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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柯山梦
城外龙骑兵分成许多队,直扑南城郊外的那八家的商铺,唐宏昌得意的一笑,这支龙骑兵里面有他派的心腹带路,对张家口非常熟悉。绝不会漏掉任何一家。
两个骑马的登州镇抚兵飞驰到城门下,对着城楼大声道:“奉龙骑兵钟千总之令,张家口堡**八户商家勾结建奴,出卖我大军军机换取建奴银钱,致官军损兵折将,证据确凿,今日我大军只逮拿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与其他人无关,只抓八家通奴之人,余者秋毫无犯。”
城头的范家一人探头骂道,“你。你们奉哪里的令,你们登州兵关宁兵分明是要来张家口抢掠,可敢找宣府的焦都爷来对证。”
两个镇抚兵并不理会他,对着城头其他人道:“其他人都听好了。锦衣卫已在来张家口途中,八家私通建奴者必死无疑。凡敢与我大军为敌者即刻斩杀。给你们一刻钟撤离城头,在城头顽抗者,不论军民皆以通奴论处。我登州军连建奴三贝勒都能杀,不怕死的都试试。”
镇抚兵吼完就策马跑回,城头顿时嗡嗡的议论起来,其他商行的护卫都有些退缩,这下面可是官兵,不比得他们平时对付马贼和土匪,打了就是对抗官府,更别说还是最强的登州兵和关宁军。眼见这些军队根本就不是来说理的,很多护卫心头都在打退堂鼓。
不一会城楼处又传来一阵惊叫,两门铜炮在后面百步外卸下,由炮兵推动着往南门而来,后面是几排整齐的红色队列,一边走一边喊着响亮的口号,雄壮的气势立即颠覆了他们对官军的认知。
八大商家之一的黄云发也在城头,他对着守门的把总苦苦哀求,让他们不能开门,其他商人则各自凑在一起紧急商量,唐宏昌身边也围了几个相熟的商家,互相交互看法。
此时一个声音大声道,“大家听老夫一句,这些客军想来抢咱们张家口,要不就是要勒索咱们的财货。咱们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血汗钱啦,咱们正该合力守城,等待焦都爷到了城外,这帮丘八自然不敢再造次,如今万万不可开门。。。”
张东转眼看去,一个衣着富贵的商人正在对周围的人喊叫,神情十分激动。
“这人是王登库。”唐宏昌在身边低声道,“八家中仅次于范永斗。”
张东微微点头冷冷道,“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你就装作不认识我。”
唐宏昌一愣,张东已经对几个手下一挥手,几人装作去听王登库说话,一起挤进那边的人群里面。唐宏昌看看周围,找到自己的护院头子,低声跟他交代一番,那头子很快吧唐宏昌手下的护卫都招到一处待命。
王登库的声音继续在响着,“大家不要害怕,他们那两门炮小得紧,他们又没有登城梯,咱们只需守住城门,焦都爷转眼便到,大伙多为家中想想,把这些丘八放进来,谁能得了好,不然就。。。”
刚说到这里,嘭一声轰鸣,人群中冒起一股白烟,王登库声音变为一声惨叫,唐宏昌从人缝中一看,只见王登库仰天倒下,人群中一片大乱,紧接着又是两声爆响,城头上刀剑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守城兵和民勇护卫纷纷拔刀,互相防备着,叫喊声此起彼伏。
“开城门,老子只是护卫,不是来打官军的,你不开门,这些丘八一发狠,把老子再搭进去。”张东的声音在城楼方向响起,唐宏昌踮脚一看,只见张东已经把一把短倭刀架在守城把总的脖子上。
王登库的护卫纷纷围上来,举着刀剑要斩杀张东,张东把刀锋在把总脖子上一顶,“让你手下把这些人隔开,不然老子现在就杀你。”
那把总的头都被顶得高高抬起,连忙招呼自己的手下围在外边。挡住那些护卫。城楼上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此时东门方向一声炮响,城楼上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在朝东门方向张望,这炮声出来,说明辽兵可能真的动手了。
唐宏昌眼珠转转,突然大喝一声,“老子不干了,登州兵连莽古尔泰都能杀,咱们挡不住。况且老子没勾结建奴。凭啥给你们几家卖命,走了!”
他喊完马上就带着一众护卫下城,周围其他商家的看有人带头,纷纷往城下走,这些人都是人精。眼见城外登州军的架势,都知道讨不了好,就眼下来说,别说焦都爷,就是皇上也救不了这边口的孤城,还不如赌一把相信登州兵。
城头的民勇和护卫顿时散去大半,张东朝着外边王登库的护卫问道:“王登库死了。你们愿给他陪葬的,就留在城头。”
那些护卫互相看看,又看看张东旁边两个人手中的短枪,终于有人离开。也往城梯走去。
张东对把总笑笑道:“人都走了,你现在开不开门?”
