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正如萧逸所言,现在的李密就是一个隐士,刻意掩藏着自己的雄心壮志,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就像一条蛰伏于深渊中的潜龙,只待一飞冲天的时机。当朝权贵几乎遗忘了他,除了他的志同道合者,没人知道他的野心,但巧合的是,李风云偏偏知道他的野心,而且知道他未来的人生历程,并从中窥探到了他在性格上的缺陷和谋略上的特点。有心算无心,李密自己送上门来,等于给李风云拱手送来无数机会,而联盟只要抓住这些机会,善加利用,必能在通济渠战场上全身而退,而且还能赚得盆满盂满,满载而归。
“明公,某可以断定,某看到的那个人,十有**便是蒲山公李密。”萧逸说完了萧该的故事,马上就重回正题,“明公,蒲山公李密舍身赴险,应该是受梁郡太守李丹所遣。据某所知,李丹是李密的叔父,他们是一家人。”
李风云伸手打断了萧逸的话,“你当真确定那人便是蒲山公李密?”不待萧逸回答,李风云又加重了语气,“事关重大,假若他当真是蒲山公李密,局势就复杂了,不论他是受梁郡太守李丹所遣,还是受东都某个势力所托,其背后都必然隐藏着重大机密,否则一个安心读书做学问的爵公,又有什么理由不顾生命危险赶来此地?如果事实的确如此,那么他的出现,实际上已经影响到了我们的决策乃至联盟的命运。”
李风云说得郑重其事,萧逸也认同他的说法,既然如此,萧逸就不得不慎重了。迟疑片刻后,萧逸问道,“明公,今夜是否设宴款待王伯当一行?”
李风云点头,明了萧逸的意图,“你确信自己没有与他照过面?也没有说过话?确信他不会认出你?”
“东都有多大,王孙有多少,你知道吗?”萧逸对李风云的警告不屑一顾,“今夜某去赴宴,再好好看看,某就不信,某这双眼睛会看错人。”
李风云冲着他摇摇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免得被其他人听到。如果信使刘智远当真是蒲山公李密,那便是联盟天大的机密,无论如何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并没有引起豪帅僚属们的注意,大家还在面红耳赤地争论着,之后李风云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以非常强硬的态度命令甄宝车马上从选锋军里调出十个团,从雍丘和襄邑两城之间渡过通济渠,直杀圉城,先帮助灾民越过四条水道之阻碍,跨入梁郡、颍川和淮阳三郡的交界之地。至于接下来是否攻打扶乐,帮助灾民渡过蔡水进入豫州境内,再看局势展而定。
晚宴气氛非常好,李风云有意在酒菜上安排得简单朴素,毕竟是非常时期,过分奢侈不但长不了脸,反而是打了自己的脸,但气氛要调节好,要让兄弟们感受到自己的热情和真诚。宾主尽欢,王伯当感谢李风云的盛情款待,然后提出明日一早便告辞走人。他不过是个带路的,向导而已,任务完成了,当然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以免让瓦岗兄弟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李风云客套了一番,一边挽留王伯当,一边顺势挽留李密,让他高兴的是,李密竟然顺水推舟答应了,并主动提出要与李风云再深入探讨一下当前局势,隐晦暗示他此行还有其他重要目的。李风云一口答应,承诺处理完公务之后,便邀其秉烛夜谈。
李风云先回帅帐,而萧逸则把王伯当和李密等人安排妥当后,这才匆忙赶回。此刻还有公务要处理,袁安和几位掾属都在帐内,李风云只能强自忍耐,不过心情有些激动,他从萧逸的脸上已经看到了希望,惊天之喜就在眼前。
如果刘智远就是李密,那么李密舍身赴险而来的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必须搞清楚,唯有知道了李密的目的,才好讨价还价,才能争取利益最大化。
李密来此无非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自己家族利益,一个是为了杨玄感所在政治集团的利益。
李风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从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历史迷雾中寻找答案。今日辽东李氏依旧是中土豪门,权势依旧庞大,不过与其鼎盛时代相比,那悬殊就大了,与诸如山东五大豪门、关中韦氏、河东裴氏、虏姓元氏、独孤氏等级豪门相比,它的衰落亦是不争的事实。此刻“李氏当兴”的谶言已悄然流传,天下李氏人人自危,尤以豪门为甚,但李密的背叛并没有给辽东李氏带来灭顶之灾,相反,倒是陇西成纪李氏遭到了灭门之祸。
