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昨天的更新因为记错了断章的节点,导致第一段有点重复,后来删除了重复的部分,又添加了几百字的内容。昨天如果看的早的亲们,可能看今天的会觉得有点接不上,记得回头再看一下昨天章节的最后部分哦。
第一百四十章 出手
死一般的沉默。
好一会儿,才有人愕然道“什么人什么继承人什么意思”
文臻默然。
原来,在这里等着啊。
“方才,上殿为你作证的那个少年,叫易人离是吧。诸位有没有人觉得,他有一点点眼熟呢”
“陛下,诸位殿下,诸位大人,请你们想想。长川易家定然已经知道了即将被裁撤刺史位的事,在此时不可能没有动作,谁请缨去接这个刺史位,谁就是易家的眼中钉。这时候如果一个大家都知道和长川易水火不容的人,忽然为长川易家暗中办事,是不是就能轻易洗脱各种嫌疑”
“陛下,那个易人离,方才臣觉得眼熟,攀谈了一下,确定他应该是长川易家嫡支出身,算起来是易勒石第七个孙子。长川易家疑似因为诅咒原因,有羊白头等症候,少年早白,渐渐全身毛发皆转白色,畏光,易盲,寿命难永。臣家族因为早早脱离易家,也未参与易家当年掠夺欺压百姓行为,所以没沾染上这怪病。而易家男丁,几乎人人或轻或重,都有这病,易人离是易家难得的没染上此病的男丁,因此十分受重视,听闻易家曾以他为引,想要做一些可以彻底根治这怪病的试验,使易人离很受了些苦,十三岁时易人离逃离易家。现今,易勒石已经老了,底下的子弟却大多有病,因此,长川易家,很想把这个孩子找回去。”
“天花乱坠,都在猜测。”燕绥淡淡道,“证据呢”
“在毒。”易德中道,“今日的毒,我想问问张院正,是一种什么样的毒。”
“名字我不知道。这毒瞧起来有些复杂。”张院正道,“但是其中应该有一味药,断绝花,据说只生在长川,而且据说”他顿了顿,有点为难。
“据说因为珍贵,且是长川易家用来治病的重要药材,所以很多年前易勒石就下令,所有长川生长的断绝花,都归刺史府管理,寻常百姓如果拥有此药便是死罪。”易德中道,“陛下,臣府里有些长川出来的家丁,都知道此事,您若不信,也可以派人去长川询问,这事,长川人人都知道,是已经执行了近十年的禁令。”
“我想请问院正,这种毒既然是有药效时限的,且主药是断绝花,那么断绝花有没有药效时限”文臻忽然打断他的话。
“有。干花一年之内制药效果最好,久了也便不行了。”
“好。既然已经禁了十年,想必近一年内,也没人敢再种植采买运输这种药草。”文臻道,“那么易人离和我的行踪也是明明白白的,近一年,我们都没有去过长川。易人离离开易家已经多年,就算他当初带了几棵出来,到现在也早过了药效,我们到哪去搞来一年内的断绝花炼这毒药另外,天下之毒何其多也,我们为什么要用个最会惹麻烦的长川独有的毒药”
“因为你觉得没人会猜到你和长川易的私下交易,因为只有毒药是长川易家的,你才能最好的洗脱嫌疑。”易德中冷冷地道,“就好比你方才提出的反驳,听起来就真的是很有力的证据。但这恰恰证明了你的嫌疑两个月前,你是不是去了定州千人坑”
听见这个词,有人抑制不住惊呼出声。
文臻目光一闪。
“定州陨县的书生王德宇和本地混混郑三可以证明,你曾和易人离去过陨县,而陨县县令曾经上报在千人坑附近发现有猎户死亡,递上来的证物当中,就有含断绝花的土壤。这县令最近正好因政绩突出要升迁,履历报至我处,其中有提到破获千人坑猎户误采毒花死亡案。时日和你们出现在陨县附近时接近。而方才,我因为看见易人离觉得眼熟,和他攀谈几句,无意中发现了他的身份。他也没否认曾去过陨县。”
太子忽然道“那个时候,是不是易家以福寿膏暗害群臣失败之后”
“是的。殿下明鉴。”易德中道,“所以臣推测,长川易家暗害群臣失败之后,曾在定州千人坑附近和易人离文臻见过一面,有所交易勾连。文大人也许当初是真心对付长川易家的,但是知道易人离真实身份后,难免心热。毕竟,占据长川一地,做无冕之王,比单纯做一个臣子,对某些利欲熏心总在不断钻营的人来说,更有诱惑。”
“老夫有个问题。”单一令沉声道,“照你这么说,是文大人勾结长川易家,对皇后和你女儿下手。但皇后娘娘终归是易家的女儿,易家何至于为一点龃龉便要害娘娘”
黄嬷嬷忽然上前一步,含泪躬身道“禀陛下,回大司空和各位大人,皇后娘娘虽然是易家女儿,可这么多年,从未得过易家的照拂,就连每年寿辰的礼物,易家有时候都能忘记,还是娘娘为了面子自己给私下准备了”她抹了一把眼泪,“易家平日里行事,也从未顾忌过娘娘的身份和难处,上次那个那个事件,娘娘就完全不知道,最后还得因为出身易家,不得不承担嫌疑易家,着实对娘娘,半点情分都没有”
