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自元德太子薨亡之后,东都政局的核心便是皇统之争。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国亦不可一日无储君,但元德太子薨亡六年了,储君位置依旧高悬。齐王杨喃本应该理所当然的入主东宫,但他经过六年的努力后,不但未能入主东宫,反而距离储君的位置越来越远。”
最为明显的例证便是,皇帝东征高句丽,远离中土大半年之久,不论是依历史惯例还是律法制度,也不论是从国祚安全的角度考虑是从中土政治需要出,都必须安排一个人坐镇京都代理国事,就算没有储君,也要安排一位皇子,然后再由一批中枢重臣左右辅弼,以确保国内政局的稳定。
出国远征的前提是内无隐患,而内无隐患的前提是国内政局必须稳定,然而,依照现在中土的现状,皇帝在数千里之外的远东战场上遥控指挥国内事务,事无巨细,事必躬亲,效率极度低下,这如何保证国内政局的稳定?以皇帝的才智和中枢的智慧,为什么又要冒如此大的政治风险?
很显然,东都的皇统之争太激烈了,激烈到已经影响到了东都政局的稳定,但皇帝和中枢急于动东征,同时,皇帝和中枢又不愿意或者又不敢贸然建立储君,这使得东都的矛盾非常复杂,政治上的冲突更是异常尖锐,于是便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皇帝和中枢倾巢而出远征高句丽,皇帝的行宫变成了实际意义上的移动的政治中心,而东都不过是虚挂了一个京师的外表,实际上就是一座空城。
皇帝设了一个空城计,而空城计中好歹还有个唱主角的孔明先生,但今日的东都,连个唱主角的都没有,上至齐王杨喃下至留守宰执,都是配角,一群打酱油的,谁也做不了主,谁也休想做主。
或者,这就是皇帝设下空城计的目的所在,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群打酱油的虽然都不能做皇帝的主,做东都的主,但可以做自己的主。你既然敢设空城计,我就敢杀进城去,等我换了城头的大王旗,这东都的事你就做不了主了,甚至连中土的事,你都可能做不了主了。
话说到这份上,结果就呼之欲出了。齐王杨喃以正常途径入主东宫的难度,甚至要大于他动兵变直接夺取皇位的难度,所以,于脆一不做二不休,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死亡了。
如果齐王杨喃决心以兵变夺取皇位,那么韦云起大败于济水就很好理解了
韦云起放出了诱饵,联盟军队一口吞了,然后上钩了,接下来联盟这条鱼儿是挣脱钩子逃了也罢,还是做砧板上的肉任由齐王杨喃宰割也罢,都无所谓了,反正齐王杨喃只需要一个出京戡乱的理由,只要他出京了,军队带出来了,军权拿到手了,那他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想于什么就于什么。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齐王杨喃在东都就是一个打酱油的,他若想拿到军权,带走军队,就必须赢得东都那一大群打酱油的支持,否则互相牵扯掣肘,他根本就出不了东都那张“大网”。但东都那群打酱油的怎么可能都支持齐王杨喃?怎么可能都把自己绑架在齐王杨喃那驾战车上?所以齐王杨喃之所以能够出京戡乱,是因为东都很多人都想置其于死地,都想挑起父子相残、挑起内战,都想蓄意混乱中土政局以谋取私利。
