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专家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吃书妖
受到惊吓的第一反应不是呆愣,而是先攻击再说,说不定他在战斗方面是有那么一点才能的。
“住手,是我。”我一边避开,一边说。
他微微一顿,旋即看清了我的面孔。出于方便,我易容的面孔多数时候都相同,因此他也能认出来。却不料,下一瞬间,他的瞳孔陡然收缩,神色更加惊慌了,又是反射性地一腿踹了过来。
我快速绕到他的侧面,趁着他还没把踢出去的脚放下来,绊倒了他支撑身体的另一只脚。
他跌倒在地,像个溺水的人一样在地上挣扎起来。我后退两步,免得被他挣扎的动作打中身体,然后说:“冷静一下,你在做什么?”
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但过了三秒,他好歹是自己清醒过来,退出了恐惧状态,动作也终于停止了。他躺在地上看了看我,沉默一下,然后面露难堪之色,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对不起,失礼了……”他呐呐地说,“突然看到你,有点被吓到了。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刚才可不像是‘有点’被吓到的样子。”
“这个……我是说,你的脸,呃,让我有点……有点……”他支支吾吾地说,“没有做好心理工作就突然看到的话,就会,那个……”
我隐隐有所预感,“创伤后应激障碍?”
“嗯……”他郁郁地点了头。
这下我算是彻底明白了:看来他上次与我见面时表现出来的“应对自如”,仅仅是伪装出来的。他没有完全摆脱上次被血祭仪式残余影响冲击过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如今一看到我的脸,就容易吓得失去理智。这倒真是让人心情复杂,虽然让人害怕也是我的乐趣所在,但眼下这种情况与我真正想要的效果却是有些偏差。
我转而问:“你是来这里找保罗的吗?”
“保罗.马丁内兹。”他念了一遍保罗的全名,然后点头,“对,我是来找他的。”
“他已经死了。”
“什么?”
他困惑地皱起眉头,似乎想要进入屋子,但被我抓住了肩膀,“其他人姑且不论,但是你不可以进去。”
闻言,他脸色一白,整个人骨头好像都软了,“难道说……”
“我刚才在布置‘那种手段’的时候,加入了隔绝灵性波动的仪式,所以你现在距离这么近也不会被影响到。”我说,“但再接近的话,我也不好保证什么。”
“我,我知道了……”他看着这栋别墅的眼神变了,像是在看一座货真价实的鬼屋。
“对了,你白天不是说去公安局自首吗?”我问,“现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是自首了,但是公安局说不会逮捕我。”他一边说,一边后退,与别墅拉开距离,看他这个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若是他后退的动作幅度过于激烈,别墅就会突然原地变形成超级机器人冲过来暴打他一顿,“他们说无论是被我袭击的保罗.马丁内兹,还是我的父亲,都是恶贯满盈之人。因此,他们非但不会惩罚我,还邀请我加入公安局……”
“你答应了?”我跟着他一起走。
“嗯,现在我是公安局的灵媒了。”他复杂地点头。
这也是当然之事,河狸市这块地方的公安局是相当圆滑的部门(有时候圆滑过头了),看到他这种对民间无害的珍稀人才,自然不会放过。
我大约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什么。
说来也讽刺,井上仁太当年也想要成为警察,却因为在狱中服刑的父亲而无法通过警校的政审;而他的儿子井上直人明明有他这么一个主持过大量人体实验的父亲,却连弑父的经历也被视若无睹,本地公安都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若是井上仁太泉下有知,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
与井上直人分别以后,我找了一片杂木林,将装着黑布的盒子埋进了地下。
刚才之所以选择在黑布上绘制血祭仪式阵纹,是因为想要将承载残余影响的主体转移到容易运输的物品上,之后再把黑布找个地方藏起来,就算是对残余影响做过处理了。至于别墅内部的残余影响,则会因为失去主体,而在今晚消散一空。这也是我根据残余影响的本质是灵性波动而作出的判断。
而小巷那边的残余影响就无法如此解决了,那已经侵入了大地之下,即使把地皮挖走也解决不了。
虽然有些想要将其当成“对灵能者专用”的放射性污染武器来使用,但在绝大多数时候,这玩意也只是公害。随身携带亦是不负责的想法,只好先暂时放这里了。
这次的“血祭仪式实验”已经为我带来了足够的经验,证明了我确实能够在准备齐全的情况下,承担血祭一般人的风险。
走出杂木林以后,无人机给我打来了电话。
“在忙吗?你已经杀掉保罗.马丁内兹了吧?”他问。
“我没说过要杀他。”我说,“虽然确实是杀掉了。”
“我就说嘛。”他笑道,“对了,你一周前委托我调查的‘退转药’,我也帮你调查过了。”
他所说的退转药,与灵转药不一样,是一种降低灵感的药物。
对灵能者来说,这相当于毒药;但对我来说,却有着非同一般的作用。
如果我在使用血祭仪式的时候服用退转药,大幅度降低自己的灵感,那么就能够对血祭仪式的副作用产生更加强大的免疫力。
换而言之,我到时候能够血祭灵能者。
“结果呢?”我问。
“零。”虽然看不到他的姿势,但我感觉他好像耸了耸肩,“说到底,这种派不上用处的药物,谁没事会研究啊?我借助自己的关系网问过一些本地的灵能学者,大家都说虽然听说过,但既不知道如何配制,也不知道有谁会配制。”
“原来如此。”我沉吟道,“那么……没办法了。不好意思,我正好知道一个很可能懂得配制退转药的人选,你帮我调查一下。”
“慢着”他忍不住说,“你知道?你不早说?”
