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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封德彝之所以催促他南下攻击,主要是圣主和中枢已经有了让齐王北上戍边的意向,白发贼的“攻击”已经发生了作用,接下来“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不要为祸太甚,一旦攻陷了高阳宫甚至做出攻击涿郡威胁圣主和中枢之态势,导致局面失控,那就与初衷背道而驰、适得其反了,所以段达必须发动攻击,以武力威慑白发贼,确保局势在可控范围内。
斥候很快回报,在距离津口五六里外发现叛军踪迹,似乎因卫府军没有乘胜追击给了他们喘息时间,叛军又收拢起来重整队伍了。接着又有斥候急报,在十余里外易水南岸的遒城城外发现有大量叛军,旗帜鲜明,严阵以待,而在一河之隔的对岸,亦发现有叛军队伍,蓄势待发。
段达站在堤岸上,遥望易水方向,负手而立,凝神沉思。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帮部属们三三两两窃窃低语,小声分析和探讨战局。
形势很明显,叛军有准备,已先期做好布署,他们把主力放在遒城城下,放在易水两岸,先确保自己可进可退,进退无忧,接下来若卫府军沿易水而上,攻打遒城,叛军就撤向五回岭,撤到蒲阴陉,利用地形优势拖住卫府军;反之,若卫府军沿大道南下,直奔高阳而去,则叛军就趁势杀进涿郡,直接威胁圣主和中枢安全,如此卫府军进退失据,段达权衡轻重后,十有八九还要是回援涿郡,如此便有被叛军伏击之忧,一旦在横渡巨马河的时候遭到叛军前后夹击,必遭重创。这样一分析,段达就被动了,是进也难,退亦难,如何选择?
终于,段达开口了,不过不是下命令,而是征询部属们的意见,集思广。
留守府的司马当仁不让,率先进言。圣主诏令驰援高阳,从这一目标出发,援军当义无反顾,倾力南下,完成任务。不过巨马河一线的叛军可能会围追堵截,也有可能乘机杀进涿郡,给救援造成困难,而对策便是把现有援军一分为二,由段达率军南下河间高阳,完成圣主下达的任务,阴世师则率军西进猛攻蒲阴陉,牢牢牵制上谷这边的叛军,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武牙郎将贺兰宜却提出了不同意见。贺兰宜认为这两天的战局变化足以说明叛军的主要目的是牵制涿郡援军,是延缓援军的救援速度,由此不难推断叛军可能正在撤离高阳,既然如此,援军是否还有必要南下高阳?再说齐王正在奉旨北上驰援高阳,这种情形下涿郡援军与其急吼吼赶赴高阳与齐王争功,倒不如就在上谷这里与阴世师的骁果军左右夹击叛军,围杀白发贼,予其以重创,将其赶进太行山中,一则可以剿贼立功,二则也能有效配合燕北方面剿杀这股叛军,有利于尽快稳定燕北局势。
这两种意见都有可取之处,其中贺兰宜的计策为大多数部属所认同,毕竟杀贼的功劳唾手可得,而驰援高阳可能一无所获,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得罪齐王,所以就目前形势而言,最明智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乘势围剿白发贼。
段达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心里却是暗自冷笑。我正要养寇,以行借刀杀人之计,你们却怂恿我剿贼,当我是痴子啊?你们心里想什么,目的是什么,你们这些边军军官在幽燕这块地盘上有多少私利,以为我不知道?
