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清风赊酒来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我自听花
他笑了笑,递过一个小纸包,“吃些酸梅吧,然后靠在船舷这,放松放松就好了。”
苏澈接过,他注意到,对方似乎是因为经常做重活的缘故,双手指节略显粗大,而茧子也很多。
盗帅一把抢了过去,含糊着就吃了几颗。
苏澈道:“是我俩准备不周,让公公见笑了,在此谢过。”
“不必。”这小太监摇头,笑道:“既是同行,还不知两位尊姓大名呢。”
“哦,我是宫里常负责采办的差事,别人都叫我小义。”他紧跟说道:“义气的义。”
苏澈微怔,都说太监常与人打交道,最是八面玲珑,不过是一随侍无品级的小太监,现在倒也直接。
他也没什么瞧不起对方的意思,当即道:“我俩是杜捕头手下的预备捕头,这不趁着楚老太君过寿,杜捕头给我俩争取了机会,随行范大人左右。”
一旁坐靠在船舷上的盗帅暗翻白眼,不由地对身边这人更高看几分。
您瞧瞧,这话说的,脸不红眼不闪,跟真话似的。
“不错,这回我俩可要好好表现,等成了捕头,请公公喝酒。”盗帅补充道。
名为小义的太监一脸笑意,“那就说好了,我等着两位捕头大人请酒。”
“小义!”
那边,大黄门唤了声。
“赵公公喊我,我先过去了。”小义连忙道。
“请便。”苏澈抬手虚引。
看着这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过去,盗帅嘴里含着酸梅,道:“你说这小太监是不是替别人来打探消息的”
“人家见你晕船,给你来送酸梅,你还在背后这么编排人家”苏澈道。
“不是,你没发现上船后,有几个人总是在盯着咱们吗”盗帅吐了个核。
苏澈用脚尖将核踢到了水里,“看就看呗,怎么,长得好看还不能让别人瞧了”
 
61.出题
虽是商船,甲板上却有官兵,一路上未遇到什么阻拦。
就算是那些水上讨生活的恶汉,见此也是早早避开。
船首荡开波涛,随风而行。
天色渐渐暗下来。
“坐了一天了,去吃点东西吧。”
甲板上,苏澈看着仍是坐靠在船舷边上的盗帅,说了句。
“破船颠簸,没什么胃口。”盗帅说道。
苏澈看着沉下来的天色,日头渐渐隐没在远处的山里,道:“那我去吃了。”
“等会儿。”见他要走,盗帅抬了抬眼皮,“拉我一把。”
“怎么”苏澈笑问。
“我也得吃。”
船舱里,几张小桌,热腾腾的饭菜由下人端上来,范兴等人早就在那推杯换盏,有说有笑。
此时,范兴看见了过来的苏澈两人,招呼一声,“你们再不来,饭就只能吃凉的了。”
苏澈抱了抱拳,与脚步仍有虚浮的盗帅在另一边的小桌上坐了,拿着桌上的饼子来吃。
“六扇门的年轻俊彦,果然是仪表堂堂。”礼部的主事给范兴敬酒。
“那是自然。”范兴笑呵呵开口,“不过他们都是预备捕头,没点真本事可进不了衙门。”
那主事干干一笑,方才,他就是在谈将自己的后辈调进六扇门,现在听了这话,便觉得有些刺耳。
可眼前这人虽刚上任不久,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黑,即便听得不高兴,偏偏是不敢反驳。
所以,这主事便看向那吃饼子的两人,道:“既是有真本事,不若施展一番,让咱们也瞧瞧”
同桌的都是此行贺寿的几人,此时听了,只是含笑不语。
范兴放下酒杯,似笑非笑,“那依林大人的意思,要如何施展”
见此,那大黄门适时开口,“六扇门是抓贼拿凶的,其人武功修行怎能来表演取乐林大人喝多了。”
姓林的主事一听,当即失笑,“两位大人这可错怪啦,咱虽不懂武功,可也不是没事找事的人,哪还能不知道这武功是杀人用的”
鸿胪寺的莫寺丞一笑,“林大人官居礼部,怎会做这种失礼之事,赵公公多虑了。”
范兴问道:“那林大人是怎么想的”
说着,他看了眼已经注意到这边的苏澈两人。
“我是想,既然这两位小哥是预备捕头,那日后肯定是要参与破案的,而今次随行范大人左右,显然也是为了有一番表现。”林主事道:“那不如范大人出个题目考校一番,也算是给两位小捕头一个机会。”
