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杜鹃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琉璃
她缓缓的走向他,就连脚下的土地都变得不那么真实起来,越是靠近他,她的心就跳的越快。
小小的花瓣。
小小的、紫色的、带着尚未散去的香味的素馨花瓣。
湿婆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这些随风飘来的花瓣。天空是宁静的,深邃一如他的眼睛。
湿婆伸出手,花瓣飘飘然落在他的手上。但是,那可爱的淡紫色精灵,在接触到他的手的那一瞬间,就猛地燃烧起来,卷做一团小小的火焰,化为灰烬消失了。
米娜的看着面前的浑身是血的世尊,湿婆转过头,看见她的一刹那微微有些诧异,旋即便皱紧眉头,低低的说了一句“这些是阿修罗的血”。
不仅是他的手上,他的脸上,身上,武器上,全都是这种带着魔性、能令事物燃烧起来的“阿修罗”的血。
阿修罗,狰狞可怖的怪物。天神永远的敌人,现在倒在湿婆的脚下,已经失去了生命、鲜血流了满地的阿修罗,看上去依然令人生畏。湿婆低下头看着自己失败的对手,眼神说不清是怜悯还是轻蔑。
紫色的花雨笼罩着血人一般的湿婆和阿修罗的尸体,形成了一幅既残酷又美丽的画面。
“你不该来这里的”湿婆的冷淡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情感。
米娜却只能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无法再向他的身边前进一步。
“……春天来了,战争也终于能够告一段落了……”湿婆看着纷落的花一一化为火焰,手中叁叉戟闪出的寒光映在眼中,是没有笑意的神情。
梦之杜鹃 希达之死(并线)十一章
罗摩在城外走了一圈,到处都是不绝于耳的谴责声和咒骂声。如果再这样下去,希达真的会被就地正法。
国王还是没能醒过来,指认凶手一事也变得越来越没有希望。
吉迦伊已经在联合大臣举行审判投票了,多数大臣光是基于希达信仰湿婆这一条就彻底否决了她的人品。
罗摩最近几天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殿下,您还在担心公主吗?”宝拉端来了清凉的薄荷水,替他轻轻擦拭着身体。
“情况很不乐观。”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殿下,公主是不是会被判死刑?”宝拉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不知道”他气的一掌拍上了旁边的木桌,顿时木桌的一角变成了木屑,纷纷掉落在了地上。
“那怎么办?”宝拉似乎也很焦急。
“现在只能等明天的投票结果了,我已经托了许多人,但是,哎,我心里没底。”罗摩抓住宝拉的手“宝拉,你说,我该怎么办?要是,她死了,我怎么办?”
胳膊上瞬间传来一阵剧痛,通过他的指尖她感受到他心里那无以复加的担忧和痛苦,“殿下”她咬紧牙关忍住被他用力掐住的痛,“公主有神灵庇佑,不会有事的”。她心疼的看着他憔悴的垂着双眼,她又能为他又或者公主分担些什么呢?就连痛苦,他都不愿和她多说。她宁愿回到最初,就那样远远看着他,看着他用爱慕的眼神看着公主,看着他用痛苦的眼神追随公主的身影,看着他一味的压抑自己爱恋的心只是不想公主更多的讨厌他。那样的岁月,她很知足,也很完满,如今,靠的近了,才发现原来痛苦的不止她一人,犹如天神般高高在上的他也会有和她一样的痛苦,求而不得的痛苦。
投票的结果很不乐观,大多数人都要求处死希达,只有极少数的人觉得应该等国王醒来再行定夺。
吉迦伊看到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求之不得“来人,给我将希达押到刑场,枭首示众。”
“母后开恩。”罗摩跪了下来。
“吉迦伊,算了吧”罗摩的母亲乔萨莉亚也泪眼汪汪。
“不行,毒害国王是死罪,何况她本就是湿婆的妖女。”吉迦伊厉色道“来人,迅速行刑。”
“公主”宝拉跌跌撞撞的跑进罗摩的寝宫,拉住希达的手“你快走吧,吉迦伊王后要杀你”
“不行,宝拉,要是我逃走了,吉迦伊不会放过你和罗摩的。”希达淡淡一笑,双手用力捉住了她的手腕。“乖,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我不能让你替我去。”
“公主”宝拉哭着抱住她的肩膀,指尖那一根细小的针被希达默默看在眼里。“公主,你就让宝拉替你去吧。”
“宝拉,我已经不纯洁了,我不配做罗摩的妻子。”希达双眼蕴含泪水,“其实,我很爱他,自从嫁给他,我就很少想起湿婆了。”
希达笑着抓住她的小手往宝拉自己的脖子刺了进去,“宝拉,没有我,你也要好好的。”