这就回到了东都政局的本质。东都政局的本质是统治阶层对权力和财富的争夺,而改革正是统治阶层重新分配权力和财富的最好手段。皇帝正在推行的改革严重触犯了大多数门阀士族的利益,为此,这些利益受损的贵族不但要推翻改革,推翻皇帝,还要推翻产生改革的根源也就是中土的统一大业。
由此逆向推断,不难看到,济水一战结束后,通济渠也要中断了,而通济渠的中断,在给了齐王杨喃出京戡乱理由的同时,也给了东征战场以致命一击,最终东征功亏一篑,而父子相残在东都大大小小政治势力的蓄意推动下,已不可避免。
既然通济渠肯定要中断,既然中断通济渠的罪名一定戴在联盟这条“鱼儿”头上,那联盟这条鱼儿往哪逃?既然齐王杨喃肯定要出京戡乱,既然他决心要借戡乱之名迅壮大实力,那联盟逃得越快越远,他围剿的度也就越快,戡乱的范围也就越大,最终联盟必死无疑。联盟败亡了,齐王杨喃乘机壮大了,而皇帝正好挫败于远征战场,那么东都大大小小的政治势力也就更有把握“支持”齐王杨喃动兵变了。
中土即将爆内战,这一惊天预测是不是准确?联盟官员心惊胆战之余,未免将信将疑,但有一点他们相信了李密的推测,那便是通济渠即将中断,就算联盟军队急急忙忙撤走了,通济渠也一样中断,反正罪名都是联盟的,那么有心混乱中土局势的大大小小的贵族们为何不推波助澜一把,把齐王杨喃这条笼中之虎放出牢笼?这条猛虎一旦放出来了,野心膨胀了,再加上东都那群野狼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跟在后面“摇旗呐喊”以助声威,那父子相残又岂能幸免?
所以目前局势对联盟来说就是一个死局,不逃是死,逃也是死,既然如此,那还逃于什么?于脆就留在通济渠战场,死里求生了。
那么联盟的生机在哪?联盟生存的希望在哪?
“竭尽全力,不计代价,誓死一搏,击败齐王杨喃。”
李密石破惊天的一句话,让联盟官员瞠目结舌。
“东都的哪些势力最想推翻改革,推翻皇帝?”李密自问自答,“当然是利益损失最大的贵族。”
“东都哪些贵族损失最大?当然是既得利益最多的贵族。”
“东都哪些贵族的既得利益最多?当然是关陇贵族,是关陇人。”
“只要是关陇人要做的事,就是我们山东人坚决反对的事。”李密一挥手,气势如虹,“关陇人反对改革,我们就支持改革;关陇人反对皇帝,我们就支持皇帝;关陇人要置齐王杨喃于死地,要挑起父子相残,要挑起内战,我们就保护齐王杨喃,就把对手的阴谋统统扼杀于萌芽之中。”
“如何保护齐王杨喃?如何扼杀关陇人的阴谋?”
李密再度挥手,气定神闲,云淡风轻,似乎天下万物尽在指掌之间,“就在通济渠战场,击败齐王杨喃。”
击败齐王杨喃?击败东都卫戍军?以现在联盟军队的实力,与东都卫府军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李密的话中隐藏了很多东西,如果对手阵营中的山东人都站在联盟这一边,都在暗中帮助联盟,都在扯关陇人的后腿,那么谁敢说,通济渠战场上就不会生奇迹?
