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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李思行犹豫了一下,说道,“他只说要拜见白发帅。”
白发帅的行踪乃是联盟最高机密,即便是李思行也不能泄露。甄宝车不耐烦了,大战在即,哪有时间应付这些阿猫阿狗,随即冲着李思行挥挥手,不假思索地说道,“你找个理由拒绝了。联盟已到巨马河多日,宋大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必有图谋。”
李思行心有不甘,这倒不是朋友义气,而是他从宋金刚“躲躲闪闪”的言辞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或许对联盟有利,甄宝车若能见其一面必有收获,于是他打算再劝几句,但这时李子雄也说话了,“明日便有大战,紧要时刻,这位宋大侠却来拜见白发帅,明显就有异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拒绝了。”
李思行无奈应诺,转身离去。说白了就是宋大侠的身份卑微,地位很低,即便有一些讯息,价值也不高,尤其对李子雄、甄宝车这等联盟高层来说,像宋金刚这等地方土豪实在过于渺小,不屑一顾。

八月初五,夜,河北清河,齐王行营。
齐王自离开黎阳后,情绪就很压抑,很低沉,忧心忡忡,夙夜不眠,再加上地方官员对其畏之如虎,避之唯恐不及,这对自小就高高在上、被人曲意奉迎的齐王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好在陆续传来的消息很不错,先是杨玄感的军队撤离了东都,接着李风云的军队开始攻打高阳,再接着就是一个惊人的消息,杨玄感全军覆没于潼关之下,风暴仅仅肆虐两个月后就停息了,形势正向有利于齐王的方向发展,这是一个好兆头。
今天上午齐王接到了李风云的密报,联盟军队已成功杀进燕北,攻占了以灵丘、飞狐和蔚城为中心的一大片崇山峻岭,可以确保联盟在代、恒、冀、燕的交界处立足扎根,如此一来,联盟北上“立足”的第一步已经落实,接下来就是“扎根”,而“扎根”必将影响到燕北乃至整个北疆局势,影响到南北关系的发展,所以可以预见,接下来联盟将步履维艰,困难重重,生存危机非常大,为此迫切需要齐王北上戍边,依托齐王的“庇护”来发展壮大。
然而,齐王对自己的未来并无太大信心,尤其东都局势的“急转直下”更是给了他很大冲击。两京政局的波诡云谲本已给了他一次“重创”,已经让他领教了一次两京激烈博弈所形成的恐怖杀伤力,但他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痛”,“逃出”东都“樊笼”后又野心勃勃要夺取皇统,结果不自量力,把自己陷进了更大的危机之中。他无从揣度圣主和中枢的“心思”,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自己既然一而再再而三与它们“作对”,给它们设置阻碍,威胁和讹诈它们,其结果可想而知,就算圣主再顾念父子之情,此刻恐怕也难以遏制诛杀之念了。
于是齐王很惶恐,觉得自己可能上了来护儿的当,之前过于冲动了,不应该给白发以强烈暗示,叫他去打高阳,去展示实力“秀肌肉”,去威胁讹诈圣主,这可能会彻底激怒圣主,导致父子反目。
齐王找来韦福嗣、李善衡和李百药,商量是否告诉白发,联盟既然已经杀进燕北,那么河北这边的攻击还是见好就收,适可而止吧,免得适得其反,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面对齐王这种患得患失、瞻前顾后的心理,韦福嗣三人也是十分无奈。做大事就怕犹豫不决,左顾右盼,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信心,而齐王在温室里长大,缺少狂风暴雨的锤炼,偏偏就是这种顾虑重重的怯弱性子,这种性子如果一直不改,未来成就必然有限。
三人异口同声劝谏齐王,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剩下一条死路了,既然反正都是死,为何不殊死一搏,死中求生?为何非要束手就缚,任由宰割,期待圣主赐你一线生机?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倒不如凭借自己的勇气和信心,从刀山血海中杀出一条生路。
还有更重要的,杨玄感的迅速败亡,再一次验证了李风云的预测十分精准,也再一次证明了李风云在对未来大势的预测上有着惊艳绝伦的天赋,而这个天赋如今为齐王所用,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齐王在皇统大战中拥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巨大优势,而这个优势肯定能够帮助齐王问鼎天下。所以,齐王不但要正确认识这个优势,还要善加利用这个优势,齐王必须给李风云以最大程度信任,给他最大的自主权,唯有如此,才能把这个优势发挥到极致,也就是说,李风云想这么干就怎么干,你不要去横加干涉。
