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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猛子
崔九神色踌躇,欲言又止,似乎信心不足,不知道是李风云给出的对策让他将信将疑,还是担心说出来会遭到崔弘升的责叱。
“平壤一战,虽然攻敌不备是绝无可能了,但我远征军依旧占据绝对优势。”崔弘升看到崔九犹疑难言,知道他敬畏自己,不敢胡乱说话,于是出言试探道,“若水师受阻于平壤城下,稍挫即退,实力并无太大损失,那我远征军依旧可以实施水6夹击之策。到那时,高句丽人唯有全线后撤,据城坚守,困守樊笼,如此则失去了迂回机动之可能,而我远征军则占据了主动,进可攻,退亦无忧。”
“明公,水师那边,自渡海之后,就彻底失控。”崔九小心翼翼地回道,“水师如何作战,荣国公一个人说了算,而荣国公对圣主忠心耿耿,言听计从,若圣主命令其不惜代价攻克平壤,那么平壤即便是刀山火海,荣国公亦会一往无前,舍身赴死。”
“荣国公乃中土名将,即便有圣主命令,亦不会逞匹夫之勇,更不会跳进陷阱自绝生机。”
崔弘升虽然与来护儿隶属不同的贵族集团,是政治上的对手,但对来护儿的才能还是颇为敬佩。
本朝两代皇帝都对来护儿信任有加,委以重任,尤其自圣主登基以来,来护儿更是成为圣主在军方的代言人,先后出任左骁卫大将军,右骁卫大将军,右翊卫大将军,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来护儿乃江左贵族集团的领军人物,是圣主的亲信,另一方面则因为他的确有本事,乃功勋累累的中土名将,在军方威名显赫,德高望重。如此名将统领水师远征高句丽,虽然也有失败的可能,但这种可能性的确不大,以来护儿几十年的战斗经验,即便攻克不了平壤,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只要来护儿的水师保持了强劲的战斗力,那么平壤一战即便打不赢,远征军安全撤离绝对不成问题。
崔九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来,“明公,假如……”迟疑了一下,崔九又加重了语气,“某是说,假如假如上面…”崔九竖起食指,虚指了天空几下。
崔弘升的脸色骤然变了,眼神凌厉,如出鞘之剑,寒气逼人。
十二娘子瞪了崔九一眼,似乎对他的怯畏十分不满,“大人,圣主的身边有叛逆,而且还是参与决策,熟知所有机密的大叛逆。”
“有何凭证?”崔弘升猛地站了起来,厉声喝叱,“若无凭证,胡乱猜忌,可是诛族的大罪。”
“两个多月了,远征军还未攻克辽东城,这就是凭证。”十二娘子也站了起来,十分气愤地说道,“儿听说,每到关键时刻,高句丽人就来投降,就来谈判,这就是凭证。儿想问问大人,高句丽人对战场态势,对行宫的一举一动,为何掌握得如此准确?圣主倾尽国力而来,却无以武力摧毁高句丽的决心,只想投机取巧,迫使高句丽无条件投降来赢得东征胜利,如此高度机密,高句丽人怎么知道?如果他们不知道,又哪来的勇气一次次投降却又一次次反复,玩弄圣主于股掌之间?一群蛮夷之寇,肆无忌惮的玩弄我中土圣主,如果没有倚仗,如果背后没有黑手,你相信吗?”