霍小汉不再坚持己见,甄宝车决定拭目以待。李风云本身就是个传奇,他从芒砀山举旗,到跃进蒙山,到西进中原,每一战都是奇迹,既然上苍眷顾李风云,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创造奇迹,那么或许奇迹就会延续下去。如果李风云击败了齐王杨喃,那么他创造的就不仅仅是一个新的奇迹,还有联盟的生存和展,还有未来王霸大业的希望。
录事参军事萧逸建议,把这次军议的内容,尤其是李密对当前形势的深层分析,完整辑录,传达至各总管府、各军别将级以上军官,确保联盟将帅们理解和支持统帅部的决策。
李风云接受了这一建议,并命令各总管府、各军别将级以上军官分批次赶赴总营参加军议,就留在通济渠战场与即将到来的东都戡乱大军浴血奋战的决策,进行讨论和分析,在理解和支持的基础上制定出更为具体和详尽的攻防策略。
韦云起败回浚仪城,第一时间奏报远在东征战场上的皇帝和中枢,详尽述说自己出京巡查通济渠的前后经过,并以济水战败一事揭露出河南贼势猖獗的真相。韦云起向皇帝和中枢出警告,如今通济渠深陷危机,通济渠随时都会中断,东都必须以最快度出兵戡乱,以雷霆手段击杀山东贼寇,否则通济渠安全难保,东征胜利难保。
韦云起在奏章里并没有直接提及河南地方势力对当前通济渠危机所起到的“推波助澜”的作用,但他一口一个山东贼寇,屡屡以河南贼来影射河南贵族集团,事实上已经把荥阳郑氏推上了风口浪尖,由此不难让皇帝和中枢估猜到中原局势的恶劣程度以及它对东都政局所造成的不可估量的影响。迫于东都及京畿周边局势的紧张,迫于通济渠对东征的重要性,迫于关陇人和山东人的矛盾骤然爆,皇帝和中枢势必要允许齐王杨喃先斩后奏,动用临机处置之大权以处理危机。
此刻,皇帝也只有信任齐王杨喃了,而东征之际把齐王杨喃放在东都的目的,实际上也在于此,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要把齐王杨喃当作储君来使用。只要齐王杨喃做得好,的确起到了储君的作用,那么皇帝和中枢也愿意让他看到入主东宫的希望,毕竟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齐王杨喃在政治上也该成熟了,也该知道自己选择什么样的执政思路才能赢得皇帝的信任,才能做一个合格的皇统继承人。
韦云起又十万火急禀报东都,向齐王杨喃,向尚书都省留守宰执,向东都卫戍军留守统帅出警告,通济渠中断在即,而通济渠中断的后果将严重影响到所有东都贵族官僚乃至整个中土的命运,所以韦云起恳求东都,暂时搁置矛盾和冲突,齐心协力戡乱剿贼,务必以最快度做出戡乱决策,务必以最快度调兵出京,务必以最快度保护通济渠。
韦云起又匆忙赶赴荥阳府管城拜会郇王杨庆,赶赴荥阳郑氏本堂拜会郑氏家族。
济水一战,韦云起算是公开摆了郇王和郑氏一道,打了皇族和郑氏的脸。郑氏始终处在被动状态,不论是政治上的结盟还是武力上的帮助,都是被动应对,如今给韦氏**裸的打脸,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忍也得忍,但皇族就不一样了,郇王杨庆是怒不可遏,尤其杨潜在济水之战的前夜,透过韦云起自杀式的决策猜测出了其出京巡查通济渠的真正目的后,郇王杨庆就出离愤怒了。你打我的脸,实际上就是侮辱我皇族,这已经是忍无可忍了,但你竟想谋我皇统,害我国祚,那就是生死之仇,不死不休了。
然而,杨庆没有证据,他只能依据杨潜的推断做出反制之策。他相信杨潜的推断,坚信不疑,无论是前太子杨勇的废黜还是汉王杨谅的兵变,都用血淋淋的事实证明皇统之争非常可怕,为了争夺皇统,陷在漩涡里的人都疯了,只有他们做不到的,没有他们想不到的。
东征关系到国祚安危,关系到中土命运,东征一旦失败,其后果之严重难以想象,但在那些难以想象的后果当中,肯定包括皇统的更迭,甚至是王朝的更替,所以杨庆没有选择,他必须保证通济渠的畅通,必须保证东征的胜利,为此,所有危及到通济渠安全的人,都是他的敌人。之前,他与元氏、独孤氏等政治势力结盟,目的便是如此,只不过在韦氏的穿针引线下,加上了对齐王杨喃的保护,如今,齐王杨喃和韦氏都成了潜在的“敌人”,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维持这个政治联盟了。
