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女店家眼看着一行食客只有三个男子,她也愣了一愣,回神过来的时候才热情上前招呼:“我家食肆是为便利贵人官眷,所以不设大堂尽为雅厢,且先由小妇人上前招应,几位并没有女眷随行,还请往东向游廊去,待进入那道月洞门便有店伙计招呼了。”
千挑万选的竟然挑中了一家方便女客的食肆春归几乎忍俊不住。
周王也黑了脸:“你家就不设大堂么”
“是真不设大堂,不过公子想去有大堂的食肆,小妇人倒也能推荐一家九回香,就在敝店的斜对门儿,他家虽说不如敝店清静雅洁,不过大堂的陈设也算有些意趣,既热闹,又还不显嘈杂。”
这女店家也的确精乖,一眼看出周王是图这处的清静雅洁,不过又不愿独坐包厢,她的推荐很体贴的缓解了周王的难堪,所以尽管三人根本不曾在此落座,这间食肆的女店家也收获了一笔赏钱。
当踏进九回香大堂的第一步,周王就用余光察觉了春归更加乐意在这个地方饮食,他忍不住轻蹙眉头,忽然有些不满这竟然不在他的“预知”,又用余光打量兰庭,发觉他俨然已经替春归择好了符合心意的桌位,偏是像为了满足自己一般,上前一步商量:“二弟不喜太嘈杂,咱们便坐靠窗那张桌子吧,好歹还有花架子相隔。”
“二弟”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率先去窗边坐下了。
春归并不察觉周王忽然跌落的情绪,她好奇地打量食肆里的一切。
靠窗的桌位才有花架虚虚一隔,当中的桌位都在敞开处,只是桌与桌之间间隔甚阔,完全能容上菜的伙计穿梭着箭步如飞。大堂里自是不见女客,有二、三人一桌的说笑闲谈,也有七、八人一桌的觥筹交错,当是这家食肆的酒菜价格不菲的缘由,满堂宾客不见裋褐布衣,虽说也有文士儒生,但以商贾居多。
虽说一定是有暂泊于此的旅客,但应当也不乏以金陵城为目的地的人,因下船时临近午时,顺便就在这条街市上先食午饭,春归甚至还听见有一桌客人交谈,他们是为送知己远行,所以在九回香摆了饯行酒。
他们并没有多少生离的悲愁,酒祝远行者一帆风顺,更甚至相约着来年异地或许相逢,今日的远行者,反过来要为今日的送行者接风。
有人谈论起金陵城,看得出他虽然这回只是过客,但俨然也曾在此虎踞龙盘之处生活过,所以对同伴如数家珍,把这温柔繁华乡的街市景致一一详说,这人的言语就不仅仅只是吸引春归了,周旁不少的食客都渐渐聚精会神“听讲”,甚至有的人发出啧啧的附赞。
而话题也终于从金陵城延伸出去,到苏杭,甚至及到徽州,二十年前那桩歙县丝绢案也被再次提起,食客你一言我一语绘声绘色的展开议论。
春归突的听一人说道:“说而今齐王、秦王、周王三位皇子竞争储位,周王是下江南监政,此一年的治绩就关系到了周王能否得储,可治绩该如何体现最显便的就是增民市之税收丰朝廷之国库,我看江南四省自今岁始,平民百姓恐怕要受些煎熬了。”
这下周王和春归的目光都不由得撇向说话的人,唯只兰庭仿佛充耳不闻,夹一箸碧螺虾仁细嚼慢咽,似乎颇觉美味稍稍地眯了眼角。
“赋税这回是真要增长了我倒觉得未必吧。”一人忙忙地说道:“不是说许阁老主张的新税制,为的就是轻民赋安社稷且皇上已经下令在江南试行,就算周王看重治绩,也不能违背皇上的主张反其道而为吧。”
“自唐宋以来,但凡是税制革新哪回不是说轻民赋安社稷,真正仍是以丰实内库为重,升斗小民起初能获得些轻减,那就该
第523章 风流名声
碧螺虾仁最终也没多加一份,周王负气的程度达到连筷箸都未动几回,倒是把那一壶“最沉香”饮了个七八分,挥手再要来一壶——负气归负气,周王仍然保持着清醒,今日吃饭的目的并非仅仅为了吃饭,这食肆里既然因为他的南下沸反盈天,继续往下窥听还是大有必要的,不过碧螺虾仁什么的还是算了,他可不想看着那两人在自己面前共同大快朵颐!虽然这抵触的情绪论来是没什么道理,但结账的人应当享有不顾道理的权利!