“开,马上开。”
。。。
南门在时限之前打开,短军装的登州兵源源涌入张家口。
东门和西门在辽军用炮轰门之后。也陆续被打开,穿红色胖袄的关宁军各自入城。三方一改四城之战的混乱,按划定区域各自查封八家商铺。
登州龙骑兵负责整个南城,共有三家走私商人,吴襄辽镇宁远兵马负责西北,也是三家,尤世威的山海关兵马负责东北,只有两家。
登州的镇抚兵在四条主要街道巡逻,防止各镇兵马发生冲突,辽军对这支登州兵颇为畏惧,没有发生越界抢掠行为,但顺手打劫一下附近商铺的情形也是有的。城中慢慢有一些喊杀声,甚至还有红夷炮的吼叫。
八家的商铺、仓库、大宅都是清理的目标,其中的账房、掌柜、长工都需要逮拿,张东迅速就在城中纠集了一伙外地护卫组成的人马,这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对地头很熟悉又不是本地人,发财之后随时可以跑路。
登州兵的第一个目标是田生兰大宅,周少儿的第一连配一门野战炮负责此处,四磅炮毫不费力的把大门打个稀烂,第一连蜂拥而入,田家的护卫已作鸟兽散,有些无头苍蝇一般的仆人丫鬟四处尖叫乱跑。
田家大宅的外院十分宽广,房舍雕梁画栋,多用红黄两种越制的颜色,其中院落重重,周少儿这样的战兵不像特勤队学习过院落结构,进来就往里面冲,周少儿也在里面转得晕头转向,路上遇到有人就捆起来往外院送,由张东的人审问。
到了大宅北面,一个被打翻的仆人以为要杀他,对周少儿大声求饶道:“将爷饶命,小人知道田家的银窖,小人领各位将爷去。”
那仆人领着他们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几个强壮的龙骑兵砸开大门,找到了地窖的入口,周少儿打着一根火把钻进黑黑地窖中,顿时看呆了眼。
在火把光的映照下,地窖中满是金银的反光,还有宝石珠翠发出各色绚烂的色彩。
关大弟从梯子下来,同样看呆了眼,周少儿吞了口口水道:“封住门口,找军需官来登记。”
。。。。。。
天色黑下来之前,城中的搜捕还未完成,络绎不绝的各家男丁、掌柜、账房、长工被押送到作为据点的田家大宅,还有另外两家的财货也一并送来,在外院中堆积如山。
吴襄换了一身文士服,风度儒雅的来求见宋闻贤。
“宋先生别来无恙。”
宋闻贤亲热的请吴襄坐左侧座位,吴襄却坚决不受,非要宋闻贤坐左侧。说起官职来,宋闻贤只是个赞画参将,比他差得远,吴襄可是实授总兵官,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但吴襄在宋闻贤面前一点不摆面子,两人在京师就相识,后来宋闻贤多次往来关宁,彼此已经很熟悉。
吴襄坐下便对宋闻贤道:“宋先生大才,张家口奸商授首,陈总兵当居首功,然后便是宋先生了。”
宋闻贤让属下奉上茶,挥退属下之后对吴襄笑道:“此次吴总兵和尤总兵为国除奸,咱们两家合作无间,亦是吴总兵一向居中调和的结果。”
吴襄谦虚几句,然后压低声音道:“此次缴获十二家之货银,在下给陈大人留下一份,已经在帐外放着,还请宋先生转交陈大人,宋先生这里,在下也有一份心意,却是用京师的银票,如此也方便些。”
“哎!”宋闻贤一挥手道,“吴大人不可如此,你我相交贵在知心,何必落了如此俗套。”
吴襄满脸严肃的道:“宋先生如此说,就是见外了,这是在下心意,您也知道,在下就是个粗人,原本就是俗了些,但心意是真的,还望宋先生不要嫌弃下官粗陋。”
“这是哪里话,哎,既然这样,吴总兵下次万万不可如此。”宋闻贤一手收了银票,也没有看具体是多少就放入袖口中,吴襄很懂事,没有给他四海钱庄的银票,那样的话容易被登州的人知道。
吴襄送礼完毕,这才开始说正事,他喝口茶之后对宋闻贤问道:“宋先生,张家口各家的人基本都抓了,要说这有钱,今日连在下也是大开眼界,听说他们在各地还有分号,仅仅这里便惊人得紧,可见这帮人确实赚了多少黑心银子。”
宋闻贤微微一笑,其实辽镇能同意打击张家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吴襄也做边口走私,张家口这次遭受重创,蒙古方面有很多采购就只能仰仗辽西,至少喀喇沁的市场会全部被吴襄占据,而吴襄的货物现在大多从四海商社购买,是个双利的事情。