崔弘升的确不相信,他对高句丽人反复无常的戏弄圣主和中枢也早有怀疑,只是他没有想到圣主的身边,中枢内部,竟然会有叛徒,但仔细想来,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年随着改革步伐越来越快,东都内部的矛盾和冲突已经到了爆边缘。如果东征大败,皇帝和中枢权威尽丧,改革派试图加快改革进程的目的就彻底失败,而保守派会乘机“难”,不遗余力地阻碍甚至破坏正在进行的改革。改革一旦陷入停滞或者倒退,皇帝和中枢将在政治上陷入被动,不得不步步后退,而这种后退一旦演变为溃败,皇帝和中枢必将在政治风暴中灰飞烟灭,如此一来,改革也就失败了,保守派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崔弘升越想越是心惊肉跳,脸色越来越难看。李风云之前的预测都是正确的,如果他对接下来的东征进程的预测还是正确的,中土远征军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遭遇惨败,全军覆没,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中枢内部出了叛徒,而且还是知道最高机密的叛徒,否则东征断然不会出现如此匪夷所思的结局。
本来崔弘升面对困局就有心无力,如果中枢内部当真出现了叛徒,崔弘升即便有三头六臂也休想力挽狂澜了,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战斗,他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水师那边凶多吉少。”崔九看到崔弘升缓缓坐下,久久不语,知道他被这个猜测震惊了,就如当初他也被李风云的这个预测吓得瞠目结舌。如果事实当真如此,这个仗就没得打了,有心算无心,怎么打都是输,尤其水师那边,本来实力上就没有优势,又给高句丽人了解得一清二楚,就算来护儿、周法尚都是百战之将,都是中土名帅,亦很难全身而退,除非他们遵从统帅部的命令,等待6路大军杀到平壤之后再展开攻击,让高句丽人的诡计无法得逞,否则必坠陷阱。
水师大败,那么6路大军的优势就不多了,而这剩下的一点优势,也被攻击时间严重不足、粮草没有供应等诸多不利条件抵消了,只有后撤,而后撤的先决条件是,必须牢牢控制住萨水通道。
崔弘升心里的一点侥幸被“内奸”这个震撼性的猜测彻底摧毁,于是他也就知道如何拯救军队,如何拯救自己了,那就是想方设法从前线统帅部争取到戍守萨水的任务。
这个难度非常大,他与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尚书右丞刘士龙都是政治上的对手,与其他统帅也不是“一路人”,其他统帅中的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是江左人、右候卫大将军卫文升是河洛贵族、右翊卫将军薛世雄是河东显贵、右屯卫将军辛世雄是陇西名将、右御卫将军张瑾是关中世家、右候卫将军赵孝才是河西豪望,彼此之间都有利益冲突,根本无法形成合力影响统帅部的决策,所以崔弘升若想冲在大军的最前面倒不会有人反对,但若留在大军后面,为远征军看守退路,那就不行了。很显然,留在后面的人,肯定是前线统帅部最为信任的人,而前线统帅部最信任的人肯定不是崔弘升。
崔弘升想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计将何出?”
他这一问,算是委婉告诉十二娘子和崔九,他完全认同了李风云的预测,现在,他迫切需要李风云的破局之策。
崔九也不敢犹豫了,“明公要杀一个人。”
“谁?”
“诛杀乙支文德。”
崔弘升愣了一下,随即怒火上涌,差点就想冲着崔九吼上一嗓子。
这也算对策?乙支文德是高句丽第一权臣,是高句丽王高元的师傅、辅弼大臣、第一宰执,高元以下就是乙支文德。此人文武于略,声名龟赫,正是在他的努力下,高句丽人实现了世世代代的梦想,高句丽国成为半岛霸主,远东第一强国。也正是因为高句丽在远东的崛起,影响到了中土的国防战略和边疆安全,所以中土才向这个蛮夷小国动了攻击。对于皇帝和中枢来说,东征第一个要诛杀的对象就是乙支文德,其次才是高句丽王高元。此次远程攻击平壤,皇帝就给前线统帅部下了一道密旨,若有机会,必须缉拿或者诛杀乙支文德。乙支文德一死,高句丽人的中流砥柱就倒了,人心就散了,军心就乱了,攻克平壤易如反掌。
乙支文德对高句丽的重要性,高元知道,乙支文德知道,高句丽人都知道,所以自中土远征军动攻击以来,双方的谈判虽然进行了一轮又一轮,但乙支文德始终不露面,不给中土人任何诛杀他的机会。现在,崔九竟然献策,诛杀乙支文德,这不是难如登天,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乙支文德像个乌龟一样缩着脑壳躲在平壤,怎么杀他?
