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真在这种时候是叫不出来的,连呼吸和心跳都似乎被窒息住了。
头顶上似乎有砰然一声,隐约听见燕绥道:“不,不是蹦极,是跳伞。”
随即背后一震,几次猛烈震动之后,冲势立止,文臻抬头,就看见头顶张开一顶巨大的伞。
又是伞。
最近和伞真是难解之缘。
降落伞她以前和燕绥提过一嘴,这本不是难懂的原理,燕绥做出来也不奇怪,绝的是他做出来了能收纳得那么小,她都没看出来。
两条背带已经分开,一人一个不算特别大的伞,半山山谷不是很深,今日风也不算特别大,没被那些山崖上的树啊藤啊勾住。
两人悠悠往下落,很快看见底下黑压压的等结果的人们。
唐羡之也在往下走,看似从容其实迅疾如电,眼看山脚人群已经在望,身后并没有人,也无人阻拦,不禁微微一笑。
只是心中依旧有些不安——什么幺蛾子都没出,实在不像燕绥的风格。
山门已经开启,众人已经看见了他,唐羡之心中落定,这个时候,便是出幺蛾子,也已经来不及了。
只是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都在看他背后的方向,唐羡之心中一紧,也回头看山道,却空空荡荡无人。
他是个稳妥的人,虽然诧异,却不会因此耽搁事情,依旧稳稳向山门走去。
然后他便听见哗然惊叹如暴雨起,所有人的手指都指向一个方向。
他再次回头,就看见半空中两顶巨大的伞飘飘荡荡,那方向直接飘向山门外,伞下两个人,不是燕绥文臻是谁
唐羡之脸色白了一白。
那边燕绥文臻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飘下来,燕绥熟悉自己的机关,控制着稳稳落在山门之外,文臻却不知道怎么控制,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挂在了山门之上。
燕绥笑一笑过去,陪文臻一起坐在那汉白玉的石门顶,对着只差了一步的唐羡之抬了抬下巴:“来啦”
唐羡之默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令牌抛了过来。
然后他转身。
闪电般的又退回了山上。
文臻再次被他转身的骚操作惊掉了下巴。
“他这又是干嘛!”
前一个转身抢了先机,如果不是燕绥连降落伞都捣鼓出来了,两人就输定了。
这一个转身……
“还是抢先机啊。”燕蛔虫回答了她的问题,眼神里有微微赞赏。
文臻也明白了。
易铭还在山上呢。
而此时她和燕绥,以及所有护卫朋友都在山下,山上再无人能拦住他,他回去迅速救出易铭,往大山里一钻,自有下山的办法。
说白了,在共济盟的地盘,易铭一定有探子和后手,想要杀人做不了,想要出山却不难。
唐五的应变和机诈,真是无人能及。
常人此刻还被打击得失魂落魄呢,他已经转过弯来迅速补救了,都不需要心理建设的。
这种人便是落入绝境,也得提防他下一刻忽然便出了头。
“还去追吗易铭的令牌还没给我们呢。”
“要她令牌有何用要来过关过路时昭告我们身份吗说到底,这场赌约,只是彼此想找个机会杀死对方罢了,没成功,就等下一次。”燕绥一脸无所谓,“再说她能不能从那烟囱里出来,还两说呢。”
文臻抬头看燕绥,总觉得他看唐羡之背影的眼神很奇怪,像看个死人一样。
虽然他很多时候确实不把人当人看,但这眼神是刚刚出现不久的,这家伙又做了什么手脚
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也就丢开了。此刻天还没亮,这一番争斗说起来复杂花费时间却很少,她还有要事要做,得去找方人和看个病,不能再耽搁了。
至于刚才那一番降落伞的动静,倒也不怕落入共济盟眼里,落下的时间短,没遇见夜间巡哨,山门处的人,直接掳走往虎军鹿军乱战的窝里一扔,生死各看天命,最后推给易铭就行。
文臻一路赶去了四圣堂,直接求见凤翩翩。
凤翩翩脸色不好,看见她就把她往屋里拉,急声道:“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她们……”
文臻一见这情形,就知道果然易铭还没有和这些当家的说清楚自己等人的身份。
说到底,她敢于这样进入共济盟,就是算准了共济盟和易铭现在的关系尴尬,互相防备,易铭就算确定了自己和燕绥的身份,也不会和共济盟说明。
毕竟对易铭来说,共济盟随时可弃,如今彼此有心结,更不放心。自己等人在共济盟搞点事正好,还省得她动手。
她跟着凤翩翩转过一个弯,就看见了那对母女已经移到了花厅里,如果不是衣裳没变,她险些没认出那两个面目全非的人是易家母女。
然而她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自从听了那母女两人互揭老底,她的恶心到现在还没下去呢。
她过去一按易慧娘颈脉,摇了摇头。
已经没气了。
谷蔚蔚毕竟年轻,还留有一口气,文臻看出她中毒又被炸伤,便让文蛋蛋先吸掉她身上残余的毒物,谷蔚蔚原本因毒物喉咙胀大,呼吸困难,此刻终于喘过一口气,大声咳嗽,犹自语音嘶哑喃喃什么,仔细听,却是
第两百七十八章 能生不能生?
