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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皇城记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祁小九
他真的怕明子熠会问,凭什么要自己放手,而不是容珩放手,章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说这是惟一的解,哪怕他也知道这个解并不完美。
幸而明子熠并没有问为什么。
心伤到极致反而只残留了理智,明子熠没再多说,只问了一句:“您希望我怎么做?”
“与内君殿下断绝一切的联系和往来,”章谨看着明子熠,郑重地说道,“尽快开始您的新的感情生活。”
明子熠没有拒绝也没有应下,只低垂着眼眸沉默许久。
章谨亦不催促,给足了对方自我说服的时间。
“我能再见见他吗?”良久的静默之后,明子熠忽然开口问,发着哽的喑哑的声音里,透着卑微的祈求,“最后再见他一次。不说话也行,不让他知道也行,就远远地看他一眼,看看他现在好不好,就行了。”
章谨听了这请求,一时间从心尖到眼眶窜连着的发着酸。他微微偏过头去,悄声地深吸了口气,掩饰下这不合时宜的酸涩,才又摇着头说道:“很抱歉,明先生。”
第58章第58章
最近的两三天,容珩都是皇宫与毅诚庄园两边跑,白天回宫里敦促着内务司调查以及公布迟熙言流产的事,晚上则回毅诚庄园陪迟熙言。可说是晚上陪迟熙言,也不过就只是陪着迟熙言用了早晚两餐饭,外加晚间不痛不痒地聊上几句,却是自觉地不宿在迟熙言的屋里,难得的同处一个屋檐下却不同塌而眠。
容珩知道迟熙言如今不愿面对他,其实他也多少有些在回避着迟熙言,否则又怎么会在这众人都知道了太子内君流产以后,太子相陪的时间反倒都不及先前瞒着众人偷偷修养时来得多。
容珩的回避倒不是因为他不想见迟熙言,只是他明白,迟熙言此番与他提离婚,八成是因为那个孽种的缘故而真的下狠心想与他了断了。这种心结是他劝不开的,一时也很难消解,若是与迟熙言日日就这个问题拉扯着,怕是只会让这问题愈发的显眼,倒不如暂且冷处理着,等这事情渐渐过去了,等迟熙言的伤心也稍稍平息了,他再央着迟熙言回归他们往日生活的正轨,到那时候,迟熙言心中非离婚不可的那股子气,也就再而衰三而竭了。
这些天容珩一直将这策略落实得很好,交谈时也多是说一些无关己身的事情,高危问题一概不碰,甚至连内务司的调查进度、以及网上对这事的舆论走向,都不曾向迟熙言提起过。而迟熙言似乎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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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缓过劲来,容珩说什么他便应答个只言片语,容珩若不提他便也总是缄默无言着,这让容珩在为他的心理情况担忧的同时,却也不得不承认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可就在今天晚上,几日来都很少主动说话的迟熙言,却在容珩道了晚安刚准备退出房间的时候,主动开口叫住了容珩。
“容珩哥,”刚被容珩安置好躺在床上的迟熙言,又撑着胳膊坐起身来,一双眼睛无波无澜地望着容珩,问道,“我……流产的事情,对外公布了吗?”
容珩一时不察,竟被迟熙言抢了个先,触及到了这个高危的问题。他暗自叹息,也不知是凑巧,还是迟熙言太过敏感,皇室今天才刚发布正式声明,迟熙言当晚就问到了。
“今天刚公布。”容珩站在床边,没再坐回去,明显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只说道,“别想那么多,已经处理妥当了,你快睡吧。”
“那你能把我手机还给我吗?”迟熙言问道,“我手机是被你拿走的吧。”
容珩默然了片刻,这下倒是觉得迟熙言真的是太过明白了,这么些天都恍若未觉地配合着他绝口不提,或许不过都是在等着尘埃落定而已。
“你要手机干嘛?”容珩不太想还他,只说道,“好好睡觉好好养身体,别总玩手机,劳心神的。”
“我就是想看看民众的态度,不干别的。”迟熙言垂下了眸子,两扇眼睫拦住了顶上的灯光,在他眼窝下打上了浓重的青灰的阴影。他讷讷地说道,“这事是我的错,是我有负于太子内君的身份,若是再因此而让皇室蒙了羞,我……”
容珩听了这话,心忽然就软了下来。迟熙言到底还是念及着太子内君的职责的,而只要迟熙言仍重视着皇室、重视着太子,那么也就等同于是重视他。
其实他也明白,他们之间的情分,已经失去了成为单纯的爱情的机会了,而他虽有惋惜,却也并没有太多的痛心。这或许也不全然是坏事,盘根错节的感情反而比纯粹清澈的感情要稳固,那情分越是复杂,就越是不会那么容易能割断得开。
可容珩虽说心中熨贴了些,却依旧不太愿意将手机给迟熙言,一来确实是担心他劳心神影响休息,二来也是怕他总盯着流产的旧事而更加不能忘怀那孽种。
容珩思量了片刻,还是说道:“不用看了,民众中没有什么不好的声音,放心。”
“那为什么不让我看?”迟熙言微微仰着头,直视着容珩。他不是不想信容珩,只是被容珩骗得多了,不能眼见为实实在是让他难安。他道,“是不是……是不是,大家都猜到了?”