殿下一时间脑子里的虑事不知走到了好几个万八千里之外,竟然没有发觉又一位白面书生是什么时候踏入这间食肆,就是循声望去时,发觉这“又一位”是坐在靠窗最角落的位置,那张桌面上摆着个界尺,俨然白面书生是和人拼的桌儿,又俨然是刚坐下不久,因为界尺这边儿他的面前,尚且只摆着一碟店家配送的茴香豆。
书生脸虽然也白,身上穿着却要比先一个“白面儿”考究许多,这考究却突出在主要是搭配上,倒并不限于服饰质地,打个比方,前头那位把矛头直接指向周王的人,虽说穿的一身儒服,面料还克意的显得粗劣,不过桌上的酒菜却是耗费不菲,至少也在十两白银往上,最奇特的是腰间垂下的佩饰,金镀镂边包裹着赤血玛瑙,这就相当于一个乞丐拿着个银碗讨食了,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后来这位相比前头的“乞丐”可就大相迳庭了。
他是一身细葛儒衣,这面料舒适却并不如锦缎华美,但懂行人一看就知道并非廉价,他没有仆从随行,也未携带袱褡,又因为是与人拼桌,不可能点了丰盛珍肴,不过看店小二谄媚殷切的嘴脸,就知道得了不菲的打点。
而今有如兰庭这样的世家子弟,他们着实也不愿海吃海喝浪费食物,不过对于店小二的打赏却是十分丰足的,所以春归就此判断后头这个白面书生至少想要扮演的人是世家子弟,且他仿佛也成功了。
之所以说“至少”和“仿佛”,就全因为这人接下来的一番话了。
但他反驳的倒是前一位白面书生——
“这位仁兄之言,鄙下倒觉不无言过其实了。鄙下曾经旅居京都,虽不曾有幸与周王蒙面,然周王好友叶万顷及苟难安,在下却还是有些来往的,所以听两位之言,倒也悉知周王殿下于诗赋一技上才华非凡,不过因为崇尚道学,信奉自然是无为而治之道,又怎会推行暴/政苛法呢就更不说会孜孜于权位,无视社稷民生了。”
“后白面”这番话成功地引起了周王和春归更多的注意,就连兰庭也往他的身上多扫了过去几眼。
他往春归这边儿倾一倾身,压低嗓门道:“万顷兄素喜交游,但并不爱四处显摆与两位殿下的交情,我看这儒生也并不面善,且他也说了未与周王谋面,可见万顷兄前番婚宴并不曾邀请此位出席,这交情足见一般了,至于苟难安,我只是耳闻过他的才名儿,不曾来往。”
周王硬是从兰庭这口吻里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深意,把酒盏拿起泯了一口,才斜过一双眼
睛来:“苟难安这人虽然轻浮些,倒也不至于四处拿着我的名头显摆,且这儒生说这些话于我的名声有利,我也算不上交友不慎吧。”
兰庭轻轻一笑不说话。
春归似乎是想反驳周王,但想想又没开口,就听“后白面”继续说道:“周王殿下虽为皇子,但则从来不以权位为重,无非是皇上而今需得慎重择储,决意考较几位成年皇子的德才,殿下又不能辜负皇上的器重,才被卷进了这场竞储的风波。我只说一件,名满京城的木末姑娘,最是目下无尘恶绝权贵,而今却愿追随周王南下,周王也乐意携同木末姑娘前来南京,这又哪里是醉心权位的人能够作为的事体好比齐王、秦王二位,如今可是心无旁骛显示才干,还顾得上风花雪月红颜知己否”
兰庭与春归竟然都不知道木末也随周王一同南下的事,闻言一时都睨向周王。
这江南风流之地,自古便不乏才子佳人的传奇,秦淮河畔更是齐集青楼楚馆,也不知有多少所谓的名士才俊留连其中,所以金陵城中的民众对于倡优妓子更少了许多鄙夷,甚至不乏追捧欣赏,但则就不是那么多人耳闻过木末姑娘的艳名了,于是便纷纷追问起来。
又听早前那位金陵的本土人士说道:“闻名京城的东风馆,近日确然在秦淮河畔开设起一家分号,又确然由木末姑娘坐镇,我甚至还听说了北京城不少的公子阔少,竟追随木末姑娘来了金陵,东风馆真叫一个高朋满坐,不过我虽也递了帖子,却还未有幸运受到木末姑娘的款待,还真说不上这位名满京城的佳人淑女,与咱们醉生馆的楚楚姑娘相比谁更惊才风逸。”
兰庭听到这儿,已经醒悟过来早前远远目睹温静和那周佳储的因由了,周佳储可不就是木末的坚定拥趸,据说为了讨好木末,把他祖父珍藏的一幅名家临摩的兰亭集序偷出献赠给木末,险些没被周老太爷打断了腿。
