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大奶奶是怀疑,梁氏并非袁箕的人”
“是,如果楚楚是华霄霁的同谋,那么她和梁氏,当然不是听令于袁箕和临淄王,元公遇害,还有一方在后推波助澜,且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
“我这便去盯着楚楚。”娇杏这下再无犹豫了。
转眼,已是除夕前夜。
这一日春归却并没有张罗酒宴,她决定去安乐院陪着舅母一家,因为明日她和兰心都会随同兰庭回族居,不会留在吴王宫守岁,而春归作为已嫁女,实则为外祖父服丧仅只缌麻,按丧制已经除服,尽管哀思之情不曾因除服而减褪,但她既然身在南京,一年一度的除夕佳节必须跟兰庭回祖籍族居行祭祀,赴年宴。
周王在这晚,拉着兰庭在清晖园的明河榭饮谈。
“说起来京城传来捷报,你我还不曾好好庆贺一番,明日迳勿又得回籍居,把我孤伶伶丢在这吴王宫,又哪里有豪饮守岁的兴致,咱们趁今晚,来个不醉不休。”周王一副怨妇口吻。
说得兰庭嘴角都忍不住要抽搐了“哪一年除夕有我陪着殿下守岁殿下不照样欢欢喜喜过来了,偏今日说这酸话,也不嫌矫情。”
“迳勿真没良心,你是不懂得我盼望着明日和你一同共度佳节的真情实意。”周王越发含情脉脉了。
兰庭赶忙举杯和他一碰“喝酒喝酒,省下这番让人恶寒的花言巧语。”
两人连连碰杯,周王又再感慨“我们相识多年,我可还记得起初之时对迳勿里实怀妒嫉,那时先帝在我看来可怖如同妖魔猛兽,在先帝跟前,我们这些子孙着实尽觉胆颤心惊,就算我有皇祖母庇护,亦难免朝不保夕的忧惧,可迳勿呢你居然能被先帝抱在膝头,当众称赞你天资聪颖日后必为栋梁之才,连当年威风赫赫如燕王,他的那几个跋扈顽劣的儿子,唯独不敢欺凌你。
当时五哥和燕王府那孽庶起了争执,被那孽庶掌掴,我们一应东宫皇孙敢怒不敢言,是迳勿你出头教训那孽庶,虽说后来先帝也没责罚燕王子,不过竟然肯亲口安抚五哥,我那时候对迳勿的敬仰可谓是油然而生,从那时起就立意要纠缠着你必须结为挚交。”
当年他们都还是孩童,甚至未曾正式启蒙,转眼十多年过去,周王已经不再是那个如履薄冰的小皇孙,不过仍然没有忘记诸多往事。
“到我们从皇孙成了皇子,一同在宫里进学,成了同窗,我就楚心积虑的攀搭你,但赵迳勿,开始时你可对我冷淡得很,要不是我脸皮厚,你怕连这时都不肯
多搭理我。”周王轻哼一声。
“我长着就一张冷脸,并非有意疏远。”
“是,后来我也发现你是面冷心热,看着古板,骨子里却不羁洒脱。”周王喝一口酒,笑得眯了眼睛“可是迳勿,仿佛而今,我有些懊悔和你结交了。”
兰庭蹙眉看向周王的笑脸。
“因为我比起初之时,更加妒嫉你。”周王仰首饮尽杯中酒,笑容也随之收敛了“如果你我只是主臣这样简单,而并非知交好友,或许反而更好,今日这番话我就省得说出来了。”
“殿下醉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我这不是醉话,迳勿你心知肚明。”
“殿下而今可还当真把庭,视为知交”
“你是不想让我接着往下说,你在回避。”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便无法再言倘若,正比如殿下与庭从前是为知交,如今更是主臣。”
“确有不少事,既已发生,便再难挽回。”周王指着自己的胸口“比如我这里的确存在着一定要赢得的人。”
“也比如我有一定不能割舍的人。”兰庭应了一句。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四目相接,各自寸步不让。