“这倒有点意思。”赵公公笑着点头。
其余几人也是相视一笑,颇有种长辈看后辈待会表现的姿态。
那边,盗帅喝了杯果酒,暗自撇嘴,“都是些官场的老油子,平日里勾心斗角还没玩够,竟还拿着小爷寻开心。”
苏澈将饼子咽了,轻笑,“正是因为素日算计的累了,这才想站在高处指点江山。”
“小爷是贼,问我兵的那一套,这不是搞笑嘛。”盗帅夹了口肉,含糊道:“反正小爷不会由他们取乐,不陪这些蠢蛋玩。”
……
“既然几位大人有雅兴,那烦请出题吧。”
酒足饭饱后,范兴招呼两人过来,将话一说,盗帅当即义不容辞。
苏澈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仿佛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
“看来这位小捕头的信心很足啊。”赵公公笑着点头。
“还不知两位小兄弟叫什么呢。”鸿胪寺莫寺丞问道。
“苏大帅。”盗帅朗声道。
“陈诉。”苏澈不卑不吭。
林主事有些好奇道:“既然两位都是捕头,那为何我见陈捕头剑不离身,而苏捕头好像未带兵器”
赵公公道:“林大人这就外行了,六扇门中捕头要能文能武,而一看两位小捕头,便知一人擅武,一人擅谋。”
 
62.猜测
洛侍郎的故事讲完,在场诸人一时陷入沉思,都在想那县令是如何破案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众人听了故事知道谁是真凶,可那县令却并非先知,总是要一步步才能查清案情的。
范兴手指轻轻敲着座椅,不多一会儿,嘴角便浮现几分笑意,转而去倒酒来喝。
林主事见此,皱眉时却有不忿,但如何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只是眼底焦急。
赵公公在宫里自认也是耍弄权谋的高手,可现在同样是一头雾水。
包括其旁的鸿胪寺主薄、太监小义等人同样皱眉深思。
鸿胪寺莫寺丞思索片刻,转而摇头,不是想到了答案,而是索性不去想了。
洛侍郎只是饮酒,对众人看也不看。
盗帅身子朝后靠着,两手交叉腹上,拇指不断打转,脑海中却是飞速思考洛侍郎方才之言。
他与官府打过无数次交道,又久在江湖行走,可以说是人精一个。他虽不会破案,可此时却隐隐觉得破题关键就在方才的故事里。
但他素来是行动派,动脑子真的不擅长,这般想了半晌,眼中便有不耐。
苏澈坐在椅子上,沉影剑握在手中,剑鞘搁地,沉稳而有力。
他知道答案。
不是因为有多聪明,而只是因他曾听过这个故事,是在小的时候,苏福讲给他听的。
故事也不像洛侍郎讲的这般,事实上,这是一件真实的案例,就发生在离京城不太远的郡县之中。
故事的原版里,李四报官之后,那个县令并没有找出真相,他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反认为是张三之妻王氏与人私通,然后杀害了张三。他遂将王氏和李四抓来,对两人严刑拷打,只不过一无所获。
其后,县令虽将两人放回,可暗中却派捕快衙役监视,想从两人身上发现线索。
因为此,王氏名节受损,李四名声也跟着遭殃,不管有罪无罪,只要进了衙门,还受了刑,街坊百姓如何想更别说还有衙役捕快不时在四处经过,明显是嫌疑未消。
之后,王氏不堪生活至此,上吊自杀,而李四也在张三被害的地方投河自尽。
坊间流言,两人私通,谋害张三,其后却因对张三愧疚羞愤而惶惶不可终日,最后难过良心谴责,双双自尽。
最后,就在此案算结时,恰逢苏定远经过此县,夜宿时听驿站驿丞讲述此事,当夜便派人去县衙取了卷宗来看,然后直接让人去拿了马六。
苏澈当时对该县的百姓和县令愤懑而骂,对自家父亲却惊为天人,那草包县令查了近一个月都未查出的真相,苏定远只是看了卷宗便道破,真是智勇双全。
后来苏福跟他说了其中关窍,更是告诫他人性复杂,天底下最需小心的便是他人。
可之后的事,无论是那县令的下场,还是之后的料理,苏福都未明言,彼时的他总会借着一些小故事,来给苏澈讲道理。