宋闻贤道:“张家口边贸已久,向建奴走私各类物料,咱们抓的人中,便有建奴细作二十三人,其中有真夷七人,估摸着还有十余人隐藏在各处,人证确凿。”
吴襄眼珠转转,他也不知道宋闻贤这二十三人是不是真的,就算没有的话,宋闻贤也能从俘虏里面提溜出来二十多个,硬栽到这八家身上也是可以的。
“宋先生,在下在锦衣卫还有路子,审出八家走私必定是有的,那些御史说不出什么来,但在下总觉着,还缺了点什么。”
宋闻贤轻轻拍着腿道:“确实缺了一点,朝中自然和张家口有些瓜葛,如今人在咱们手上,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问出来了,也不妨记下来,要紧的人就抓回去,想来朝中有些人愿意闭嘴。另外,咱们登州和关宁一西一南对付辽东,朝廷那点心思,也不用老夫跟吴大人说,这次偏偏是一起对付了这八家,走得太近是不好的,咱们便各自上折子,各说各的事情,最后嘛,再互相弹劾一下,也就齐了。”






晚明 第一百九十三章 厂公
当啷一声,一个苏泥勃青为青料的四美青花瓷瓶在乾清宫黑色地砖上四分五裂。【r/>
下面的曹化淳和另一高大男子立即跪下,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等待发落。
“登州团练营坐营游击、山海关总兵、辽镇团练总兵,无令而行,强行破张家口堡,这是谋反!”
崇祯满脸激愤,平日苍白的脸色出奇的十分红润,他略带嘶哑的声音在养心殿中回荡着。旁边的王承恩也跪在地上,默默的不出声音。
“你们两人。”崇祯用手指着地上的曹化淳和那武官,“都说说,你们在辽镇和登莱都是如何做的?都得些什么消息,骆养性,你先说!”
那高大武官依然低着头,露出背后的三品武官虎样补子,他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微臣,微臣每年派人去一趟登莱和辽镇,查访军民情形,‘听记’见在,微臣每年亦报入宫中。。。”
嘭一声大响,崇祯猛地拍在御案上,“报入宫中皆是海清何晏,那为何辽镇、山海如此张狂,连登州镇亦与其狼狈为奸,他们是如何勾结一处,你说!”
“微臣、微臣。。。”骆养性声音发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骆养性便是锦衣卫掌印指挥,手下十七个所以及南北镇抚司,在京师算是一号人物。他是个官二代,老爹便是万历年间掌管锦衣卫长达四十年的骆思恭,他掌权期间,锦衣卫在援朝之战和移宫案中曾有上佳表现,直到魏忠贤上台,他才被五虎之一的田尔耕接替。
崇祯斗垮魏忠贤之后,田尔耕也被打倒。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空出来。骆养性拼爹成功,成了锦衣卫的掌印指挥。这位仁兄外形威猛,内心软弱,虽说抄家发财的能力一点不弱,但却没有乃父的能耐,锦衣卫在他手上牙齿落掉大半。
锦衣卫成立两百五十多年,在骆养性手上算是最弱的时候,他能力不足是一方面,明朝中央政府对基层越来越失控也是重要原因。尤其是对于军头的约束力,区区缇骑远不足以对付手握重兵的军头。原本时空的历史上,骆养性就一直混着日子,崇祯十六年的时候,皇帝终于忍受不了他的无能。让他下课了。后来满清入关之后,骆养性又投靠了鞑子,比在明朝还混得好,当上了天津巡抚,不过只当了一年就又下台了。
实际上从锦衣卫的职责来说,他只管京师附近的事情,地方上的特务机构是各地镇守太监和监军。锦衣卫的缇骑鲜衣怒马。听着威风,实际上到了辽镇这样的地方,一样只能小心行事,这帮丘八连巡抚都敢逮。对付几个缇骑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骆养性还是喜欢在京中干些对付京官的事情,外面的事情他办不好,这两年以来尤其如此,正事自然干得不多。结果崇祯问话他就答不出来。