当然,这个计策是好计,杀了乙支文德,远征军不仅有了攻克平壤的希望,崔弘升也算建下了大功劳,退一步说,就算此次远征军未能攻克平壤,甚至在后撤途中遭到了高句丽人的反攻而损失惨重,但崔弘升仅凭诛杀乙支文德的功劳,就能幸免于难。
崔弘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策肯定不是出自崔九,而是来自李风云,而李风云是可以窥探到天机的人,那么由此推测,在远征军长途奔杀平壤的过程中,乙支文德可能会露面,可能会亲自诈降、谈判,以阻碍远征军的推进度,延误远征军抵达平壤的时间,从而给平壤调集主力击败中土水师、摧毁中土水6夹击之策赢得战机。
崔弘升沉默不语。崔九也不说话。十二娘子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李风云的预测,到目前为止,尚无差错,大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免错失自救之良机。”
“善”崔弘升断然说道,“某就做一回急先锋,看看能否寻到机会杀了乙支文德。”





战隋 第两百三十四章 为何不退?
..六月十三,齐王杨喃率军抵达浚仪城,两万戡乱大军于通济渠两岸扎下营寨。
荥阳都尉崔宝德、武贲郎将费曜以及浚仪地方官员赴军营拜见齐王。
齐王今年二十七岁,身高体壮,丰神俊朗,有才学,善骑射,文武兼备,沉稳有度,正是风华正茂,大展宏图的年纪,然而,自他哥哥元德太子杨昭薨亡之后,他的人生就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被推到了政治风暴的漩涡之中,挣扎在风口浪尖上,每时每刻都在为生存而搏杀,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逍遥亲王变成了一头嗜血猛兽,所有危及到他生命的人都变成了敌人,而他最大的敌人便是他的亲生父亲。
如果他的父亲在元德太子薨亡之后,依照正常的继承制度,授予杨喃中土储君之地位,那么杨喃可能会走上一条不同的人生路,但这样的假设已经毫无意义,今日父子亲情已经被残酷的政治斗争彻底摧毁,剩下的只有猜忌和仇怨。在皇帝的眼里,这个儿子志大才疏,有野心却没有实现野心的能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烂泥糊不上墙,狗屎一坨。在儿子的眼里,父亲冷酷无情,血腥残忍,杀人如屠狗,只要不听他的话,不能满足他的心愿,那就是敌人,血脉亲人也还,兄弟朋友也好,只要是敌人,那就得杀,今日不杀明日还是要杀。
既然我是你的敌人,既然你要杀我,我为何不能反抗?既然反正都是死,既然迟早都是死,我为何不能绝地反击,誓死一搏?
齐王在生死重压之下,在血腥斗争的煎熬之中,在公开的和隐藏的政敌们的围追堵截下,性格变得冷漠而孤僻,心机也愈深沉,甚至不惜以骄纵、奢靡和颓废等众多负面行径来保护自己,来欺骗和麻痹对手,但在权力高层的博弈中,这种“苦肉计”毫无作用,不但起不到保护自己的目的,反而给了敌人落井下石的机会。去年的“失德”一案就是典型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取其辱,只是,相比起来,如果齐王斗志昂扬,在东征即将开始的时候,表现出一副为了争夺储君而全力以赴的架势,其下场必然更惨,必然会被他的亲生父亲以及一群大大小小的政敌们四面围杀,以雷霆手段打落尘埃。
然而,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这一次齐王杨喃总算有了一展抱负的机会,他如愿以偿带着两万大军出京,可以为所欲为。只是这一刻,再回过头去看看齐王“失德”一案,这其中隐含的重重玄机,就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了。或许,“失德”一案只是齐王“以退为进”的策略,是一招天衣无缝的苦肉计,如果没有这个苦肉计,今天齐王是否还有机会率军出京?是否还有机会做他一直想做的事?