没有人能够救她,她不能让罗摩一次又一次的为她冒险,更不能让宝拉假扮她去死,只有她死了,这一切才能结束。
她缓缓的走上刑场,微笑看着连日来为她奔走消瘦的罗摩,她举起手背朝他一直挥舞,临行前她在手背上刻了一朵莲花,希望,来世,他可以凭借这个找到她。
“烧死妖女” “烧死妖女” “烧死妖女” “烧死妖女” 请愿的民众不约而同的叫喊起来。
萧索的风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终止了希达的一生。
罗摩感觉自己的心那一刻永远的缺失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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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娜依旧沉眠于梦中,她不想醒来,也不愿醒来。
梦里,她的脚被碎石磨破了,她的纱丽被树枝勾破了,但是她依旧跟在湿婆的身后。
“不是告诉你别再跟来了吗?”湿婆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你误入了这个梦境,若是受伤也和现实中一样,同样会死。”
“我知道”米娜淡淡的应了一句。
“你不属于这里。”
米娜低着头,裹紧纱丽,不愿回应他。
湿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跟我来吧,我让那迦王送你回去。”
米娜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圣河恒河。
静静的流水从天界流到人界,从过去流到未来,一直这样亘古不变地流淌着;此时正是清晨。如薄纱般笼盖着河面的晨雾尚未散去,湿婆的面前是尚在沉睡中的天界军队密密麻麻的帐篷构成的巨大营地。
他漠然的指了指河边“你在这里等着,擅入营地会被处死。”湿婆双唇的形状秀美,让人感觉他应该很爱笑,但事实或许正与此相反,他脸上的神情平静得令人生畏。
她看见他刚踏入被下了禁制的营地就倒了下去,她急忙伸出手,想要接住倾倒的他。烈火般的焰火灼伤了她的指尖,一个全身黑色的蛇面人比她更快的接住了湿婆的身体,骇人的目光看得她浑身发毛。
黑衣人和湿婆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希达怔怔的站在禁制的营地外,呆呆的看向远方。
夜色缓步而来,浓雾层层弥漫、漾开,熏染出一个平静祥和的夜。
婉约而凄美的月光高悬在恒河的上方,她不由自主的将那日见到的月神苏摩和月光联系了起来。
月光下,树叶簌簌作响,仿佛在弹奏着一首“月光曲”,悠深而美妙,那跳动的音符仿佛是从朦胧的月色中跃出来的,令人陶醉。
她就那样,静静的伫立在恒河的岸边,被禁制之火灼痛的指尖还在一跳一跳的痛着。
湿婆倒下的身影依旧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焦急万分,却无能为力。
突然,一阵急促的疼痛令她摆脱了梦境。
一朵莲花的印记此时已经悄然出现在她的左手腕上……
梦之杜鹃 第12章
米娜醒来后恼怒的看向自己的左手,却无论如何也洗不掉那朵小小的莲花印记。
她索性又躺下继续做梦了:
米娜站在原地等了很久,久到她不确定是否还在梦里,是否还活着。
凝结的时间,流动的语言,以及黑色雾里隐约的光影影绰绰的落在她的脸上,微微叹了口气,刚准备离开,她就看见了那个全身黑色的蛇面人,“跟我来”。
被下了禁制的结界打开了一个入口,米娜战战兢兢的走进了肃穆的营地。
“他怎么样了?” 米娜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不是你能操心的”蛇面男人一口回绝了她,然后指了指一个巨大的帐篷:“进去吧”。
米娜刚想再问清楚就被他一把推了进去。
巨大的金色帐篷里有叁个身着软铠的男人,几道犀利的目光纷纷扫视着她。立于中央的那个男子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不屑,就连说话都是朝着蛇面人“你说的就是她?”
“启禀天帝,确实如此。”
“是很像”那个被蛇面人称作天帝的人眯起了眼睛,“你去将她梦境外的身体带来,明日就安排她上战场。”
“遵命”蛇面人“咻”的一声就消失了。
米娜愕然的看向那个天帝“我能问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天帝轻蔑的笑了“天界和阿修罗的战争一直在持续,就快殃及到人间了。我想,你应该不介意为人间做点贡献。”
“什么样的贡献?” 米娜咬了咬下嘴唇。
天帝身边的一个男人开口了,“只是请你站在我们和阿修罗的战场中央就可以了,你一个女子,能有什么作为?”