齐王陷入彷徨之中,无所适从,就在这时,僚属急报,行宫来了圣旨,圣主下达了诏令。
齐王大恐,心惊胆颤,甚至连打开诏令的勇气都没了。
这是决定齐王命运的诏令。








战隋 第六百三十六章 杀气腾腾

圣主诏令,齐王即刻移师高阳围剿白发贼,若有贻误,严惩不贷。
打开诏令的韦福嗣情难自禁,忍不住欢呼一声,冲着齐王激动大叫,“大王,北上高阳,圣主诏令大王北上高阳。”
齐王又惊又喜,急忙抢过诏令细看,每看一遍脸上的笑容就浓上三分,很快就喜笑颜开了。
圣主顾念父子之情,终究没有下狠手,关键时刻还是给了齐王一个机会,只要齐王抓住这次机会,政治生命的延续不成问题。当然,由此也肯定一件事,南北关系的恶化正在加速,圣主和中枢已经意识到南北大战即将爆发,迫于国内外糟糕的局势,圣主和中枢在内忧外困之下不得不做出更多妥协以赢得更多政治势力的合作,而齐王北上戍边也因此成为一种可能。
然而这仅仅还只是“可能”而已。
目前国内外形势的发展与李风云的预测有着惊人的相似,但两京激烈的政治博弈和西疆难以挽救的危机,却严重制约了中央在未来一段时间的“腾挪”余地,能够有效使用的手段已经很少,所以从未来趋势来判断,东征事实上已不可能继续下去,圣主和中枢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稳定两京政局和缓解西疆危机上,以求尽快恢复国力,全力以赴应对越来越近的南北大战,因此现阶段对齐王来说,只要圣主不剥夺他的兵权,他就始终存在北上戍边的可能。
圣主的诏令只有寥寥数语,传递出来的讯息却非常丰富。齐王和韦福嗣等人反复分析推演后,均对未来局势的走向持乐观态度。目前不论南北关系如何发展,仅从国内局势来说,杨玄感败亡之后就是政治清算,风暴一旦掀起就难以控制,此刻齐王的首要之务是牢牢抓住兵权,远离东都这块是非之地,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紧跟李风云之后穷追猛打、穷追不舍,打得越“热闹”对齐王就越有利。
齐王果断下令,明日清晨,北上高阳。
“大王,如今白发在上谷、河间一带烧杀掳掠,东都与涿郡之间的陆路联系应该已经中断。”韦福嗣"然提醒了一句。
齐王心领神会。白发要向圣主和中枢展现自身的强悍实力,当然要把上谷一线的驿站统统控制起来,以断绝行宫与东都之间的联系,如此杨玄感败亡的消息暂时就无法传到圣主和中枢手上,而当东都得知河北陆路驿站系统已断,再改为由永济渠水路传递这一重要讯息的时候,时间已经严重耽搁了,而这一耽搁可能会引发一系列不可预料之结果,这些后果可能对齐王不利,尤其白发杀进燕北,严重威胁北疆镇戍,可能会彻底激怒圣主和中枢,一旦圣主下令远征军火速撤回剿贼,那就玩完了。
“把杨玄感全军覆没的消息以最快速度报奏圣主。”齐王稍作迟疑,又望向李百药,“同时告知白发,适可而止,不要玩火自焚。”
李百药躬身应诺。李善衡也出言告诫,“请安平公嘱咐白发,务必不要在上谷停留太长时间,也不要与涿郡的援军展开激烈厮杀,以免圣主和中枢对目下形势做出错误判断,误会我们有攻打临朔宫的企图,有以武力威胁圣主和中枢妥协让步的图谋,如此矛盾必然激化,结果必然适得其反。”
李百药连连点头。韦福嗣却是摇摇手,有不同看法,“你告诉白发,圣主已经诏令大王救援高阳,但这距离大王北上戍边的目标还有相当距离,为此他必须对河北北部郡县保持威胁,对涿郡首府蓟城和临朔宫保持威胁,以确保大王手上的兵权不至于有丧失之忧。”
韦福嗣了解白发,知道白发断然不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目标而置联盟于危险之境。白发之所以答应齐王攻打高阳提前暴露联盟实力,一方面是他需要高阳的粮食,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牵制涿郡军队,以方便他乘机杀进燕北打下一块立足之地。现在李风云的“立足”目标已经完成,结果可想而知,所以韦福嗣认为,现在不应该担心白发“赖”在上古不走,与涿郡军队打得热火朝天,而应该担心白发“跑”得太快,快得连齐王都追不上,这对齐王不利了。

八月初五,深夜,巨马河联盟大营。
李风云风尘仆仆而来,李子雄、甄宝车、吕明星等一众联盟高层相迎于辕门之外。
看到李子雄,李风云既惊讶又高兴,知道李子雄终究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嘱托,愿意以他的人脉和资源,秘密奏请圣主,愿意为圣主所用,愿意为中土戍守长城,愿意在即将爆发的南北大战中誓死奋战,而前提就是给联盟生存发展的机会,毕竟距离战争爆发的时间已不足两年,在这两年内双方如果在边陲互相厮杀,结果只能白白便宜了大漠北虏。
然而这个难度太大,即便是李子雄也未必能赢得圣主的让步,所以上谷一战不但要打,而且还要打得有声有色,让圣主看到联盟的强悍实力。我有做“刀”的资格,我这把刀足够锋利,危急时刻你我双方与其打得两败俱伤,倒不如互相退让一步,我做你的刀,你指哪我就打哪,各得其利,何乐而不为?