片刻后方人和转回,霍然掀开帘子进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出来,凤翩翩道:“好了好了……”这回语气却没那么欣喜了。
帘子里的人闭目躺着,唇边露一抹苦笑。
这几个人谁也没发觉,床单的褶皱里,有一颗珠子五色斑斓,微微闪光。
方人和也不提走了,干脆在桌边坐下来,取出个样式新奇的洋外钟表,盯着看。
果然过不一会儿,凤翩翩沮丧地喊:“又来了!”
方人和霍然站起,进去看看里头人的脸色,出来颓然坐下。
还是那样,明明已经解了,过一会儿,换一种毒又发作了。
他狠狠扭头看着文臻。
“说你是赤脚医生你还不信,想知道为什么”
方人和盯着文臻不语。
文臻面不改色。
笑话,给你看好才叫奇怪。
布了这么久的局,等的就是老年的你啊。
好端端她会这么好心给易慧娘治病不就是冲着治易慧娘可以出入四圣堂嘛。
她出入四圣堂,用文蛋蛋给大当家下了毒,文蛋蛋的毒半毒半蛊,十分复杂,这山上无人能解,自然要求易铭身边的方人和。
方人和来了,她继续放出文蛋蛋,方人和解一次毒,文蛋蛋再下一次,解一次,下一次,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老方便是累死,也斗不过搔首弄姿皆是毒的文蛋蛋啊。
“要我出手治也行,要我告诉你也行,但是大当家这病凶险少见,是你们行医者一辈子难得遇见的奇症,不具有高深医术的人知道了,不是什么好事。”文臻笑眯眯满嘴胡话,“你懂的。”
这道理方人和自然懂,医者遇见奇症,自然会费尽心思探索研究,能力不济的,为此累死也是有的。
“所以我要看看你的真才实学,再出手给你学习的机会。”文臻坐下,伸出手腕,“来,就拿我试验一下吧,告诉我,我身体怎样,有无恶疾”
方人和脸皮抽了抽。
虎落平阳被犬欺。
在西川,多少人捧着金银求他一诊而不可得,他有高超的医术,也有高贵的地位,便是世家子弟,也不敢在他面前拿乔。
今天居然要接受这种侮辱的考校。
如果赌约已经结束,方人和很可能掉头就走,但是他心中疑惑难解,还没看见文臻解决的手段,此刻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他只好按住了文臻的脉搏。
文臻微笑,但已经做好了被他喊破身份的准备。
方人和给她诊过脉,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万一脉象还是和之前一样,老方很可能能猜得出来。
但是没有办法,这已经是她唯一一个能骗方人和给她诊脉的方法。
毕竟双方对立,方人和性子又辣。
诊了左手换右手,文臻没在方人和脸上看见诧异了然的表情,自己倒有些诧异了。
过了一会,方人和放下手,冷冷道:“这位三娘子,你的身体内有淤结数处,还有一两处位在要害,如果不能及早化去,会有性命之忧。但你的武功路数十分奇特且有效,想来还是有希望。另外,你似乎近期曾经中过毒蛊之类,那东西虽对人经脉有益,但戕害心性,极易令人真气逆流,但所幸你心性平和,处理方式得当,使毒蛊及时归流,且和你体内原本痼疾相冲,倒助你的痼疾有提前消解的态势,应该对你有好处……嗯,你今日就有一处淤积散去……”
文臻有点惊讶,没想到老方竟然没能根据脉象看出自己身份。
转念一想,这一年多自己苦练不辍,遭遇不断,金针也碎去很多,体内脉象已经改变,碎去的金针在体内化为淤积,拓宽经脉,方人和再查看的时候,便已经不同了。
她确认了段夫人的毒和蛊不会对自己造成终生影响,不禁松口气。
“……此处相当重要……”
她还在想着段夫人的事,心不在焉随口接道:“是啊,不能生育嘛。”
方人和一怔,抬眼看她一眼,正要反驳,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道:“是啊!”