她这话也没说错,朝臣都知道,因为三大门阀和皇族关系紧张,宫里的三家门阀的女子处境地位便显得尴尬,其存在对于三大世家来说也显得鸡肋,不再是世家和皇族的调和剂。现实面前,世家们都默然选择了和这些女子割裂,这几位尊贵的女子也便成了被家族放飞的孤雁,说起来其实还是有点可怜的。
因此太后和容妃都选择了修佛修禅,皇后谨言慎行以贤后为唯一目标。
“那件事后,易家倒是给娘娘来过信,可是娘娘看也没看就烧了,另去了家信给易刺史,言明如果易家再这般倒行逆施自寻死路,她自然要大义灭亲”黄嬷嬷拭泪,“想来便是娘娘的态度,令易家不满。为免娘娘作梗,干脆下了毒手”
众人默然,易德中悲愤地道“文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承认吗”
啪。啪,啪。
有人鼓掌。
易德中愕然抬头看过去,看见是燕绥,顿时眉心一跳。
燕绥一边没甚诚意地鼓掌,一边慢条斯理地道“好,说的精彩,想不到平日里庸庸碌碌的易大人,忽然这般口才便给,头脑明白。也是这么巧,所有的细枝末节,都正好给你易大人碰上了。”
易德中脸色白了白。
他今日侃侃而谈,拿出这看似完美的证据,但其中涉及的很多事,都碰在他手里被他发现,其实确实是显得太巧了些。
但他也没办法,原本修蓉不在被杀计划里,皇后也不会被毒得不能动不能言,不过是皇后一个小小苦肉计,到时候有一部分证据由皇后来揭露,会显得更加可信一些。
他想要长川,皇后想和易家彻底割裂,两人结成了短暂同盟,却又因为平日交集不多,很难形成即时的沟通,今日本想趁皇后寿礼女儿献礼之际和皇后夯实一下感情基础,但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皇后中毒竟然比想象中更重,竟然导致完全说不了话。
这整个事件里很多细节,他都是从别处得知。他有心前往长川,险中求富贵,但他长川易家的出身,使他这个想法显得有点异想天开。在他为此彻夜不眠的时候,有人给了他一封信。
那封信上说,文臻有意去做这个长川刺史,宜王会大力帮助她,而她手中还有个对付易家的重要人物易人离,长川最后必将落入她手。
对方说和文臻燕绥有仇,不愿这两人实力增长。愿意帮助他获得陛下信任,争取这个刺史职位。但首要的,就是要把文臻这个竞争对手给排除。
断绝花附在那信里,文臻去过千人坑的线索也是对方的,并给了他完美说辞。
对方说他也给皇后去了信,建议在凤袍上做手脚,用断绝花的毒,稍稍做一点手脚,皇后稍稍受一点伤,然后指证文臻下手。
很完美的苦肉计,但是最后,所谓的一点点伤,变成了不能言不能动的重伤,连他自己的女儿,也莫名其妙死了。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跳出来,把编织好的罗网往文臻身上套。
他心中转了几转,终究不敢拿易人离出来说,先前在景仁宫,他和易人离聊了几句,试探过易人离对长川易家的看法,也尝试诱惑易人离背叛指证文臻,易人离倒是笑嘻嘻很动心的模样,但那孩子瞧着一股油滑劲儿,委实不大可靠,他不敢冒这个险。
对面似笑非笑的宜王殿下让他看着心颤,始终表情稳定眯着眼睛的文臻也让他不安。
这两位,一个在朝久负盛名,一个官场新丁步步高升。都不是易与的角色。
事已至此,只能咬牙走下去。
他厉声道“那自是因为苍天在上,不容宵小。但凡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陛下,臣还有一样铁证,足可证实此事文大人脱不了干系”
皇帝淡淡道“讲。”
“我们易家的人都知道。断绝花有个特性,就是使用过之后,会沾染在皮肤上。”易德中道,“平常是无色无味的,但是触及热源,便会显出青紫之色来。”
他左右看看,顺手拿起文臻桌上的温酒的壶,道“这还是热的,文大人,你敢一试吗”
文臻沉默地看着他,易德中平日里显得老好人一般的慈眉善目,此刻只余了坚硬和阴冷,牢牢盯着她,并不退缩。
朝堂风云,卷入其中,要么瞬间挣扎而出,要么粉身碎骨,没有退缩的机会。
她沉默半晌,慢慢伸出了手,手掌按在酒壶上,众人一眨不眨地看着。
半晌,文臻的指尖,微微显出了点青紫色的印迹。
易德中眼神爆出喜色。
单一令等人愕然。
黄嬷嬷哭声响起,“陛下,陛下,求您做主”
林飞白上前一步,他一直冷眼旁观,因为心中觉得文臻聪慧,此事蹊跷,先看看文臻的打算再说,莫要过于冲动影响了她。然而此刻见这般场景,不禁心中一紧,下意识要张嘴,忽然身边有人咳嗽一声。