“如果可以,我不想找他。”
“为什么?是你与他有私怨,还是他名气很差?”
“都不是。”我说,“事实上,我只知道他的暂居地,他的绰号,以及他会配制退转药,就这三点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想找他?”
“说来话长。”
“哼哼……好吧,我帮你调查调查。”他说,“那么,他的绰号是什么?”
我一边回忆,一边报出了那个人的绰号:
“都灵医生。”
34 欢迎来到安息镇(一)
当列车驶入站台中间的时候,我也醒了过来。
透过窗户,能够看到站台上的看板,上面写了一行字:欢迎来到安息镇。
“醒醒。”我踢了踢胡麻的小腿,“我们到站了。”
*
安息镇无疑是个地名古怪的小镇,但同时,这里也是都灵医生的暂居地。
都灵医生具体何许人也,我直至如今也摸不清楚。即使拜托无人机收集情报,也无法知晓他的性别和年龄,更不知道他的外表与来历。只知道他在联盟各地游荡,算是个流浪医生,而见过他的人对他外表的描述都不一致。有人说他是男人,有人说他是女人,有人说他是老人,有人说他是青年,甚至有人说他是小孩……总而言之,尽是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发言,充满了都市怪谈一般的可疑氛围。
我最初是从无面之影的口中打听到此人的。她当时还在以“亚当”的身份与我合作中,我问她是否知道谁能配制退转药。
“知道是知道,但你也用得着退转药?”她当时很是诧异,“你的灵感不是已经迟钝到足以免疫所有心灵攻击了吗?”
“有特殊用途。”我是这么回答她的。
另外,她说的话也不完全正确。即使排除“血祭仪式的副作用”,这个世界上也的确存在某种能够对我造成心灵系影响的方式。但我也没有必要对她如实相告。
她倒也爽快,立刻把“都灵医生”这号人物的名字报给了我,并且说他最近应该正在安息镇暂居。
即使是此时此刻,我也不认为她是在欺骗我。正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谎言也要用在关键部分上,越是她这种高明的骗子,越是不会轻易撒谎,特别是撒那种与当前目的无关的谎言。否则若是我从其他途径证明她在撒谎,那么她就相当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何况安息镇就在河狸市的郊外,因为是个知名景点,所以甚至能直接从地铁站前往那里。
但这终究是从她那种女人的嘴巴里跑出来的情报,如果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我也不想去尝试,而如今就只能先去一探究竟了。
我将自己最近要去安息镇的行程告知了徐盛星,结果遭到了他的强烈反对,理由是不放心我这个手脚残疾的儿子出远门。虽然我对这种发展早有预料,但也的确不方便一声不吭就离开,否则以他的性情,没准儿会丢下工作循着线索直接追上来。
在经过了一阵交流以后,我们终于找到了妥协点:我依然会前往安息镇,但必须有人跟着。
这个人就是胡麻。
*
“胡麻”只是绰号。
他的真实姓名是“亚尔维斯.克里斯托弗”,字数长到让人提不起劲去记。因此之后我会只以“胡麻”这个绰号来称呼他。
据徐盛星介绍,这个人是他在局里的亲信,但因为前段时间犯了错,所以现在遭到了停职处分。人绝不是坏人,相反,很有正义感,表里如一,就是不知变通。他最近正好很闲,听说要来陪我这个“领导的儿子”出门旅游(“旅游”是我去安息镇的借口),倒是很积极,立刻应了下来。
我与他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出发的当日,也是我杀死保罗的两天后的中午,地点是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
他的外表很是英俊,头发是咖啡色的,双眼呈现红色,头顶上长着一对与头发同色的犬耳,是个比较少见的亚人。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黑长裤,站在人群中间显得卓尔不群,引得路人频频侧目。说白了,像是某些偶像电视剧的男主角,简简单单的衣服也能穿出脱俗的味道。
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就连他那串长长的名字,我也似乎在哪里看过一眼。
他的态度相当热情,与我碰头以后,好像恨不得把我拄着的手杖都抽走,然后搀扶着我前进。我一开始还以为这家伙实际上是个谄媚之辈,想要借由讨好我,来获取徐盛星的好感。但在切实交流以后,却感觉到这个人的性格确实如徐盛星所说,表里如一,热情的表现也不似作伪。
他把自己的绰号告诉了我,我随口问道:“为什么要叫‘胡麻’?”