所以当甄宝车、吕明星等人为保存实力打算“避而不战”后,李风云着急了,飞奔巨马河而去。这一路上他忧心忡忡,担心中路大军先行撤离,担心中路大军消极怠战做出错误的攻防部署,担心自己挽救不及导致大好形势突然逆转。所有这些担心在他看到李子雄后,烟消云散,他相信凭借李子雄的威信和能力,足以帮助甄宝车和吕明星等人做出正确的决策,上谷一战还是大有可为。
李风云心情大好,喜笑颜开,而他的这一情绪迅速影响到了豪帅们。大家都知道李风云对中路大军的“摇摆”立场十分不满,再加上大兵压境、大战一触即发的重压,大家的情绪都很低沉阴郁,本以为李风云要大发雷霆,厉声责斥,哪料到李风云却是云淡风轻,既没有给豪帅们脸色看,也没有把对手当作一回事,气魄好大,豪帅们的情绪顿时为之振奋,信心暴涨,气氛转眼热烈起来。
进了帅帐,仔细听取了甄宝车对当前战局的述说以及相应对策后,李风云根本就没有深思,抬手就指向了涞水,“即刻增兵涞水,陈重兵于涞水西岸设伏,先把阴世师诱过来,围住他打,让骁果插翅难飞。”
豪帅们激动起来,热血沸腾,血脉贲张,什么骁果?什么锐士?两军阵前,就算你是一只下山猛虎,我也要把你打得血肉横飞,把你撕成血淋淋的碎片。
李子雄手抚长髯,微笑颔首,目露赞赏之色。李风云就是李风云,锐不可挡,杀气腾腾,气吞如虎,他一到,手一挥,整个中路大军的气势就不一样了,再一挥手,他就要杀人了,而且还是拿号称最强禁卫军的骁果开刀,果然是气势如虹,挡者披靡。更关键的是,这一刀杀得好啊,正好砍在了圣主和中枢的要害上,全面展现了联盟军队的强悍,让圣主和中枢不但亲眼见识到了这把刀的锋利,还充分认识到了这把刀的“价值”所在,接下来圣主和中枢不论是迫于国内政局的需要,还是迫于南北大战的重压,还是迫于自身威权和颜面的重要,他们都必须保住这支骁果军,为此不得不做出让步,这就给李子雄的密奏上达天听打开了一条“坦途”,给圣主和中枢默许和纵容联盟大军“纵横”北疆赢得了一个宝贵的契机。
李风云的手又指向了巨马河,“在这里,我们同样示敌以弱,同样先把段达诱过来,先让他们得意骄狂,等到我们在涞水西岸包围了骁果,等到阴世师向段达求援,等到段达仓皇后撤,我们就三面围攻,予其以重创,让其失去救援骁果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骁果陷入我们的团团包围。”
李风云手捏拳头,重重敲击在地图上,“接下来,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上,可进可退,进退无忧。”
众将轰然应诺。
“请明公下令,各军皆以做好行动准备,只等明公一声令下。”甄宝车暗自羞愧,李风云的胆识谋略他拍马都追不上,所以他甘愿做一个马前卒,在李风云的指挥下冲锋陷阵。
李风云果断下令,“甄总管的虎贲,吕总管的骠骑,夏总管的第四、第五军,即刻由易水北上,务必于黎阳前进入战场。”
“命令郭总管、钟统军,接到命令后,即刻赶赴涞水西岸设伏。”
“急告涞水西岸的王薄、郭方预、曹昆诸帅,阴世师乃百战悍将,六千骁果的战斗力也非常强悍,远远超过了我们之前所遇到的对手,请他们务必高度警惕,务必小心谨慎,务必把诱敌战打得像模像样,千万不要大意轻敌,一旦被对手所乘,必定溃不成军,惨遭重创。”
李子雄看了李风云一眼,笑着说道,“你既然这样重视对手,倒不如亲自去涞水指挥,确保万无一失。”
李风云正有此意,只是巨马河这边同样重要,毕竟这是正面战场,如果打不好,没有达到预期目标,则涞水那边未必就能如愿以偿的包围骁果军。虽然李子雄是坐镇巨马河战场的最佳人选,但李子雄如果无意请缨,李风云也不好“强迫”,毕竟老人家的年纪资历威望摆在那里,李风云于情于理也不能直接去命令他。
“如此便有劳建昌公了。”既然李子雄有主动请缨之意,李风云当然也就不客气了,“巨马河战场由建昌公坐镇指挥,当万无一失。”
命令下达完后,李风云又与李子雄具体商定了一些协同作战的细节,然后便要离开了,这时他看到李思行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事请说。”李风云笑道。
李思行急忙把上谷豪雄宋金刚求见一事说了。
“快快有请。”李风云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连李子雄都倍感诧异,难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某亲自去辕门相迎。”李风云忽然站了起来,拉着李思行匆匆而去。







战隋 第六百三十七章 范阳卢氏的“善意”