米娜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我要见湿婆。”
天帝嘴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就在旁边的大帐里休息。”
一旁的祭主看着米娜的背影,隐隐的有些感到不快,“就这样让她去见湿婆,好吗?”
“呵呵,多利用一下她的感情,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天帝因陀罗高深莫测的笑着,“女人嘛,向来容易为情所困。不然,我们也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去讨伐阿修罗了,你说是不是?”
“你!”祭主被因陀罗的一番话气得几乎吐血,他强按捺住就要爆裂的情绪,“你一向说的好听,谁不知道天帝此行其实是为了找回失落已久的甘露。”
因陀罗冷笑道“起码我妻子没有被别的男人拐走。”
“你”祭主猛地跳起来一把抓住了因陀罗的衣领。
“你们够了没?”一直沉默的苏利耶终于看不下去了,“还不如把这些怒气发到阿修罗的身上,最好别对那个女人抱太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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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娜从未见过这样的湿婆,他面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只有他额上的那枚新月依旧光辉灿烂,她甚至一度以为是那枚新月吸走了他全部的生气。
只是他俊美无铸的睡颜仍旧纤尘不染,她缓缓的朝他额前的那枚新月慢慢的伸出手去……
就在她刚要触碰到那枚新月的时候,眼前“咻”的闪过一道白光,当她再睁开双眼,发现映入眼帘的却是湛蓝的天空,直插云霄的千柱廊近在咫尺,一股清凉的风迎面扑来,顿时舒畅至极。放眼眺望,远处的天空云蒸霞蔚,落日从晚霞的边沿和缝隙射出万道金色光芒,绚丽无比,夕阳笼罩下的须弥山全景尽收眼底,宫殿鳞次栉比,道路纵横交错,周围的山脉逶迤辽远,宛如绕城一圈的黛蓝色栏栅。鸟儿在灌木丛中欢快啾啁,不知名的野花迎风摇曳,散发着阵阵幽香。
她慢慢的爬起来,朝着正中心那个光芒万丈的宫殿走去。她的身体在此刻变得无比沉重起来,没有了往日的轻快,她费力的挪动着自己的步伐。她的身边不时的经过许多人,但是没有人在意她。
终于走过了层层迭迭的千柱廊,她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那女子穿着橙色的华美纱丽,站在大殿的中央。她的身边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每个人都深神情高贵,衣着谨慎,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那个橙衣女子慢慢的朝中央的祭坛撒着菊花的花瓣,祭祀的香灰还有圣水。当她慢慢的完成这个仪式以后,缓缓转过了脸,那一瞬间,米娜惊愕的盯着她的脸,她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黑色的秀发,精致的五官,就连眼睛的眼色都丝毫不差,那是夜一般美丽的黑色瞳孔。
米娜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满是疑问。她冲上前去想要拉住那女子的手,却扑了个空,她的身体直直穿过了橙衣女子。
“这是怎么回事?” 米娜又伸手去摸那个女子,但是仍旧是穿过了她的身体。希达大声呼喊起来,没有人回应她的叫喊,难怪刚才她走过千柱廊的时候没有人看见她,因为他们都无法看见她。她惧怕起来,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什么都没有,只有复杂的纱丽缠绕着她,没有弯刀,没有铠甲。她试着舞动了一下身体,结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颓然的跌倒在地,失神的看着面前那些人。
“萨蒂,你已经想好了吗?”