又是周王率先打破了沉默“迳勿曾经说过人心不能勉强的话,那么,不知迳勿还敢否再予她,重新选择机会”
“机会不用我给予,她无论何时都能重新选择。”
“迳勿当真有此自信”
兰庭没有说话,他没有想到周王会选择在今天和他“短兵相接”,会把那危险的念头宣之于口,事情已经演变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如若周王的欲念导致理智决堤
“只要非她所愿,无论何种时境,我都绝对不会退让,殿下无论是赵某知交,抑或君王,我都绝不会妥协于威逼。”兰庭起身“今日殿下这番酒后之言,庭,全当未曾听闻。”
“有一件事,迳勿应当还瞒在鼓里,但我却是知情人。”周王再次阻止兰庭离开,也根本不管兰庭愿不愿听,自顾说道“这件事她一直瞒着迳勿,却私下告诉了我,正是在此清晖园里,明河榭中。”
周王压沉了声音,把春归能够目睹亡灵一事告诉了兰庭“所以能够通灵者从来不是莫问,这件事不知迳勿信与不信,但我是相信的迳勿可以当作从未听闻今日我这番酒后之言,不过还请迳勿记得你自己今日说过的话,无论何时,都莫阻止她之决定。”
“今日之言,庭会当作从未听闻,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莫因私己妄执,置社稷危亡不顾。”
兰庭转身离去。
周王执酒,尽饮数盏,他抬眼望向黑沉的天幕,许久才轻闭了眼睛。
赵兰庭,也多亏是你,当听我说了这番混账话后,并不会懊恼择辅我这大有可能色令智昏的蚩蠢,如果可能,也请你一定阻止我,不管最后是你死心还是我死心,我们之中总有一人心甘情愿放手,你要阻止我行为更加疯狂之事。
第676章 苗头渐现
兰庭一行,除夕日大清早便赶回句容族居,待抵达时,业已过午。
也好在家宴本是定于晚间,并没有错过。
春归作为太师府的长孙媳,身份在族内并不普通,她虽年轻,家宴上也十分的引人注目,便被几个年轻的族嫂给盯准了,一杯杯酒敬不断,到后来兰庭说尽了好话才拜托得一个族婶“主持公道”时,春归已经喝得双眼发直了。
才被送回已经扫洒布置好,要在此暂住三日的“清欢居”,一个踉跄就直往门口处等得已经几分心焦的兰庭身上扑了个结实,那护送春归回来的族婶掩口轻笑,冲兰庭挥了挥手,示意他快扶春归进屋子里休息,转身又上了肩舆。
春归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沦丧”,喘了喘气看清兰庭的脸,嗔怪道“迳勿也不早些托人解救我,刚在席上,我一连打翻了好几次酒杯,这下笑话可闹大了。”
兰庭恍然间关注的却是,他真是甚久时日没听春过称过他的表字了。
“打翻酒杯而已,又没闹着去折邻舍家的花枝,这算什么笑话”他微笑着,一手挽着春归的腰,一手还伸过去让她抓牢,没把春归交给婢女们掺扶,一步步往卧房里挪动。
到底还是被踩了几脚,终于才把春归安安稳稳的放在了榻上。
茶水已经放得半温,兰庭捧在春归嘴唇边儿“先喝口茶缓一缓,解酒汤一阵后才能送过来。”
春归却不喝茶,说连解酒汤都用不着了,单拉着兰庭的手臂不放“迳勿陪我说会儿子话,比什么都解酒,我这会儿子坐都坐不稳了,你也坐榻上来让我靠上一靠。”
这丫头回回过量,都比寻常缠人。
兰庭却当然不会嫌弃,果然就坐上榻去让春归依偎在他怀中,腰间立时就被手臂环绕,一低头,便见女子恨不得把面孔埋进他衣衿里去,甜腻腻的姿态,却是悠悠叹了口长气。
“作何叹气”
“许久没和迳勿这样亲近了。”
“这都怨我。”兰庭用下巴磨蹭着春归的发顶,拉过一张狐裘,半搭在怀中人的身上。