段达知道的高层机密,这些军官并不知道,他们从自己的私利出发,理所当然要以稳定燕北局势为借口围剿叛军,以维护自己在幽燕边陲的既得利益。
段达考虑良久,终于做出决断,把麾下军队一分为三,其中涿城鹰扬郎将侯莫陈巍率本部卫士以及乡团宗团地方武装,沿易水而上,向遒城攻击前进;自己率部分主力尾随于后,相机支援;武牙郎将贺兰宜率军坐镇津口,与依旧滞留于北岸的军队一起,确保退路的绝对安全。
段达又把巨马河一线的战局变化急告阴世师,请他在涞水一线务必小心谨慎,务必牢记此次攻击的目的仅仅是试探叛军的虚实,而不是大举进攻,大举围剿,因此攻击要适度,要适可而止,切切不可因为战局有利就擅自改变攻击目标,以致于影响到未来燕北乃至整个北疆的布局。
段达渡河攻击的速度比较慢,战局变化后他考虑的时间又太长,等到他作出决断,下达完命令,并急书阴世师时,已是午时之后了,而此刻在涞水一线,阴世师的骁果军不但已经顺利渡河,解了涞水城之围,还乘胜追击,气势汹汹直杀上谷首府易城而去。
阴世师这两年一直在东征战场上,虽然从各个渠道了解到国内叛乱迭起,大河两岸贼势猖獗,但没有直观认识,更不像段达有河北剿贼的亲身经历,因此他对国内反叛力量的认识基本上一片空白,想当然地认为国内叛军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所以他嘴上说慎重对待,实际上还是不屑一顾,很轻视。
今日他挥师渡河,看到叛军狼奔豕突而逃,当即对战局做出了三种推断,其一,叛军诈败诱敌,在易城附近利用地形优势设伏围击;其二,叛军把主力都放在巨马河一线,以偏师在涞水河这边虚张声势,试图牵制一部分卫府军以减轻正面阻击战场的重压,没想到卫府军反其道而行之,以主力猛攻涞水一线,导致战局迅速逆转;其三,白发贼的兵力肯定有限,同时又兵分三路作战,必有侧重点,如果白发贼把重点放在燕北,那么他投到上谷和高阳的兵力就不会太多,也就是说,段达获得的消息大部分都是假的。
在阴世师看来,这三种推断对骁果军都有利,就算叛军在前方设伏围击,但凭借骁果军的强悍实力,一群乌合之众根本阻挡不了骁果军前进的脚步。
阴世师杀伐果断,当即下令直杀易城,抢占五回,切断叛军的退路,与段达形成前后夹击之势,给白发贼以重创。
阴世师同时急告段达,请段达在巨马河方向给予配合,全力攻击,不论白发贼把其主力军队放在哪个方向,他的退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蒲阴陉,所以只要骁果军攻占了五回,切断了白发贼的退路,这一仗就打赢了,而段达则抢到了更多的主动权,这非常有利于段达控制这支叛军以实施借刀杀人计。








战隋 第六百四十一章 包围骁果

八月初六,下午,易城以东二十余里外的永阳驿,甄宝车的虎贲军和吕明星的骠骑军,与折冲郎将樊文超所率的骁果第一军迎头相遇,双方短兵相接,七千联盟精锐与两千骁果精锐正面对垒,杀得惊天动地,而狂妄自大、信心满满的骁果吃了大意轻敌的亏,上来就被联盟军队打得蒙头转向,几无还手之力,好在骁果将士战斗经验丰富,一看势头不对,当即由攻转守,拼死抵御,等待后方主力的支援。
阴世师闻讯,顿时有所警惕。樊文超在骁果统帅中属于少壮派,敢冲敢打,应该不会谎报军情。
樊文超是民部尚书、东都留守樊子盖的儿子,因父亲高居中枢而步步高升,是个典型的官二代,既不是行伍出身,也不以军功崛起,纯粹因为父亲的关系而被圣主所看重,之前在监门府出任正五品的直阁,统领宿卫禁军,后调至骁果出任正四品的折冲郎将,可谓“一飞冲天”,但此子并非纨绔,确有真才实学,文武兼备,领军打仗也颇有章法,可见圣主在用人上还是有原则有底线的。也正因为如此,樊文超到了战场上,宁愿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他必须以生命和鲜血来捍卫圣主和他父亲的权威。
阴世师担心自己中伏被围,虽然他轻视叛军,对骁果的强悍实力充满信心,但战场上实力强弱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他必须考虑到自己有可能“大意失荆州”,一旦马失前蹄,阴沟里翻船,自己英名尽毁是小事,骁果损失惨重也是小事,但圣主和中枢的威权因此而饱受打击,北疆镇戍形势乃至南北关系因此而急转直下,那才是了不得的大事,自己万死也难赎其罪。
阴世师当即下令,折冲郎将屈突寿火速赶赴永阳驿,支援樊文超。又命令断后的折冲郎将元礼,暂停前进,就地列阵,若战局突变,不利于己军,则后军变前军,由元礼率军先行撤回涞水,守住津口,确保大军的退路。
阴世师带着五十轻骑,尾随于屈突寿之后,亲赴永阳驿前线察看敌情。
