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柯山梦
戴毡帽的李自成对罗汝才道:“果然不愧是曹操,只是咱们马兵倒是,但步军走得慢,万一人多口杂,被抓几个去。。。”
罗汝才打断道:“正是,所以各位都不要跟下面人说去哪里。谁嘴巴不严的,一律把脑袋砍了。”
张献忠也走到中间,对罗汝才问道:“若是他们不动呢?”
“那咱们就派一队人假作围攻修武,老八说过山东兵敢打,他们来得必然最,咱们照样能先打他们。”
旁边一个贼首问道:“他们也有几千人马,一时半会打不下来怎办?”
罗汝才不慌不忙的坐下喝口酒才道:“那你说怎办。除了老回回,最能打的都在这里了。这许多人要是都打不下来,那大伙以后见着他们就绕道走,不然就老老实实交钱买路,再也休提打山东兵的事。”
。。。
青化镇东北面五里外,这里是西营八大王张献忠的驻地,他在林县挨了登州镇当头一棒,又被左良玉趁火打劫,落荒而逃进入卫辉府后。一路抓百姓,又收编了一些山贼土匪和溃散的其他流寇,现在人数又有了五千多。
他们这个营地中间是一个寨子,是刚刚被他们打下来的,马兵住在那里面。其他的流寇就是这么散在平野上,流民们在野地里到处挖鼠洞,或是往北去太行山的边缘的山林中砍柴打野果,偶尔有些马兵在外面跑过。
从东面远远跑来十多个流寇马兵,他们刚刚出去抢掠回来,其中两人回营呆了一会,然后又骑马出来。往北面的山林跑去,在树林边缘寻到了另外一个骑马的流寇,他正在那里监督一些流民砍柴。
三人汇合后走到一边,三人交谈中都是山西口音。树林边那马兵抬起头向周围张望,赫然便是特勤队的龅牙。
他头上包着一块红布,一副流寇的打扮。这便是陈布下的暗棋,洹水大战大乱了流寇组织。特勤队有九名山西来的队员乘机扮作被打散的小股马兵,换了缴获的兵器。分成三组投入了不同的流贼群中,这也就对流寇这种混乱的组织管用。
流寇遭到重创后正需要补充实力,看他们骑术不错,立即收入了马兵。龅牙这组先找到蝎子块,然后又投了张献忠。流寇的结构松散,组织混乱,类似于大股的土匪,马兵常常改换东家,龅牙也作了些功课,声称以前是山西镇夜不收,兵溃后在泽州落草,曾在多个营头干过,他对山西很熟悉,说来头头是道,加上他的口音很正宗,流寇并未起疑。于是他跟着八大王的队伍跑了半个多月,终于找到了紫金梁和闯王。
龅牙望着外面大道上跑过的一股骑兵,对两人问道:“今日来来往往人很多,他们都往青化镇去了,看着像在商议什么大事。”
“是紫金梁在青化镇召集怀庆各路营头,我这边看到听到的,便有十多个大小当家,闯王也在里面,总数应在二十多,没准三十多。”
龅牙的用舌头磨着他自己的牙床,眼神不断变动,陈给他的命令是查探紫金梁或闯王驻地,现在倒是找到了,但周围流寇总数超过七万,精锐马兵四千左右,还有不少拿着兵器的步军,他不知道算不算合适的机会,其他明军行动迟缓,如果带着他们一起,肯定会被流寇发现,届时便会逃窜。
登州镇在林县留下一个司,辉县大营需要守卫,如果要来攻打此处,能出动的只有三千多人,孤军深入万一被发现,还可能被群寇围攻,这些流寇以前就多次这样干过。到时候也未必能指望得上其他明军。
另外一个队员对龅牙道:“要不,就等他们散了再说。”
“不行。”龅牙下了决心,“机会难得,这里聚集如此多的头目,一旦散去加难打,打不打由陈大人说了算,咱们只管把消息传回去。”
两人都点点头,龅牙低声问道:“今日你们出去,那几条河的涉渡点都记下没有?”