“是怨你,忙得连轴转。”低低的抱怨一句,淘气的小手还顺势在兰庭的腰上掐了一掐。
兰庭失笑,到底是喝过量了啊,都不记得她自己真正在埋怨我什么,所幸的也是这难得一醉,暂且让她在这除夕夜抛开了哀恸悲愁。
却听更低的一声抽噎。
“我并没有怪怨迳勿,我在怪怨我自己,我对不住外祖父和舅舅,我也担心迳勿会和我一样自责,我想如果舅母她们责备我,我或许还能好过些,她们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愧疚我自责也就罢了,迳勿身上的担子比我更重,你要是也自责,也这样难过,就会越发辛苦。我想不如我埋怨你几句,或许你还会好过一些,但我越来越不知我这样做对是不对了,我越来越怕我是在弄巧成拙,万一你反而因为我的疏远更加自责,更加难过”
原来她竟然是因为这缘故
兰庭只觉一颗心又酸又痛又暖又胀,把面孔更加低垂,贴着春归的发鬓“真是个傻丫头,你连我都不忍责怪,又何苦自责说到底是我把外祖父和舅岳牵连进这场权夺,你的初衷一直都是希望他们能远离苦寒之地,迎外祖父回来颐养天年,何错之有”
“我怕真是个红颜祸水呢。”
“快别瞎说了。”
“真的。”春归挣扎起来,眼睛里一片恍惚模糊“有的事迳勿不知道,我怕已经给迳勿招惹祸患了,可我不舍得你,明明知道会给你招来祸事也不想离开,我这样很自私吧”
她话没说完就被深吻封缄了唇舌。
“甘之如饴。”她听见他在微笑着说。
于是她的意识就更加昏乱了,似乎只能听凭本能回应爱人的亲吻,所有利害和对错都因那句甘之如饴飞灰烟消,到后来
兰庭看着终于不胜酒力睡着的人,不得不压抑自己蓬勃的**。
春归次日醒来,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的“醉后真言”,仍然维持着“举案齐眉”的夫妻相处之道,兰庭看在眼里,心领春归的好意。
其实细细想来,因为春归对他的“埋怨”,他仿佛确然减少了几分负担,当然如今知道了真相,更觉豁然开朗。
不是不再自责,是更加坚定了勇气和决心,他身边有这样一个不离不弃的良侣,无论未来有多险难,于他而言都是无惧无畏,甚至于结果如何,他都认为不再重要了,我只做好应做之事,即可。
而关于周王泄露的那件隐密兰庭也终于可以完全的付之一笑。
虽然说他仍然不知道春归为何选择对周王坦言,但肯定的是一定无关儿女私情,她应当也意识到了周王那一危险的念头,但她说她仍然不舍得
离开,是不舍,不是什么为礼法道德拘束的不能,因为不舍她才没有畏缩,虽觉顾虑却仍然选择了和他并肩前行。
他既知道了她的想法,从此便再无猜忌。
弘复十二年才是正月,未过元宵,一些事又渐渐露出苗头。
比如这一日华霄霁终于忍不住主动往逢君阁拜访,陈实却因忙着在酒肆里担当大厨掌勺,一时间抽不出空闲招待好友,所以内宅的廊庑底,由女主人楚楚出面招待客人,虽说不是在密室私见,一个小丫鬟仍然在场以防“瓜田李下”,但这小丫鬟无疑是楚楚的心腹,有的话她虽听在耳里也必定不会声张。
两人终于可以言谈无忌。
“李公父子遇害一事,确然与郑公无干”华霄霁先问。
“还要我给华君解释多少遍要不是华君始终纠缠这件事不放,数回暗约我至琼林苑碰面,也不会险些被那婢女窥破,上回涉险过关,着实不无侥幸,多亏得婢女娇杏并非顾宜人心腹,且那赵时周又确有嫌疑。”不同于惯常以含蓄温婉的面貌示人,楚楚现下眉眼俱冷,俨然面带责备之情。
“可李公欲往汾阳追察矿务之事,确然是我泄露给郑公知情”
