐下大军纷纷倒戈,不战而溃,杨玄感的实力膨胀、膨胀再膨胀,然后关陇、河洛、齐王三大政治势力联手分裂中央,摧毁改革,摧毁统一大业。所以他坚决要求西京大军先与中央会合,在尚书行省的统一指挥下作战,以便中央牢牢掌控形势的发展。
杜淹为什么坚持杀向函谷关?他就是担心这支军队被中央控制了,而关陇人没办法控制尚书行省的最终决策,一旦与行省内的改革派,或者山东、江左人纠缠不休,贻误了战机,让杨玄感杀进了关中,那最后倒霉的就是关陇人了,所以杜淹宁愿让卫文升指挥这支军队,也不愿这支军队被中央所利用。
另外他肯定杨玄感要决战,要把西京大军诱到东都城下决战,如果走水路,西京大军直接到了东都城下,决战不可避免,但那是背水一战,尚书行省和山东人都不值得信任,西京大军一旦败北,必定是全军覆没,反之走陆路,杨玄感若想把他们诱到东都城下决战,就必须放弃函谷关这道天险,而西京大军一旦控制了函谷关,那就进退无忧了,即便在东都城下打败了,还可以从函谷关撤离,不至于被杨玄感赶进大河里活活淹死。
杜淹的质问最终“击败”了明雅,赢得了卫文升的支持。
既然杨玄感要把决战胜利之后的利益最大化,那他就必然把决战战场选择在东都城下,既然决战战场在东都城下,那杨玄感为了把西京大军诱进去,就必须放弃函谷关,而西京大军只要控制了函谷关,则进退无忧,首先立于不败之地。当然了,如果杨玄感不愿放弃函谷关,那正遂了关中人的心愿,既阻挡了杨玄感入关之路,又能利用杨玄感摧毁东都,还无需与杨玄感一决生死,多好的事,一举多得。
就在卫文升等人为支援东都的路线而争执不休的时候,渑池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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