以这种恶意去揣测齐王杨喃的人中,就有郇王杨庆,而杨庆为了表达他的愤怒,被齐王和韦氏为的政治势力蓄意欺骗的愤怒,在齐王经过荥阳府管城的时候,借口巡视沿河一带的灾情,乘舟而去,避而不见。郇王杨庆甚至怀疑,那个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白马大狱中的白贼,就是齐王和韦氏为今日布局而设下的一颗棋子。理由很简单,现在齐王带着两万大军出京戡乱了,白贼不但没有见好就收早早撤离,反而召集人马陈兵通济渠,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这根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决战对于白贼来说纯粹就是送死,就是送给齐王杨喃天大的功劳,所以若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谁信?反正郇王杨庆是不信,他由此推断河南局势会越来越乱,通济渠随时都会中断,东都面临巨大政治危机并且随时都会爆,因此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抱定主意做“缩头乌龟”,躲一时算一时。
齐王抚慰了地方官员,勉励了一番,希望他们与自己同舟共济。这个态度很低调,但并没有赢得地方官员的响应,毕竟他的身份太特殊了,本来十拿九稳的储君如今却是咫尺天涯,官员们从他身上看到的不是金光灿灿的前途,而是身死族灭的风险,所以齐王这条“船”虽然看上去金碧辉煌,但实在不牢固,谁也不敢上,担心一阵狂风暴雨就把它吹翻了。
齐王留下了荥阳都尉崔宝德和武贲郎将费曜,一方面是打听通济渠一线的局势,一方面是坐下来谈谈条件,争取赢得他们的支持,退一步说,就算得不到他们的支持,双方也不要因为利益冲突而反目成仇,掣肘可以接受,背后下黑手就承受不起了。
崔宝德出自山东第一豪门,费曜是关陇虏姓贵族,而齐王杨喃的背后则是以韦氏为的关陇本土贵族,大家都不是“一路人”,各有其利,但局势展到现在,齐王杨喃出京戡乱的政治目的已经呼之欲出,而这一政治目的不符合关陇虏姓贵族集团的利益,不过山东人却乐见其成,甚至要推波助澜,以便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给关陇人以重创,所以崔宝德和费曜对待齐王戡乱的态度迥然不同。
费曜脸上带笑,神情也很恭敬,心里却冷笑连连。你们在济水一战中欺骗了安昌公,此次为赢得戡乱军资又在东都公开打了安昌公的脸,如此嚣张跋扈之举,安昌公岂能忍气吞声?费曜以军方的立场为借口,明确回复齐王,屯驻荥阳的所有天堑关防东部防区的鹰扬府,坚决遵从圣主旨意,坚守关防以确保东都和京畿之安全。言下之意,戡乱剿贼不在我京畿卫戍军的职权范围内,我不会给你任何支持。
相比费曜的强硬态度,崔宝德就通达多了。崔宝德这个荥阳都尉的职责虽然主要是戍卫京畿门户,但做为镇戍荥阳的军事长官,理所当然也要保护通济渠的安全,所以他倒是积极支持齐王戡乱,承诺在职权范围内,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齐王杨喃要的就是这个承诺,他有两万大军,有东都军资的支持,根本就不在乎崔宝德是否会给予他实质性的帮助,他只要崔宝德不在自己背后下黑手就行了。
当前通济渠形势充满了玄机,而最大的玄机就是,白贼和他的叛军联盟为何不主动撤离?就算白贼另有图谋,那么其他贼帅呢?其他贼帅为什么会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留下来?如果没有足够打动贼帅们的利益,这些人绝不会在实力非常悬殊有败无胜的情况下留下来与官军决一死战,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白贼不但向贼帅们许下了一定会击败官军的承诺,而且还给出了足以⊥他们信服的理由。