“记下了,周围的标记也做了。”
龅牙指着附近山林吩咐道:“咱们走两个去报信,留一个跟着大营,你们两先去查探山中道路。。。”
这时营边一声牛角号响,是张献忠在召集马兵,接着旁边其他几股流寇也响起号角或喇叭。几人惊讶的对望,召集马兵便可能要移营,而他们刚到此地不久。
“队长,咱们回不回去?万一马上要走,一时就脱身不得。”
龅牙犹豫了片刻,有点不甘的骂道:“龟孙子,几家都在吹号,或许都要移营,咱们先回营,看他们要往哪里去。”
晚明 第一百章 百里
六月二十三日傍晚,武安北部太行山南麓,巍峨连绵的太行山在这里成为温和的丘陵,茂密的树林渐渐稀疏,外沿只剩下一丛丛的灌木和草丛,这些丘陵慢慢延伸到河南境内,连接上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区。
山外的平原上是连绵数里的流民营地,大群的流民往山地过来,在山边砍柴打水。一些马兵则牵着马在各处吃草。八大王等部流民刚刚到达此处,开始扎营煮饭。
两个流贼骑马沿山走了一阵,隐入山后消失不见。不久后他们从几里外回到平原,打马往东而去。
。。。。。。
辉县西北三里,大地一片枯黄色,连续的干旱和动乱让这片土地几乎失去了生机。
登州镇大营就坐落于此处,挖了两道深深的壕沟,里面布满尖木桩,后面是一道土垒,上面插了标枪做的拒马,隔一段还有一个木制的望台,上面有几个士兵在值守。大营周围散布着一些哨马,将一些流民百姓模样的人赶到十里之外。
西面道路上腾起黄尘,几名登州哨马押着两名流寇模样的人疾驰而来,在门口与值守官说了几句后,他们便进入大营。
中军帐里面,陈新、祝代春、几个千总和参谋坐在大桌前,研究哨马传回的情报,这两天流寇突然变得活跃,辉县和获嘉县出现十多股流寇,还和当地的河南毛兵干了一仗,登州的哨马查探到有不少流寇到了修武北面,但他们的马兵大举出动,探马只能确定前面的几股流寇,分别为张飞、老张飞、一块云和南营八大王。
这几股流寇还主动攻击登州哨骑,让他们一直猜不透流寇打算做什么。各部都加强了戒备,并且将耿仲明所部调到了辉县县治周围,以防他孤军被流寇突袭。
陈新被这些流寇弄得有些焦虑,他们的马兵不少,营地行踪不定,往往官军收到消息的时候,流寇就已经换了营地。官兵往往扑空,虽然也打了一个胜仗,却都不是决定性的。
几人正对着地图抓脑袋。王码夫在帐外大声的汇报,“大人,特勤队的龅牙回来了,紧急情报。”
陈新听完后一拍桌子,“快让他进来。”
片刻后龅牙跑进来。神色十分匆忙,大家都不寒暄,龅牙匆匆敬礼就凑到地图前,介绍了流寇的动向,然后指着修武县北面一一指点道:“大人,紫金梁到了修武,靠近太行山南麓扎营。张献忠在他的正东,离他营地三里,距离咱们这里约百里上下,闯王高迎祥也到了。在紫金梁东南六七里,至少有十七股大小流寇在往修武移动,可能会攻打修武县城,也可能往辉县而来。属下判断紫金梁会在那里驻扎数日。所以急忙赶来回报。”
陈新摸着下巴问道:“紫金梁靠近太行山南麓扎营,闯王的位置离山地也不远。这两人都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他们纠集人马往辉县而来,咱们正该好好打一次,大家有什么意见。”
“属下认为他们有两个可能。”祝代春凑过来看了,“两股最大的都在属下北面,他们这是防着咱们救援修武,或是要准备攻入辉县,往北直隶抢掠。”
黄元举手道:“属下认为还有一个可能,流寇若是大举汇聚于修武,那可能会攻击修武县治,引我东路某一股人马救援,然后群起围攻。”
陈新点头道:“有些道理,没准就是为了对付咱们,你觉得该当如何对抗?”
黄元得了陈新肯定,更自信的说道:“属下觉得咱们该将计就计,先行通知附近的玄巡抚、邓总兵和马将军,还有左良玉所部,咱们不怕流寇多,假作不知他们的圈套,直接过去让他们围住,咱们再中间拖住他们,等流寇群集,巡抚大人指挥大军一鼓而进,咱们里应外合聚歼之。但最好的法子,是把他们往东引到辉县来。”
“以他们的速度,只怕很难逮住流寇的马兵。”祝代春摇摇头,“那些流民杀多少也无用,听说怀庆和卫辉两府从贼者甚多,属下觉得他们更像是要往林县而去,咱们可以用骑兵引他们往东,测一下他们便知,若是他们不跟着来,则可能是要打修武县治,咱们等玄大人的命令,与其他友军一同救援便可,最主要是各将官的骑马家丁。”
几名参谋都赞同祝代春的主意,陈新抬头看了一圈,见钟老四抱着手还在低头看地图,点他名道:“钟财生说说,你怎么认为的?”