要说猜到,也的确有些想象力强大的人将迟熙言的流产与明子熠的受伤联想到了一起,脑补出了明子熠在容亲王的生日派对上太子内君行为不轨、而事后明子熠被揍到重伤、太子内君却意外怀上了不可言说的孩子这样无比接近真相的惊天绯闻来。
那绯闻编得着实惊人,迅速地就在一干猜测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抢占了众人的眼球。可也幸而那故事太过轰动离奇,真的相信的人倒是没多少,众人要么愤然痛斥造谣者要么就只当笑话一看了之。到了今天皇室的声明以及喻博謇的个人声明并引咎辞职报告先后发出之后,这绯闻也正在潮水般地退却热度。
皇室对此次事件的舆论控制得不错,媒体方面自始至终不曾有过任何不和谐的声音出现,而社交平台上,虽然顾虑到怕显得心中有鬼、激起民众对那些阴暗猜想的肯定而不能一刀切地严控,但在密切而积极地舆论引导下,绝大多数民众还是相信皇室的声明的。
因此,此时听到迟熙言的这些忧虑,容珩在些许宽慰的同时,也不禁无奈地叹了声气。
“真这么怕人知道,当初又何必做下这么伤人伤己的事呢。”容珩这忍了许久的话,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迟熙言瑟缩着底下了头,踌躇了半晌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容珩看着眼前正对着他的那个柔软而乖顺的发旋,心说就和迟熙言本人一样,看着贞顺,可一旦有了主意刺起毛来,那又真是犟得压都压不住。
“算了,之前的事就都让它过去吧,我们都别提了。”容珩说道。他这会儿生怕提了旧事再激得迟熙言非跟他闹离婚不可,哪还敢多生计较。趁着迟熙言没引出伤人的话来,他连忙把这话题揭过,“也不早了,快睡吧。”
“哥,把手机还我吧。”迟熙言喊住了欲将离开的容珩,不亲眼看看网上的评论,他实在是安不下心来,更枉论好好睡觉了,“我就看一会儿评论,明早把手机再给你也行。”
迟熙言那不安又无助的眼神让容珩硬不下心来,他沉默了片刻,还是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这几天来都随身携带着的迟熙言的手机,放到迟熙言的手边。
“少看一会儿,早些睡。”容珩揉了揉迟熙言的发顶,说道。
容珩放下手机后就出了迟熙言的房间。迟熙言没留他,他也不敢多待,怕迟熙言看着那些对自己流产的报导又惹起伤心,再将剜他心似的两个字轻轻巧巧地说出口。
而迟熙言在容珩走后,握着手机呆坐了好久,才终于鼓足了勇气似地开了机。
他这几天浑沌的脑子里除了搅成一团的自责愧疚痛苦悲伤之外,惟一能分辨得出的有实感的感觉,就是焦虑地忧心着民众们对这件事的反应了。
他真的悔恨得无以复加。他分明是把那些与生俱来的责任当作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的,甚至都为此都抹杀了自己的爱情,可却又在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之后,就因为一时冲动而行差踏错。他当时竟没有想过,这一步错事,不仅要伤了两个爱他的人,更有可能伤到皇室与国家。
这些天他都是惶惑不安地数着日子过来的。容珩在他面前对后续的事情只字不提,他就只能算着猜着事情发展到何种地步了,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就让他再也熬不住,这才终于问了容珩。
他怕极了容珩会皱眉,或是露出丁点的情况不好的疲累表情,他自己的名声全无所谓,可若是皇室因他而形象受损,那他就真不知道还能怎样赎罪了。
迟熙言打开了社交网站,热搜榜首仍明晃晃地亮着“太子内君流产”六个字,刺得他眼睛睁不开得疼。他侧开眼,破釜沉舟似地点开了那几个字,再一转回视线,看见最上面的一条就是皇室的官方帐号发出的正式声明。
声明写得很是简单,只说了太子内君确已流产,并表达了皇室对此事的遗憾与悲伤,此外就再无更多的解释了。
这声明看得他一阵心惊。他如何不明白,omega的流产本身就带着不同寻常的意味,这样没有解释的声明,又怎么可能不教人猜想呢。他心口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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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地颤抖着,屏幕上的字在眼前忽闪忽闪地四下乱飞,而他似乎已经能够想见评论里是怎么难堪的景象了。