“容后我再解释,迳勿先且莫恼。”周王讪讪冲兰庭举起了酒。
兰庭连手指都未动一动。
春归着实不甚在意木末,她此时把注意
第524章 用意扑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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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三人一行是刻意放慢了进程,实则是比周王府的“大队”落后了近半月才悄悄抵达金陵城,又为了掩人耳目进行暗访的目的,这时自然也不会入住而今其实只有众家眷暂居的府邸,也即朝廷指定的官邸,他们住的是南京城中鼎鼎大名的九州客驿,因随从颇多,还大手笔的包下了九州客驿一方院落。
但这也不算引人注目,九州客驿在江南四省足足开设了二十家分号,接待的便是权贵富贾一流豪客,大手笔者常而有之,连客栈的诸多雇工都是见怪不怪了。
不过兰庭往常使唤习惯的人手,此时大多没有同行,“调兵遣将”就需要周王一声令下了。
周王大手一挥:“你们听好了,今后赵副使的指令一如我的指令,你们依令行事不可违背。”
讪讪的笑脸紧跟着又冲兰庭摆了出来。
兰庭不作理会,只冲其中一个家丁打扮的护卫下令:“九回香里有一儒生,约三十岁年纪,着黑缘细葛白长衫,腰佩菊花纹白玉,鼻翼左侧一粒不甚显眼的褐痣,右手手背近中指关节处浅浅一道划伤尚未愈合,跟着他,察清他在何处投宿落脚,上报行踪。”
周王没在随从面前显示过多,只待闲杂摒退后才凑上前问道:“迳勿当真如此在意此人”
兰庭微抬着眼,却起身持礼:“殿下先坐。”
周王忙架了他的胳膊:“还说你未负气呢!我早说了不需和我如此客套,咱们出门在外,而今又是私访,约定了用兄弟相称……”
“礼不可废,且此时也并非私访。”兰庭坚持。
到底是待周王落坐,他又才与春归一同坐下。
三人此时是在这方院落的正厅里,虽不算阔大,桌椅摆放却也分出来主次,周王因着兰庭坚持只好据上座,面朝着门扇及天井,兰庭坐于左下侧,春归又坐在兰庭的左侧,她其实在兰庭说出“礼不可废”时就想着要避嫌的,不过又得到了兰庭的示意,这才留下来听一耳朵。
此时春归还在“自检”——早前她确然也把“后白面”打量了许多眼,但竟然没有留意见此人鼻翼下有痣及右手背有伤这两点特征,如果换成是她交待耳目盯梢,可就交待不清楚应当盯梢谁了。
一边又听兰庭说道:“正如殿下判断,前头诋毁时政及殿下那人与后头那一儒生并非同伙,据两人言谈,我猜测前头那人应是齐王党,针对的虽是殿下,仔细一听,竟还拉扯上了许阁老,怦击的是新政,涉及的也不限储位之争,多半是听令于袁箕。怦击新政等同于妄诽圣意,对于此一番言论殿下当然暂且不用计较,只待日后能够践行善政,诽言自然不攻自破,届时只需上呈实据报请皇上处治居心叵测者。”
春归听得连连颔首,她本对朝堂政见之争所知甚少,可来金陵的一路之上时常旁听周王与兰庭间的议事,自以为受到了许多“恶补”,不过仍然无法从今日食肆里的一番动静中判断“前白
第525章 “一口”之误
兰庭认为自己的确需要就木末之事与周王好生相谈了。
不可否认的是当他今日听说木末随来金陵城时,确然心生几分烦躁,倘若如从前一般只当周王为好友,说不定就会直抒胸臆埋怨周王行事荒唐了,不过他既然决定辅佐周王,那么便等同于奉周王为君,臣子当然不会对君主的行事心生怨言,所以他才没有将怨气见于形表。
但这番听周王的意思,竟然还存着让他与木末接触交往的念头。
“我以为殿下确然是担心木末因为失庇而受他人逼迫,行为逆其志愿之事,我确也能够理解殿下因为相识一场心怀不忍的缘故,当真没有想到,殿下竟然会利用木末的非份之想,让她行为刺探之事。”
周王一听这话,急得连连跺脚:“欸!赵迳勿你这样说话可就不厚道了,木末失不失庇与我何干她又不是被我逼得投身青楼!从一开始我替她撑腰,可就是为了你收拾残局!”