钟老四看看陈新道:“大人您在军官速成班说过,计划越简单越容易执行,俺只觉得,咱们猜一群流寇的计划干啥,他爱咋算计就咋算计,咱们不管他的计划是什么,咱们就打咱们自己的。紫金梁和闯王既然来了修武,那就是个好机会,离辉县大营不远,咱们就不跟他玩什么计谋,一个急行军过去干翻紫金梁就是。”
陈新几人都呆了一下,黄元忍不住道:“咱们都是步兵,流寇马兵急行逃命的话,一日可两三百里,咱们再是急行军也追不上马兵。”
钟老四毫不客气道:“当然追不上,所以你即便诱敌进入辉县,咱们和川军齐聚也未必困得住他们,因为咱们还是没有足够的马,更别说那些友军未必愿意来,我看他们抢得很高兴。虽然流寇跑得快,但他们晚上总要睡觉,那我们就晚上走,急行军一百里路,不穿铠甲,一晚上绝对能到,天明时分发动袭击,让他们骑马都没工夫。”
大家都有些犹豫,如果黄元分析的正确的话,那么修武北面会有七八万流寇,精锐马兵数千,钟老四还要主动送过去打,万一真被围住,流寇四面攻打的话,大家心底还有些担忧。
连龅牙这样经常出入敌后的人。也觉得有些顾虑,“紫金梁的位置并不在最外围,除了北面是太行山南麓外,东南西三面都有其他流寇驻扎,最容易发现我们的便是东面扎营的几股流寇,分别是黄虎张献忠、上天龙和薛仁贵,都在紫金梁东面十里范围内。无论怎么走,这些都是避不开的,几千人的大军从人家营地间悄悄穿过是不可能的。一旦惊动了外围的流寇。紫金梁随时可以跑路。”
钟老四摇摇头,抓过一支炭笔就要在地图上面画,祝代春连忙拉住他,陈新对祝代春摆摆手,“让他画。”
钟老四趴在桌上。在紫金梁的位置画了一个圈,表示是紫金梁和高闯王,在周围又补了一些小点,然后从辉县拉了一条线,走到接近小点的地方停下,往北进入了太行山,从山地中拉了一道线。到了紫金梁的正北方。
围观的众人同时皱起眉头,钟老四看着陈新道:“大人,他们只防着其他方向,绝不会想到官军能钻山沟。这个方向的防御是最松懈的,咱们登州镇是唯一有夜行军和山地训练的官军,咱们用山地掩护,接近到紫金梁最近的地方。然后展开正面推进。两翼向心突击,一鼓将其击溃。只要最强的紫金梁奔溃。周围的小股流寇必定毫无战心,若是行动迅速,极可能活捉几个匪首。”
黄元反对道:“钟千总这个计划看着好,但夜间行军百里,咱们的长矛兵即便再轻装,也要带着三十多斤的铁甲。。。”
钟老四打断他:“铁甲都不要带,火炮和所有辎重也不带。”钟老四打断他道,“每兵只带五日份干米,火兵带少量腌肉,其他就只带作战的兵器。至于铠甲,将各部火枪兵有锁子甲的,一律取下给长矛兵,铁甲都放在营中,普通火枪兵可以不着甲。各兵身上多带一些子药,万一突袭不成,咱们顺着山地交替掩护撤退,山地中马兵难以施展,以咱们的火力,流寇无法合围咱们。”
一群人神色怪异,盯着地图转动脑袋,登州镇起家时以戚家军为蓝,当年戚家军一夜奔袭一百一十里山路的经典一战是武学的必修战例,听课的时候热血沸腾,但真到自己这里的时候,总会觉得风险很大,因为要放弃所有的重火力和补给,就像一次赌博。
好一会后,陈新转头看着龅牙淡淡问道:“山地中有没有流寇扎营?”
龅牙回忆一下道:“一般没有,夏天蚊虫多,没人愿意在山林里面过夜,能到平野的时候都在平野过。”
“紫金梁北面的山林能否行军?”
龅牙叫过自己的伴当,两人一起商议了几句,回忆那一带山林的地形,片刻后龅牙才道:“可以行军,那一片山地是一串山丘组成的,后面有一个连续的山沟,那里面树木不多,行军相对容易,能顺着山沟到达紫金梁北面。最后攻击的时候需要穿过南坡的树林,那里面也不茂密,不过对长矛兵有些难度。”
陈新盯着那个位置,眼中神采连连,似乎正在下决心,他还是问道:“一般与山地之间有没有伏路军?”