白贼击败官军的理由是什么?这就值得思量了,所以不论是齐王杨喃,还是治书侍御史韦云起,包括那些明里暗里辅佐齐王的豪门精英们,都绞尽脑汁百般推演,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肯定有某个实力庞大的政敌在决战的关键时刻,背后下黑手,而这个实力庞大的政敌要么是荥阳郑氏和以它为核心的河南地方势力,要么就是趴在一边虎视眈眈的颖汝贵族集团,或者,两者联手。
战场上取胜的关键不是军队人数的多寡,也不是谋略的优劣,而是取决于战场之外的政治因素。齐王杨喃出京戡乱本身就是实现其政治目的的一种手段,实际上这就是政治事件,所以齐王杨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通济渠战场上与白贼决战。
决战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啥好处没有。一战而定,贼没了,戡乱结束了,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通济渠,留在河南展自己的实力?还有,人杀多了,血流成河,政敌就会攻击自己没有仁义,河南人乃至山东人也对自己恨之入骨,如此一来,不但无功,反而有罪,名声都毁了,人也得罪光了,不划算。另外还有更重要的,正因为河南贼势猖獗,所以自己才有出京戡乱的理由,才有打击河南地方势力的借口,才能挟河南人的生死来胁迫山东人做出妥协,如果一战就打完了,就把叛贼杀光了,那不但所有这些精心拟制的计策统统泡汤,还把自己的“阴谋诡计”暴露了,这等于拱手送给政敌一把杀死自己的刀
所以现在白贼集结所有军队陈兵通济渠,正好戳中了齐王杨喃的要害,让他进退两难,箭在弦上,不不行,但射出去了,却未能射中目标,未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岂不白费力气?
“白贼为何不退?”
深夜军议上,齐王杨喃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十分低级的问题。如果说自己和两万大军刚刚出京,白贼这么做尚可解释为虚张声势,临走时候再在通济渠上大捞一笔,那么现在自己和两万大军已经到了浚仪,明日就要杀出京畿关防进入战场,与其迎头相撞正面厮杀了,白贼依旧悍不畏死,誓死不退,那就无法解释了。




战隋 第两百三十五章 兵分两路
..“白贼的背后到底是谁?到目前为止,可曾查到什么?可曾寻到蛛丝马迹?我们唯有查清白贼背后之人,才能推测出白贼誓死不退的缘由所在。
说话的是韦福嗣,他的父亲韦世康是中土一代名臣,声名赫,而他本人也才华横溢,仕途顺利,一度官至内史舍人,位列中枢,参与机密,深得皇帝的器重。但随着改革的步伐越来越快,他的执政理念渐渐跟不上形势,与皇帝以及持激进改革立场的中枢重臣们渐行渐远,尤其在皇统一事上,他与皇帝矛盾严重,冲突不断。
东征前夕韦福嗣被卷进了齐王“失德”一案,革除官职,除名为民,被皇帝和改革派一脚踹出了中枢,但年过五十的韦福嗣并没有因此而颓废消沉,相反,他积极谋划,寻找机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月前当济阴太守韦保峦从鲁西南诸贼攻打中原一事中看到机会,并秘密告之韦福嗣之后,韦福嗣就火赶到了齐王身边,为其出谋划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辅佐齐王上位。只要齐王上位了,他也就东山再起了,而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此机会击败改革派,让中土这艘大船重回正常航道,在由先帝所开创和坚持的“温和、渐进式的改革”航线上破浪前进。
韦福嗣身份敏感,又是戴罪之身,按道理应该禁锢在家,更不可能出现在齐王身边,但非常时刻,齐王需要他的辅佐,他亦需要倚仗齐王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因此便想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名义上去关中岐山楼观道治病,实则秘密藏匿于齐王身边。