宋金刚看到李风云亲自出迎,非常吃惊,但更吃惊的是李风云那头雪白长发,在漆黑夜色的渲染下,似乎空气中都平添了几分妖异之气,给人一种恐怖惊悚之感。
寒暄之后,李风云一边把诚惶诚恐的宋金刚引进大营,一边特意致歉,今日涿郡留守段达挥师而来,大战一触即发,联盟统帅们齐聚大营商讨迎战之策,故而有所怠慢,并不是故意将其拒之门外,请宋大侠不要怪责。宋金刚连道不敢,虽然之前吃了闭门羹,心里的确有些愤懑不平,但此刻面对“声名显赫”的天下第一贼帅,除了惶恐还是惶恐,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到了偏帐坐定之后,李风云开门见山,何事相告?
宋金刚看到李风云始终笑容满面,一团和气,并不像传言中的那般凶神恶煞,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遂把卢君宪所托之事一一道来:范阳卢氏希望双方在冲突中寻找到合作的契机。冲突的结果必定两败俱伤,但幽燕是边陲,鹬蚌相争,得利的“渔翁”只能是大漠北虏,这肯定不符合双方的利益,而北虏是双方共同的敌人,这便给双方提供了合作的基础。
这是范阳卢氏主动向李风云发出的“善意”,李风云是否接受?宋金刚对此抱有信心,这也是他在遭到拒绝后始终坚守在联盟大营外面恳求李思行给予帮助的原因所在,他坚信李风云会见他一面。
在宋金刚看来,像李风云这样的反叛首领,带着队伍从齐鲁千里迢迢转战到北疆边陲,本身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其背后若没有庞大势力的支持和帮助,绝无可能转战成功。而这股庞大势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河北豪门世家。河北豪门世家与幽燕豪门世家虽然矛盾冲突不断,但双方之间的利益联系也非常密切,河北人需要幽燕人正面阻御外虏,而幽燕人同样需要河北人的大力支援,所以双方一向是合作大于冲突,然而这一次河北人不声不响就“坑”了幽燕人,为什么?目前南北关系日益恶化,河北人的这种做法显然不符合双方之间的利益因此这里面必然隐含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宋金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实力小,这种秘密自己承受不起,不知道比知道好,他只要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信使”就行了。
李风云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相信宋金刚。宋金刚其人,李子雄、甄宝车等联盟高层的确一无所知,当然对他不屑一顾,但李风云却从记忆中的历史中了解到此人也是一代枭雄,在中土陷入分裂和战乱,群雄并起逐鹿天下之刻,称霸一方,而这样的人物不可能一夜间就崛起于北疆,他在崛起之前肯定拥有相当不错的“资源储备”,其中就包括与河北、幽燕两地豪门世家之间的“特殊”关系。
正因为相信宋金刚,李风云才从他的表述中“解读”出不少东西。范阳卢氏的“善意”有多少?是否有诚意?是不是缓兵之计?答案不言而喻,“善意”是很少的,诚意是不足的,范阳卢氏不过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打得措手不及,迫于眼前困局不得不假借合作的名义来行缓兵之计。
范阳卢氏的尊严不可侵犯,幽燕豪门世家的高傲与生俱来,这个世界的法则也是强者为王,如果当真从幽燕人的切身利益来说,目前局势下他们宁愿向大漠北虏妥协以换取一个在他们看来较为稳定的南北关系,也不愿任由李风云及其联盟大军祸乱边陲导致南北关系进一步恶化。
大漠北虏与中土鼎足而立,东。突厥汗国的强大实力足以让幽燕豪门世家忌惮万分,关键时刻不得不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而李风云及其联盟大军算什么?充其量是一伙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叛贼而已,在幽燕人的眼里就是草芥蚁蝼般的存在,可以肆意碾杀,只不过考虑到可能有一定的利用价值,这才有所迟疑。如此心态,焉能合作?南北关系的好坏直接决定了幽燕人的切身利益,任何可能破坏南北关系的事物,比如李风云及其联盟大军,都是他们的敌人,必欲除之而后快,因此范阳卢氏的“善意”肯定是权宜之计是缓兵之计,目的只是摸清李风云和联盟的底细后,把这只“害群之马”斩尽杀绝。
既然如此,双方之间有何合作的契机?