杨庆与韦云起虚于委蛇,但暗中与荥阳郑氏则达成了约定,不惜代价击败齐王杨喃,唯有如此才能确保通济渠的安全。
战隋 第两百二十七章 齐王愤怒了
..特殊时期行特殊制度,留守东都的宰执以礼部尚书杨玄感为,紧急召集五省、三台、九寺和十二卫的留守长官们,齐聚尚书都省,商讨解决通济渠危机之策。
河南贼势猖獗,而通济渠沿岸戍卫力量严重不足,导致通济渠陷入断绝危机。之前济阴太守韦保峦曾奏报东都,说齐鲁叛贼一窝蜂杀进中原,势不可挡,之后梁郡太守李丹又报,说叛贼大肆劫掠通济渠,但东都均不相信。东都的判断是小股灾民南下逃荒,对地方治安造成了一定的冲击,而地方官府则在持续缴纳东征军需和地方赋税锐减的双重矛盾夹击下不堪重负,于是便乘机编造谎言,蓄意夸大事实,欺上瞒下,意图逃脱罪责。现在,御史台副长官治书侍御史韦云起亲自巡查了通济渠一线,以济水惨败这一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了通济渠危机的存在,所以,东都不得不接受事实,出兵戡乱已势在必行。
尚书都省再无不同声音,所有与会者一致同意,即刻出兵戡乱,确保通济渠安全,确保东征胜利。
本来大家都以为戡乱时间应该在七月,以为韦云起巡查通济渠的目的是要把出兵时间拖到七月,以为齐王杨喃及其支持他的政治势力意图借助戡乱之功卷土重来,再一次冲击储君宝座,但济水大败之后,真相大白,大家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齐王杨喃和支持他的政治势力的野心,才知道东都政局实际上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复杂,皇统之争也远比自己想像的要残酷和血腥。
与韦氏暂时结盟的元氏、独孤氏、皇族杨氏和荥阳郑氏也是在济水大败之后,才恍然大悟,自己被韦氏骗了,被韦氏摆了一道,而结果尤其让他们愤懑和郁闷。
结果是什么?结果是他们好心好意赞助支持的济水大战,根本就是一个骗局,是骗东都的局,而东都不得不因此决策出兵戡乱,不得不为此承担因戡乱而带来的全部责任,而更糟糕的是,他们就这样被动的、百口莫辩地被韦氏强行拉上了齐王杨喃这条船,想下都下不来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参与谋划济水大败这场骗局?既然你没有证据,那就是理所当然的同谋。
接下来的戡乱,如果赢了,齐王杨喃立功了,再一次冲击储君宝座了,那么他们便站在了皇帝的对立面;反之,如果输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通济渠就会断绝,而东征即便没有因此失败,但不论是拖延到明年还是功亏一篑撤军而回,他们都是皇帝拉出来顶罪的替罪羊,头颅不保。
为此,他们只能选择帮助齐王杨喃打赢这一仗,但济水大败却暴露出了齐王杨喃和支持他的政治势力的野心。
他们在六月出兵戡乱,实际上就等于宣布了通济渠的中断,等于宣告了东征不可能像皇帝和中枢所预计的那样在今年冬天来临前结束。但东征不会失败,皇帝也不会撤军,所以东征肯定要拖延到明年。东征一旦要拖延到明年,那么就需要不计其数的人力物力财力的支持,如此一来,齐王杨喃便卡住了皇帝和中枢的脖子。你若想赢得东征的胜利,就要向我妥协,向我让步,否则,仅仅是东都政治风暴和混乱的国内局势,就足以⊥皇帝和中枢倒在东征战场上。
可以预见,皇帝和中枢迫于恶劣的政治局势,不得不向齐王杨喃做出妥协和让步,但这显然不是齐王杨喃和支持他的政治势力的终极目标。
皇帝和中央一旦赢得了东征的胜利,权威大增,卫府军胜利归来,齐王杨喃和支持他的政治势力必会遭到皇帝和中枢的报复,所以挟通济渠之利胁迫皇帝和中枢妥协不过是齐王杨喃的第一个目标,而第二个目标亦呼之欲出。