侧头一看,是燕绥。
燕绥面无表情站在他身侧,也不看他,幽幽淡淡地道“怎么,就这么喜欢我追着我还不够,连我的女人也顺便追了”
他操着一脸目下无尘的高傲说着骚话,让人看着十分堵心。
林飞白也不看他,脊背笔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文臻现在还算唐夫人,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姓了”
“我改不改姓不用你操心,反正文臻姓什么也不会姓林。”燕绥施施然走开去,“有空多去娘娘那里撒娇,别人的女人和你没干系。”
林飞白吸一口气,实在不想和这种人在这种时候斗嘴。
但没来由的,他也打消了说话的念头。
想了想,他干脆悄悄走了出去。
那边皇帝注视着文臻,半晌道“文臻,这回又怎么说。”
大家听着,总觉得这措辞很是古怪。
文臻脸色有些奇怪,定定地看着前方,似乎有些迷乱,随即便垂下头去,看样子竟然像是默认了。
众人都愕然面面相觑,大家都熟悉她,知道这姑娘狡黠得很,今日易尚书虽然说得证据周全环环相扣,眼下又确实验出了毒,但对于她来说也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怎么现在就一句话都不说了
易德中眼神往黄嬷嬷那里一落,黄嬷嬷几不可见地微微点头,易德中心中大石落下,悄悄舒了口气。
文臻着道儿了。
验毒是假,那壶身有毒是真。早先皇后不断和文臻搭话的时候,就安排了宫女,趁文臻专心应对皇后的时候,借斟酒的机会,给她的酒壶上下了毒。毒就下在酒壶的壶身,不指望文臻喝酒,只要触及了便会中毒。
因为知道文臻谨慎,可能连酒壶都不会碰,所以又做了这第二手准备,假借验毒之机,无论如何文臻也得摸一摸这酒壶。
断绝花确实有遇热显色的效果,这个局做得天衣无缝。
而这毒轻易也验不出来,因为并不属于严格意义的毒,只能说是一种迷幻类的效果,人中了,会变得迟钝,软弱,顺从,出现被控制幻觉,从而对一切都唯唯诺诺。
这药物也是那神秘来信人给的,经过试验没有问题。
皇帝还在问“你用了断绝花”
文臻默然,低头。
太子急迫地问“你在娘娘凤袍中下了手脚”
文臻还是低着头。
李相不敢置信地问“你因为龃龉和想警告易德中,毒死了易修蓉”
文臻还是默然。
看起来竟然都默认了。
皇帝看一眼燕绥,燕绥微微皱着眉,似乎在仔细端详文臻。
皇帝便又道“既然如此,此案还有存疑之处,需要细细审问,先收监吧。”
凤坤宫内殿一片兵荒马乱。
皇后被众人抬了进来,因为很多伺候的宫女还留在外殿接受问询,黄嬷嬷也在那里,此刻负责主事的便是大宫女孙姑姑。
人们急匆匆把皇后抬进来时,孙姑姑还在清点今日的寿礼并安排及时入库,听见外头杂乱,站起身张望一眼,并不怎么意外地舒口气。
在一边帮忙的小宫女嬛嬛抬头看了一眼,孙姑姑已经换了焦灼之色,匆匆接了出去,片刻之后便响起她的惊呼,然后便是一叠声地“快,快,快点抬进来。嬛嬛,去传宫内所有当值不当值的宫女都来伺候”
嬛嬛答应一声便往外跑,整个凤坤宫都忙乱起来,好一会儿嬛嬛才回来,却见皇后内室里,太医已经不见了,大抵去了外头抓药熬药,太子妃及几个太子嫔妾坐在外间,孙姑姑等在里头。
皇后已经吃过一枚解毒丸,现在眼睛半睁不睁的,好像有点意识,却并不开口,也一动不动。
嬛嬛进去复命,就听见孙姑姑低声一句,“不对啊”听见脚步声住口,再回头,那神情便是真的焦灼了。
忽听有人懒懒道“呀,这是怎么了皇后出事儿了”
这懒懒声调一出,众人头皮一炸,都赶紧站起来,心中暗呼倒霉。
“德妃娘娘万安。”
孙姑姑等人急忙出来,给德妃行礼,正要想办法把德妃请出去,那个在人家中毒生死不知的时候穿一身黑的女人已经自说自话走了进来。
给人感觉像一朵乌云忽然飘到了头顶,但云层里透露出万丈的美艳霞光。
她一来,一边对煎药的太医道“把炉子拎出去,这烟熏火燎的,是要让皇后病更重吗”
太医含泪委屈地拎走根本没有烟的药炉。
然后她敲敲桌子,对给自己请安的太子嫔妾们皱眉道“你们是会解毒还是会把脉乌泱泱都围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个脑袋伸得鹌鹑一样,满屋子都是你们的脂粉气,皇后中的是你们的脂粉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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