此时的迟熙言全然无力再去思考,如果真的是这番失控的景象,容珩何以还能如此淡定了。沉重的自责与负罪感已然将他压趴,他无措地盯着屏幕,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干些什么。
或许他该进宫,去向皇帝请罪,请求皇帝废黜太子内君,然后他再以被废储妃的身份以死谢罪,以此来为皇室挽回一点点被他失掉的颜面。
想到这里,迟熙言的心反倒寂静了下来。他莫名地扯动了一下嘴角,对着新闻下面的评论区呆望了许久,伸出手指,重重地点了下去。
可当他点进去看了之后才渐渐发现,评论区的内容却着实与他猜想的大相径庭。屏幕向下划动着,大片大片的“心痛”“伤心”“内君殿下保重”让他怔愣得不能动弹,可那颗死沉死沉的心却复而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唯恐自己看错了内容,连忙缓下来细细地看着,才确定刚才看到的真的是不带猜疑的安慰的内容。
他如沉在深海中忽然呼吸到氧气的人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拼命地汲取着评论里的氧气。可就在他以为获得了一丝希望的时候,才又发现一切都不是没有代价的,而他付不起这被救赎的代价。
就在一片心痛的评论中,也不断夹杂着各种“严惩庸医”“辞职太便宜他啦”之类的抨击,看得迟熙言先是置身云雾般懵然,随后又恍然了真相原委,在这飘渺的支撑中一脚踏空,飞速地坠入深渊。
不是他值得民众信任,而是有人替他担下了罪名。
迟熙言退出了评论区,重新点开热搜榜,逼着自己定睛看去,果然在“太子内君流产”之下又看见了“喻博謇引咎辞职”的关键词。
他这一次点开时,一沉到底的心竟再没有多少忐忑了,反而是带着令他自己都觉莫名的坦然。
迟熙言看到喻博謇的个人帐号里发表的声明里承认道,由于自己的疏忽,未及时诊出太子内君有孕,并在此情况下给太子内君使用了孕期禁用的药物,从而导致了胚胎发育异常。他还表示道为此深感惶恐与自责,已向院方提出引咎辞职的申请,并接受后续一切可能的处罚。
这则声明底下的评论显然就难以入目得多,斥责、抨击、谩骂皆是有之,让迟熙言胸口闷疼得看不下去,但他的手和眼睛却还是不听使唤地往下翻看着那些难堪的评论。
上万条评论像是翻不到头一般漫漫,可就是在这么多的话语里,却没有人是能了解喻博謇的难处的。
迟熙言从评论区退了出来,心口就像被扎到了麻筋一样发着闷地又酸又麻,酸麻之下让他连心跳都再难以为继。他浑浑噩噩地再一次搜索起“太子内君流产”的关键词,不知痛痒地看着一条条的报导一条条的评论,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世界另一圈人的故事。
他看到皇室发言人在接受采访时证实了喻博謇的声明,并说对喻博謇的调查正在进行,如确实存在医疗过失行为则不排除追究其行政责任的可能。
他看到评论中有人猜测或许喻博謇就是被推出来顶锅而已,实际情况还不知道是谁的过错呢,但这条评论根本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很快就又湮没在众人的激愤中了。
他还偶尔看到有人说“搞不好就是太子内君出轨了,现在抓个倒霉鬼出来遮丑”,甚至也看到过“羡慕小明,睡遍皇室的omega啊,就是被打死也值了”,但这难堪的话语下全无应和,反倒都是“low货滚开!别拿殿下们和小明意淫!”“已举报,不谢。”这样的回复。
……
迟熙言茫然得看着这些字字句句,想说真的不是这样的,喻博謇不是庸医,不该承担这样本该属于别人的沉重罪责,而明子熠和容也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其实一切的罪过都在他。
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不是他可耻地想要推卸责任,不敢承认,而是国家与皇室需要一个无过错的、符合民众期待的储妃。
他没有扮演好这个角色,所以只能牺牲无辜者来弥补他的过错。
这都是他的罪责,可他却逼得喻博謇这个于他有救命之恩的人来替他顶罪。这就是他对对方的回报,让这个救过他的行医半生的医生,毁了半生的名誉,面临着无妄的处罚,担上了庸医的污名。
他当真是可恨可恶,似乎越是亲近的或是曾对他施以过善意的人,他就越是容易恩将仇报地去伤害,他伤害了明子熠,伤害了容珩,伤害了容,如今竟要连全然无辜的喻博謇也这样伤害。