屈突寿率军急行三里,眼看就要到永阳驿了,都能听到前方战场上传来的鼓号声了,突然大道两旁的山林中响起了惊雷般的战鼓声,接着杀声四起,旌旗翻飞,无数叛军将士如洪水一般冲了出来,转眼就把屈突寿和他的两千骁果包围得水泄不通。
阴世师和扈从其左右的五十轻骑大惊失色,乘着包围圈尚未合拢之际,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走。
会合元礼之后,阴世师面临两个选择,一是接受失败的事实,带领残兵败将急速后撤,撤到涞水以东,先行会合段达,然后再来救援樊文超和屈突寿,但问题是,樊文超和屈突寿都没有带足粮草武器,即便他们在叛军的包围中坚持下来了,固守待援,但最多也就坚持一天时间。
在接下来的一天时间内,阴世师有没有把握再次渡河攻击,并成功救出樊文超和屈突寿?阴世师没有这个把握,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摸清叛军的虚实,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叛军的实力远比他想像得要强大,白发贼的用兵也远比他想像得要高超,所以他有一个不详直觉,如果他此刻撤走,樊文超和屈突寿必定全军覆没。
樊文超是民部尚书、东都留守樊子盖的儿子,屈突寿是右候卫将军屈突通的儿子,而樊子盖和屈突通都是圣主所信任和倚重的股肱之臣,由此不难想像,如果阴世师丢下樊文超和屈突寿独自逃生,后果是什么。
如此一来,阴世师只剩下一个选择,与骁果同生共死。
阴世师下令,攻击,全力攻击,撕开叛军的包围圈,击败叛军,不惜一切代价救援屈突寿,救援樊文超,救出每一个骁果兄弟。
同时阴世师派遣亲信卫士飞赴巨马河战场,向段达求援。阴世师有信心救援樊文超和屈突寿,但没有把握杀出叛军的包围,毕竟撤离的路上有一道涞水河,如果没有接应,被叛军半渡而击之,则损失难以估量。
折冲郎将元礼没有质疑阴世师的命令,虽然突变的战局的确让其大吃一惊,但他对眼前这股叛军不屑一顾。不过就是大意轻敌而已,暂时让叛军占了点便宜,但实力决定一切,以骁果军的强悍实力,只要郑重对待,全力攻击,必能以摧枯拉朽之势撕碎眼前这股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的叛军。
不过出于某种目的,元礼还是提醒了一下阴世师,“如果白发贼把主力放在涞水西岸,其首要目的必定是确保退路的安全。”
此言一出,阴世师暗自心惊。如果白发贼把主力都放在涞水西岸确保退路的安全,那么白发贼就没有与其一决死战的勇气,他就有更大把握救出樊文超和屈突寿,但问题是,巨马河那边的叛军就形同虚设,纯粹是虚张声势,段达挥师进击,必能一鼓而下,然后段达如何决策?是乘机驰援高阳,还是与自己会合后一起南下?如果他为了抢时间,以最快速度驰援高阳,那必然要兵分两路,他带着队伍先走,把自己留在后边跟进,如此形势就不利了,白发贼看到段达匆匆南下而去,必定倾尽全力围杀骁果,而自己这边因为缺少了段达的及时支援,极有可能被叛军活活困死在涞水西岸。
但若想阻止段达乘势南下而去,就必须告诉段达骁果这边已经陷入叛军包围,岌岌可危了,否则轻描淡写,段达判断错误,误会骁果有故意迟滞其南下速度之嫌,那他未必就会全师回援,如此骁果为了“面子”极有可能当真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阴世师迟疑了。骁果是不是陷入了叛军的包围,岌岌可危,必须要段达竭尽全力给予支援?这已经不仅仅是“面子”问题了,还关系到了阴世师的前途,虽然他和段达是世交,私交非常好,段达肯定不会出卖他,但其他人呢?眼前这个出身虏姓第一豪门的元礼,还有樊文超和屈突寿,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瞬息之间,阴世师就做出了决断,他宁可不要仕途,也要确保骁果将士的性命。再说段达已经劝他留在涿郡,兄弟一起镇戍边陲,既然如此,倒不如借此机会答应了段达,虽然离开骁果,远离圣主和中枢,他的仕途可能就此到头,但相比全军覆没,一世英名付之流水要强上千万倍。
“急报段留守,就说我骁果陷入叛军包围,危在旦夕,请他不惜代价倾力支援。”阴世师冲着亲信卫士用力一挥手,厉声说道,“请他务必以最快速度赶至涞水河,渡河西击,全力接应我骁果撤出战场。”
亲卫躬身应诺,打马飞驰而去。
元礼神色严峻,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阴世师要倒霉了,即便接下来骁果军势如破竹,把叛军打得狼狈而逃,成功救出樊文超和屈突寿,甚至还能实现战前目标,顺利解救易城之围,攻占五回城,也难以挽救阴世师在骁果军的前途了。骁果军就是圣主的脸面,你让圣主丢了脸,还能继续留在骁果军,留在圣主身边?