因谶纬而灭门不过是历史托词,其真正原因都是政治博弈的结果。由此去溯本求源,不难现陇西成纪李氏的覆灭与皇统之争有直接关系,而辽东李氏即便有李密背叛了皇帝,却因为远离皇统之争而得以保全。也就是说,当前辽东李氏并没有陷入政治危机,虽然梁郡太守李丹因通济渠危机而导致头上的官帽子岌岌可危,但从东都政局来分析,齐王言杨喃肯定要出兵戡乱,李丹的危机是暂时的,并不会危及到辽东李氏的根本利益。
可以肯定,李密此来,并不是为了家族利益,而是为了杨玄感所在政治集团的利益,而这个政治集团的终极目标便是维护贵族统治阶级的权力和财富,为此它要捍卫门阀士族政治,反对中央集权制,反对皇帝和改革派所推行的一系列改革。
中土统治阶层内部的矛盾已经到了爆边缘,皇帝和改革派为了转嫁矛盾而动了东征,保守派贵族则竭尽全力制造国内混乱,甚至已经开始谋划以暴力推翻皇帝,以军事政变来结束改革。
李风云估猜到李密此行的目的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联盟决不会错过。
袁安和几位掾属先后离开,帐内只剩下了李风云和萧逸。李风云向萧逸投以询问的目光。萧逸微笑点头,信心十足,“如假包换。”
战隋 第两百章 蒲山公,别来无恙?
..李密大步而行,心情恶劣。
闷热的空气禁锢着他,阵阵恶臭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他几欲窒息,而这就是现实世界,一个充斥着痛苦和死亡的人间炼狱。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东都,想起了自己豪华的府邸,想起了幽静书房里沁人心脾的檀香,还有那散着阵阵清凉的晶莹剔透的冰块。为什么自己会站在地狱里?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站在权力顶端,享受着用之不尽的财富,而有的人生下来就一无所有,甚至连性命都是别人的?一股刻骨的仇恨突然从李密的心底涌出,让他痛苦不堪,眼前的一切让他难以忍受,他恨不能爆出惊天力量,摧毁所有一切。
李密意识到这里糟糕的环境影响了自己的情绪,这座营寨里充斥了炎热、恶臭、混乱、狂躁、恐惧、绝望和死亡,而这远远出了自己的预料,出了自己的承受力,养尊处优的身体和目空一切的傲慢第一次置身于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根本无从适应,理智正在丧失,冷静已荡然无存,忍耐的极限即将崩溃,真实世界的残酷无情地摧毁了脆弱的自信。
李密停下脚步,剧烈喘息着。有个白衣卫士看他脸色苍白,汗水淋漓,急忙递上水囊。李密接过水囊,高高举起,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全然不顾翩翩风度。
“明公,天太热了,而饥民又饿殍遍野,稍有不慎便会爆瘟疫。”一个中年卫士走到李密身边,忧心忡忡地说道,“明公,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李密沉默不语,良久,他忽然问道,“圣主为何不拯救自己的子民?”
中年卫士无言以对。
“圣主?”李密冷笑,“某想知道,一个任由无数生灵悲号而死的圣主,他神圣在哪?”
中年卫士目露忧色,他看出来李密的情绪有些失控,这显然与眼前极度恶劣的环境有关,但他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劝慰。
李密把水囊递给卫士,举步而行,“走吧,不要让主人等得太久。”
看到李风云悠闲自得的站在帐外迎接自己,李密的火气顿时上来了,他感觉李风云在故意羞辱自己,把自己的寝帐安排在很远的地方,然后让自己汗流浃背的走到这里,纯粹就是消遣自己。你一个贼而已,而我贵为爵公,天差地别,退一步说,就算我是韩相国的信使,你也不至于如此无礼,让我狼狈不堪地跑来拜见你。你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李风云笑容满面,尤其看到李密强作欢颜,心里却怒火中烧的憋屈之态,就更加开心了。你贵为爵公又如何?到了我这里,你就是一条龙也得盘着,这里我说了算,如果你始终坚持血统重于实力,始终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把别人都当作你的棋子,当作你的猎物,那我岂肯与你合作?
李密终究还是忍住了,他还有大事要做,这点羞辱不值一提,不过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一个心高气傲的人突然对一个羞辱自己的贼忍气吞声,实在有些难以适应,所以他的笑容很勉强,寒暄的语气也很淡漠。
分宾主坐下之后,李风云没有主动说什么,而是耐心等待李密说出其此行目的。
李密从一路所见说起,不计其数的灾民,日益严重的灾情,混乱的局势,见死不救的官府和烧杀掳掠的义军,然后才问了一句实质性的话,“将军试图力挽狂澜,拯救万民于水火,但力有不逮,从目前形势来看,将军即便占据了整个通济渠,也无法获得足够粮食拯救如此之多的灾民,而接下来无数生灵必将陷入灭顶之灾,生存希望彻底断绝,将军怎么办?”