齐王杨喃在东都巩固了自己的实力,赢得了更多政治集团的支持后,必然要摧毁东征,要置皇帝和中枢于死地,直接问鼎皇帝宝座。当然,皇帝和中枢不会束手就缚,任由宰割,双方肯定要大打出手,父子相残,结果便给了东都大大小小的政治势力以无限遐想的空间和谋取更大权力和更多财富的机遇。
东都的政治风向一夜间就变了,政治局面一夜间就产生了难以计数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在迅推进尚书都省做出出兵戡乱决策的同时,也迅激化了东都大大小小政治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而这一结果直接导致了尚书都省在做出出兵戡乱的决策之后,立即陷入了各种矛盾和冲突之中,争论空前激烈。
出兵戡乱并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决策问题,它牵扯到了东都大大小小政治势力的切身利益,比如戡乱的军队从哪里调出?戡乱的军资又从哪里调拨?军队作战所需要的民夫从哪里征调?戡乱剿贼过程中,地方安抚、平民救助、城池修缮、军队镇戍等军政事务又如何及时妥善的处置?等等,所有这一切都关系到了此次戡乱能否顺利实现在最短时间内稳定地方局势的目的,若未能实现这一目的,即便剿贼成功了,杀得血流成河了,地方局势却因此而进一步恶化了,那戡乱就失败了,罪责就大了。剿贼是戡乱的手段,稳定才是戡乱的目的,若本末倒置,必然得不偿失,危害更大。
尚书都省的刻意“刁难”,实际上就是给自己推卸责任,给齐王杨喃上一道紧箍咒。我允许你戡乱剿贼,并不是让你去大开杀戒,去壮大实力,去搞阴谋诡计,而是稳定局势,保证通济渠的畅通,若通济渠中断,若地方局势依旧紧张,那罪责就是你的,是你执行不利,而不是我决策错误。
齐王杨喃和支持他的政治势力已经预料到了重重阻力。没有阻力是不可能的,在政治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东都大大小小的政治势力都是鼠两端,左右逢源,脚踩两条船,他们对皇帝如此,对齐王杨喃亦是如此。但齐王杨喃有信心逆转乾坤,因为皇帝的激进改革已经触犯了整个统治阶层的既得利益,已经激怒了大部分贵族官僚,而皇帝的东征大计不但把自己陷进了深重危机,也激化了国内外和朝野上下的重重矛盾。未来,只要政治局面对齐王杨喃有利,东都的大部分政治势力都会支持他,这是完全可以预见的事,所以,眼前的阻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信心和勇气。
兵从哪里出?
留守禁卫军不可能出京,东都卫戍军不可能出京,京畿卫戍军要镇戍京畿众多险关要隘,要镇戍长达数千里的天堑关防,也不可能参与戡乱,如此一来,十二卫府等于坚决拒绝了齐王杨喃,一兵一卒都不给。
齐王杨喃没有据理力争,他手上有两万军队,凭借这两万精锐之师,到通济渠战场上戡乱剿贼游刃有余。
然而,尚书都省却把“手”伸向了齐王杨喃的这两万大军。
齐王杨喃的这两万大军原本是东宫禁卫军。元德太子薨亡,东宫没了主人,东宫禁卫军没了统帅,但东宫始终存在,东宫禁卫军也不可能取消,只是没有统帅,军队的军心就不稳了,这是个重大隐患,于是皇帝想了个变通的办法,让齐王杨喃出任这支军队统帅。齐王杨喃不是储君,却统领东宫禁卫军,不但不合法度,还会在政治上传递出错误的讯息,于是皇帝又想了个办法,保留东宫禁卫军这支军队的“壳”,却把这支军队的“核”即两万将士全部送给齐王杨喃充当亲卫军。
一个亲王,拥有两万亲卫军,其武力之强悍可想而知,但外表的风光,却无法掩饰其在政治上的所遭受的围追堵截,枪打出头鸟,众矢之的啊,内心之痛苦,唯有齐王自己知道。这两万军队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皇帝给你了,你还不能不接,接下了你也就遭罪了,如果皇帝说你要造反,你连辩解的理由都没有,谁让你有造反的实力?