他真的让所有人都失望了。他这样的人,或许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迟熙言在自责的深海里无尽地下沉着,负罪感像沉重的海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眼前光怪陆离的花白光晕打着旋地飘着,耳朵里嗡嗡的嘈杂声也不停地叫嚣,只有胸口一片死寂,被挤压得无法呼吸,也恍若再感觉不到挣扎的心跳。
他就这么空茫地坐在床上,机械地划动着手机屏幕,直到房间的门被人轻声地推开。
“殿下,您还没睡?”来人是家中的侍者,他站在门口,见迟熙言仍握着手机看得入神,便尽责地提醒道,“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殿下。太子殿下吩咐过,不要让您看太久手机,如果您到十二点还没有睡下,就来提醒您早些休息。”
“就睡了。”侍者的声音敲碎了罩在迟熙言耳膜上的嘈杂声,他惊慌地按下手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门口的人,又十分听劝地躺回床上,拉上薄被,又说道,“就睡了。”
“要为您关上灯吗?”侍者问道。
“谢谢。”迟熙言望着天花板说道。
侍者关了灯便带上门退了出去。而迟熙言就睁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在黑暗中失焦地望着不知天上何处。
一切的感觉与情绪仿佛瞬间被黑暗所湮没,深重的疲乏和倦怠更加汹涌地卷土而来,迟熙言就这样如一滩烂肉似地不知躺了多久,直到他终于再次积聚起最后的气力,才又伸手摸向了手机。
他再次按亮了手机,却看不清屏幕上的图案字迹。他眨了眨眼,眼角忽然滑过一丝瘙痒,他又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却摸到一手不知从哪里来的水迹。
迟熙言用力地揉过眼睛,又盯着屏幕上那个通讯软件的小图标怔怔地望了许久,半晌在心中对容珩道了句对不起。他分明与容珩说,他只看看民众的态度,再不干别的,可他又要食言了。
他念叨着对不起,又念叨着,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在不住的默念中,迟熙言打开了通讯软件,对一大串挂着红圈的未读信息置若罔闻,只点开了最顶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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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一眼都不看对方发来的恒河沙数的信息,兀自地打下一段话。
迟熙言:对不起,别再发信息给我了,也别再想着我了,去开始你的新生活吧,爱值得你爱的人,别爱我了。
迟熙言:对不起。
信息发送了出去,迟熙言关上手机,尽气力地从床上坐起来,赤着脚下了床。
他走到卫生间,开了最昏暗的小灯,锁好门,看着镜子那穿着乳白色睡袍的人在昏黄凄然的灯光下恍若一缕幽魂。
他对着镜子里的人抱歉地笑了笑,心中念叨着:对不起,也要打搅到你的平静了,不过很快,很快就还所有人以安宁的。他伸手死命地攥着洗手台上搁着的装着洗手液的玻璃瓶子,颠三倒四地胡乱念叨着,突然就狠狠地朝着对面的人砸了过去。
里面的响声惊动了一直守在外间起居室里的侍者,隔着两道房门,就听见敲门声伴着侍者的高声询问:“殿下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迟熙言对门外的询问恍若未闻,自顾自地捡起了盥洗池里的一块比巴掌略长的支棱出尖锐锋刃的玻璃碎片。他探出左手的拇指,在那锋利的边缘抹了一下,浓稠的血珠就顺着那划过的痕迹涌了出来。他望着那蜿蜒成一道红线的血水,丝毫察觉不到痛似的,反倒露出了这几个月以来最松快的笑意。
“殿下!您是在卫生间吗?怎么锁着门?您没事吧殿下?!”拍门的声音近到咫尺,问询声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迟熙言望着对面那扭曲碎裂断头缺颈的人,笑着摸上了自己的颈侧,手指下搏动猛烈而欢腾,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永恒的狂欢。
他举起右手中那璀璨的利刃,对着那鼓噪的搏动决绝地刺了下去。
“管家先生!请您立刻带着内君殿下房间里卫生间的钥匙过来!”