原本愣在当场的米娜听到这个名字却如闻惊雷,萨蒂?是那个传说中叁界最美的人吗?那个湿婆唯一认可的妻子,她朝那群人看去:
那个橙衣女子慢慢的朝面前的老者抬起头,浓妆的面孔更加凸显了她的美,漆黑的双眸却在此刻隐隐含着雾气,“是的,父亲,我想好了。”
“我的孩子,你会得到幸福的,只要别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站在她身旁的老者将右手盖在了女子的头上,表示祝福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接着是众人的欢呼声和雀跃声。
那叫被叫做萨蒂的女子却提着纱丽缓缓走出了金碧辉煌的大殿。
米娜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追着那个她跑了出去。萨蒂一路跑着一路哭着,她跑到了玛那莎圣湖的旁边,含着泪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希达也好奇的看着她,看着她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萨蒂纵身一跃跳进了玛那莎圣湖。
“喂”米娜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拦她,结果又扑了个空。
湖水像是知晓萨蒂的意识一般,迅速淹没了她的头顶。
米娜立在岸边干着急。
萨蒂的橙黄色纱丽轻轻漂浮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
米娜呆呆的看着,不能言语。
突然,湖面上冒起了水泡,越来越多,像是要蒸发整个湖面般的冒着水泡,刚刚落水的萨蒂被一股力量举了起来,慢慢放到了岸上。
那张苍白的脸,娇艳的花颜被水润泽后有着无以复加的美。
萨蒂咳了两声,睁开了双眼,紧紧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然后悲戚的看着远方的天空。
萨蒂拧干了自己身上的纱丽,刚要往回走就看见一个身影从树后闪了出来。
米娜骇然的看着站在萨蒂面前的这个身影,“苏摩?”
“你在金苏迦树的后面做什么?”萨蒂恼怒的看着他。
苏摩的嘴角擎着阴挚的笑,“你决定遵从你父亲的建议了?”
“和你无关”萨蒂撇开看他的目光。
“怎么和我无关,你父亲也邀请了我,你知道吗?”苏摩抓住了萨蒂的手臂。
“那又怎样?”萨蒂倔强的看着他。
“那意味着你可能成为我的妻子。”苏摩玩味的一笑,松开了手。
“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吧。”萨蒂讽刺的笑起来,提着纱丽,扬长而去。
米娜愣在原地,看着苏摩和萨蒂的背影,久久无话。
米娜一路跟着萨蒂,直到她走进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油灯的灯芯偶尔炸响的声音。晚风吹过窗棂,带着甜丝丝的阵阵花香,淡淡的月光洒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萨蒂独自坐在窗前,入神的想着心事,她已经坐了很久,一只云雀不知什么时候飞来,落在花园的金苏迦树上,向着清澈浩瀚的星空倾诉着它那令人心碎的心事。
萨蒂弯下腰,在窗棂下放下一朵杜鹃花,这是少女们为了计算和心上人分别的时日的游戏,她一遍又一遍地细数着花朵的数目,泪流满面。萨蒂脱下了罩在头上的纱丽,雪白肌肤的光辉竟不亚于月亮,希达看见她左上臂有明显的红色的印记,那明显是被人用力抓住后留下的手指印记。但是刚才苏摩明明抓住的是她的右手啊,况且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这个印记,看来是之前就有的了。
萨蒂坐在床边等到大家都睡下后,悄悄的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前面大屋的炭火间。
她举起了插在炭火里被烧红的铁器,熊熊的火光照着她的脸,希达不禁打了个寒颤。
萨蒂看着那被炭火烧红的铁器,一咬牙闭上了眼睛,然后狠狠朝自己的左臂按下去。
“不”米娜尖叫着,但是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叫喊。
在铁器接触到萨蒂皮肤的一瞬间,天空想起了惊天动地的雷鸣声,然后夹杂着狂风暴雨朝陆地席卷而来,原本烧红的硬铁瞬间被冰冷的雨水化去了温度,冰雨穿过希达落在了地上,萨蒂冷冷的放下了那块铁器。
萨蒂站到屋外,指着电闪雷鸣的天空大声尖叫着:“你看似慈悲却是最冷酷的人,我要是毁了你留在我身上的印记,如果因为这样而使我变丑,我不会后悔。我不会接受你的假慈悲,你若是再敢救我,我便死在你的面前。”
希达看见她眼里含着悲戚和怆然还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原来深爱也会使人痛苦吗?