李风云神情凝重,拱手相请,“请先生赐教。”
李密滔滔不绝讲了一番后,汗收了,心定了,火气也小了,人也渐渐平静下来,头脑清醒思维清晰,说话越来越有条理,有意控制这场谈话的用心也越来越明显。
“将军千里迢迢由蒙山杀到中原,劫掠通济渠,其根本目的无非是以通济渠之资来展壮大自己。”李密继续说道,“将军本欲借河南灾害之便,乘火打劫,哪料到形势远比想像的严重,河南灾民蜂拥而至,不但捆住了义军的手脚,也把义军拖进了万劫不复之地。今日灾民之危,实际上便是义军之危,而义军若想摆脱危机,唯一的办法便是摆脱灾民。”
李风云的脸色有些难看,眼里更是掠过一丝怒色。
李密话中饱含嘲讽。义军偷鸡不成蚀把米,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谓的开仓放粮拯救灾民不过是被迫无奈之举,而且不可持续,虽然赚取了仁义之名,但仁义不能当饭吃,亦不能帮助义军壮大起来,相反,却把义军拖进了与灾民生死与共的绝境。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义军的危机来自于灾民,那很简单,把灾民甩开就是了。但如此一来,义军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仁义之名没有了,反而恶名昭彰,要承担灾民死亡的全部后果。
李风云怒极而笑,“先生妙计。可惜某天性愚钝,不能领悟,烦请先生解释一二,何谓摆脱?如何摆脱?”
李密捻须而笑,从容说道,“在将军听来,某所谓的摆脱,是任由灾民自生自灭,是置将军和义军于不义之地。将军差矣。某若如此献计,岂不是拱手送上大好头颅?”
李风云佯装不满,冷目相对。
“摆脱灾民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李密先抑后扬,吊足了李风云的胃口,“祸水西引即可。”
李风云一听就明白了,李密拯救灾民的办法也是把灾民引向颍汝地区,引向豫州富裕之地,但这一计策实际上并不难做出,灾民到了通济渠,再跨一步就是豫州,而豫州没有受灾,即便是稍有常识的灾民,也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逃,所以李密跑到这里来,不可能只是为了献上这么一个计策,而是另有所图
“豫州?”李风云冷笑,“某当然知道拯救灾民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送进豫州,但此策既然某知道,你也知道,那么颍、汝地区的官府和鹰扬府自然也知道,由此可以预见,他们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不惜代价也要把河南灾民阻挡在通济渠以东。某甚至可以肯定地说,不但颍汝地区的官军已经陈兵以待,恐怕京畿天堑关防南部防区的戍军也已做好了南下支援的准备。”
李密神色平静,早料到李风云会说出这番话,而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危机就在当前,不论将军有多少顾虑,都必须把灾民送进豫州,这不但是拯救灾民的唯一办法,也是拯救义军的唯一出路。”李密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着李风云,郑重其事地说道,“某既然敢在将军面前献策,就有把握帮助将军把灾民顺利送进豫州,并最大程度地保证灾民能够活下去,如此既不损将军仁义之名,又有助于义军迅壮大。”
李风云暗自窃喜,他最为担心最为害怕的难题,竟然就这样解决了,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如此,以礼部尚书杨玄感的政治实力,完全可以利用豫州之力拯救河南灾民。
杨玄感所在的河洛贵族集团,就包括颍汝贵族集团,韩氏、陈氏、袁氏三大世家便是颖汝贵族集团的核心力量,而这三大世家及其他们的门生故吏遍布豫州各地,无论是豫州的地方官府还是鹰扬府,实际上都控制在他们的手中,颖汝地区被这一贵族集团牢牢掌控。
灾民一旦在豫州得到颖汝贵族的拯救,必然会对颖汝贵族感恩戴德,甘心为他们所用,如此一来,颖汝贵族富豪们不但获得了惊人数量的隐藏人口,把三年前中央实施的以“刮户”增赋为目的的一揽子民事制度改革成果化为乌有,而且在短短时间内蓄积了一股以生存为最高目的、绝对忠诚于颖汝贵族集团的庞大力量,而这股力量的获得,对杨玄感正在筹划的军事政变必将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
李风云瞬间就理出了头绪,由此也对李密即将提出来的条件充满了兴趣。
李密想从义军这里得到什么?