“医生!请您快来内君殿下的房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摔倒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太子殿下!”
……
温热粘腻的液体喷涌了出来,迟熙言再一次温习了生命从他体内渐渐流逝的感觉。可还不够快,他听见门外侍者聒噪的声音,他希望能快些安静下来,但用力地动了动手臂,却没有力气在颈上再补一下。
算了,就这样吧。
算了。
“阿言!”
“熙言!”
“殿下!”
一切的声音都像隔了层层水波似地再也听不真切,迟熙言眨了眨眼睛,世界都像个被遮住了光的万花筒一般,在那骇人的斑驳中渐渐暗淡下来。
可在疾奔而来的一众人眼里,所见的却不是暗淡而是刺目。喷溅得满墙满地的礼花一般的血迹,都成了灼烧在瞳孔里的烈火,灼得人五内俱焚肝肠寸断。
而迟熙言就歪倒在血泊里,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喷涌着鲜血,一簇喷泉似的血柱跟随着心跳的节奏汩汩奔流,像是流不尽似的,又像是就快要流尽了似的。
他右手中仍攥在那片玻璃,半睁着的眼眸里空蒙而灰暗,可嘴角却微微地翘着,对他们露出了他们曾经都深深喜爱的,但却久违了的笑容。
第59章第59章
迟熙言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唤醒的。
那声音并不大,却絮絮叨叨的在耳边一阵一阵地响着,他仿佛听见在叫阿言,心中朦朦胧胧地想这是在叫他吧。他觉得他或许该回应一下,可又实在是太累了,实在不想动弹,只想继续睡下去。可那声音总是不饶过他,每当他就快要再次睡下去的时候,对方就又唤着他,扰得他不得安稳。他着实无法,挣扎了半天才力地掀开眼皮,率先入眼的就是一片雪白。
他无意识地盯着那雪白的天花板望了半晌,才一点一点找回自己的知觉,而就在他想要转头寻找唤着自己的人时候,就听到旁边响起一道与睡梦中相契合了的沙哑的声音,喝道:“躺好了别动!”他下意识地绷住了身体,随即眼前就出现了容珩的脸。
容珩永远都是那一副得体稳重的样子,头发向后梳得整齐,唇边也绝不残留半点胡青,饶是在爱人安危难测的关头,仍是不允许自己在人前泄露出半分的失态的。可那熬得通红的一双眼睛,以及再怎样强撑也掩饰不住的憔悴神态,到底还是出卖了他,暴露了他此时的狼狈。
迟熙言迷蒙地看着容珩,动了动嘴,这才发现自己嘴里还插着气管导管,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望着上方的容珩,而容珩也低着头看着他,看着看着,那双熬红了的眼睛里就漫溢出水珠来,水珠不堪重负地啪嗒一下掉在他脸上,迸溅着碎裂开来,砸得他又疼又冷。
容珩连忙撇开脸,掐着自己的鼻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先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别怕。”
未及话音落定,他就听到容珩向旁边退开的隐现仓皇的脚步声,然后又看见瞬间凑过来的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以及一串脚步声后围过来的更多的医护人员。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病房里一直守着的不止容珩一个人。
容珩没敢真的离开,就躲在病房拐角里,倚着墙,垂着头,一手按着濡湿的眼睑,静静地逼着那水雾再被回去。可那水汽却不听使唤,非但没有乖乖回去,反倒洇得他指缝间都满是难堪的水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迟熙言生死难料的一天多里他都未曾落过一滴眼泪,却在看到迟熙言再次看向他时,就再也忍不住汹涌的绝望与害怕了。
容珩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忘记那个恐怕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的凌晨。他亲眼看着迟熙言的血如泉水一般地喷涌而出,迟熙言的生命就在他面前飞速地流逝着,而他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呆站在一边,看着别人为他的爱人做着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的挣扎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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