……
时间倒回易铭被困的那一刻。
她靠着烟囱墙壁,啃着石榴,随随便便地对上头道:“笑笑,你在吗陪我聊聊呗,有点怕黑。”
上面没声音,易铭也不理会,自顾自说下去。
“我瞧你最近瘦了,你到了夏天还会苦夏,再瘦下去可怎么是好这共济盟夏天很凉快,你没事儿的话,在这多住几日呗。”
“但是秋天之前就下山吧,这山里冷得早,九月成霜十月雪,到时候阴冷潮湿,道路湿滑,你容易腿痛。”
“没事别和文臻她们混在一起,不是我要离间你们。而是那俩夫妻干的都是要命活计,人又诡诈,你可别被她们带坏了。早些回天京吧,也该陪陪你爹娘你伯父他们了。”
依旧的安静。
“易人离那小子,对你倒像有几分真心,就是满嘴胡话,而且争强好胜,不是什么老实性子……嗤……什么你怕热不怕冷我们在一起十年,你什么时候怕热不怕冷了”
上头一阵静默后,忽然传来厉笑的声音。
“那天,那个酒楼,那一刀……是不是你”
厉笑坐在屋檐上,看着底下那一线黑暗,心里也似有一线浓黑,慢慢浸染过原本明月心境。
她不是笨人,那天酒楼里门板上刺进来的一刀,令她心魂俱碎心灰意冷,但事后再回想,却觉得疑问诸多,而且之后易人离的态度,也太奇怪了些。
他该义愤填膺,提刀去找易铭算账,结果反而看起来十分心虚,一句不提。
但她亦明白,既已成敌,何必再去追寻答案,徒惹烦恼
但此刻,在屋顶上,听着那人絮絮叨叨,那句话便脱口而出,说完忍不住懊恼,她捧住脸,狠狠揉了一把。
底下,易铭听见这个问题,张口正要答,手臂一抬疼痛袭来,她忽然停住了。
她沉默着,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拿起那个梨子,慢慢啃了一口,又一口。
半晌她笑一下,自嘲地摇摇头。
上头,厉笑久久得不到回答,她立在屋檐上头,只觉得这四月春夜的风也如此地透心凉。
明明风里花香馥郁,却总令人鼻头发酸。
最终她垂下眼离去。
走出一步,听见底下易铭喃喃道:“笑笑,之前你出嫁的聘礼,你们鼎国公府给我抬回来了,也把嫁妆要回去了。不过你家真的都是粗汉子,三十八抬嫁妆变成三十九抬也没人发现,那最后一抬,是我给你备的新婚礼物。从你我相遇定亲那年起,每年我都给你备上一套衣裳和相配的首饰,每套衣裳都有用途,新婚第二日拜见公婆穿的,三日回门穿的,年节穿的,诗会茶会花会穿的……这些衣裳料子都颇有些别致,你早些回去查点查点,有什么不合适的自己调整,和我生气不要和我的钱生气,用得着……只要你不是嫁到苍南或者极北,都能穿……”
厉笑先还听着,后来便越跑越快,把瓦片踩得哗啦啦响,像个不懂武功的人,一路碎瓦落砖地奔远了。
底下易铭停了口,啃口梨子,又悠悠叹气。
静了一会,上头有响动,片刻后光亮重来,露出唐羡之的脸。
屋顶机关有先天限制,无法以重物堵住出口,否则整个屋顶就塌了。
他要把易铭拉上来,易铭却道:“先别动。”先用斗笠遮住脑袋,然后拔下长刀在出口位置又敲了一圈,随即“咔”一声,靠近出口三尺处一圈,忽然刺出七八柄雪亮的匕首。
唐羡之扬了扬眉。
易铭如果刚才急着出来,现在大概身上七八个对穿的窟窿。
“我们先前已经以机关小人查看过墙壁,当时为什么机关没有发作”
“很简单,那机关设置的是二次发作,第二次触动的时候弹开;或者这烟囱通道里的机关,原本就是开着的,燕绥算准我会想办法先查看,所以查看的时候,反而令机关关上了,如果我真的以为这通道就此无事,那我死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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