骁果军展开了凌厉反击,阴世师身先士卒,骁果将士一往无前,杀声震天,气势如虹。
与此同时,在永阳驿,樊文超已经充分领教了叛军的“厉害”,对方的实力确实比自己差一些,但奈何对方人多,武器锋利,士气更是旺盛,继续打下去自己必败无疑,所以他下令收缩防守,固守待援。
援军就在后面不远处,正与叛军激烈交锋,估计很快就能杀过来会合,因此樊文超和骁果将士都很乐观,一边全力防守,一边耐心等待,奇怪的是叛军的攻势也随之减弱,不知道是损失太大打不动了,还是被骁果的援军牵制了更多兵力。
屈突寿没有收缩防守,而是督军死战,不惜一切代价向前攻击。他认定樊文超已经被叛军包围,认定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都是叛军的阻击队伍,为此他必须突破敌人的包围,与樊文超会合,唯有如此才能救援樊文超,才不至于被叛军分割包围,各个击破。
此刻李风云就在永阳驿前线,面对战局变化,他果断决策,命令正面阻击屈突寿的联盟总管夏侯哲,立即让开通道,任由屈突寿与樊文超会。
又命令正面阻击阴世师的联盟第五军统军南玉堂,且战且退,把阴世师诱进包围圈。
又命令正在整军待命的总管郭方预,立即赶赴涞水河,与先期抵达涞水河的总管郭明会合,不惜代价阻击对岸卫府军渡河攻击。
又命令同在整军待命的总管王薄,统军曹昆,立即率军加入主战场,确保包围圈的“厚度”和“强度”,不给骁果军以一丝一毫的突围机会。
“建昌公(李子雄)那边可有消息?”李风云下达完一系列命令后,转而关心起巨马河战场。
袁安笑着摇摇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过从目前战局来看,阴世师因为孤军深入,已经陷入我们的包围,战局对我们非常有利,而段达还是一如继往地小心谨慎,建昌公想把他诱进包围圈难度太大,所以,某有个建议。”
李风云心领神会,微笑颔首,“善!书告建昌公,时机已到,还是早点接触吧,谈好了还能卖个人情,否则分出了胜负,撕破了脸面,结下了仇怨,再谈就难了。”







战隋 第六百四十二章 观望

李子雄知道段达生性谨慎,对其渡河之后如何选择颇为期待,结果遂其所愿,段达并没有乘势南下高阳,而是把目标对准了联盟军队,与攻打涞水西岸的阴世师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只是段达把主力都放在了巨马河的两岸津口,确保自己的退路,却派非主力的乡团宗团武装打“头阵”攻打遒城,这等于明确告诉对手,我就是来牵制你的,有“默契”的话我们就互相对峙,任由涞水那边杀出个胜负。
段达没有攻击欲望,也没有孤军深入的想法,李子雄就难办了,诱敌之计发挥不了作用,很难把段达诱进伏击圈,于是他果断下令,即刻解除对遒城的包围,原围城军队沿着易水北上做出撤守五回城的假象,看看能否把段达诱进城内。只要段达进了城,埋伏在城外山林中的联盟军队就可以冲出来,再度包围遒城,困死段达。
侯莫陈巍和卢君宪带着军队逐渐接近遒城,这时斥候突然发现围城的叛军仓皇而逃,己方不费吹灰之力就解了遒城之围。侯莫陈巍急报段达,请示段达是否立即进城以策安全。段达闻讯,暗叫不妙,派遣亲骑十万火急飞驰前线,传令侯莫陈巍,切切不可进城,以防上当中计。
卢君宪派人与城内联系,了解情况。时间不长,上谷大侠宋金刚与遒县县尉就飞马出城,向卫府军禀报军情。
城内较为稳定,主要是恐惧,气氛紧张,好在叛军并未攻城,也就讹诈了一些钱粮而已,至于叛军的具体情况就问不出来什么名堂了,那个县尉的确一无所知,宋金刚却是不敢泄露分毫。
侯莫陈巍随即派人护送遒县县尉去见段达,卢君宪则找个借口把宋金刚拉到一边私下密谈。
卢君宪张嘴就问,某给你的密信可曾收到?宋金刚很干脆,“直奔主题”,“不负明公所托,某昨夜见到了白发贼。”随即把前后经过及李风云所述和盘托出。因为大战在即,双方军队都封锁了河道,宋金刚即便有心连夜把消息传给卢君宪,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卢君宪很快渡河而来,宋金刚倒是省了不少。
卢君宪听完之后又询问了几个细节,然后就沉默了。
白发贼很坦诚,有合作的诚意,但就目前形势而言,双方并不具备合作的条件,一则联盟军队还没有在燕北站稳脚跟,还不知道能否生存下去,二则齐王还不知能否北上戍边,其三未来中外大势如何发展,南北关系如何走向,东征是否还会继续,南北大战是否爆发,都不确定,尚需等待观望。
不过,一旦圣主和中枢坚持既定的国防和外交大战略,决定把东征进行到底,一旦东征结束后南北关系迅速走向破裂,一旦战争阴云笼罩长城,南北大战一触即发,那么幽燕豪门就没有选择,即便他们反对圣主和中枢的决策也无济于事,毕竟他们对国策的影响力太小,只能被动接受,只能随着国策和形势的变化而迅速及时地拿出相应对策,以最大程度减少自身损失,所以危急时刻,他们只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致对外,也就是说,唯有到了那个时候,幽燕豪门才会与白发贼合作。