“此事我根本没有上报主公。”楚楚平平静静应对自如“罢了,华君对此事既然如此耿耿于怀,我干脆如实告之,华君此件情报,并非主公关注之事,因主公早已知察,张况岜私运铁矿一案追察下去,罪责难逃的人是临淄王,所以主公根本不会阻止周王党继续深究。这件事虽有华君泄密,那赵时周也可能是另一泄密之人,而李家父子惨遭毒手,必然是临淄王党畏惧罪行暴露才斩草除根。”
“你敢发誓”
“我若有一句诓骗之辞,不得好死、无处葬身。”
华霄霁的神情才终于有所缓和“可我确然无能,竭力也无法争取周王及赵迳勿信任,着实不知应当如何助益郑公。”
“原本主公也从来不愿强求华君行刺探之事,而接下来将会发生的几桩变故,才更适合华君处理,且这几件事故,若处理得当,是真正有益于社稷民生,主公立志于纠察不法、肃清官场,断非周王党仅仅只是打着这一旗号暗谋私权而已,而主公相信凭华君之刚正不阿,定能竭力为遭遇不公者申诉。”楚楚仿若掷地金声。
而形影不为普通人能见的娇杏,因此一番见闻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677章 “死囚”下场
首辅家的长孙媳!
还是在明河榭,周王心不在焉面对着和他“接头”的人。
莫问小道检视了一番自己的衣着,虽然如今再没了娇杏姑娘的悉心侍候,光鲜整洁不复从前,但也没有邋遢到遭至殿下嫌弃的地步吧为了这场面见,他可是专门洗了把脸才来的清晖园!
“这样说楚楚真是华霄霁的同谋”
“这确然是大奶奶的原话,还让转告殿下,应立时将这几件事告诉赵大爷,就说是殿下安排盯踪华霄霁的亲卫探听得到的消息。”听问,莫问立时又露出了谄媚的笑脸。
“道长难道就一点不好奇顾宜人从哪里得知的这些隐情”周王当然不会告诉莫问,他已经不需再废这多心思去找借口了,关于春归的隐秘他已经和兰庭“共享”。
莫问皱了皱鼻梁:“哪能不好奇,好奇得多快发狂了,可小道还想多活些年,真不敢打听大奶奶的隐密。”
“道长自称惧怕顾宜人,可在孤王看来,道长分明与顾宜人友如莫逆呢。所以连这等要紧事,顾宜人也能放心交给道长,也不担忧道长会打听当中的内情。”周王渐渐离题万里。
莫问眨了眨眼,情知势态有些不妙,周王莫不是要从他口里套问大奶奶过去之事吧说起来大奶奶过去也确实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但周王有这居心就是不妙啊。
“殿下可真是高看小道了,小道可不敢称和大奶奶友如莫逆,之所以言听计从,的确过去多得顾老爷的照应才没至于缺衣短食饿死在深山野岭,小道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大奶奶也深知这一点……”说到这里小道忽然举起巴掌来往自己脑门上重重一敲:“猛地想起,小道早两日还答应了给何公公测占吉凶,约好的就是今日,这可都迟了足有两刻了,再耽搁说不定这单生意就鸡飞蛋打了,殿下请恕,小道先告辞了。”
一溜烟的险些没跑出一道残影来。
“这个狡黠的神棍。”周王轻哼一声,却拿莫问无可奈何,他原本已经笃断莫问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假道士真神棍,但毋庸置疑的是那丹阳老道却当真道术高深,而丹阳子又俨然与莫问相交匪浅,所以他才想到在莫问口中尝试着套话。
他为何对春归会产生熟识之情,为何会有那些有若真情实感的梦境,据春归说那玉阳真君的话,似乎世事已经产生更移,那倘若没有产生更移呢他的那些梦境,莫非就是没有产生更移便应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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