此案既是真实,那洛侍郎是如何知道的苏澈想着,就算此案会上报,那也是归属刑部,礼部对这些从不过问。
难道洛侍郎是那个县里的人,还是说,他便是当年的县令苏澈暗暗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未免太过巧合。
要真是这样,那洛侍郎说这个的目的是什么,自曝当年丑事要知道,他可是礼部的侍郎啊,不管这件事过去了多少年,要真有人再提及,对他以后的仕途也会产生影响。
苏澈思绪只在几息之间,转而不再去想,而是安静坐着。
盗帅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以目相询。
苏澈眼珠动了动。
盗帅当然能看懂,不过却不知为何。
半刻之后,赵公公笑道:“看来两位小捕头还没有头绪啊。”
林主事挠了挠头,道:“唉,就连我也是想不通啊,那县令当真厉害。”
莫寺丞看了默不作声的范兴一眼,道:“在洛大人方才言后,我便见范大人会心一笑,想来是早就看破真相了。”
众人便将目光看去。
范兴一笑,道:“洛大人说的实在明朗,简直是将案子剖析给咱们看,诸位不谙此道,可范某毕竟是吃这碗饭的,要再不察,那可真是愧对圣上,尸位素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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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入城
一路没有波折,在次日的傍晚时,客船终于到了旸山郡的地界。
“前边就是码头了。”
甲板上,太监小义遥指前方。
相隔不太远,已经可闻码头上的鼎沸人声,自然也能见那些停靠的船只。
“好热闹啊。”林主事手搭凉棚,道:“就算比起京城码头,也不逞多让。”
“此地往前再去十里就是后周境内,过往的客商当然多。”鸿胪寺莫寺丞道:“往日也只是听闻这旸山郡的繁华,今日一见,却更胜传闻啊。”
旸山郡其下七个县,唯旸山郡城最为繁荣,楚家便在城中。
风帆降下,客船的速度慢了下来,一艘艘客船或走或停,仿佛游鱼。
盗帅手按栏杆,轻声道:“你看这些船,发现了什么”
苏澈抬眼看去,只是几个打量,便道:“船舷上都挂着同样的牌子。”
这些船,基本上每一艘的船舷上都挂着一块大木牌,上面用红色颜料写了个「楚」字。
“楚家的生意,真大。”一旁,赵公公莫名说道。
“下船吧。”范兴招呼一声。
码头上,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艘有官兵随行的客船。
“各位大人好。”有一山羊胡老头从人群里出来,身后跟了俩精壮的汉子。
“你是何人,为何拦路”有随行官兵上前,将其挡下。
至于范兴等人自然只是看着,却不说话,这并非刻意拿捏姿态,而是一种京城上官外出巡视时的习惯。
旸山郡再富华,那也是大梁治下,而他们是官,自可以随意行走。像眼前这非官非吏之人此举,已经算是没有规矩,可以拿下治罪。
“诸位大人,在下是这码头上的包办。”山羊胡拱手道:“若是各位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包办”洛侍郎淡淡一笑,“还未听说过有这个官职,凡大梁码头,皆有当地衙门管制,此地丞役何在”
山羊胡笑了笑,“码头人多,忙不过来,想来是去了别地巡视。”
“你是楚家的人”范兴看他一眼,问道。
“正是。”山羊胡双眼眯了下,他当然能看出眼前这人是这一行中的话事人,而在方才,他一番打量,也是猜出了眼前这几人的目的和其中几人的身份。
“带路。”范兴说道。
“是。”山羊胡拱手应下,也不再多问。
人群自动让开,山羊胡领着众人朝外走去,而其他人看了会儿,就又恢复了方才的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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