这是未来的事,尚不急迫,当前最急迫的事是,宋子贤要借无遮大会来刺杀圣主。
这是白发贼说的,但他既然说出来了,而且他的背后还有齐王,而齐王的背后又是关陇人,那么这件事的真假就不重要了,假的也是真的,白发贼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借助齐王和关陇人的力量掀起一场风暴,蓄意挑起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的厮杀,挑起冀北豪门和幽燕豪门之间的厮杀,继而给他立足扎根燕北赢得充足时间。更重要的是,这场“血腥厮杀”必然会波及到游走在长城内外的北疆“黑白”两道,继而直接影响到北疆边陲形势,进一步恶化南北关系,而南北关系的迅速恶化正是白发贼的目的所在,唯有如此他才能推动北疆乃至长城内外局势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卢君宪越想越是胆寒。据他所知圣主和中枢里的主战派对南北关系的走向非常悲观,对南北大战都有一种急迫感,为此他们有意把东征进行到底,以便在南北战争爆发前巩固和加强中土在军事防御上的优势,而要实现这一目标,不但国内政局要稳定,南北关系也要暂时稳定。
目前形势下稳定南北关系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加强北疆镇戍力量,比如齐王北上戍边,同时遏制和削弱北虏,比如断绝南北走私减少中外贸易,打击“****”枭雄铲除内奸,激化北方豪门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让它们自相残杀,以此来削弱中央在南北关系上的“主和”阻力,等等,而所有这些办法若想顺利实施,圣主和中枢不但要一把锋利的“刀”,更需要在北疆营造一个合适的“舞刀”形势和选择一个恰当的“拔刀”契机。
如果白发贼就是这把锋利“刀”,如果白发贼杀进燕北的目的就是要创造一个“舞刀”的合适形势和选择一个“拔刀”的恰当契机,那么这个白发贼就太可怕,也太神秘了,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叛贼,其背后也绝对不止一个齐王,甚至有可能连齐王都是“棋子”,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白发贼为何拥有这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惊天手段,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白发贼的谋略,白发贼不过就是一个“棋子”而已。
宋金刚看到卢君宪长时间沉默,脸色阴晴不定,暗自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明公是否寻机与白发贼见上一面?”
卢君宪下意识地点点头,肯定要见上一面谈一谈,一则亲自打探白发贼的底细,二则具体摸摸白发贼的虚实,其三既然好不容易建立了联系,这个联系就不能断,就要善加维持,一旦未来北疆形势的发展和南北关系的走向都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战争,那范阳卢氏和幽燕世家也就没有选择,也就只能与齐王、白发贼联手抗虏,也就只能支持圣主和中枢主战派打赢这场战争。
但旋即卢君宪想到双方激战正酣,胜负未分,走势未定,根本就不是见面的好时机,又连连摇头,“稍安勿躁,静观其变,再等等看看。”
段达也在等,也在看h对涞水那边的战斗非常担心,甚至有不祥之感。他知道阴世师虽然老成持重,但对国内叛乱状况并不了解,对这个白发贼更是缺乏直观认识,难免会轻视,而骁果将士更是自视甚高,非常骄横。当然,人家都是卫府精锐,久经沙场,有骄横的资本,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因为大意轻敌出了意外就麻烦了。从目前战局来看,白发贼很明显把其主力军队都放在了涞水西岸,已经对阴世师和骁果军做了针对性布署,双方正面交锋,鹿死谁手就难说了。
日落西山,黄昏渐至,就在段达焦虑不安之际,阴世师的书信到了。
段达骇然心惊,不祥预感竟然变成了现实,阴世师和六千骁果竟然“马失前蹄”,一头栽在了涞水西岸,陷入了叛军的包围。看来白发贼的实力果然不俗,有做杀人“刀”的资格,只是这把“刀”太锋利,还没等到段达握住它,它已经厉啸砍来,打了段达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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