“我们公安局的战斗人员都有自己的绰号。我本来想取‘亚麻’的,但是另外也有个警察叫亚麻,我就只好叫自己胡麻了。”他如实相告,“这样总不至于再重合。”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中却是冒出了个不太礼貌的念头:如果他把“亚”改成“大”,应该更不容易重合。
说着,列车也到站了。我们进入车厢,找个座位坐了下来。
我问起了他被停职处分的理由。
“这个……”他不好意思地说,“前段时间,我被徐队长带去河狸制药伪装保安,然后遇到了无面人……然后也没通报其他队员,还把情报透露出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脑海中猛地掠过一道闪电。
原来是他!
我终于记起来了,上次潜入河狸制药的时候,我的确碰到了个自己在公安局内部的支持者,从他口中套出了一些情报。后来为了防止他后悔,转去通报伙伴,我就顺手把他打晕了过去。
那时候的他既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号,也没有脱下头盔露出脸,但如今的我却依然觉得他的脸和名字眼熟,这是因为他上次给我看过警察证件。我从证件上看过他的脸和名字。
虽然由我说有点不对,但他那样做,停职处分已经算是相当宽容了,估计是因为他是灵能者吧。河狸市公安局在对待有能力的人的时候那是相当之圆滑,井上直人的时候是这样,胡麻现在估计也是这样。换成其他城市的公安局就没这么宽容了。
“你支持无面人?”我问。同时列车动了起来。
他的犬耳突然竖直,用力点头,“是啊!”
“可,无面人,那不是犯罪者吗?我也听人提及过,那似乎是个视秩序为无物,凭着自己喜好杀戮的坏人。”我说,“身为警察却支持他,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闻言,他眉头一皱,想要反驳。
但张开嘴巴过了一会儿,他的犬耳又像淋了水一样沮丧地垂了下来,“是不太好。”
我感觉他要说“但是”了。
“但是。”他果然这么说了,“我还是相信无面人是正义的。他确实杀了很多人,但那都是些坏人。如果消灭坏人,能在结果上拯救很多好人,那么就应该这样做。”
“或许无面人自己并不是那么想的。”
“怎么说?”他好奇地问。
“这是我父亲与我聊过的,他认为无面人并非为了正义而战,而是有着私人的动机。”我倒是没有编造,徐盛星以前在吃饭时的确跟我闲聊过这些话,“也就是说,无面人很可能是自私的,之所以会杀戮罪犯,只是因为这正好与他自私的动机重合到了一起去。”
“这……”他愁眉苦脸地思考着,“虽然我不认为无面人是这样的人……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或许还是会支持无面人吧。”
“为什么?”
“第一,无论动机如何,无面人还是在结果上惩奸除恶了。”他说,“第二,无面人救过我的妹妹。”
这回轮到我好奇了,“妹妹?”
“我的妹妹,海伦.克里斯托弗。”他回忆道,“她说自己前不久被好像是羊皮杀手的男人带走,接着忽然出现了个人,用喷雾把自己迷晕。等她醒过来的时候,那人手里拎着个鸟嘴面具,跟她说‘你已经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我当时在杀羊皮杀手的时候的确顺手救过那么一个女人。
“我听到她描述的鸟嘴面具,就知道那肯定是无面人。”他说,“那时我就想,如果我以后遇到无面人,一定也要帮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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