实际上李风云有与幽燕人结盟合作的强烈意愿,但可惜的是,并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样看到未来,像他一样百分百确定南北战争将在两年内爆发,所以各方势力基于不同的利益诉求,很多人更愿意以妥协让步来换取南北和平,来维护既得利益,而不是决心破釜沉舟,决心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与北虏人血战到底。虽然妥协让步有短视的嫌疑,有养虎为害之患,但利益当前,大多数人都没有“壮士断臂”的勇气,都奢望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尤其那些既得利益者,更是不顾一切维护既得利益,为此不惜损害和出卖国祚乃至中土之大利益。
那么,在幽燕乃至整个北疆边陲,以范阳卢氏为代表的既得利益者,对当前南北关系及其未来发展趋势是什么态度?是乐观还是悲观?是坚持妥协让步的绥靖政策,还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誓死也要御敌于国门之外?
这是问题的关键,也是双方能否合作的前提。虽然大漠北虏的确是双方共同的敌人,但这并不等于双方就有共同利益基础。如果幽燕人对南北关系持乐观态度,对大漠北虏坚持绥靖立场,与李风云和联盟的北上目标完全背道而驰,双方如何合作?双方只能是敌人,不可能是盟友。
李风云思考了片刻,忽然问道,“宋大侠对当前南北关系有何看法?对南北关系的未来发展又有何预测?”
宋金刚迟疑不语。他只是范阳卢氏的“信使”,他本人也没有与李风云和联盟产生任何交集的想法,所以他并不想回答李风云。
目前宋金刚对国内外大势的看法还是乐观的,对李风云及其联盟大军的未来却十分悲观,而更重要的是,虽然上谷毗邻北疆边陲,有太行山这道天然屏障,有代恒幽燕和长城为阻,但南北战争一旦爆发,北虏南侵,北疆烽烟四起,则上谷势必被卷进这场战争,根本就不存在独善其身之可能,所以上谷人在南北关系的立场上同样保守。
上古人不愿看到南北战争的爆发,因此没有与大漠北虏决裂的意愿和动力,同时他们也不敢得罪圣主和中枢,因为战争一旦爆发,北疆唯有得到圣主和中枢的倾力支援,才能击败北虏,守住自己的家园。凡此种种因素的制约,导致上古人在目前复杂形势下只能“观望”,而幽燕人虽然感受到了联盟大军的“奇兵突出”会给自身利益带来极大的危害,但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们也只能“观望”,任由形势恶化,耐心等待圣主和中枢做出“反应”,等待大漠北虏做出“反应”,等待南北关系的发展趋势明朗化。而这正是“两不得罪”的弊端所在,幽燕人试图在两大“强权”的夹缝中求生存保利益,事实上是一种奢望,是自取其祸之举。
宋金刚的迟疑落在李思行的眼中,让后者十分不快。没有见到李风云的时候,你死皮赖脸非要见,现在见到了,你又吞吞吐吐,藏着掖着,好像是李风云求你似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啊?李思行当即冲着李风云说道,“宋大侠只是一个跑腿的,一言一行都要慎重,不敢得罪东主,所以明公还是莫要为难他了。”
宋金刚老脸一红,尴尬不已。
李风云暗自叹息。宋金刚的身上缺少锐气,畏首畏脚瞻前顾后,这是为帅者的大忌,而这或许正是他争霸失败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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