“有的,我就当过一次,没有其他方向的认真,大多都要睡觉。”
陈新转向作战参谋,“中间有几条河流?晚间能否涉渡?”
“大小河流六条,都标注过涉渡点。”
“那好。”陈新一巴掌拍下去,看着众人道:“还有没有问题?”
众人一起摇头,他们知道陈新已经下定决心,脸带兴奋之色,这个突袭计划胆大又具有成功可能性,想着以三千多人突袭百里外的七八万流寇,让这群军官都心跳加速。
陈新等了片刻,见没有人再反对,便对他们道:“机会难得,好不容易确定了流寇的位置,官决定要冒这个险。咱们要干就干最强的,就挑那紫金梁,用钟财生副营官的方案。中军部立即派塘马联络川军马祥麟、邓玘部,只请他们往修武北面夹击流寇,不要说咱们的计划,万一突袭失败,好歹他们能来帮些忙。命令耿仲明部往西急行,赶到辉县西北方向,随便找一处寨子,做出抢粮的姿态,驱逐附近流寇哨马。各参谋立即开始制定具体作战计划,各部主官回营开始准备,简报暂时只传达到百总,天黑出发前才向士兵传达,从现在开始,所有士兵不得离营,做到随时可以出击。入夜后我大军沿太行山南麓边缘急行军,这次要让流寇看看真正的强军是什么模样。”
众将一同站起,“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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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 第一百零一章 夜行(第一更)
“平原八十里,都是乡间道路,山地二十里没有路,都是山沟沟,一晚上必须要走到。每人只带五日份干米,其余与作战无关的东西一律放下,所有行礼背包都留在营中。”钟老四大声对下面一群连长和旗队长说着,“凡生病体力不佳者、夜间不能视物者一律暂时转属近卫营第三总留守,将其中能夜行者换出。”
第二千总部的营地,钟老四召集了百总以上军官,对他们发布作战的简报。
按照陈新的命令,凡有夜盲症的士兵都被留给守卫大营的近卫第三总,将其中能夜行的士兵置换。好在团练营士兵都是从全部屯堡中挑选出,身体条件比以往好得多,陈新按自己的常识,给他们的饮食中制定了猪肝混胡萝卜等治疗夜盲症的食物,夜盲症士兵比例并不高,而统一的操典让登州镇能保证战力的发挥。
几名排长和旗队长在自己本子上记下,钟老四等他们记完又道:“这次的作战目标是一个大贼首,咱们登州镇主力全部都要行动,该贼首驻地在修武县靠太行山一侧,其营地离山林区两里,距离我们现在的营地一百里。已有一支友军先行一步,为避免流寇马兵怀疑,他们会攻打当地一个勾结流寇的寨堡,实际是屏蔽周围流寇马兵的侦查。并在寨子外扎营,作出打造器械准备第二日攻打寨堡的假象。以此掩护我们真正的作战目标。咱们天黑后开始行军,不得打火把。”
钟老四抬头看了一下天上,没有什么云彩。晚上应该会有星月的光亮照明。
“根据营部参谋分发的情报,这个大贼首营地的东南西三面皆有其他流寇营地。唯独北面没有,流寇伏路军最远在五里。咱们就是要直取这大贼首。所有步兵将在夜间行军,前面阶段都在山区边缘的平原,直到到达紫金梁东面二十里,那里开始有其他各营的流寇驻扎,咱们需要进入太行山南麓边缘的山地,骑兵将留在这个位置附近隐蔽,步兵从山沟中行军到其驻地正北方,潜伏至其营地北面,如果没有被敌发现。我们将在天明前半个时辰开始突击。”
“我们千总部的任务是攻击敌营地西侧,也就是说,我们要多走一段路,跟我们一起攻击正面的是第五营第三千总部,我们两个千总部担任中间推进,第一千总部的两个司分散在两个方阵千总部两翼外侧,他们会进行快速向心突击,攻击开始后,骑兵会快速赶来。牵制周围各路流寇。”
钟老四跟以前一样,战前是不嫌唠叨,他最后对各军官叮嘱道:“咱们是小兵临大敌,记住袭击要点。攻击开始的时候要保证突然性,接近之前尽最大努力不要惊动他们,一律不准吹号不准敲鼓。有命令都用口头传达,统一攻击信号为一号鸟鸣声。四个连一水拉开。展开正面快速推进,各旗队长和队官要尽量保持好阵线。随时观察千总旗的位置和速度,分遣队由各分遣队长自行指挥,突在大阵之前,不受大阵的约束,他们是只管往前,能多快就多快。大阵进入营地后可能无法保持阵型,但也不准停下整队,一切的重点是速度,绝不给流寇整理人马的时间,直到击穿其大营才能停下。遭遇敌反击时,就地听最近的军官指挥,没有听到集结号,任何人不能停止攻击前进。咱们来了一个多月,打到现在没杀过几个流寇的精锐,那些流民老子都不想杀,咱们打鞑子也没这么憋气过,今日就是最好的机会,抓住那狗日的紫金梁,让他跪在陈大人面前认错。”