崇祯对骆养性发怒完毕,又转向曹化淳。他长长出一口气,缓和了一下口气道:“曹伴伴,东厂亦有监察百官之责,登莱与关宁之间有何牵连,你们两月内必须给朕回报,让吕直用点心,让他在登州不光是上捷报的。”
“老奴遵旨。”曹化淳低声答应,又微微抬头道:“今日登州总兵王长福又发塘报到了兵部,言称钟财生系团练总兵属下,他当时力劝不得,言辞中又弹劾辽镇撺掇,非要将给建奴带路的细作与张家口商家牵连在一起,钟财生在竹帛口损失惨重,皆系细作泄露登州人马行踪而致,是以被辽镇一番挑拨,冒失之下去了张家口抓人。”
“果真如此?”崇祯有些疑惑的问道,“但无论如何,他应当禀明当地兵备督抚,查验清楚方能抓人,岂能如此先行逮人。”
曹化淳马上道:“老奴亦是如此说的,钟财生无令而行,必须严处,但内阁几位阁老颇有争执,还是说斩杀莽古尔泰一事,此事大振军威,钟财生是为首功,此时再说重处他,恐为百姓笑骂。”
崇祯重重出了几口气,几次欲言又止,莽古尔泰的首级已交到张宗衡手中,经多番查验属实,实乃奇功一件,此时处理钟财生,会让很多不明就里的人认为朝廷薄待功臣,确实给内阁也出了个难题。
终于崇祯挥挥手不耐烦的道:“张家口之事便如此了结,朕如今只要知道,登莱各将与辽镇之间有何瓜葛,不是听他们奏章塘报上如何说,是要你等去耳听目见,两月内给朕一个回复,若是只看塘报,要你等锦衣卫和东厂何用。”
下面两人一起磕头遵旨,崇祯疲倦的让他们退下,两人跪拜之后离开,王承恩跪在地上,偏头看看两人的背影,眼中变幻不定。
王承恩站起来对崇祯道:“皇上要不要吃一碗燕窝羹?”
崇祯眯着眼没有说话,王承恩低声道:“皇上是否还在担忧张家口之事,其实奴婢听人说过,这张家口中商人通奴或许确有其事,且与朝中颇有瓜葛。”
崇祯微微转头看他,然后摇头道:“朕说了,这不是张家口的事情,朕忧心的,是登莱与辽镇的瓜葛。祖大寿躲在锦州,连宁远都不回,即便勤王之时,也只是派吴襄、祖宽之流,朝令不行辽镇久矣,吴襄几次拿回真夷人头,皆与登州镇大捷相隔不远,其中的道道,朕难道真不知不成。”
王承恩小心的道:“曹老公还管着京营戎政,料理东厂的时候少了些,想来不是故意错漏,也或许那钟财生果真是个冒失之人,被辽镇撺掇才生出这等事情,奴婢听说自古猛将都是个粗暴性子,或许便是说的钟财生这等人。”
崇祯叹口气道:“辽镇难制,登州一向还算听调,如今若真是两方勾结,于朝廷远非益事,朕所忧者,朝中说辽镇好话之人不在少数。便是祖大寿亦有人开脱,如今想想,为登镇说好话之人比之辽镇更甚。难道他们都不明白,朝中众臣也好,禁中内官也好,若是朝廷都没了权威,他们又去何处得来好处。”
崇祯说完就闭上眼睛,长长的叹着气,王承恩偷偷抬眼。看着崇祯两鬓的少年白发,眼中不由有些湿润。
。。。。。。
第二日午前,王承恩从宫中出来,回了自己在东华门外的家中,这里也是一个宽大的豪宅。其中的花园就有三个,各处走动的仆人和丫鬟往来不绝,见到王承恩都下跪问好。
王承恩这个宅子是陈新送的,不过仆人都是他自己弄来的,他弄的办法也不是买家奴或是招募,而是直接从京营和锦衣卫占役而来,也就是说。这些仆人实际上都还有工资的。
按照朝廷的规矩,宫中的管事太监都可以有仆役,名叫私臣(注1),人数从二十五人到六十人不等。旧例是太监掌印者六十人,余皆五十五人,左少监四十人,监丞三十人。典簿二十五人,余下职务递减(注2)。有了这个由头。这些太监又有职权,大肆侵占军匠、军户、京营人员,有职权的太监占役都是上百计,二十四衙门的管事太监基本都占役三百人上下。
另外朝中大员和王侯占役亦不在太监之下,也即是说,他们不但要占兵额,还要领这些兵的兵饷,朝廷相当于给他们养仆人,京营和锦衣卫的空额便是如此来的,明中时候清理京营,二十多万兵额只有五万在营,青壮仅两万。京师官员宦官王侯多如牛毛,京营那十多二十万兵额还不够大伙分的,谁要整顿京营就是跟整个京官群体为敌,岂有能顺利的道理。
就王承恩的地位来说,虽然职务不能和司礼监秉笔相比,但宫中能在皇帝面前晃来晃去的就只有他,数个年头下来,皇帝一直颇为嘉勉,这个地位是司礼监都不敢轻视的,反而要对王承恩多方讨好,所以他在宫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占役也达到了三百余人。