这个机密知者寥寥,此刻坐在帅帐内的人都是知情者,除了齐王杨喃外,只有治书侍御史韦云起,济阴太守韦保峦和武贲郎将李善衡,其他诸如王府长史、司马等官员,河南内史府官员,还有军队诸鹰扬长官,统统排除在外。
自“失德”一案后,齐王的主要亲信被一网打尽,要么罢官,要么流放,要么斩杀,损失惨重,虽然不久之后王府官员配备齐全,但那都是皇帝的人,都是监控者,尤其隶属于他的两万军队,所有鹰扬府长官全部更换,目的就是要防备齐王有不轨之举。
然而,从政治层面来说,齐王这个距离储君最近的皇子,本身就是一股庞大的政治势力,真正能给予他帮助的也就是与其实力相当的其他政治势力,而能够在齐王府充当要职的都是这些政治势力的代表。杀了这些代表,杀了这些齐王的亲信,表面上看齐王损失很大,但实际上并不能断绝这些代表背后的政治势力继续支持齐王,所以说“失德”一案虽然让齐王损失惨重,但远没有伤及其元气。这次在关陇豪门韦氏和李氏的支持下,齐王马上就露出了真正实力,而他的真正实力足以⊥东都政局乃至中土局势生颠覆性的剧变。
韦福嗣这话说出来之后,帐内便陷入短暂的沉默。
白贼的背后到底是谁,至今也没有查出来,但蛛丝马迹倒是不少,由这些蛛丝马迹来推测,白贼的背后可能是山东豪门,比如荥阳郑氏,也有可能是河洛贵族,比如礼部尚书杨玄感,总之从白贼的崛起轨迹来看,绕来绕去都绕不过这两大势力,而这两大势力偏偏都是关陇本土政治集团的对手,所以有一点毋庸置疑,白贼是敌人,摧毁了白贼,也就摧毁了白贼背后黑手的阴谋诡计。
“白贼是敌人。”武贲郎将李善衡冷笑道,“一个非常狡猾的敌人,我们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李善衡四十多岁,身材健硕,相貌俊伟,出自陇西成纪李氏,是右骁卫将军国公李浑的侄子,将作监李敏的堂兄,也是皇帝用来控制齐王所属两万大军的统帅。
韦福嗣微笑摇手,“白贼的确是敌人,但分两种,如果他是河洛人布下的棋子,他的主要目标是齐王,反之,如果他是山东人布下的棋子,那目标就不是齐王,而是我们关陇人,包括河洛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一旦让其借助皇统之争挑起了关陇人之间的自相残杀,不但会加剧东都政局的混乱,还会动摇国祚根基,就如当年山东人支持汉王杨谅举兵叛乱一样,后果不堪设想,对我们关陇人造成的伤害也是难以估量。”
此言一出,李善衡眼里的骄狂之色顿时收敛了几分,而韦云起、韦保峦早已想到这一层,并无惊讶之色。
“明公的意思是,山东人才是我们的敌人。”李善衡稍加沉吟后,问道,“难道白贼的背后是荥阳郑氏?”
韦福嗣再次摇手,“目前形势对荥阳郑氏十分不利,这显然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局面,而荥阳郑氏若想从当前的严重危机中摆脱出来,当务之急便是让白贼迅离开河南,但白贼却陈兵通济渠,要与我们决一死战,这显然与荥阳郑氏的愿望背道而驰。所以某的推断是,白贼的背后不是荥阳郑氏,但肯定是山东豪门中的一个。”
“如果白贼的背后是山东人,那他誓死一战的目的是什么?”李善衡追问道,“难道他有信心击败我们?”
“白贼当然没有信心击败我们,但他有信心利用通济渠战场上的复杂局面,挑起关陇人之间的厮杀。”韦福嗣说道,“河洛人已经算计了我们一次,但未能给我们致命一击,这次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河洛人岂肯错过?我们将计就计,虽然风险很大,但一旦抓住机遇,收获之大也难以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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