“明白了。”一众手下齐齐点头,眼中都带着兴奋……
农历二十多的月亮出得晚,夜空中满天星光,温柔映照出北面一轮轮的黝黑山影,借着星光的照明,一支三千多人的军队行进在辽阔的华北平原边缘。他们的身形被北方的山影背景掩护,不在近距离观察,很难发现这支安静赶路的大军。
所有人都没有举火把,在平原地区举火夜行,隔很远就能看到,所以他们只能借着星光前进。穿锁子甲的人都将甲套在里衣上,外面套上红色军装,明盔和枪刃上面也全部缠了备用的行缠,以避免造成反光。
第一总的两个司分别在队列的首尾,他们展开了各自的四个局,呈不规则的棱形,最后一队稍稍拖后。这个阵型行军,能快速变换为几种战斗阵型,简单而直接,是戚家军在北方采用的队形,根本不是京营那些花哨的梅花阵能比。
中间的是两个方阵千总部,这个大的阵型进入攻击位置后,就不用再进行调整,穿过南坡就是战斗队形。而骑兵和所有哨骑反而牵马走在最末尾,他们的马蹄都包着厚布,因为他们不会进入山地,到了离目标二十里远的地方,他们将会在附近山地隐蔽,以免继续前进被流寇的伏路军发现。
走在最前面的是特勤队,并搭配了部分哨骑中抽调的精兵,他们放弃了马匹,同样步行前进,作为全军的前锋和向导,用鸟兽的声音互相联系。这招还是跟建奴学的,由吴坚忠和他带来的真夷总结出来,陈新得了提醒后给战兵部队制定了一些联络信号,特勤队的则由他们自行设定。
中间的关大弟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他作为队中的士官和老兵,需要帮助其他队友,帮助军官留意士兵的情况,途中已有一人踩空扭到脚,被留在了路上。
直到出发前,旗队长才给他们作了简报,今日是要去抓一个大贼首,士兵们都十分兴奋,毕竟大伙自己感觉是强军,但除了林县一战之外,他们连流寇的影子都找不到。每次流寇都是一战就跑,留下一堆不知所谓的流民。登州镇杀也不是俘虏也不是,很多时候只能任由他们跑路。这些人转眼就又投入其他流寇之中。登州镇上下都憋着一口气,要狠狠教训一下那些流寇。
他们出发后时快时慢,常速和急行交叉,中间休息三次,关大弟估计已经走了五十里,平原行军还不算太累,但再走三十里就要进入山地,到时候扛着这样的长矛行军,即便有携行具。也将非常辛苦。
关大弟留意到路边左边依稀可见二十多具尸体。应该是一小股流民或流寇,遭到了特勤队无差别的斩杀。关大弟开始并未听到任何动静,此时仔细看看,那些尸体相隔并不远,可见特勤队下手十分迅速,这些人连逃窜的机会都没有,让关大弟有些咋舌。
据说特勤队曾经想抽调关大弟,但被钟老四顶住不放人,后来特勤队听说他连五十个字都没认足。也没再提要人的事情,所以关大弟心中有点遗憾和向往。
“特勤队真厉害。”关大弟又盯了那些尸体一眼,在心里想了一句。
这样一路走着,大概又走了十里。前面突然停下,连长周少儿跑过来,对着旗队长叮嘱几句。然后去了后面火枪兵的位置。
旗队长过来低声说道:“所有人待命,不得说话。”
关大弟踮起脚尖看看前面。远处竟然有一些篝火的火光,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龅牙用远镜观察着南边百步外的一处篝火。旁边有一条小河,能看到水流的波光,几名流寇还没有睡觉,正在奸淫一名女子,旁边有些流民在围着看热闹。这股流寇是突然出现的,他跑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个营地。
这股流寇人数不多,他们离丘陵区有两里多远,好在他们没有占据涉渡点,距离涉渡点越一里半,这伙人十分松懈,他们甚至没有伏路军,龅牙摸到百步的位置,他们都丝毫没有察觉。
龅牙收了远镜,对旁边的张威问道:“大队走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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