“给某一个相信你的理由。”李风云说道,“不要告诉某,说你有一颗仁慈之心,说你要拯救万民与水火,说你不需要任何回报,这些都没有意义。你既然来了,既然坐在这里主动献策,就必然有你的动机和理由。告诉某你的动机和理由。”
李密措手不及,哽住了。难道这就是李风云的风格?直来直往,直指要害,一刀致命?李风云突如其来的一招,把李密原先的设想打得七零八乱,迫使他不得不重新思考对策。
李密心跳加快,出汗了。
“你如果想赢得某的信任,就必须拿出你的诚意。”李风云目露厉色,冷声说道,“如果你是韩相国的信使,你凭什么给某这样的承诺?如果你不是韩相国的信使,那你又是谁?当今天下,谁才有实力驾驭声名赫的颖汝豪门?
李密顿时生出不详之感,仿若看到一只死亡之剑破空而来,让他不寒而栗
李风云面色一变,忽然笑了起来,“蒲山公,别来无恙?”
李密骇然变色。
战隋 第两百零一章 你认识蒲山公?
..李风云此举可谓石破天惊,瞬间就把李密打懵了,让他几乎窒息,几欲崩溃。
李密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出卖了他,而这个人十有**便是韩相国,但韩相国为什么要出卖自己?没有理由,所以李密又推翻了怀疑,转而想到了今晚宴席上那个年轻的录事参军事。以李密的观察,那个年青人的出身应该不错,很多细节证明其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世家教育,而且从进入这座营寨开始,除了李风云和那个年青人外,自己没有与第三个人照过面,另外在宴席上那个年青人对自己非常关注,屡屡出言试探,虽然自己每次都巧妙应对过去了,但百密一疏,或许自己就在某个细节上露了底。
当李密把注意力转向那个年青的录事参军事,马上就想到了远在鲁郡的段文操,还有彭城的崔德本,还有鲁西南诸贼突然调头杀进中原的奇诡举动。自己此趟使命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便是调查李风云,调查李风云突然杀进中原的原因,查清这背后是不是有针对杨玄感及其政治势力的阴谋。这个出身不错的年青人,是不是受托于某个政治势力,秘密潜匿于李风云身边,为李风云出谋划策?利用义军联盟这把锋利的武器实现他们的政治目的?他们的目标是不是杨玄感?
李密想到杨玄感之后,马上就开始权衡自己身份暴露后,对此趟使命、对当前局势、对杨玄感所谋求的政治利益可能产生的重大影响,如果这些影响是不利的,是恶劣的,那预示自己此趟通济渠之行已然失败。未战先败,对自己来说是个耻辱,对杨玄感来说则是危机,杨玄感有可能就此坠入对手的陷阱,被对手所重创,一旦他和众多同道为推翻皇帝和改革所做的秘密谋划彻底暴露,其后果不堪设想,狂风暴雨会把他们吞噬得一于二净。
李密没有回头路,他必须马上想出对策,逆转危局,但是,在如此极度被动局面下,又如何逆转危局?搞清身份暴露的原因固然重要,但弄清李风云一刀致命的原因更重要,李密相信只要自己找到这个原因,也就找到了逆转危局的密钥。
李风云为何要揭穿自己的身份?如果他是自己的敌人,大可将计就计,善加利用,完全没有必要一个照面后就置自己于死地,这太愚蠢,且没有任何价值。反之,如果李风云不是自己的敌人,那事情便有了回旋余地,他揭穿自己的身份无非两个目的,一个是驱赶自己,不希望自己被他人所利用,成为他人逐利的工具,其二,他需要自己的帮助,但这个帮助是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为此他希望自己成为同盟者,成为可以信任的朋友。考虑到目前危急局势,他的确没有时间虚于委蛇谨慎试探,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大家坦诚相待,把条件摆在桌面上,讨价还价,有利可图就合作,无利可图就一拍两散。
李密思绪电闪,情绪迅从震惊惶恐中冷静下来,那张因为骤受惊吓而僵硬震怖的面孔也一点点的缓和平淡,渐渐竟露出一丝温和笑容,但眼眸中还是难掩激荡不安之色,显然他的信心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还没有把握抗衡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李风云。
李密犹豫不决,是立即承认自己的身份,还是坚决否认,抑或试探一下对方,看看能否赢得彼此的默契,然后心照不宣,一切尽在不言中?当然,这先取决于李风云揭穿自己身份的目的,如果自己的选择与李风云的目的不尽相同,则接下来双方可能陷入僵局甚至崩裂。
李风云目光炯炯地望着李密,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浅浅笑容,笑容里有戏谑有狡黠还有那么一丝不屑,而眼神却很冷森,阴戾,仿若一只潜匿在黑暗里的饿狼,觊觎着暴露在阳光下的猎物,等待着一击致命的绝杀机会。
“你认识蒲山公?”