萨蒂披散着头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夜凉如水,黑黢黢的云密布天空。
萨蒂靠在窗前哭泣着,杜鹃花瓣散落在地上,她的发辫披散着,突然之间显得那么憔悴。
一只小鸟突然落在了萨蒂的窗台上“萨蒂、可怜的萨蒂——”
萨蒂抬起头来,木然的看着它“美丽的迦陵频伽,请你为我唱首歌吧,以慰我苦闷的心灵。”
妙音鸟随机展开了犹如天籁般的歌喉,萨蒂幽幽的目光随着歌声变得沉寂起来。
米娜看着那个被称为“迦陵频伽”的鸟,目不转睛,原来她是一只鸟,一只唱歌比谁都好听的鸟。
萨蒂一声不吭的和衣躺在了床上,紧闭的双眼压抑着内心苦痛。
黎明初起的时候,萨蒂的姐姐们拥簇到她的屋里,给她的手指和脚趾染上高贵的丹蔻,为她换上簇新的红色喜服,在她的额间为她轻轻点上美丽的朱砂,脖子和发丝间都戴着精心锻造的项链和头饰。
女伴们围绕在萨蒂的周围,萨蒂紧紧抓着手里那个用素馨花和杜鹃花编织的花环,木无表情地坐着,台下的青年都带着渴望的表情,苏摩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倾城倾国的萨蒂,他们每个人都期待着花环落在自己的脖颈之上,他们都有着华丽的衣饰和高贵的身份,可是,在萨蒂的心中,他们如何比得上那个男人?他们身上所有的宝石加起来,也比不上西瓦额上新月的一丝光华;他们想说的所有情话,比不上希瓦的一个眼神。
她用力将花环抛向天空,抛向人群,然后,闭上眼睛,认命的等待它落在将要成为自己丈夫的那个人头上。
台下一阵纷乱,每个人都伸长胳膊,伸长脖子想把花环抢在手中。
苏摩不动声色的看着花环摇摇的飞向天空,刚准备起身去接,就听见空中传来轰隆隆的战车之声。
希达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一个俊美无铸的全黑披着黑色战甲的男子立在金色的战车里,是湿婆,他风采依旧,她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曾经在毗迦罗卫城,他跳着倾倒众生的舞蹈。
他驾着雪白雄狮所拉的战车从天空急弛而来,犹如一轮明月冲破乌云升到中天一样,台上的鼓乐戛然而止,台下的人群四处逃窜,为了避开战车火轮的辙印。
花环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脖子上,站在狂奔的战车里,他伸开双臂,向着萨蒂高喊:“嫁给我,萨蒂!”
萨蒂悲喜交加的看着他,然后舒展了笑颜,没有理会身边惊声尖叫的女伴和咆哮不已的父亲,像小鸟一样从高台上跳了下去,他接住了她。
他的眼里是浓郁的深情和无限的温柔,萨蒂紧紧依偎着希瓦,她搂着他的腰,眼睛里充满骄傲和爱意。
在一片混乱之中,他扬起长鞭,消失在天的尽头……
米娜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眼里有一丝湿意,她的头剧烈的疼起来,千万个画面涌上她的脑海,耳朵里有着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她捂着头栽倒在了地上。当疼痛过去之后,她缓缓的站了起来,还是相同的地方,却和之前婚礼的布置有所不同,许许多多的人围坐在两边,只有披头散发的萨蒂站在大厅的中央。杜伽听不清她在和她的父亲争执些什么,但是萨蒂双眼通红,美丽的脸上有着被轻视的侮辱,“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她白皙的脸上,萨蒂捂着自己被打红的脸,毫不犹豫的纵身跳入了熊熊燃烧的祭火之中,火焰中的她大声起誓:“愿来世不要再有这样的父亲。”
湿婆匆忙赶来,疯狂的跳下战车,从天空直扑下去,企图抓住她,可是已经太晚了,烈焰已经无情的吞噬了萨蒂!
所有在座的天神全都目瞪口呆,就连莲花宝座上的四面神都悲哀的转过身去,他的肩头在颤抖,他不敢面对那悲伤而愤怒的寒冰色眼睛。
萨蒂的父亲惊恐万分,向远处逃窜,而她的丈夫湿婆却疯狂地大笑着,举起叁叉戟,直刺她父亲的后背,后者连哼也没有哼一声就倒地而死。
萨蒂的丈夫悲伤的嚎叫着,怒吼着,他额上的第叁只眼射出一道灼人的光芒,他疯狂地推倒祭坛,在祭火中搜寻着萨蒂……可哪里还有萨蒂的影子呢?那鲜花般娇艳的面容,夏末雨云般乌黑的秀发,那小鸟一样的动人嗓音,还有她的爱情,她的渴望,她的梦想……都消失了。这一切的一切,如今只剩下一具焦枯可怖的尸体,那狰狞的骷髅上,哪里还有昔日那个萨蒂的影子?
那个疯狂的男子把萨蒂那已经焦枯的身体紧紧搂在怀中,他狂笑着,疯狂地跳起舞来。
烈火在燃烧,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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