“对于此事,我已经谢过殿下援手,但则殿下既然是为了我再施庇护之事,是否应当先与我商议问问我的见解呢”
“那么我现在问你,你是否真能对木末做到不闻不问置之不顾”周王倒有几分恼羞成怒了。
“木末既然目下无尘,且不愿委身趋附权贵,那么就应当明白青楼妓馆绝非适合她的栖身之所,只要她提出请求,我理当替她赎身另置安身之地,也算尽了相识一场的前缘,弥补当年祖父逼迫她离开辛夷园的过错。但木末显然并不愿从东风馆脱身,且她真正所求,也断非我能给予,便是为此担上不义之名,为她所怨恨,我也绝不可能辜负内子违背己愿与她再有更多交集。庭再番向殿下申明,还望殿下日后莫再想当然替我收拾残局了。”兰庭也难免添了几分恼火。
“罢了罢了,这回算我多管闲事还不行”周王狠狠往自己的脖子后搓了几搓:“可人既然都跟来了南京,我总不能再把人送回京城去……好,好!迳勿休要冲我立眉头,我也不再为难你与木末更多接触,今后她那头有什么消息,由我出面和她接洽就是,管保不会让你们夫妻失和!”
“我并不认为木末能够襄助殿下一臂之力。”兰庭仍旧冷着脸。
“那你让我怎么
办替木末赎身,另寻清净地安置你也知道木末的脾气,除非我告诉她这是你的意思才有可能说服她从东风馆脱身,但这样一来,木末可就认定你是她的依靠了,迳勿你确定这样也不要紧”
兰庭的脸更冷了:“我何曾说过请托殿下如此行为”
“所以我是否利用木末,木末又是否能够助我一臂之力迳勿就不需多管了,总之木末问起,我一定会告诉她赵迳勿你就是副铁石心肠,巴不得替她赎了身,另置田宅安居,从此一刀两断不亏不欠,无论她死不死心,赵迳勿你都不会再多看她一眼可否!”
“并无不可。”兰庭平平静静道。
周王:……
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对于春归而言,赵兰庭这夫婿当真是可遇不可求了,而今姻俗,男子纳小妾乃是司空见惯,尤其对于官员,纳妾更是获得律法许可的特权,赵兰庭却能洁身自爱到了连绯闻都不容忍传生一二的地步,当真是矢志不移得可以。
他要是个女子,必定也会对这样的丈夫死心踏地吧
总之这对夫妻,还真够让人又羡又妒又无可奈何!
“赵迳勿,我要是木末,定是恨不得一口把你给咬死的!!!”周王拂袖而去。
兰庭:……
他颇为忧心忡忡的从天井另一侧扶梯上楼,正逢春归已然沐浴更衣越发显得容光焕发,喝着一盏冰镇酸梅汤舒服得两眼微眯,一见他便道:“净房里已经备好了香汤,快些沐浴去吧,淋浴后再小憩一阵儿,傍晚时咱们再往秦淮河去游逛一番。”
南京城虽也实行宵禁,但唯有秦淮河允许夜
第526章 十里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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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决心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的周王殿下陷入了一场昏天黑地的酣睡。
醒来时西窗之外已经是一片艳红的霞光,隐隐的似有宵鼓声阵阵传来,周王胳膊肘放在桌几上手掌撑着自己的额头,眼角余光睨着才将一脸盆加了薄荷叶的温水端出又折返的婢女阿丹,他的脑子似乎尚未完全清醒,嗓音也显得几分大梦初醒时的低哑:“迳勿呢今晚是他下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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