李密终于说话了,他并没有思考太长时间就做出了选择,他相信李风云的背后绝无可能是关陇人。关陇人虽然分为改革派、中立派和保守派,但前两者不会纵容国内局势持续混乱,后者才是推动国内局势迅恶化的“黑手”所在。而关陇人中的保守势力中,不论是杨玄感所在的河洛贵族集团,还是以韦氏为的关中本土贵族集团,都是李风云蓄意掀起的这场通济渠危机中的受害者。危机生后,两大受害者从各自的政治目的出,不但没有联手抗敌,反而大打出手,形成了鹬蚌相争之势,那么谁是“渔翁”?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关陇人的死敌,山东人。
李风云的背后有可能是以段文操为的齐鲁贵族集团,也有可能是崔德本所属的山东级大豪门,但无论是哪路“高人”,他们都是山东人。辽东李氏也是山东人,辽东李氏所属的赵郡李氏,更是山东五大级豪门之一,所以从山东人的立场来说,大家的基本利益一致,李风云不可能上来就一刀砍了自己,由此可以肯定,李风云不是自己的敌人。
只要李风云不是自己的敌人,那形势就不会太恶劣,逆转危局也就不会太难,于是李密选择了“默契”。李风云不论是驱赶自己,还是寻求与自己的合作,其前提都必须兼顾到自己的利益,兼顾到辽东李氏的利益,彼此都要给对方一个可进可退的腾挪余地,既然如此,双方当然需要默契。
听到李密这句答复,李风云脸上笑容更甚,他知道李密在这短短时间内已经做出了选择,而这个选择是他所需要的。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李风云眼里的冷森之色迅消散,代之以激动和急迫,李密会提出怎样的条件?而联盟又能从中获得怎样的机会?
“某与蒲山公从未谋面,素不相识,却闻名久矣。”李风云笑着问道,“你可认识蒲山公?”
李密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地,他的推断正确,选择无误,虽然从走进这座营寨开始,他就被重重云雾所笼罩,看不到前进的路,始终处在被动之中,但此刻,他总算拨开迷雾看到了方向,寻到了逆转局面的机会,刚刚饱受重挫的信心也以前所未有的度开始恢复。
李密微笑点头,既不说认识,也不说不认识。但此举落在李风云眼里,却是李密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我就是蒲山公李密,我承认自己的身份,接下来我们要保持默契,绝口不提身份之事,该严守的机密一定要严守,然后再谈合作
“将军是否因此而信任某?”李密问道。
李风云郑重点头。他知道李密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李密的人生轨迹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秘密,虽然隐藏在李密人生轨迹背后的东西远比他看到的多,但这并不妨碍他窥探到李密的心灵,看到他的所思所想。
李密却是疑惑了。就凭自己蒲山公的身份,李风云就无条件地信任自己?这怎么可能?说句实话,你算你无条件的信任我,我害不信任你呢。
“信任来自双方。”李密反守为攻,“将军崛起于山东之前籍籍无名,将军到底来自何处?这对天下人来说都是个谜。某很好奇,不知将军能否解惑?
李风云笑了起来,“某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距离中土很远很远的世界
“很远?”李密也笑了起来,“突厥人不远万里跑来中土杀你,可见你过去所处的世界距离中土的确很远。只是某想知道,将军所说的世界,在西,还是在北?”
李风云没有回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眉宇间蒙山了一层阴霾,眼里也充满了浓浓的忧伤,似乎李密所说的这句话,突然打开了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尘封记忆。
李密愈肯定,李风云的神秘来历与突厥人有关。突厥人不论东西,都是中土的梦魇,中土能否拥有长久的和平和统一,与突厥人的兴衰息息相关,所以中土一直想要摧毁突厥人永绝后患,而突厥人则一直梦想突破长城杀进中土。在这种紧张对峙的南北关系下,突厥人不远万里跑到追杀李风云,显然是因为李风云探查到了什么惊天秘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