这位年轻的富翁在后院的花园缓缓散布,身后跟着二十多个仆役丫鬟,比起皇帝的排场不差多少。王承恩一路走一路低头想着事情。
他很明白崇祯的困境,祖大寿已经成了锦州和宁远的土皇帝,而登州镇是对付后金和辽镇的利器,这次在张家口却出现合流的迹象,自然会让崇祯头痛。
此时外边的门子来报,说张大会来了,王承恩停在原地静待片刻,抬头对门子道:“你就说咱家不在,最近都不回宅子,让他以后少来此处。”
。。。。。。
“去东厂。”曹化淳坐进马车,对手下的管事说了一声。
管事马上恭敬道:“是,厂公。”
马车很快启行,这种带簧片减震的四轮马车十分平稳,曹化淳躺在里面闭目养神,回想皇帝昨日的话,他自己想起来,陈新也确实有些不寻常的地方,但这次闯祸的毕竟是团练总兵下面的人,从他内心来说,他认为两镇这是顺手打劫,一起分赃吧了,他总觉得皇帝还是有些小题大做。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查出来两镇勾结,朝廷又能拿两镇怎么办,光是一个祖大寿就够皇帝心烦的了,还非要扯上一个更强的登州镇。他认为皇帝这事儿有些本末倒置,要紧的不该是查出来,而是该先想出应付的办法,否则就是自寻烦恼。
他摸着扶手上面的狐皮套,想起这马车也是陈新送的,设计十分精美,冬天可以在桃木扶手上面套上狐皮的套件,手放上去暖和又柔软,到了夏天炎热之际,又可以取下来,冬天有外面添炭的小铜火炉供暖,轿厢内还有放檀香和冰块的专用台盘,这样的细节都想到了,加上里面装饰精美,连窗格都是用象牙做成,让他不得不对陈新颇有好感,而这种车眼下在京师俨然成了身份的象征,寻常的官员想买都买不到。
马车缓缓而行,很快到了京师东华门外,这里就是威名赫赫的东缉事厂所在,东厂比锦衣卫成立晚十多年,但因为由司礼监秉笔任厂公,又管辖锦衣卫。所以其地位还在锦衣卫之上,厂公一般由司礼监的二三号人物担任,为了彰显其地位,连印章也与普通内官不同,比如吕直这样的内官,关防印章就是“登州监军内官关防”几个字,东厂的却是“钦赐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关防”,还有钦赐的密封牙章一枚,用来作为密信的封口印章。所有奏报直接投入宫中,半夜即便宫门关闭,也可以从宫门缝里面投进去。
其中的员工大多是从锦衣卫抽调的,共有档头百余人,番子近千数。皆是锦衣卫中挑选出来最凶狠狡猾者,寻常文官听到东厂二字,都要打个寒战。
曹化淳因为还兼着京营戎政和司礼监秉笔,并非天天到这里来,但这次皇帝对东厂发火,他必须是要把主要精力放过来,直到此事了解。
马车从东厂西南的门道进入。在院中停下后,曹化淳拍拍扶手,外边的管事打开侧门,已经等着的骆养性上来。扶着曹化淳从马车上下来,周围跪下数十名档头齐声道:“叩见厂公!”
曹化淳轻轻点头,昂首走入大厅,骆养性和十多个大档头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起进了大厅西边的祠堂,里面一座精美牌坊。上书“流芳百世”四个鎏金大字,上首供奉着历代东厂提督太监的牌位,被打倒的那些当然都不在了。曹化淳和骆养性上了香之后,回到正厅往右进了小厅,里面供奉着岳武穆的雕像,曹化淳和骆养性也去上了香(注3)。
明代军中拜岳武穆者居多,多以岳飞为武圣,直到满清入关之后,认为岳飞是抗金的,满清强行认了金朝为祖宗,所以岳飞这武圣就当不成了,连满江红都改得面目全非。岳飞只能让位给关公,明代的关帝庙也有,但是数量并不多,满清之后关帝庙才遍地开花。
把这些仪式走完之后,曹化淳与骆养性一起走出小厅,后面是一面砖影墙,上面雕着狻猊和狄梁公断虎的故事,狻猊为能吃虎豹的神兽,彰显东厂的勇武,狄梁公便是狄仁杰,以体现东厂的公正和能力。
转过砖影壁之后,众人进入了一个议事的小厅,曹化淳高坐上首,档头再次拜见后在两侧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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