这两万军队如果待在东都,就如关在牢笼里,一举一动都在京畿卫戍军的监控之下,想造反都找不到机会,但一旦出了京畿,出了牢笼,那就不一样了,可以为所欲为。本来齐王杨喃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把这支军队全部带出京城,毕竟现在他的政敌很多,对手环伺,想打倒他甚至想弄死他的人太多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但现在卫府军坚决拒绝参与戡乱,那等于拱手送给他一个带走全部军队的机会。
然而,尚书都省可不想承担因此而导致的一切后果,假如齐王杨喃在戡乱过程中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或者胆大包天真的造反了,他们就惨了,所以尚书都省明确告诉齐王杨喃,现在国库能够给予的戡乱军资非常有限,最多支持五千军队一个月的作战用度。
齐王杨喃忍无可忍了,你要我戡乱剿贼,却又不给我足够的军队和充足的钱粮武器,你什么意思?你想置我于死地啊?
战隋 第两百二十八章 击败元文都
..齐王杨喃的质问很凌厉,充满了愤怒和杀机,而负责库藏的太府卿元文都也不示弱,据理力争。
他有责任保护齐王杨喃不受伤害,但无法控制齐王杨喃的野心,所以他不得不与韦氏结盟,同时又不得不想方设法遏制齐王杨喃实力的增长,以免其把野心变成现实,那后果就是一场失控的灾难。
元文都的理由是,大河两岸连续受灾,河南上百万灾民逃进豫州求生,这已经是事实了,而之前河南地方官员不但不进行赈灾救助,反而欺上罔下蓄意隐瞒受灾真相,导致河南乃至通济渠一线局势急剧恶化,以致于现在陷入了通济渠中断之危机。颖汝贵族官僚在竭尽全力救助河南灾民的同时,也把这一真相揭露于天下,这给了东都一记响亮耳光。东都有失察之罪,中央亦有失去民心之危,虽然皇帝和中枢东征归来后肯定要严惩河南地方官员,但对于东都来说,当前必须亡羊补牢,必须帮助颖汝地区的地方官府全力救助灾民,以挽回失去的民心,挽救中央损失的权威和弥补东都造成的过失。
现在东都要稳定地方局势了,要戡乱剿贼,倾尽全力支持,而之前东都受到河南地方官府的蒙蔽,置灾民生死于不顾,以致生灵涂炭。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东都对灾民置若罔闻,对以灾民为主的叛贼却要斩尽杀绝,这将给河南人带来何等剧烈的冲击?可以预见,东都和河南,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的矛盾必将空前激烈,戡乱剿贼的前景极不乐观,所以,剿贼只是戡乱的手段之一,血腥杀戮并不能挽回民心,更不能稳定局势,而若想戡乱成功,必须从安抚上下功夫,这需要齐王杨喃运用高的政治智慧和军事谋略。
因此,戡乱不需要调用两万大军,国库不会给也没有多余的钱财给两万大军提供剿贼用度。
齐王杨喃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施展抱负”的机会,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杀”出了东都大大小小政治势力的重重包围,当然要竭尽全力,要把麾下的两万大军都带出去。再说了,大家都知道,通济渠战场实际上就是一个陷阱,有人要利用这场危机打倒齐王杨喃,而有人迫于政治利益上的需要不得不保护齐王杨喃,所以当初尚书都省迟迟拿不出戡乱决策。现在韦云起以一场大败揭露了通济渠危机真相,逼得尚书都省不得不做出出兵戡乱之决策,齐王杨喃以破釜沉舟之决心毅然跳进陷阱,非要背水一战,那么若想取胜,当然先要保证有强悍的实力,而两万军队就是实力的保证。在这件事上齐王杨喃绝不妥协,带五千人跳通济渠陷阱,纯粹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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